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在耳边炸开,陆笙找了一片树荫坐下,这次大学军训她因为身体羸弱所以不必参加。
可光看着也无聊所以提前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厚厚的《印度佛教史》来念。
外婆信佛,但除了那高高的金身她还不明白这是什么。读了汉化以后的佛教史她不满足,思考更远之前它的模样。
反正目前除了进入渺渺无踪的书本世界,陆笙实在无处可逃。
陆笙读书的时候一直想象。
想象自己坐在丛林之中,而身边来来去去者都是为寻找智慧的人。
结果读着读着她就中暑了,太阳变化之下树荫遮不住她,只是短短十分钟她就倒在地上。
耳边响起刺耳的电流声,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让一点点毒辣的阳光钻进去,头脑里疼痛不断发作,频率稳定叫人想吐。
“同学?”伴随一个清悦的声音,一片阴凉遮住了陆笙,附近也适时的飘来一缕风,虽然还是带着烧灼般的热。
蓬松的暖气拂过身体,陆笙意识随着它的溃散而溃散,再醒来是在医务室,伴随而来的就是一阵猛烈的头痛。
“你是中暑了。”
昏迷之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陆笙转头,看到一位女士,她头发乌黑光亮乖顺地任她拨放在一侧,玫瑰金的镜框在这里闪闪发亮。
“谢谢……老师。”
陆笙发现她胸前挂着一张证,是学校的论道会谈的与会嘉宾。
这个会议她报名这所学校之前就知道,每三年国内外哲学专业相关的教授就会相聚于此进行最新学术成果的交流,或者说思想交锋。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居然就已经可以参加论道会谈,陆笙有点羡慕。
“你对这个有兴趣?”
“嗯。”
“我是本校老师,我叫灵琅。最近研究的课题呢是中古西域各宗教的交汇混杂情况,对这些也略懂一二,同学如果感兴趣可以来听我的课。哦对,我本身的专业是印欧语系,所以我会梵文和巴利语哦,还会一点吐火罗语!”她自信地介绍并朝陆笙展颜一笑。
听见这样的介绍陆笙只感觉捉襟见肘,自己才翻这本书没多久,怕是根本听不懂她的课。
“对这个感兴趣的人很少,能抓一个是一个,不懂问我就好。”灵老师很热情。
“谢谢。”陆笙摸一摸自己的耳朵,耳朵明显在发烫。
“你好好休息,以后再见。”
灵琅指指她旁边的小桌子,上面放着已经坠满水珠的电解质水和矿泉水,都是蓝色的瓶身,看起来很清凉。
“谢谢……”陆笙捉不出其他的词语。
她想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是大,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老师一样自信呢?自己身上那一层灰扑扑的自卑实在太难克服。
甚至这份自卑是陆笙初高中生活的底色,她很早就知道成绩只是一时幻觉,成绩抵消不了病痛,也无法教会自己跌倒后爬起。
她总迫切地想要找到带来那些正面情绪的源头,但好像需要爱。
爱或许来自自己、亲情、友情或者爱情,可这几个自己现在一个也没有,她自己是干涸的,近望和远望也是茫茫一片沙漠。
陆笙时常会因为这件事惊慌,好像自己被谁抛下了,无助也无法诉说。
她握住灵老师给的水,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机会她要捉住!
当然,里面还有她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要是能分得灵老师的半分自信就好了,这样,这样她的世界会更美好吧!
五指触碰瓶身,水珠汇聚流过她指尖,陆笙忽然有点想哭,自己真是好没骨气,明明再过半年就要成年了却还是要哭。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陆笙此时不想和人说话,缩起来装睡。
窗外的蝉声依旧响亮,但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窗,所以勉强能和空调的强风斗个平分秋色。
灵琅走进来,看她侧着身又睡过去,就把书放在桌子上,又给两瓶水垫了纸巾免得打湿了书本。
陆笙本来是装睡,后面却真的睡着。
“陆笙,陆笙……”
好像有人喊她,可她睁开眼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蝉声透过纱窗。
梦境里的蝉声和此时蝉声混淆在一起,有种莫名的迷惘。
陆笙花了点时间确认自己到底在何处,可是那梦慢悠悠地还不撤退,碎片依旧在脑海中回转悠游。
脑海里忽然惊雷一般闪回今天在城门口的那个人。她和灵琅长得很像,特别像,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名字她主动遗忘过,有段时间不能提起,但现在又好了,可以完整地清楚地念出她的名字。
“灵琅。”
如今陆笙已经不怕再有梦魇环绕,她开心地笑了一下,心里已经没有什么褶皱。
真的过去了,原来曾经以为不可能原谅的人和事,只要过得够久,经历得够多,它就可以褪色。
或者是自己进步更上层楼了?
