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然,“这印究竟如何威胁到他了?还是说他们和曹让有什么交易,印到了手,便要卸磨杀驴?”
唐祁道:“我方才说这是同一件事。”
“同一件事?既是威胁,也有交易?”她细细咀嚼,什么情况下,这印既是一种交易,又是一种威胁呢?
那大概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以印为目的,交易在先,威胁在后,卸磨杀驴。也就是说曹让一直在找那印,拿到了就可卸磨杀驴。但若是这样,哪还轮得到她去赵珏那稀里糊涂偷了来?
二是反过来,印本身是一种威胁,影响着上不得台面的交易,所以怒而杀之。
刘溪鸰张了张嘴,皱着眉:“大人的意思,他和赵珏早就认得?或者说早就有交易?也早就知道那印是假的?”甚至可以说,曹让默许了假印的存在。所以那印在大胜之后突然出现,才会让他觉得威胁。
她的提问没有得到回应,但眼前男子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如果真这样,那么于曹让而言,那印就是一种暗示,不断地在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那不是翻案的证据,不是报仇的由头,而是来自共谋者明晃晃的威胁和催命符。
这才是合理的解释。
咚咚,咚咚,是她的心跳声。她久久不能回神,脑中浮现着从前的一幕幕。
想当初,是她非要来那青楼一探究竟,想看看赵珏的真面目,却没成想在那莲缇的扇子上瞧见了寅郎印。
后来,为了逃掉唐叔父的一顿打,又是嘴硬又是演戏,绞尽脑汁去了那赵府偷来了假印自证清白。
再后来,便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发觉镇西之战里的黄钧万是赵珏他们的替死鬼。此后唐祁便不再让她过问与之相关的任何事。
一晃数月,已物非人也非。
直到唐祁轻快地说了句“挺快的”,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站立多时。恍惚间,她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茫然瞧着撑在榻上按着额头的男子,一时也记不得今晚为何要谈起此事。
“去弄些茶来吧!我头疼。”唐祁低声道。
院中冷风呼啸,扬起了片片樟树叶如风铃般作响。
她借着月色在回廊下缓步走着,今日的风大,可月儿却极亮极亮,嵌照着乌云的层层叠叠,近似耀眼的光在云后辗转闪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自当中冲破而出。
抬眼望去,细纱一样的雾霭自月前飞快拂过,是看得见的风,是摸得着的光,也是一种诡异的冷幽幽。
站了好一会儿,风吹干了她的发,吹得她浑身发木时,她才进了屋。
桌前有被风翻开的书本,地下散着些片片纸张,书房的主人却倚在一旁的侧塌上扶额浅眠。
他已更过了衣,身着惯常的深灰色袍服,明黄的光映在他清逸的侧颜上,在长睫下打出一层阴影,眉头微皱嘴唇紧闭,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文气十足的郎君。可等他眼一睁嘴一张,便能瞧出那满肚子的城府与算计。
听见声响,唐祁睁了眼,见她端着一大摊物什进了门。
她拧了帕子递给他:“这水里我加了些醋,大人擦擦脸,闻一闻,想是会好些。还有这桔子,也挺酸,能醒神。”
“这些你懂得挺多。”他缓缓坐直了身子。
刘溪鸰眼皮动了动,道:“我舅舅也喝不得,从前我也这样帮他醒酒。”
醋的酸味刺激了鼻腔,他咳嗽两声便撂了帕子,又拿起个橘子剥来吃。于是房中混合着橘皮、酒气还有醋的味道。
想了一会儿,唐祁又说:“你若挂念家中,可以去信。只是我不能帮你。届时他若上京,你也不可在我府上见他。”刘家大小姐也好、沈家表小姐也好,与他唐府毫无关系。如此一来,他才可不用顾忌着旁处。
说来,这个月里沈舜也曾来信,信中只字未提这外甥女。想是叫她日前那样一闹,终是作了罢,想来沈府竟真个儿下得了心不管她死活?
“我晓得的。”她如今已是隐去身份的甲乙丙,哪里有什么信要写?“大人放心,我永远不见沈家人。”
他抬眼瞧她,“不觉得遗憾?你不是还有弟弟妹妹么。”他记得往日里给沈府捎信,她总有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是给沈家那两个孩子的。
永远不见?常人怕是难以割舍。何况这世上血亲之间无故的牵扯颇多,如何能说断就断呢?
“遗憾一辈子都有,他们也曾待我极好。”想起那两条跟在屁股后头的尾巴,一个喊着“老大老大”,一个说着“姐姐你开心就好”,那也是难得的脉脉温情。若她当时没走,这阖家欢乐的温暖兴许还会持续一两年。
但最多也只一两年。
她扯扯嘴角,“好是有代价的,我不想再委屈自己。”
他咽了口茶,“在这里就不委屈了?”
