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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沈舜北调宿州参军的敕文便过了吏部,诰身既成。
距离沈家老父过世已快四年,较之他人,他这一步的回归来得是晚了许多。其实早在延嘉十二年时,他也是有机会的,然而可供选择的地方官职实在有限,只好等了又等。如今终于有了真正的落脚之处,八月,沈参军的一家子便随着他一起走马上任来了宿州。
这一天,何舒二人交差回来便瞧见了刘溪鸰举着信眉飞色舞。
二人对视一笑,拎着大包小包往那石桌上一放,招呼道,“别看了!马上十五,福记新出了好些新花样,来来,一块儿尝尝!还有他们从云南山里刚运来的栗子!头一批,热着呢!”
自寅郎印一事后,这丫头消沉了好些时日,也就是沈家这个喜事才能叫她来点兴致,何舒二人自然想着法的哄她。她拆开其中一个小纸包,淡黄色的小方块像竹排一样整齐摆放,是过了筛的绿豆粉混着干桂花做成的黄色桂花糕,香糯瓷实,入口却是清爽的。她向来喜甜,连吃了一整包,灌了好几碗茶,才道:“宿州很大吗?离这儿远吗?”
何衍道:“不小,比泰州近,去泰州得三日,去宿州也就一日半。”
舒放道:“那挺好啊,消息往来京中都方便许多了!”
“嗯,”何衍点头,“来日方长呢。”
刘溪鸰想了想,捅捅何衍,低声道:“这事儿,你说你家大人有没有……”
“什么?”
“有没有在其中……”她比划了一下。
何衍一笑,“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可他心下却如明镜一般,宿州离南京仅一步之遥,离东京也是一天车程,许多事情都会容易办的多。宿州虽不是什么富饶之地,总比那淮西一个提学要强。而黄党旧臣,丁忧三年归来能得这样的官职差遣,没人在背后使力如何可能?
他这样一说,刘溪鸰心下立刻明白了几分,“我得先谢谢叔父去。走走,老何,跟我一起,我害怕!”
“害怕啥?”
“怕叔父。”
何衍:“这你也要拉上我?我在旁边多尴尬。”
“你尴尬什么啊?我一个人也很尴尬啊!那阿放你陪我去。”
舒放连忙缩出双下巴:“又不是我舅舅!”
转向何衍:“哎呀来嘛来嘛!下回我帮你约青青!”
“……你闭嘴。”
于是二人一人揣了点心盘,一人端了壶温毛尖磨磨唧唧去了内院书房。
此时日头将将落下,那房门虚掩着,刘溪鸰先是探头一瞧,才冲何衍点了头。
只见唐祁正靠在那塌上悠悠翻着什么书,一派闲适模样,倒是难得歇了下来,只是远处叮了咣当的声音他很难听不见。
“进来吧。”
“哎!”二人跌跌撞撞挤在了门框上,一手好茶险些从刘溪鸰的手上泼了去。
“哎呀,你别踩我!”
何衍:“踩什么踩,你看着脚下!”
“何事?”唐祁起了身正正衣裳。
“大人。”何衍憋着笑,“嗯,阿鸰有话跟您说。”
“哦,什么话要你来帮着壮胆子?”
“这我就不晓得了。”他鼓着腮帮子低声回道,“大约是沈大人写信什么的……”说着一顶她的小腿,“你自个儿说啊!”
刘溪鸰往前一哧溜,“啊是……我舅舅的信……”
唐祁道:“看完了?你舅舅这个任赴得及时,宿州那边刚出了点事,他这个新官的火可是得旺点烧才行!”
“看完了,多,嗯,多谢叔父!”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忸怩个什么?心虚个什么?这个“谢”字怎地说得如此做作?
