与润夏约定的十日之期很快到来,沉竹拿着线索,以为霍间重祈福的名义再次前往拂尘寺。
润夏穿着她熟悉的景王府侍女的服饰,等候在山顶一侧的小亭中。
沉竹戴着一顶白色的帷帽,向她走近。
“你今日怎来得这样早。”
“王妃每隔上几日便会让我来此为寺院供奉些香火,我离开王府的时间总是一样的。”
“原是这样,我前几日潜入被廷正监守卫的宅院,找到了这些东西。”
沉竹将带来的线索放在了小亭中的石桌之上。
“‘陈家巷面点摊’?”润夏将沉竹从地下拿到的信息轻声读了出来。
“正是,这几日我去打听过,陈家巷巷口的确有着一家面点摊。只不过已好久未曾出摊了。“
“这消息你是从何处找到的?“
“距院中西北角大约十步左右的地下。”
“此面点摊便是燕京城内的辨情使的藏匿之处。”
“你是说经营此面点摊的人是赋凌司设在燕京的辨情使?”沉竹先前在滁州时并未实行过任务,因而对滁州的辨情使所在并不知晓很多,如今来到燕京则更是一无所知。
“正是。先前与赋凌司断联时,我曾前去此处查看,那时便不见辨情使的踪迹。”
“若是赋凌司尚在,辨情使定会知晓些蛛丝马迹,可此人为何将消息藏在此处?”这处是凡是赋凌司中人便能想到的地方。
“我也不知,但朱国还存在时,与兆国的几次交战纷纷落败,,我那次传递出的消息也并未产生效果,景王身边的侍卫个个完好地从战场上归来。这么说来先前传递出的那些消息极有可能都被人篡改。”
车马或信鸽将消息从兆国传至朱国至少需要五日左右,为了保证每条消息传出都有效,在消息传出之前,都需由当地与朱国联系最为紧密的辨情使经手。
“若是如此,便是辨情使出现了问题。此消息存于此处,便可能是对燕京剩下的赋凌司中人的警示。”
“你身份不便,改日我亲自去陈家巷一探究竟。”
“好。还有此物。”沉竹将桌上放着的两张药方放到了润夏的跟前,“这两张药房的左上角均被做了标记,可这标记并不代指赋凌司,我觉着奇怪,便拿了过来。”
“当归、白术、黄芪、木香,这两张药方之上都有这四种药材。”
“我在想,这是否与解药有关。”
“我只知晓,毒药之中应当有朱国特产的宽乐草作为药引,我在这十日中趁着无人之时,进入了景王的书房,关于药铺老板那件案子的卷宗被他藏于画后的机关之中,时间紧急,我只粗略地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宽乐草的字样,此外廷正监的人还在瓦片内发现了此人未来得及传出的消息。”
“难怪,那日我检查瓦片之时,险些中了埋伏。”
“你可有受伤?”
“并未。只是那日食指上沾染了瓦片上的漆,怎么也去不掉。“
“你这几日可是要小心些,城中正在搜捕那日闯入宅子的人。这药方不如先放在我这里,我略懂些药理,待我回去细细想上一想。“
“好,那我们下一步的任务便是要找到辨情使,尽力同可能尚未消失的赋凌司取得联系。”
“那依旧,十日之后在此处相见。”
“好。”
正待沉竹准备离去之时,润夏却再度开口:“你可知,近日你的名声在燕京城内可不算太好。”
“为何?”
“刑部官员家眷徐夫人说你失约在先,言而无信。”
“呵。”沉竹冷笑一声接着说道:“那妇人胡搅蛮缠得很,多谢你给我提这个醒。”
“我听闻此事与霍小姐的婚事有关。”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与京中这些贵妇人交好,获知消息能更加便利些,于你我并无坏处,莫让这些个不相干的人成为你的羁绊。”
“十日后见。”沉竹说罢转身离去。
回霍府的一路上,沉竹看到有不少廷正监的官兵挨家挨户地搜寻那日闯入杨宅的人。
她看了会儿便将撩着帘子的手收回,整个身子回到了马车之内。
她将视线看向自己左手食指尖上不大不小的灰色痕迹,叫住了车夫,停下了马车。
她将头上戴着的帷帽摘下,下了马车,到路边菜摊上选了几样蔬菜,又让不远处的肉贩割了半斤猪肉,拿着这几样东西又重新上了马车。
拿着东西回到霍府之后,霍任芙将她在门口拦住,同她问着燕京城内的那些流言。
“嫂嫂那日去李府赴宴,徐夫人可是说起了我?“
“是啊。“沉竹边拎着东西向膳房走边笑着说道。
霍任芙接过沉竹左手拎着的蔬菜,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嫂嫂为何不告知于我?“
“那日过后,我寻沁菊打听了徐夫人话里的这位侄子,家中每月要用掉旁人两倍的胭脂水粉,家宅之内不知藏了多少房小妾。你怎能去见那样的人?”
