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除了少量的值班人员外，大家都休息了。
梦无双拎着买的零食回了孤儿院。
硕大的院子里打理得很干净，走廊上好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玩闹。
阿莲一个娇滴滴的九岁女娃娃，头上插着两根狗尾巴草，手里拿着一根磨得光溜的竹棍，没有章法地在地面上敲击几声，嘿地喝一声，“俺是齐天大圣，俺老孙来也！”
她可喜欢梦无双给她讲的西游记的故事，给院儿里的伙伴重复一遍又一遍，还自诩自己是美猴王，手拿金箍棒威震四方。
为了防止这个小家伙做噩梦，梦无双还稍微将西游记美化了一番，没有着重描述那些妖魔鬼怪，相反的全描述孙悟空有多么牛逼去了。
其他小朋友也闹哄哄地加入，一个认做唐僧，一个喊别人要猪八戒背媳妇。
只见万妈妈走进来，小朋友做猢狲散，一溜烟跑没影了。
唯有小阿莲丢了棍，乖乖站好认错，“妈妈，我没活蹦乱跳，我在好好保护自己的心脏。”
万妈妈拧着眉头瞪她，“喝药！”她手里端着一碗黑澄澄的中药。
梦无双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阿莲喝完药苦得吐舌头的画面，她促狭眨眨眼，小声道：“你又惹妈妈生气啦？”
“姐姐，你来啦。”阿莲飞向她的怀抱，小声道，“妈妈担心我心脏的病，我应该要小心一点的。”
“嗯，糖。”梦无双剥了糖纸，将橙黄色的方块糖送到她的嘴边，然后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把零食拿进去给其他人分一分。”
阿莲像是忘记自己刚刚的承诺，一下子跳起来，兴高采烈狂奔入大堂中，活像一只永远不断电的马达。
“前两天刚去医院检查过，还行，医生说再拖个两年治疗也没关系，而且年纪再大一些，手术也能安全些。”万妈妈对着梦无双道。
“妈妈，你还差多少钱，我看看能不能凑到一百万。”梦无双问。
“够，每个月都有好心人捐款——”
万妈妈话还没说完，从大堂里走出来的万婵娟就接话了，“大部分都是许上校捐的……无双妹妹，上次我托你帮我办的事，办得如何了？有消息吗？”
万婵娟凑上来冲梦无双挤眉弄眼。
梦无双顿了顿，犹豫道：“东西我送到了，但是他没有给回应。你有在信中留联系方式吗？或者你写了你的身份吗？”
万妈妈狐疑看着密谋的两人，“万婵娟，你又在搞什么滑头？”
“不告诉你！”万婵娟拉着梦无双到墙角偷偷摸摸继续讨论着。
旁边晾衣服的少年听了两嘴，笑着告状，“哎呦呦，万妈妈，婵娟她让无双妹妹给许上校递了一封情书！天哪，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胡闹！”万妈妈拍了拍大腿。
“你真烦人告状精，递封情书怎么了！我跟许上校小时候本来就玩儿过几天，这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他又没有老婆没有对象的，翩翩君子，淑女好逑。”万婵娟哼了一声。
梦无双在旁边捂嘴笑。
“怎么，你也觉得我不要脸啊？”万婵娟急着要去挠梦无双痒痒。
梦无双躲避着，“没，我觉得挺好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追求！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许星言是怎么来到83号安全区的孤儿院的啊？”
“嘶——我只知道是一个姓许的寡妇领养的他，领养他之前，他都没有名字的，连话都不会说几句，可怜死了。”
万妈妈回忆道：“是一个基地外开垦荒地的士兵将他带回来的，说是他一个人出现在危险的污染区边境，身上都是血，周围连个大人的影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家大人带着他横跨污染区，被噩兽袭击了。
他来到了这儿也不哭不闹，成日里自己坐在院子角落的石头上看天，谁也想不到当初那样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最后能成长得那么出色。全靠他妈妈教得好啊。”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他就爱坐在那边的角落里。当时他跟我还能说几句话的，我说要当他妹妹，他一个劲儿摇头，哈，还好没当上，现在我想当他老婆。”万婵娟笑得花枝乱颤。