噗。何衍差点笑出声,一瞥上自家大人瞥过来的眼神,又赶紧垂了头,正欲开口:“那大人我……”
“谢什么?”唐祁却开口问刘溪鸰。
他探究的目光让她无比愁苦,怎地还兴追问的?只得结结巴巴道:“谢,谢您对我的教导和照拂……谢很多事。”
“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我给我舅舅舅母添了这样多麻烦,如今……如今,他们好就行!”她长舒一口气,“多谢叔父!”她再度说。
不知怎的,她觉得这下眼前人帮了她舅舅就像是帮了她一样。或者说,那像是一种隐秘的赎罪,减轻了她叛逆出逃之后的恶果。
“原来如此。”唐祁终于放下书,瞧了眼她,却又看向了何衍,那面上浮起一个不阴不阳的笑,“也不晓得你舅舅舅母,晓得你这样记挂关心他们的前程,会作何想?”
一旁的何衍顿时从那笑中品出些味来。沈唐之间的信他送了不晓得多少封,刘溪鸰又是他一路看护着,自家大人话既已说到了这份上,那想必这回的信里头当真写了些什么了。
这其中的缘故他瞧得分明,可眼前这个傻子显然是不能明白的。来时的路上,她还在同自己说:“宿州离京城这样近,你说,舅舅会不会马上来接我过去?”
他便道:“我估摸着你舅舅大约并不想要你回去。”
少女想了想,“那倒也是。我舅舅挺难的,我晓得。”
“有什么难的?”
“我要是回去,我舅舅舍不得委屈我,又不敢得罪我舅妈。两头受气呀!放我在此处倒不必挂心我了。”她一笑,“说来他为我在这处的吃住花了那么些钱,我日后还是要还回去的!”
此刻,主仆二人默契的对视消解了各自心中的叹息,有人当真满心以为自己是个被托付的累赘,都要被人卖了却还在帮人家数钱。
刘溪鸰赧然朗声道:“不管他们如何想,总归,我都该给您叩首拜谢!”说着便要朝这位再生父母一拜。
而唐祁却侧身虚抬她的手臂,笑了一笑:“叩首拜谢,眼下还是不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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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候舒放在那东城巡防得了个差事,几日下来便与骁骑营的几个崽子们混得熟,如今他们的旧校场他也算是进出自如的。因而今日打了招呼领了牌子便带着刘溪鸰还有张青青去了里头射箭。
这天日头不大,还算凉爽,刘溪鸰初试一钧的弓,更是使不完的牛劲,一发接一发。一旁,何衍正在同张青青说那日陪唐祁过吏部徐侍郎府上的见闻,那也是一场别开生面差点被成功塞了美人入怀的香艳画面。
“那徐侍郎家的伶人真的是多,随手一挑便是一屋子。”
张青青:“好看不?”
“我觉得没几个好看的,连几个男子面上都敷粉了,一坐下来吓我一跳。想来大人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女子,可那徐侍郎就偏要说什么老弟这些日子辛苦,府上还缺个能干美貌的如夫人——也不知道他在哪听的这些,说完了就带着姑娘往他身边坐。我简直不敢看!”
“然后呢?”
“得亏是大人,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那架势我都臊的不行!”
张青青眉头一挑:“为何臊人?穿太少?”
何衍先是点头,然后又连忙摆手:“我先跑了,可没敢看一眼啊!”
“那你咋知道大人面不改色了?”张青青一脸猎奇。
何衍啧了声:“大人就说了一句什么‘家中有,不劳徐兄费心’,然后把那姑娘又送回徐侍郎手里了!这我在啊,后面我才跑了!”
“家中有啥?有维宁姐啊?还是那个老太太说的订亲的?”说到这,张青青顿时扔了弓竖起了耳朵,“你家大人二十大几不娶媳妇就算了,这女色也是当真不近?那岂非……”
何衍一听,面色顿时有些复杂,想了半天只得憋出一句:“这事儿我哪知道!”
张青青头一歪:“你?你不知道?你不从小跟着他呢吗?”
他支支吾吾:“那我也不是啥都记得住啊!”
张青青白牙一露,笑得危险:“你记得住徐侍郎家的伶人穿了什么衣服,他娶媳妇的事儿你记不住?”一瞧刘溪鸰,想到那一日二人密谈的话,又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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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人是不是……”
何衍一听便晓得她要说甚,眉头皱得死紧:“我家大人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今儿病了明儿赶活,饭都没空吃,你莫要胡说!”
