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无来由的渴望
    伏黑问:“为什么要去薨星宫?”

    家入裕树指尖微动,连绵的黄色咒符就意随心动,飞入他掌心。

    他说:“通俗一点说,咒力浓郁的地方会形成一种‘磁场’,对我来说,会起到一些引导的作用,毕竟——”

    金发少年歪头,笑道:“我在咒术上,还是个新手嘛。”

    需要新手教程。

    伏黑惠:“……”

    有点怪。

    可不知道哪里怪。

    【新手,嗯……】

    【是指刚觉醒咒术就召唤出了特级咒灵,顺便引发了两次咒灵暴动,让高专在毁灭边缘试探的新手吗?!】

    【新手,恐怖如斯!!】

    伏黑惠思索着正事。

    他知道,在祭祀日表演的神乐里,有一种带有咒术性的请神舞。

    一般来说,是由巫女手持着铃、扇、或神树枝等道具,头戴天冠,身着白衣起舞,以劝请神明的降临。

    从理论上来看,家入裕树提出的建议确实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可实际上,起舞的不是巫女……

    没有羽铃……

    也没有天冠和白衣……

    这样想着的伏黑惠,瞥了一眼那咒灵,他勾勒出了对方的画像:我行我素,肆意妄为,又阴晴不定。

    家入他,会成功吗?

    伏黑惠不确定:“……”

    啧,事已至此,不如赌一把!总之,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

    事不宜迟,伏黑惠紧迫地想带一人一咒灵离开地牢,可视角一转,特级咒灵的身影已然消失于无形。

    【又消失了?】

    【视奸模式,启动!】

    【受不了了,无惨,你是落跑甜心吗?!】

    【四舍五入地,裕树都对你“告白”了,你倒是给一个准话再玩消失啊!屑!】

    伏黑惠也一怔,咬牙。

    不管了,先去薨星宫!

    他拉着家入裕树,离开了地牢,到了地面以后,随着一声清呖,「鵺」扑朔着翅膀,从空间中显现身形。

    伏黑惠:“我们走……喂!”

    一个眨眼,「鵺」那硕大的鸟头,都快要蹭到了家入裕树身上去了,眯着鸟眼,一副不值钱的鸟模样。

    伏黑惠顿时又惊又羞。

    黑发少年白皙清俊的脸上直接浮上了一层薄红,赶忙道:“抱歉!”

    初见家入裕树时,其实玉犬也有反应——伏黑惠身为式神使,与它们心意相通,能感知它们的情绪。

    但那次并不强烈,他能压制,但这次完全不同。

    到底,怎么回事啊?!

    【应该是相比之前,惠对裕树的敌意减少了】

    【接上:式神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转变,卸掉了对敌人的攻击性,因此对“猫薄荷”的喜爱就占据上风了】

    【哈哈哈!】

    【笑晕,咩咕咪的脸都红了!】

    【抱歉,诸位,我在想一件事:这能否算是一种新型的ntr呢?】

    【怎么不算呢.JPG】

    视角一转。

    扑朔着双翅的「鵺」从密林中窜出,带着两人,朝着薨星宫的方向疾驰。

    「鵺」飞行的速度很快,耳边风声凛冽,除此之外几乎听不到多余的声音,可正因为如此,视觉愈显——

    俯视大地。

    从这个角度,他们能将整一片空间尽收眼底:紫黑色的雾霭笼罩着高专,陡峭深林之中,万鬼前行。

    伏黑惠先前见过这幅景象,有了心理准备,心态还好,只是紧抿着唇,可下一秒,骤然发生了变化——

    全部……

    全部咒灵都扭过头,

    痴狂地追寻着家入裕树的方向!

    数以万计的怪物,脖颈同一角度地扭转,数万道视线汇聚一齐,诡异指数直接拉满,伏黑惠都毛骨悚然!

    【啊啊啊,我靠我靠!!!】

    【(一种植物)(轻轻)】

    【这场面我直接背后发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对裕树的猫薄荷体质有了更深的认知】

    “……”

    伏黑惠喉咙干涩。

    耳边风声紧猎,吹得发梢乱流。虽然是夏初,但今日天空浓阴,也不算太热,深山里的凉风扑了一脸。

    他被冷风一吹,冷静了不少。

    头脑降了温的黑发少年忽得想到了什么,在风中大声问道:“家入,你知道那个特级咒灵的姓名吗?!”

