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们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拿到扳倒翟贵妃的证据，难道真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谢知意拿出了一张照片交给了叶景川，照片上是她在撒了面粉的矿石上，拍下的方大将军的指纹。
“只要我们让买主的指纹和方大将军的指纹出现在同一块矿石上，并让买主和翟贵妃的指纹出现在同一块黄金上，整个证据链就完整了。”
这一年多来，她所收集的证据，不过是些关于翟贵妃联合方大将军，通过她的青砖茶楼私吞赈灾款罢了，翟贵妃要有心将一切罪责都推脱到方大将军的身上，那些证据也不足以扳倒她。
但此次不一样，私自采矿、贩卖矿石、通敌叛国，任何一条皆是罪无可赦！
若错过了这次机会，往后怕是再难拿到他们的罪证。
“公子，大局为重！”启亦再次出声提醒。
她见叶景川蹙起眉，久久没有给出回答，只是无声地看向身后装满矿石的马车。
谢知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而灵光一闪，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或许……我有个两全的办法。”
五日后。
运输矿石的车队出了关，谢知意按照地图上的标记，在边境十里外找到了一队驻扎在此的塞北人。
没想到方大将军打着驻守边疆的旗号，竟然暗自和塞北人联手。
她将信物递给了驻守的将士，对方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马车，示意她原地等候的同时，前去禀告。
伪装成马夫的启亦忍不住凑上前来，小声问她：“谢掌柜，你确定你这招偷梁换柱不会被发现吗？”
“不确定。”谢知意谨慎地打量着眼前这些手握兵器的塞北军，“但也只能这么一试了。”
这时周围的士兵突然低下头恭顺地喊了声“将军”，继而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走了出来。
谢知意立马露出了殷勤的笑容，捧起装着矿石的木盒，谦卑地递给了对方。
见对方满意地摸了摸盒中的矿石时，她暗自勾起了嘴角，故作不经意地将盒子递给了启亦后，又领着人去查看其他马车上的矿石。
她与叶景川相互对视了一眼，谨慎地后撤了一步。
没想到塞北将军打开了面前的盒子，见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矿石”，二话不说直接命手底下人将交易的一万两黄金送了上来。
谢知意自然不敢多做停留，道了谢后，直接拉着万两黄金离开。
五日前，她从系统商城买了一批镭射纸，将马车上的真矿石，连夜换成了包裹着镭射纸的假石头，没想到真唬过了这些塞北人。
为了避免对方发现后杀了个回马枪，几人马不停蹄地带着万两黄金返回都城。
直至马车停靠在了皇城门下，谢知意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叶公子，你说叛国这么大的案子，应该交给哪个部门审理？”她走下马车的同时，开口询问叶景川。
却没想到有一人先一步回答：“恐怕哪个部门都没有晋王世子的本事大吧？”
她诧异回头，见大理寺正竟押着方大将军从另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
早先她就听方大将军说起，和大理寺正一同北上的还有晋王世子，只是此人身份神秘，至今她都不曾见过。
然而谢知意没想到的是，大理寺正押着方大将军在经过他们身边时，竟恭敬地称叶景川为“晋王世子”。
她错愕地抬起头，像是才想到了什么，震惊地后退数步。
叶景川忙地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地避开。
“知意……”
叶景川刚开口解释，谢知意语气平淡地打断了他：“先进宫面圣吧。”
怪不得，怪不得……
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叶公子，却无人清楚他的来历。
徐家开设地下赌坊，他比谁都积极，说是配合衙役，实则衙役任凭他的差遣。
前任大理寺正以权谋私，他却能请来都察院审理案件……
更别说现任大理寺正对他敬重有加，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配合潜入醉月楼捉拿翟丞相，后又北上调查赈灾款此等大案。
明明事实早早就摆在了她的面前，她竟从未意识到叶景川的身份……
所以，她也是他的一颗棋子吗？
大殿之下，她异常冷静地看着身旁同皇帝禀告事态原委的叶景川。
她看着方大将军从拒不承认到证据确凿，暴怒指认翟贵妃。
她看着翟贵妃从装疯卖傻，到苦苦哀求，最终被皇帝打入大牢。
耳边是系统宣告她完成任务，获得一万两黄金。
可她的内心却毫无波澜，万分平静，就连对待皇帝的邀约都没有露出一丝怯意，语气平淡地谢过，顺从地领了旨意。
皇帝似是对叶景川此次的表现格外满意，大设宴席款待二人。
