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为谁祈福1
    延嘉十三年,八月十五。帝设家宴于永寿宫,月圆人和,社稷安固,镇西大胜逢皇家喜事,帝深有感念,欲告祖宗敬天地,察民生之实况,施天恩于百姓。钦天监称,东方属木,利我朝。遂定于腊月十五日前往西渡寺祈福,以慰百姓;再东行至南京告庙于祖宗。

    八月二十,六部连下数道文书,从各处抽调官员用以专兼御驾东行之修造、调度、巡防等事。

    告庙祈福乃国之常情,若是临时抽调倒也无可厚非;但此番圣意却要人、事、权一道跟着走,照往年来说,单祈福一项便至少须提前半年准备。可如今只有不到四月的时间,于是皇帝一发话,六部先弄了个人仰马翻。

    时候这样紧,却要漂漂亮亮办好圣上的事,真是事急不从权,下头忙瞎眼。而如此迅猛的动作自然打了那起子宗室重臣们一个措手不及,可一说是要告庙祈福,却也无可指摘。

    于是各方乘着此机会提调自己的人也就毫无阻力。这里头显眼的便有那兵部舆图司郎官唐祁。因着祈福告庙一事,圣上钦点这唐亦惇兼领东南两京驰道之勘查修葺一事,擢其为麒麟阁直学士,又辅以工部修造案一职。

    而这一切只是个开始。

    中秋之后的两个月里陆续发生的许多事也都与皇帝东行祈福有关。

    往天上说,今年的秋雨连绵不绝,把汴京周边差点淹了,为保京畿,下游炸堤放水,汴河的河道也有所改变。汴水自西向东,流经南京汇入黄河,亦是皇帝年底东行的途径之河,此番改道,也给舆图司、修造案的人出了不少难题。

    而主管这一事的偏偏就是那唐祁,为重勘京郊及河道地势,两月来殚精竭虑,连自家府中的人也用上了[1]。

    往地下说,为保京畿道安稳,皇帝命禁军厢军同时抽出一成兵以清扫外族势力,尤其那西北余孽与细作。这帮外族平日里都是聚居于城西城东各厢市之中,各种买卖营生干得风生水起,给汴京的繁华热闹增添了不少异域之采。可自十月来,这群人却仿佛消失了一般。

    照理说,在前朝都这般忌惮那西北人,后宫也应当如是,可皇帝却不似这般作想,一连数日召幸那漂沙国公主,也就是月美人,夜夜声如靡靡,大有那君王不早朝的意思。

    往小了说,寻常百姓人家里头入了冬,有人病了,有人失踪,有人则改头换了面。譬如宿州沈府的表小姐刘溪鸰便是一病不起,回了老家后再未露面;而京城唐府的后院里没添个女眷,却多了把剑。

    ——分割线(晋江原创)——

    一晃数月,也不知中秋的燥热暖风究竟是何时褪去的,但人们已经自觉地将多彩轻柔的半袖衫子换成了厚厚的秋装冬装。

    今年的冬天来得似乎更早,立冬还未到时便有卖炭郎开始了走街串巷。

    这日清晨,汴京城内还不算热闹,只有裹着长袍夹袄的买卖人赶着货稀稀拉拉进了城。

    城东唐府,一卖炭老伯敲开了后门。

    开门的是位正要出门的女郎,那女郎身着一套束袖青灰衣袍,枣色腰带束住了纤瘦的腰身,发髻也用了同色巾布来裹,俊眉鹿眼,下巴尖尖,瞧着倒是利落的。

    她皱眉咕哝着,“都跟他说了今日要去找青青……”

    一回首便对上了卖炭老伯堆了满脸的笑:“姑娘,要炭不?”他佝偻着身子,黄白的头发稀疏地裹在破烂的头巾中,一张口便是一嘴稀烂的牙。

    这购炭等府中内务通常都是周管家来做的。不过女郎一瞧那筐子,想起了唐祁说的卖炭少年的故事,便伫足温声道:“老伯,您这炭怎么卖呢?”

    “姑娘,我这是大枝炭,干的!保管没烟!”老伯忙撂下炭筐,捡了一支出来,他手劲不小,咔嚓一下掰断了那根炭。

    女郎莞尔,掀开那破布瞧了瞧,“是么,多少一斤?”