梦无双敛眸出神，一个人类小孩莫名其妙出现在污染区边境，确实会很奇怪。
但他若真是保护兽，那一切就变得很合理了。
当晚，梦无双在孤儿院住下，趁着无人注意，她陪着煤球出去狩猎。
结果煤球驮着梦无双，没有去寻找噩兽，而是直奔银河教会分部。
随着一声凶猛的低吼，紧紧关闭的教堂被人从里面打开，扶桑从里面探出头来，丢了十几个菩提珠。
外面千金难买的一颗菩提珠，管理局也才给每个神女配备五颗，结果就这样被砸在地上砸碎了，里面储存了十几只噩兽五花大绑地出现在梦无双面前。
梦无双略微有点傻眼，而煤球轻快地上前用爪子按住猎物，一口一个吃得欢快。
“无双小姐？”扶桑这时候才发现坐在黑色猎豹身上的白裙面具姑娘，他声音惊喜得控制不住提高，又急忙降低，“您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
梦无双从煤球身上跳下来，她无奈摇摇头，“你们这是给它搞预制菜啊……煤球，你也太会享福了吧？”
“没事的，抓抓噩兽这些也是我们地底人平时要做的事情，毕竟我们和人类生活在同一片地盘上嘛。”扶桑笑着迎梦无双往里走，“今日刚好芙萍大人来了，您要和她见上一面吗？”
“我能拒绝？”梦无双声音上扬。
“当然，您的话在我心中才是第一位。”扶桑这卑躬屈膝得好像跪在皇帝龙椅下的大臣，不留痕迹地拍着马屁。
梦无双哼了声，“算了，上次答应她的事儿，我还要和她谈谈。”
来到内室，芙萍被扶桑从床上喊醒。
芙萍睡觉的时候没戴面具，刚醒来时脸上有几分天真的懵懂，与平日里干练老成神秘的样子截然不同。
梦无双瞥着她，“我在外面等你。”
过了会儿，芙萍戴着面具出来，推开梦无双的房间，“正好打算明天找你的。”
梦无双已经摘掉面具了，她一向不喜欢脸上带着个不透气的东西。
芙萍端了壶热水，给梦无双泡了杯茶。
“我来找你，并不是原谅了你上次说我妈妈的那番话……”梦无双强调这一点后，冷着脸道，“你说的什么圣果，我这几日无数次探寻我的精神海，都没找到这东西。”
自打吸收了圣水之后，她精神海扩大十倍有余，探寻完整个精神海可是一件吃力的事情。
但是里面除了海洋外，空空如也。
“怎么会……你妈妈手中拿着世界上最后一颗圣果，应该传给你了才对。”芙萍沉思，“也可能是不在精神海里，在你原来的家中，或者被你妈妈藏起来了。毕竟，很多人对这东西虎视眈眈，拥有它可拥有了世界的未来。”
“最后一颗？你们就不怕种不出来，或者种出来又死了？”梦无双讥讽。
芙萍像是没听到她的语气，认真解释道：“目前能种植的圣果只有一颗，如果这颗种植失败，我们地底人会举全族之力从地底世界的通道爬到昆仑之巅，那里还冰冻了圣树的种子，是我们的祖先防患于未然冰冻在那里的。”
“会死很多人？”梦无双声音低了一些。
“只要圣树重新长出来，就能孕育更多的子民，我们也就死得其所了，您不用担心，我们也会尽量保证您不被这些所烦恼。”
梦无双撇嘴，说得好听。
“我这次回去，是和首领申请了一下，关于您妈妈的部分信息，银河可以提前透露给您，因为我们毕竟是同一个种族。”芙萍将腰间的袋子拿出来，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黑皮本子。
本子被芙萍推到梦无双眼前的桌面上，她怔怔看着那密码本，很眼熟。
小时候她见妈妈偶尔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你父母遇害的那天，银河的人去了现场，将所有关于地底人的信息全部带走了，包括这个本子，经过破译后，里面记录的是关于你妈妈从地底世界爬出来后的一切。”芙萍替她打开了密码。
梦无双手抚摸着黑色的皮革，焦糖般总是含笑的眼眸中露出少见的悲伤。
她没打开来看，而是问：“这个我能带走吗？”
“已经申请了，它就是您的。”芙萍点头。
梦无双将密码本收起来，复杂地看向芙萍，忽而松了口气，嘴角勾起淡笑，“你不是想让我加入银河吗，嗯，没问题，以后有机会去中心区，我会和你们首领面谈的。”
芙萍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门口的扶桑也忍不住面上扬起笑容。
*
第二日，梦无双觉浅，被楼下嘈杂的声音吵醒。
她揉着眼睛从孤儿院的二楼爬起来，听楼梯口的人说：“无双，快点，神秘人又来送物资，她们都去帮忙搬东西了。”
