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的一二客栈里有个人叫胡说。他原名是个什么咱也不知晓,生的个半吊子眉毛,笑起来像哭,哭起来像笑,破锣嗓门扯开一喊能唬人一跳,说起话来也是怪腔怪调。
饶是如此,他却始终稳坐那客栈门口的头号方桌,常常将那隐秘的案子和奇闻想着法的编成有趣的故事,成功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街坊邻居和学堂娃娃们驻足。
延嘉六年,一个平常秋天的午后,一群男娃与书生坐于客栈前。胡说漱了漱口,卷了袖子,讲起了他攒了好些天的一个话本子,便是那两三年前震惊全国的龙川伯爵县官被杀案。
案情很简单:
凶手乃县丞吴氏,妒贤嫉能贪得无厌,因为抗旱的缓贷放粮之争,与知县谭氏生了龃龉,而本地豪族刘伯爵亦不欲与之同流合污。吴氏由此生恨,对两家痛下杀手,一夜之间一死数伤。死的是那刘伯爵一人,大火一场焦尸一副;伤的则是那谭知县一家。
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但此案恰恰发生在过完年的时候,谭刘两家一夜之间红灯笼换黄纸钱,听着就惨。更不提二位苦主一个是心系生民的青天知县,一个是行伍出身的心善伯爵,一个兢兢业业不得善果,一个睦邻济亲遭此横祸。那就是惨上加惨。
怎样的仇恨才能引出这样的惨案?民间自然有不少传闻。这一传,便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头。皇帝一听,速调应天府提刑司亲查此案,后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堂会审,半个月便把案子结了。
过程如何先不提,结局总算是大快人心:今上痛失肱骨,怒灭元凶巨恶——吴氏及六族。
现如今三年过去,旧事已经隐入尘埃不辨真假,那便可任凭他人杜撰闲说了。
但这个案子却是不容易的,一则那龙川县就在隔壁扬州,熟人不是没有,得好好给角儿们按个假名;二则那案情瞧着简单,但要将里头的干系说清却也颇费脑筋。
好在案中人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朝廷又火速结了案,许多人还没来得及打听便没了下文。如今叫那胡说一提起,倒生出了不少猎奇之心。你看他才将将起了个头,那占着座儿的老老少少书生长工便围了一大圈。
胡说琢磨着,只要梗概靠谱得体,唱词朗朗上口,动作麻利带劲,听个响儿的钱总有吧?于是不到半炷香功夫,便先把那吴氏、谭氏、刘氏在江淮的由来讲了个清楚明白。
“那刘伯爵,本是行伍少年郎,风云突变把家归,一夜孤露挑重担,家道从此勉为难!只可惜,风流飒沓柔情怀,英才却被小人妒……”快板儿生脆响,他满意地瞧着看客们入了神,心道这下好,后头有得赚,再多加十回。
正得意间,大好的晴天里不知怎的却突然扯下一道金钩闪电。
轰隆隆!!轰隆隆!!
雷鸣乍起,珠子般的雨顷刻间便落了满地,一滴砸在了他嘴上,生生止住了他的唱词。
“娘的,不是说好不下雨呢嘛!”他捂着嘴骂骂咧咧。
众人一瞧这雷,便开始议论纷纷。
“是不是今儿日子选的不好啊?”“莫不是得罪人了遭雷公训话?”嗡嗡说嘴之下,看客们躲雨的躲雨,回家的回家,倏地便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小娃还有秀才稀稀拉拉坐在那连廊之下。
而今天他似乎真的不太走运,才收拾完桌子板凳,天色明暗交替,却突然又晴了。胡说扔了抹布:“看不惯老子挣钱嘛!”
一个雷把他炸了个头昏脑胀客散四方,剩下那没眼色的鼻涕娃们却还要追问他这那,他没好气的翻出一记白眼,“躲开躲开,老子要回家!”
娃娃们还在不依不饶,这时,一个清澈的声音自其中传来:“后来呢?”
胡师傅头一撇:“什么后来?等我明儿睡醒了来说,今儿先不说了!”余光扫过之处,却见一衣着不凡的少年,手撑腮骨若有所思。
他摊开另一只手,细嫩的掌中躺着几颗银豆子,“我没问你其他的,我问现如今呢?你才说了个开头。谭知县人呢?刘伯爵的亲眷子女呢?就没有后续了吗?”
“哦哟,原来小公子这般着急呀!”胡说嘻嘻一笑,接过银豆子,“真是好学的贵人!模样也是俊!昂,不慌,叫我想想,叫我想想。”
他斜眼想了好一会儿,道:“后来啊,谭大人伤心得一夜白头,辞官回老家,没几年老死了。刘伯爵的妻女孤儿寡母,家产争不过刘家的叔伯弟兄,便回了老家过着平淡的生活,没什么音讯了!”
“就这?”小少爷皱了皱鼻子,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也没可惜那两颗银豆子,只是抿着嘴一脸严肃。
他道:“公子别急嘛,我这不是才开始呢,今儿都说了,我后头还怎么吃饭呐!”又掂了掂这银豆子,笑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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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想听,赶明儿我给你单开一场!”
小公子想了想,又道:“可你说的半月就结案这也不对。恶霸杀朝廷命官的案子就这样简单结了?”
话说到这,胡说也就晓得他这人不好糊弄,只得撅着个嘴道:“公子哟,咱都说啦,等我下回开张哈!您别再问咯,小的不就是糊口饭吃,又不是那衙司里头的主簿!”
说着,他讪讪一笑:“收摊啦哈,后儿请早啊各位!”说罢收拾着桌上的茶碗银钱,卷起旗子便要跑路。
众男孩切了一声,准备散去,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断喝:“赵珏!”
一回头,只见一个浑身圆乎乎的女娃从街角追将而来,“我要告诉有德教习!你们不练功,又来听书!”她眼睛圆,脸也圆,肚儿也圆,绣着丝线的小红靴子还被撑得鼓鼓囊。
她瞧着比男娃们小些岁数,气势汹汹欲插腰,可惜摸了半天一时却找不到地方,只好将就摸在肚皮上。女娃通身不见半点小时候的瘦弱,只有那葡萄般的眼睛仍然瞪得圆溜。
大鼻涕吐了吐舌头:“刘四喜,我们在听你们家的故事呢!你说,那刘伯爵是不是你们贵门儿亲戚?咦,活活烧死,恁惨!”
“啊呸,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的货!信不信姑奶奶扎你笑穴?四喜,让我来收拾他!”另一个女娃从街头冒了出来,身上斜挂着一个麻布袋子,一边龇着牙威胁,一边在里头摸着家伙什。
“青青,交给你了!”圆肚儿女娃便是那四喜,朝兔牙女娃点点头,又转而朝那欲开溜的说书人道:“胡说,你又满嘴说瞎话!”
那胡说一瞧是她,忙道:“天地良心,今儿这个我可是斟酌了又斟酌,晓得大伙儿都望着我,我哪里敢说瞎话......我的刘小姑奶奶!我还啥都没说呢!”
他这样说,自然是同这小娃儿有些交情了。可女娃哪里肯放过他?追着他便撵了一路。
枯黄的下午,闷雷阵阵雨点三两,小城路上跑得没了人,可一二客栈的门口却热闹了起来。
那案子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如今旧案翻篇,老百姓的日子还是古井无波。活法变了的只有那些本家人,譬如那谭知县。又譬如那刘伯爵的独女刘四喜。
哦,一开始她还不叫刘四喜。
能得这个如此响亮的名儿,全得拜方才那群娃娃——她在书院的同学们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