说着又开始点着一旁的刘溪鸰数落起张青青来:“你啊,果然是跟这个二流子呆久了,你俩在一块真的是坏水一肚子接一肚子!”
唐祁那句“家中有”自然是推辞。
自他们入京,同僚同门想往唐家塞歌妓送小妾的人当真见多,但唐官人都一一谢绝了,若是出于谨慎倒也是说得通。可就算是一路跟着又有老太太点名撮合的陈维宁都没能落得个名分,那便只能说明,唐官人这流水是个铁水,任它落花再多,一沾也就成了灰。
而其中缘故何衍也算略知一二。照理说,自家大人这样相貌堂堂的人才,开榜时被“榜下捉婿”捉走的可能性不可谓不大,高中之后觅得一个好人家的贵女更是不在话下。
可只怪他的脑子过分清楚,晓得真正攀龙附凤的机会从不会在此处留给自己,为家事所累,反倒无法心无旁骛。这一点,他的好义兄,刘溪鸰那娶了贵门媳妇的老舅或许更有发言权。
但此刻,有个贵门舅母的刘溪鸰却想得更远:“那你们说,若是哪天叔父将我师傅收了房,那我这口可咋改?叫她小姨?小夫人?还是婶婶?还是叫叔父师公?”
“叫她小姨娘吧?”张青青道。
“咦,好不习惯,她才大我几岁啊!”她吐了瓜子皮。
何衍却道:“有什么不习惯的?大人长我不过六岁,我小时候也称他阿兄,这些年叫大人反倒习惯了。”
不知怎得,他又一笑:“我和维宁同岁,这么算下来的话,你若是叫她小姨娘,那你也以后也得叫我叔父,今后我娶的媳妇你得叫婶,你可就是咱们屋里最小的一辈了!”
刘溪鸰怒道:“好啊你!在这儿等我?”
“你都能叫维宁姨娘婶婶了,叫我声小叔叔又何妨?”
“你再占我便宜试试?青青,以后不准理他!”二人便绕着张青青开始打。
这时一旁拾箭回来的舒放却一脸呆滞:“维宁怎么了?她,她……”
刘溪鸰脚步一停:“你还不知道?哦你不知道。”
舒放:“我?我去哪知道!为什么你知道?你也知道?青青也知道?就我不知道?”他瞧着三人,最后气得直拍大腿,“完了呀!那我岂不是得罪她了?我说她这一段那么嚣张!那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以后爬上去了我不得给她看家护院端洗脚水?”
闹到最后,飒爽陈侠女却偏要去端那蒲柳之姿做姨娘的真相终于大白,得亏她眼下不在京中。校场上,有人痛心疾首,有人侧目不语,张青青喃喃自语:“难道说女子只能这般过活?”
刘溪鸰耸眉:“那不然就像我舅妈那样咯,啥都管。”她已经极为习惯了所想之人与实际之差,并未多言。
青青一笑:“那是要累死的!再碰到个你这样的亲戚,那简直一个头八个大。我还是多挣些钱吧!要不咱去找赵珏开那茶坊?”
刘溪鸰一顿,也是附和:“叫他去搞搞那个印泥,然后我们卖我那个辟邪柱加刻章。如何?我觉着应该挺赚钱的!”
提到钱,大家都来了兴致,刘师傅便自豪地描述了自己的发明,又道:“若是能不从文宝斋买那印泥,咱们自己能搞来那支纱身上那个颜色,就更赚了!”
张青青道:“啧啧,想得美,她那个花纹只有皇家人才有,也是贡品,说是漂沙国的两大国宝之一。”
舒放:“两大?之二是啥?”
“是她本人啊!”
“又是人,你说这些国家动不动送人,皇帝……”刘溪鸰压下来声,“皇帝用得完嘛!”
何衍一听,倒是笑了一笑,“是啊,你说,又送钱,又送人的,到底是图什么呢?”
刘溪鸰满不在意:“图能抱大腿呗!都输了还能咋地!”说着一拉,那柄五钧的弓轻易就被她拉满了来,“快看快看,青青,我行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