神秘人不就是许星言吗？在管理局见得够多了。
梦无双懒得凑热闹，转身去洗漱。
过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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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又是一阵起哄。
一边刷牙，梦无双一边透过七彩琉璃窗户往院子里瞥了几眼。
嗯，好像是万婵娟站在许星言面前说点什么。
梦无双目光没有移开，反而动作慢下来，距离窗户又近了一些。
“那封情书你没有看吗？”万婵娟表情有些慌乱无措，目不转睛盯着许星言。
许星言摇摇头，他没说什么。
“你也不知道那是我写的？”万婵娟贝齿咬着下唇，声音已然有点发抖。
许星言手插在风衣的口袋中，声音澄澈又平稳，“现在知道了。”
梦无双嘴里咬着牙刷皱着眉，许星言这厮这副平淡的表情看得她好不爽，他是想要养鱼吗？！
她以为万婵娟还要继续问下去，大约是众人沉默的目光太让人难以承受，万婵娟擦了擦下巴，快步跑向楼上了。
瞧见二楼的梦无双，万婵娟眼尾红红的，吸着鼻子，失了昨日她说要当许星言老婆的那份自信，带着哭腔，“无双，他怎么会都不知道是我写的……”
梦无双上前抱住她，温柔拍着她的背部，“我等下去问一下，你别急。”
“不，你别去问，我已经够丢脸的了。”万婵娟睫毛上带着泪花，埋在梦无双的肩膀上抽噎。
“那你，不想知道答案吗？”
“我想……但他也不会直接拒绝我的，我打听过，许上校没有给过任何一个女孩子难堪，他很有教养的。”
梦无双干笑一声，将不拒绝叫做有教养？她不能理解。
“没事，你在楼上坐会儿，我去问一下他。”
梦无双安抚完万婵娟，洗漱完，慢悠悠去了一楼。
许星言正在与万妈妈谈话，她一下来，他的目光就扫了过来，瞧见了她也毫不意外，没有任何打招呼的动作，只是平静滑过。
他今日出门穿得很温馨休闲，大衣套着米色毛衣，平日里的肃杀之气少了很多，但是身上的那种如月光一般的清冷感是怎么都消除不了的。
梦无双就站在门口，漫不经心打量着这人模狗样的东西。
说真的，她完全能理解为什么万婵娟还有那么多姑娘会给许星言递情书，他这长相确实和实力一样一骑绝尘。
比她报仇规划还要清晰的下颌线刚好将他的脸与脖子切割出黄金比例，他侧着脸的时候，脖子上就会现出年轻而有力筋骨，隐入毛衣中。
更何况他还有手感不错的腹肌……等等，别老想这个！
梦无双暗骂自己一声。
等两人聊完，她喊了一声，“许上校。”
许星言再度抬头，看到逆光中的她棕发光芒万丈，眼波如刀子，狠狠扎在他的身上，脸上却是柔柔的微笑，伴着甜腻的嗓音，“上校，辛苦跟我出来一下。”
他顿了下，看向万妈妈。
“你刚刚不是与我说你俩刚好是一队吗，你们两人以后都要上战场的，要互相帮持互相保护，千万不要闹矛盾了。”万妈妈挥挥手，将许星言推出去。
他来这儿和万妈妈说这些做什么？
梦无双心中困惑，面上不显，微笑着引许星言走到了院子无人的池塘旁。
旁边无人，梦无双也就没了那份叫上校的尊敬语气，直呼大名，“许星言，婵娟姐姐的情书你既然已经收了，为何不看？你当海王钓鱼的水平比顾思乔还高啊！”
树下一地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许星言站在黄色的落叶中，思考了会儿，说：“情书我只承诺你收了，没承诺你要看。”
冷风卷起落叶。
被逗弄的梦无双气急反笑，好好好，玩抠字眼是吧？
“你既然不看，就不应该收！”
许星言长翘的睫毛压着眼尾，隐藏了眼底深处黑沉的情绪，“是你将情书给我的，我便收了。”
“对啊，我给你了，也让你看了啊！那么听我的话，你为什么不看？”梦无双站到石头上，和他平视，漂亮的小脸上气巴巴的，似乎许星言嘴里要是吐不出什么好词儿来，她就要一头撞过去。
“因为，”许星言垂眸看向了她脚下摇摇晃晃的石头，想了一会儿，“不是你写的。”
梦无双脑子嗡一下空白一瞬，瞪大眼睛，脚没踩稳，踉跄往他身上摔去。
许星言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也正好与她震惊的视线对上，如胶交缠，他看到她的瞳孔在颤抖，也看到她眼底的落叶倒影缓缓坠落。
噔——落叶无声落在湖上，没有起风，湖面泛起了涟漪，他无意识地指尖拢了几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