不论哪一个,陆笙都觉得不错。
活动一下身体,她从床上爬起来,跟着她起来的还有脑子里另一个念头,那就是对方并不是灵琅,只是有着同样的脸。
她的眼神完全是陌生的,只似风拂过。
见到那个人的时候陆笙的心情简直像过山车,先是兴奋继而惶恐,最后逐渐恢复平静。
从罐子里掏出一枚莲心含着,闭着眼感受弥漫的苦涩。
她习惯性地开始冥想,并开始整理自己的想法和目前的状态,只是没想到,自己亟待解决事情居然是如何与崔息相处。
说到这件事她有点抗拒,不能今朝有酒今朝醉么?一定要完全理清楚才能过下去么?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
陆笙撩开帘子,一边驱散纠缠不清的思绪一边为来人开门,多半是丰娘。
可开门一看,竟然是崔息。
他的头发还带着些微微的潮意,有些一缕一缕并在一起,夏天傍晚的风卷起几根已干了的发丝。
蝉声钻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填满这几个呼吸的沉默。
“夫人。”崔息眉被夕阳软化,阴影晕开他脸部轮廓。
“喊我吃饭?”陆笙猜测。
崔息听了笑,认真地摇摇头,之后又对她轻轻抬眉,意思是猜一猜。
“嗯……汇报公务?”陆笙选了一个不大可能的,谁知他眼睛亮着点点头。
“……明府请。”陆笙转回屋里,咽下口中的莲心对他伸手请他进去。
走进屋,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就是暗。陆笙问他要不要点灯,他却说不必。
屋外还能勉强看出彼此的面孔,屋子里视线模糊,适应以后才有轮廓浮现。
“陆笙……”
崔息完整地念出她的名字。
陆笙听了屏住呼吸,等待他下面的话。
“某有意求淑女芳心,若淑女不弃从此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花了极大的力气。
说完这一句,坐在对面的她没有急急反驳,但也没说话,崔息吐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然与某偕行或有生死之危,此生跌宕如何还未可知……”
他换了书面语郑重地向自己道出心意与顾忌,陆笙恍惚,有些话听不清。
掐着自己强迫回神时他还在说,声音里带着努力忍耐却还压制不下的情绪。
“……某为上京崔氏子,因故为圣人所厌所忌,求索不得自放于边陲。来时心冷,并有意皈依我佛,然苍天垂怜,得遇良人……”
还以为他要说凡心未泯,或者这是佛给予他考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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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他用的居然是“垂怜”。
崔息真是……
陆笙有点难以用词形容,这就像你为人所救助,那人却说是你帮助了我。
对方目光虔诚,难以怀疑,可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逻辑上无法说通。
“不知淑女意下如何?”
崔息紧张地快结巴,这腹稿他自己反复修改,怕不够真情怕不够简洁,更怕陆笙误会。
说这么多是希望不要误会自己的心,他不是因为不够爱而胆怯,而是怕她受到牵连而辗转。
倘若她害怕与自己同行,他也不会强求,因为爱可能不仅仅只是得到。
崔息的脑海里浮现陆笙的笑容,跑马时候的畅快,剑指对手要害时的张扬,还有迎风而立时的坚毅。
崔息像剥橘子一样,剥开自己心里的意图,努力摘去拿一丝一缕的贪念,可它们与爱相伴而生,这是他已经尽力的结果。
好在如今决定权终于交到陆笙手上。
崔息作为县令裁决过许多的案子,现在他在等待陆笙的裁决。
可是她却在沉默,一言不发,虽然距离自己说完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
崔息感觉心在狂跳,耳朵也出现短暂的耳鸣,他好怕错过陆笙的决定。
“你刚才走过来第一声叫我什么?”陆笙开口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夫人?”听到她转移话题陆笙倍感挫败,一拳落在棉花上,但是无法说什么,是自己在强求。
陆笙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声音就知道他情绪低落。
“那我最近有没有反驳过?”
“没有。”回答完崔息忽然反应过来,他猛地一下站起来,凳子“哐当”一声倒下,碰撞声激烈。
“坐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陆笙语气故作冷静,但再不说她也要无法遏制喜悦。
崔息摸索着扶起凳子,坐在对面等待她后面的话。
“叫我‘夫人’没有反驳是因为我也喜欢你,只是我还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能力。我又怕这样的感情把我推向无法控制的海啸中,害怕走上岸就再也无法远行……我有很多害怕,很多顾忌,而且我也不会事事迁就你,如此你还愿意么?”
陆笙自揭短处,在她的想法里爱就是交换。
可坐在对面的他却说:“云尘也是如是,只愿夫人不弃。”
陆笙站起来,凳子被她的举动往后推,发出一阵难听的摩擦声。
“那你以后叫我陆笙好吗?我怕我忘记我自己。”陆笙对崔息说,她那种恨自己不争气的感觉又来了,同时又疑惑,为什么欣喜也要落泪。
“陆笙。”崔息觉得自己的领口太紧,喉咙呼吸不畅。
“崔息,让我抱抱你吧。”她走近,向自己张开双臂。
崔息也站起来,靠近一点又不敢太近,够到她以后指尖用力将她一点点揽过来。
陆笙觉得他身体有些烫,以为要如那次一样,但崔息只是一遍遍亲吻她的头发。
“蒙陆笙垂怜。”他的声音颤抖。
亲完以后他有点紧张,抱着陆笙问:“刚才会不会叫你不喜欢?”
陆笙真想说崔云尘是笨蛋,但出口只是:“喜欢。”
她喜欢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真害怕从此再没有这样快乐的事,陆笙心里荡漾起忐忑。
她也是真恨自己这种担忧,每次都不能由衷地快乐。
更让人恨的是一生都值得铭记的时刻,陆笙的肚子却一点也不配合,它“咕咕”得叫了两声!
“丰娘说永平变化不小,我们出去吃饭,顺道看看如何?”崔息一如往常地温柔细致。
陆笙自然欢喜答应,她让崔息微微弯腰,在他耳边问:“我可以帮束发么?”
他的头发乌黑顺滑,陆笙一直想要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