    祈求神明,要是连名字都不知道,那……

    伏黑惠连忙去看对方。

    “哦,我知道呀——”

    金发少年听到了他的问题,似乎完全没有被下方那匪夷所思,不寒而栗的场面吓到,反而笑意盈然。

    他的双唇微动,吐出音节。

    恰在此时,“呼”一声,「鵺」扇动着翅膀发出破空之声,急速降落,正好掩盖住了家入裕树的声音。

    【无惨……】

    【虽然没有听到裕树念出声,但清楚地看到了口型】

    【Muzan,读出第一个音的时候,是必定要翘一下唇的,有点像是在索吻,又脑补了一下裕树的嗓音,啊! 】

    【听不到声音,但直播却特地给了裕树的下半张脸的特写】

    【裕树下唇上的红痣,完全与字幕对上的口型,还有隐约可见的舌尖,一切都清晰得发涩,微妙又暧昧】

    【我要被钓死了……】

    【小雪老婆,啊啊!】

    【制作组看这里!!我cp脑犯了,别逼我跪下来求你,我想听裕树念一次无惨的名字,我什么都会做的!】

    薨星宫,藏在高专某一处的隐秘之地,是咒术界千年以来的不死守护神——天元大人——栖息之地。

    他们到了。

    伏黑惠落地平稳。

    与之相对的,家入裕树就显得“普通人”了,踉跄了一下,往前小跑几步,才卸掉了身上的惯性。

    “呜呼。”

    他小声轻呼。

    【好可爱的动静】

    【萌妹!】

    “呱!”外形为巨蛙的式神「虾蟆」从角落里窜了出来,长而有力舌头一卷,将一样东西甩到伏黑手上。

    那东西在空中滚了一圈,摇响出了不太悦耳的“叮铃”几声——

    是“鉾先铃”。

    鉾先铃本是神乐舞中一种剑形状的铃,前端的“剑”类似匕首,中部为铃铛的所在,尾部则是握柄。

    伏黑手里的不是正品,而是木制的替代道具,供平时练习所用。

    这一个鉾先铃看起来外表陈旧,许久未用过,虽然铃声并不再清脆,但并未损坏,显然被人妥善保存着。

    伏黑惠将它递给家入裕树,道:“这是一位前辈留在高专的物品,一直收在库房里,我让式神拿来了!”

    “你看,能不能用?”

    伏黑惠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加个道具,万一能加点增幅呢?

    【一位前辈?】

    【是五条的同期,歌姬吧?!现在在京都高专当老师来着,她的术式确实和巫女有关,的确会练舞】

    “——”

    一阵罡风肆虐。

    伏黑惠倏然回身看去。

    咒灵如兽潮,竭力涌来,裹挟着浓郁的咒力在狂风中乱舞,若是弱一些的咒术师,几乎要喘不过气。

    咒灵已经在不远处,形成了闭合的包围圈,伏黑惠还可以看到,高专的师生们奋力阻挡,可杯水车薪。

    怪物们的战线在不断前推,而他们,则在不断后撤!

    快要来不及了。

    “上面有个石台,家入,你先上去!”伏黑当机立断,让「鵺」带着金发少年飞上去,他守在下方。

    会飞行的咒灵数量不多,「鵺」可以应付,再加上他在下面“守城”,也许会给家入争取到更多时间。

    “伏黑!”

    一道呼喊声从背后传来,黑发少年回头看去,是背着奶妈——家入硝子——呼吸急促的钉崎野蔷薇。

    她快声问:“找到办法了吗?!”

    伏黑惠:“有,但不确定是否奏效……”

    铃、铃!

    蓦然,一道沉闷的铃铛撞击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三人一齐抬头,向声音源头看去,正是那高台之上——

    金发少年微合眼,凌冽的分高,吹拂着他颊侧的发丝,扬起柔软的弧度,他站于高处,俯视着“众生”。

    铃!

    又是一声。

    少年轻挥着鉾先铃,铃响闷响。

    他伸出左手,延伸而出的指尖都透着优而正的气息,随即胸腔转动,身体动起来的动线自动带动了右手。

    铃!

    铃音再响。

    他尖轻点,另一只脚轻勾,快速旋身三圈,铃声迅疾,旋即他就变换脚步,手上的动作也同时改变。

    挥、绕,刺!

    他在高台起舞。

    他约莫是临近成年。

    身躯修长,却又残留着未发育成熟的痕迹,糅杂着青涩,起舞时,肢体柔韧却不失力量,优雅而凌冽。

    呼吸带动着动作,肢体流畅,气韵清冷。

    铃!

    剑尖指向前方!

    陈旧腐朽的铃音,仿若在那一瞬变得清澈。

    鉾先铃不断振动。

    旋身、轻跃,剑舞,只见覆着轻薄肌肉的身躯,每一个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都可以用翩若惊鸿来形容。

    “——簌!”