饭桌上，皇帝对叶景川关怀备至，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计划，毫不吝啬地夸赞。
“只可惜白白损失了几车矿石，没想到朕如此疼爱她，她竟联合方霍通敌叛国！简直罪该万死！”皇帝谈及翟贵妃时，眼里仍是难掩的怒意。
叶景川为谢知意夹菜的同时，语气平缓地安抚：“陛下不必忧心，那几车矿石臣已安排大理寺送回都城。”
皇帝大喜。
他听叶景川说起，此番是谢知意出谋划策，不仅以身涉险拿到了翟贵妃和方大将军的罪证，还将矿石换作普通石块完成了交易，更是大手一挥赏了谢知意几箱珠宝。
“说来川儿你也不小了，朕掌管朝堂多年，膝下仍无子嗣，几位亲王子嗣之中，唯有你深得朕心，朕早有将皇位传给你的打算，不知你作何感想啊？”
谢知意听到皇帝这话时，夹菜的动作稍作停顿，很快又平静如常。
叶景川只当皇帝有意试探，一往如初地婉拒：“陛下说笑了，臣只擅品茗，不擅朝政。”
说完，他又往谢知意的碗中夹了块鱼肉。
皇帝的视线随着他手里的动作停在了谢知意的身上：“朕对谢掌柜的青砖茶也早有耳闻，改日你便同川儿一起来宫里陪朕喝喝茶吧！”
谢知意微笑谢过，也不多言，倒令皇帝意外地多看了她几眼。
……
宫门外，启亦牵着马车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我送你回去。”
叶景川刚要伸手牵她，却没想到再一次被她避了开来。
“既然民女已经帮殿下达成目的，殿下就不必再假惺惺了吧？”谢知意冷漠地看他。
他眼里闪过一丝无措，不由地放柔了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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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意你误会了，我不是有意隐瞒身份，我其实……”
他刚朝人儿走近了一步，见人儿抗拒地后退，更是不安地蹙起了眉。
谢知意冷眼看他：“世子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利用我的呢？”
饭桌上，她听着叶景川和皇帝之间的谈话，才恍悟原来不只是叶景川，甚至皇帝早早就知晓了翟贵妃等人的计谋，因而下了这么一大盘棋，收集他们的罪证。
她思索了很久，反复回忆着与叶景川相识的点点滴滴，她才意识到原来打从一开始她就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那些细枝末节甚至让她无法劝说自己，他是迫不得已，深有苦衷。
她难以接受地问他：“从调查徐家赌坊开始，为了利用我接近徐家，殿下才会‘好心’帮我租赁茶摊，对吧？”
“甚至‘好心’将烟花巷的铺子租赁给我，为的也都是利用接近醉月楼的东家，借我一步步接近翟贵妃，对吧？”
所以，她被翟贵妃带走后，身为晋王世子的他却不曾帮她逃离，因为这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啊……
“不对。”她忍着泪，憋红了眼眶，可泪水还是不听话地落下，“其实我怎么抉择都不重要。”
他看中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她制作出来的青砖茶罢了。
其实从初见时，他买下了她的青砖茶时，早就已经想好了利用她参加茶王大赛，只要获得魁首终是会引起那些人贪婪的目光。
青砖茶才是那块敲门砖。
她看着眼前这张牵动着她心跳的俊容，忽然觉得这一切荒唐又可笑。
幸好，幸好……
幸好她早晚是要回去的，幸好她的理智反复告诫她，不要对他动心。
幸好啊，幸好他骗了她……
谢知意失望地摇了摇头。
却当她转身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承认！”
他慌了神，本能地想要拦住她。
“一开始我是利用了你，但我的确是欣赏你的制茶技艺，可我从未想过让你涉险，无论情况如何，我都做好了保护你周全的准备！”
“知意，我是真的把你看作很重要的朋友！”
谢知意几番想要挣脱开他的手，甩了几次却被他越拽越紧，不免恼怒地瞪向叶景川：“朋友？殿下事到如今是还有什么目的尚未达成吗？”
“您贵为世子殿下，您一声令下，民女怎敢不帮？”谢知意猛地抽回手，“朋友之名民女担当不起！”
她撇下一句，像是生怕再被纠缠般，疾步离去。
一旁的启亦见状，连忙推了推自家主子。
叶景川抿紧了唇，似是极为不愿揭露他内心伪善的面具，可又怕这次放手，便再也见不到她。
他终是跑上前，从背后拥她入怀。
谢知意身子一僵，内心挣扎两秒后，语气愈发冰冷：“叶景川，放开我。”
“我深知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但我不敢同你解释，是因为……”他委曲求全地靠在她的肩上，又是贪婪地想要将她占为己有，复杂的情愫早已吞噬了他所有理智。
那句深藏在他心底里，魂牵梦绕都不敢说出的话语，终是以一种乞求的口吻说出口。
“……我早已心悦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