“我只委屈成为不可说的代价,不委屈自找苦吃。”
唐祁眸凝稍思,便搁了茶杯,“若以后你也要成为代价呢?”
他看着她,二人对视着。
少女一时怔忡,虽说他二人从未聊过这个,但它确然明晃晃的摆在跟前。她当然晓得,从沈家到唐府,不是掉入了福窝。
如今一个假印都能牵扯出这样多的事情,连她都莫名其妙被捎带上了;若涉及了朝堂之争,除了姚党黄党,更还有曹党,届时当还有更大的漩涡,身为局中人的唐家官人,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
旁的不说,她来到这里,难道不也是一种不想成为代价的叛逆?血亲尚且如此,何况眼前这个陌生人?眼前人的狠绝城府非同寻常,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若有朝一日他得重用,拿自己做代价,又有何不可呢?
可思及此处,她却不感到害怕或是愤怒,甚至说,这么直白的谈话令她心安。她依旧喜欢听真话。
她莞尔,复叹道:“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若有朝一日大人觉得我值,那应当在我身上有所付出了才是,没什么的。”
唐祁侧目瞧着她:“若真有这么一天,你当如何?”
刘溪鸰想了想,“那便……是我还大人情的时候。若我完成了大人的期许,那么当初如何来,届时便如何走。如何?”
少女轻快地说着,眉间又隐约透出那股飞扬恣意的洒脱,仿佛下一秒就能飞走似的。兴许酒意上了头,他心下说不得有什么在动,攒出一小抹空空之意。
却仍然觉得她天真,于是轻描淡写:“那时候怕是由不得你。”
“是吗?”
视线在她将将干了发丝上逡巡。她头发不长,为着出行方便剪得短了些,此刻拢在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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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后面稍稍一束,发黄的发尖在烛火的衬托下透出一种栗色。发尾扫动之际,连带出身上混着的药香和皂角味,方才撞到他身上时便盈满了一怀。那模样束手束脚狼狈得很。
他稍稍回了神,转而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问我?”
她沉思一会儿,“不晓得从何问起。想了想那大约与我无关,还是不该问的。”
她的自知之明来得到底是早些。他一笑,“现在你问什么都可以。”
她说:“是恩赐还是指教?”
笑意未改:“是减轻你的罪孽感,满足你的好奇心。”
“好。”她弯弯嘴角,开口便是温声朗朗,“那么大人叫我来,是要考我?”
“是。”
“我……如何?”
“凑合。”单凭一个印和自己的提示便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已经算不错了。
“那印,还有一点我太不确定。”
他示意她继续。
“大人如何就这么肯定,曹国公和他们有勾交?拿了印便一定会下手?”
“不,我不能肯定。”唐祁笑了笑,“他不下手便罢。若真下了手,那就一定和赵珏他们有勾交。”
整个过程中,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却什么都知道。手指轻轻一动,小小一方印便搅得几方你死我活。
怪不得算计她就跟逗猫玩似的。震撼之余她却在想,这样算计旁人却不费吹灰之力的功夫,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呢?或者说,这世上谁能算得过他呢?
“人算不如天算。行差踏错乃一念之间,巧合罢了。”谁让曹让偏偏在这儿糊涂了呢?“如你所言,再来一回,不一定能成。”
他瞧着她的眼神自有深意。从本质上说,这一点她与他类似。那日夜里她巴巴儿的偷了印回来“自证清白”,他问她为何敢做局去赵珏那处偷印,她也是这样回答的[1]。
刘溪鸰一怔,没想到自己当时顺嘴说的话他还记得这样清楚。
“倒是你,牵连了心悦之人,你可有后悔内疚?”
是了,旧账往前算,若不是她寻来了寅郎印,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便也不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现在的汴京只怕也会是另一番光景。
她凛神良久,终道:“是他的大意害了自己,我为何要内疚?若要说后悔,这世上后悔的事多了去了,我后悔不来的。”话语之中自有一股决绝之意,如今她与赵珏之间,都快隔着国仇家恨了,还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比如?”
“比如很多。”想了想她叹道,“但也没什么用。如前所言,我如今独身一人,后悔遗憾什么的,再多些也无妨。”
唐祁扬眉,“是吗?”
“还有,我很早就不喜欢他了,大人以后莫要再提。”说这话的时候又是一脸正色。
她不晓得他在何衍那儿究竟听来了什么,一味疑心自己与赵珏,三番五次拿此说事。如今看来,怕不是担心自己会因此心软回头,坏了他的什么大计?一想到这,她便更觉得此人奸猾狡诈至极了,心眼子比东海的珠子还多。
“嗯,很早是什么时候?”他总能抓住旁人话里不一样的点。
她想了一想,心念一动,“大概是……京郊落雨那天吧!”或许也是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