    隐约间仿若听到了剑音,他好似一柄剑,一柄在冬日里的雪山之巅,被新雪洗净,反射着寒光的长剑。

    高台之下,穿着白大褂的家入硝子,望着金发少年,轻声感叹道:“真漂亮呀……”她又想抽烟了。

    钉崎低喃:“那就是,神乐舞……”

    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

    那个少年,他分明没有戴上天冠,也并未身穿白衣,只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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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舞而已。

    一场再简陋不过的祈神。

    却散发着一种神性。

    他跳得实在太好,仿佛在以往曾心怀虔诚地练习了上千次、上万次,一遍又一遍地在纠正,练习,跳跃。

    他沉浸于其中。

    仿如再虔诚不过的祈求者。

    黄色的咒符随着神乐舞漂浮起来,以祭祀者为中心旋绕。

    咒力被“引”动,以金发少年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玄妙的漩涡。

    黄色咒符,围成了阵法。

    转速愈来愈慢。

    嗡——

    暗黄咒符倏然定住,而半空中多出了一个由咒力凝聚的,和所有咒符上相同的半透明复杂咒字。

    咒字在不断凝实。

    是,「抑制」!

    【震撼……】

    【谁懂,刚才鉾先铃的剑尖直指镜头,还慢放了这个特写,裕树的表情太神了,直接惊艳得我呼吸暂停】

    【卡密】

    【无论是头发飞舞的动线,还是舞蹈动作都做得太好看了】

    【舞动时清晰可见的清瘦的少年躯体,啊啊我叉劈要犯了!】

    【好看,但…怎么还没凝实啊?】

    【?!】

    【咒力不够?屑老板没回应?!】

    【幸福哥搞什么,刚才听见裕树唤他为神明不是挺开心的吗??】

    【啊啊啊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幸福哥原来是假幸福,人设崩了,但屑老板的人设还在】

    【一点没带ooc的】

    【啊啊啊啊!be得好难看啊!我刚磕上的cp啊!】

    始终差一点。

    无神响应的祭祀之舞。

    赶来的虎杖也察觉到了,半透明咒字始终无法完全凝成。

    咒灵的包围越缩越小了,几乎已经在百米之内。

    铃声还在响,但好似一场空灵的,却无神响应的祭祀之舞。

    似乎只能以失败告终。

    “做好最坏的打算……”伏黑惠紧咬着下唇,心想。

    还有一个办法,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召唤魔虚罗。

    黑发少年已经做好了让式神将高专人带离的打算。

    然后将在场所有咒灵,都拖入调伏仪式!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那奇怪的咒语在心间回响——

    “布留部……”

    【惠又要极限一换多了】

    【没想到魔虚罗出场这么早,不过这种场面也没办法了】

    【我已经猜不到剧情发展了】

    【等——?!】

    【???&~@uwbd#*%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

    在弹幕的一片癫狂嚎叫中,

    虚魔罗的召唤咒语,忽然被一股磅礴阴冷的咒力打断了!

    他蓦然回首看去——

    轰!

    咒力膨胀!

    半透明的咒字逐渐深刻,变实,如织网般化作风。

    缩小、再缩小,直到变成指尖大小,朝着家入裕树飞去。

    最终落在金发少年的无名指上,篆刻出神秘精致的咒纹。

    “呼、呼——”

    铃!

    在最后一次铃声停止之时,响起的是少年疲倦而急促的呼吸。

    咒灵潮停止了。

    它们似乎从如梦初醒,沉寂片刻后,成了一群无头苍蝇。

    或是原地打转,或是四散而逃。

    高专等人:“?!”

    家入裕树抬起眼,没有看到“神明”。

    无惨从他身后就走出,用那双漂亮阴森的红瞳看着他。

    “……”

    他感知到了共鸣。

    由神乐舞连接的共鸣。

    这个人类,对他的虔诚,炽热,祈祷,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身体。

    让他窒息。

    这不合理。

    无惨冷漠地想。

    他本想让人类感受到绝望,再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可计划没能成功进行……

    他还是出手了。

    属于恶鬼的那双让人恐慌心悸又不禁沉溺的绯红双眸里,刻印着人类的模糊轮廓。

    目光如腐蚀沼泽,粘稠蛛网。

    极端的不适感。

    仿若被怪物盯上了的感觉。

    【好阴森,我都怀疑下一秒,他要把裕树吞吃入腹】

    【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吃”,食欲的那种,谁懂?】

    【可对于恶鬼(虽然这个世界是咒灵)来说,永远都是在“口欲期”吧,这么一想,勾起了鬼的食欲?】

    【嘶……】

    【豹豹猫猫,我又幸福了】

    心脏迫切跳动。

    “噗呲——”

    黑发美人伸出手,捏爆了自己那一颗病了的,尤其不安分的心脏。

    胆小又贪婪的神明,最终还是被假性的虔诚诱惑。

    对此感到共鸣、窒息,又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