“可京中的那些谣言……”
“既是谣言又何必去理会?那徐夫人既然敢在廷尉夫人的宴上同我说出此话,在别的宴席之上又是何等姿态?京中关于她的传言也定当不少吧。“
“若是见一面便不会生出这些谣言来,我定是要去的。”
“芙儿,你莫不该如此想,与那般人扯上关系往后祸患怕是无穷。罢了,不说这个,近日从拂尘寺回府的路上,我见着菜新鲜便买了些回来,想着亲自做菜给你尝尝。”
“嫂嫂竟还会做饭?”
“在滁州家中同母亲学了些皮毛。”沉竹说着,将菜洗净,将肉放在案板之上。
“那嫂嫂今日要给我做什么?”霍任芙笑着问正专心挑着刀具的沉竹。
“一盘蒜蓉炒青菜,一盘木须肉可好?”
“好,嫂嫂做什么我都是爱吃的。”
沉竹将菜一个个切好,一旁帮她打下手的霍任芙也乐在其中,不时向沉竹展示着自己切葱拍蒜的成果。
切肉时,沉竹看好了位置,右手干脆地将刀落了下去。
“嘶。”沉竹吃痛出声。
“何事?”霍任芙闻声转头,一眼便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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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沉竹手上的伤口,“嫂嫂可是切到手了?我去拿清水来先冲洗一番。”
沉竹将左手放入霍任芙拿来的清水之中简单冲洗过后,霍任芙用纱布帮她包扎。
“许是长时间未下过厨,有些生疏了,今日这菜怕是做不成了。”沉竹饱含歉意地同霍任芙说道。
“嫂嫂现在可好些了?还疼吗?”
“好些了。”
“怎能好些了?嫂嫂总是将事说得轻松,足足将指尖切了一小块肉下来。”
“当真无事。”沉竹安慰着神色紧张的霍任芙,与从同时用清水将染血案板冲刷。
“嫂嫂莫要再管这些事了,快随我去前厅坐着歇歇。”
不待沉竹回应,霍任芙便拉着她走出了膳房。
前厅之内,霍任芙将茶水倒满沉竹面前的瓷杯,向她问道:“兄长自那之后可还有送信来?”
“并未。”
“也是,此时战事怕是已经发生,也不知他是否安好。”
“你缘何倾心于小叶统领?”
“我与叶准很早便相识了,我第一次见他时,他比我兄长矮一个头,跟在我兄长身后。”
“小叶统领与夫君在战场上相识?“
“应当是的,他同我们一般,无父无母,自打见他第一眼我便心悦于他。我天天跟着他在滁州的一个小院里转来转去,那是个令人难忘的夏。”
“后来。”霍任芙喝了口茶继续讲到,“他不知何时便极少同我讲话了,同兄长一般变得寡言。再后来,战事愈加频繁,兄长挣得的功勋也越来越多,需要我打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我便也没办法跟在他们身后转来转去。到了今日,我也分不清对叶准的心意是欢喜还是从幼时延续至今日的习惯。”
“分不清便无需分清,只随当下的心意做事就好。”
霍任芙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嫂嫂说得在理。”
“今日是我耽搁了些时间,现下日已沉了,膳房也应当将吃食备好,你我移步正厅用饭罢。”
月的模样逐渐变得明晰,沉竹手上的伤口也逐渐愈合。
廷正监在城中的搜查依旧没有停止,只是在她看来像是虚张声势,城中每日依旧有大量的人员流动,这群挨家挨户搜寻的廷正监侍卫似乎在等着贼人的下一步行动。
这几日,沉竹除了在思考着如何去寻找辨情使的踪迹,也在思索着如何将写给霍间重的信写得更有新意。
面对霍间重送回的书信,沉竹寥寥的回应总是显得不够真心,她试着在写尽日常后添加些自己的心境,这种方式,倒是将信写得很满,一不留神便写够了两页。
沉竹满意地收笔,将信小心地折叠,塞入信封之中。
若是当真能找到辨情使,便说不定能与赋凌司取得联系,解药也便有了可能,自己的生命或许便不会在几月之后结束。
可若是自己重新收到赋凌司的来信,自己会果断的斩断现下的一切联系,做出伤害霍家的事吗?沉竹犹豫着给不出答案。
但很快,她便不再为这些八字没一撇的事困扰,将身上的棉被掖匀后,陷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