    老伯忙道,“不贵不贵,一斤两文五!外头店里无烟无水的卖三两文起呢!”说着又竖起来身后粗粗的大秤杆。

    “我这儿,论筐卖最便宜,一文五一斤,单斤卖还是贵些!”他黑黢黢的手比了个二,“二十斤往上那便是一文六了!您家若是要多些,我那还有,更便宜,保管够!”瞧着牙烂豁风,却也没耽误他麻利的卖弄。

    刘溪鸰一听要算数,再一瞧他那筐儿可结实,保不齐也占称,忙道:“您先等等,我去喊管事来!”便又关了门。

    她本是赶着去找张青青拿药,舒放一听她要去协宗堂,馋虫便犯了,又说自己马上要跟着尉迟的大部队去南疆,就要吃不着好的了,硬叫她顺道去湖东市坊上带个饼和包子回来。

    “这湖东多大啊,顺什么顺呐!又不能骑马,一上午净叫他使唤完了,真麻烦!”她嘴上埋怨,人却已是老老实实来到了东市坊。

    这儿的里弄巷子她其实极为熟悉,只是自她回京后,赵珏没了音讯,张小堂主也要在协宗堂开诊,两个玩伴一度神隐,她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她,这一片也就没怎么再来。

    这时,那蔡记包子铺和卖珠钗的水粉铺子开了门,叫卖声正悠扬。

    “姑娘,看看新来的珠花?”那水粉铺子的老板笑着邀客,却已不认得她了。

    也是,都大半年了。上一次她来逛店还是同何衍一起采买布匹细软准备开春换衣,那时她嫌弃老何眼光差,选的那支玳瑁珠钗老土,结果后来那珠钗便戴在了张青青头上。

    从此她便再也不敢随便评价人家钗子镯子什么的丑,一律都回“好看得很”。

    她冲老板一笑,继续往前走。绕了几条路,便来到了倚笑楼。

    听舒放说,为保京畿安定和年底圣上出行,最近这些日子禁军在这一带来得颇勤。因此这一厢的各大花楼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查封的查封,汴湖之东一连好些日子都不复往日的繁华。原先他守城墙时,远远还能瞧见这湖边岸边的隐隐绰绰,如今也都没了。

    而这倚笑楼的周边就更是冷清。

    从外头看去,破烂的门窗油纸碎片随处可见,封了又封的白字条格外显眼。凑进去一看,楼里的桌椅板凳乱作一团,灯也落了下来摔得支离破碎,地上还依稀可见一滩一滩干涸的褐色痕迹,也辨不得是血还是油。

    那光景已不是门庭冷落四个字就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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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怪不得这周边一个人都没有。

    “哦,死倒是没死,就是过的不怎么好。”——她忽然想起唐祁的话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得便是赵珏。

    只是当时她并未在意。

    那时她刚从沈家回京不过一月。不,应该是说从沈家逃回,或被迫来到了京城唐府。总之都是那人的好算计。

    回府当夜,刘大小姐便决计要和过去一刀两断从新做人。调子定得颇高,还大有不屈于唐家官人淫威的志气。

    只是狠话是她自己撂的,难关也得她自己过。等一觉醒来换了天地时,自己这个唐府座上宾已然成了郎君手中刀。唐府内院的人自然便对她换了副面孔。但那并非一种拜高踩低的嫌弃,而是褪去了过去的玩笑和谦让,瞧着她的眼神里逐渐多了一些严肃和认真。

    譬如舒放何衍他们和她过招时,便鲜有过去那些让了又让输了便哄的把戏;又譬如她的好师傅陈维宁对她更加“关照”,以前踢腿几百下,现在踢腿和翻腾则是各以千为计。

    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但不好的地方便是她这把刀还远够不上合格,因此这一个月里她的日子说是苦不堪言丝毫不为过。

    又哪有功夫去想赵珏的破事儿呢?

    直到大前夜。

    唐家官人难得空闲,同她讲起了小时候卖炭的事,刚一说完,何衍便带来了密信[1]。那是他头一回在她跟前毫不避讳地谈及自己暗地里做的事。

    她欲避让,正要走,他却叫住了她:“你不想晓得赵珏如何了?”那语气瞧着倒像一种逗趣。

    所以她回得也生硬:“他死了吗?”

    唐祁说:“死倒是没死,就是过得不怎么好。”

    那副随意拿捏别人的模样依旧令人厌烦。她冷声道:“那我就不必知道了。等他死了,大人再告诉我也不迟!”说完潇洒离去。

    这会子自己亲眼瞧见了,她才晓得他没有夸张,如今人去楼空,赵大公子的确不会过得太好。

    “怎么会这样呢?”唐家的刘二把刀子此刻陷入了深思。

    想来那曹氏定是恨极了赵珏他们。当然,镇西之战五年变八年,延军死伤无数,换作是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她忽然记起那日唐祁说得却是朝廷本就欲借告庙祈福肃清西北余孽,而那曹国公则是趁着禁军查封拿人之际在背后插得手。

    转念一想,既是曹让,那还需要在背后插手?

    而唐祁一个姚党人,又为何要盯着这件事不放呢?怎么,西北人就这么令他感兴趣?还非得当着她面儿说?

    瞧着眼前的残楼断窗,不知怎得,她心里顿时突突了一下,那是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看着这灰蒙蒙的墙壁和门板,不禁叹道:“你啊你。你到底捅了什么篓子呢?”

    说的是自己,问的也是赵珏。“一个个神神秘秘的……”

    伫足片刻,她决计不想,便绕去了那楼的后门抄近道去了蔡记买包子。

    说来,这后门她也熟得很,数月前重逢赵珏,便是自此处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