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把梦无双问得略微有点沉默，在她的观念里，十六岁找对象属于早恋，在学校里是会被老师围堵被爸妈拎耳朵，要写检查认错的。
但是在末世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为了提高人类的整体生育率存活率，许多人十八岁左右就开始生育，并且不会只生一个孩子。
甚至为了人类人口数量不要消减太快，科学家还发明了人造子宫，每个人无论男性女性，即使找不到心意的对象也可以将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利用人造子宫孕育出后代，有条件的自己养，没条件的可以丢给基地养。
所以，许宁安问她有没有对象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只是她心理上觉得有些怪异。
“我没有，怎么了？”梦无双问许宁安。
许宁安笑着道：“想问问你身边有没有再大一些的同性朋友，能不能介绍给我家星言……他都二十了，从事的工作那么危险，再不找对象，以后还不一定能不——哎，你的那个队友，叫萧什么的，她有对象吗？”
梦无双恍然大悟，原来许宁安是在为许星言没对象发愁。
她莫名想发笑，没想到许星言平日里还要遭受长辈这样催婚的苦楚，他也不是缺桃花缘的大龄男青年啊。
“萧萧有订婚对象的。”
“啊……我就说好姑娘都被定完了，他还总是不急不缓的，愁死个人。”许宁安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
楼梯上，顾思乔探个头下来，“阿姨，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不生娃你享福，上校遇到喜欢的肯定会上的，您就别担心了。队长，上来一下，看一下这个房间布局你喜欢吗？”
梦无双点点头，走到二楼，结果在阴暗的过道中发现顾思乔脸色有点臭。
“你怎么了？”
“没事……”他摇摇头，忽然问，“你知道萧萧的身份？你怎么知道她订婚的？”
梦无双瞧他深沉的神色，有些惊讶，“你不是把我们每个人的身份信息都调查了一遍吗，连我几号生日都知道，怎么，没调查萧萧的？”
“不需要调查——”顾思乔嘴快说了句，又很快收住话音。
他抬头往前看去，萧锦富从弥漫的木屑中探身出来，头上身上都落了脏，只有小脸是干干净净的。
那双冷霜的眼眸遇到他俩就停了下来，“房间太小，不好规划。”
“小吗？”长生震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这比我们破宿舍大太多了吧？”
“你不懂我们有钱人每天醒来都是要从一千平米的大床上爬起来，开车十分钟去洗漱。”顾思乔半开玩笑，半拿起图纸，又和装修师父去商量。
梦无双和长生互相对视一笑，无奈摊手。
两个阶级的人在此刻相遇，如同冰山跨越千里，思想碰撞，又互相迁就融合。
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不约而同走向了相同的道路。
*
周三，一大清早就有人敲响了宿舍的门。
萧锦富已经去训练上课，梦无双听聿一的话请了一天的假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昨晚一整晚她也没睡，一直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凝聚梦兽，试图凝聚出形象更栩栩如生，战斗力更强，持久力更久的梦兽。
可惜，很难成功。
这个荒唐的表演只有一个观众，她的拇指姑娘卖力拍手鼓掌。
此刻，她头也没梳，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开宿舍门，看到了四五个穿着正式职装光鲜亮丽的女人。
看到她们标准的露齿笑容与鞠躬，还有齐声震天的“梦小姐生日快乐”，梦无双朦胧的睡意被吓飞了。
“呃，你们是……”
“我们是聿先生请来 ，专门给小姐您梳妆打扮的，今天中午聿先生给您准备了慈善拍卖会，您可以一边用餐一边拍卖，晚上会有盛大的庆生晚宴。聿先生还邀请了您的四个队友，听说他们也想给您办party，所以晚宴会以他们的灵感为雏形展现。”
怎么四个队友和聿老师一起搭了一台戏？
梦无双晕头转向地被拉到宿舍里，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被按着洗漱穿衣。
两个专人扛着一个齐人高包装严密的箱子进来。
梦无双打开一瞧，是上次聿一带着她去购物，她在一楼看到的那件觉得很适合自己但是没有买的白裙子。
蕾丝花边，重工刺绣，繁复的细闪水晶即使在普通的灯光照耀下也精美绝伦。
梦无双撩起那层层裙摆，出神了许久。
“聿先生说，虽然它不适合战斗，但是今天是小姐您的生日，您可以短暂忘记一切，不用战斗，享受幸福与快乐，这样对您更好。”
隐藏的拉链被一寸寸拉上，沿着梦无双绝妙的腰线，最后笼罩住她白皙的肩胛。
专业的化妆人员对着她完美无瑕的脸上下左右地欣赏，感慨，“这简直是神明在世界上留下的杰作，只需要遮一下黑眼圈就完美了……小姐，你应该好好睡觉的。”
旁边的人肘击了下她，她立即想到眼前人的身份，闭上了嘴。
神女睡觉也是在战斗，哪有真的可以心无旁骛睡觉的呢。
梦无双任由她们在自己脸上折腾。
她的脸是属于淡颜系，不施粉黛的时候最水灵动人，那些化妆师也尽量不去破坏她面部本身具有的神灵清冷感。
终于，梦无双站到全身镜前看自己，小小惊艳了一下。
果然有钱可以让人变得更美。
那些精细打理的卷发，每一丝都俏皮可爱，湿漉漉的眼睛下黑眼圈被遮住，看不出一丁点儿痕迹。
一身白色长裙齐脚踝，外面天气冷，还搭配了一个同色系的西装小外套。
“这身衣服标签上几个零我都数不清，昨天看到就很惊艳，如今穿到您的身上，它的美丽被压住了。”旁边化妆师小声夸赞。
梦无双笑笑，“我们现在是要去慈善拍卖会吗？”
加长版豪车从管理局低调平稳驶向市中心。
天高气清，碧空如洗。
建筑面积极大但是只有五层楼的拍卖中心在地皮万金的高楼大厦中特立独行。
梦无双下了车，被引入了拍卖中心。
一路上都没有人影，只有持枪的安保，直到穿过透明的玻璃门，转身遇到百米长的红毯，红毯的那端，一个男人身穿笔挺得体的黑色西服站在那里，静笑着等她。
她停了下来，心情复杂地看向聿一。
她的老师大步走过来，走到她身边，代替了侍从，扶上她的手，视线一扫，“确实适合你。”
“只是个生日……”怎么弄得这么隆重，又是礼服又是走红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结婚呢。
“是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啊。”聿一回，“小无双，生日快乐。”
梦无双侧目看着他，注意到他里面的衬衫，忍俊不禁，“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买的衣服呢。”
之前可一次都没见老师穿过那件六千块的黑色衬衫，她估计老师嫌弃太廉价了。
“那还不是你总是做梦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噩兽，毁了我几次衣服了？”聿一胸腔漫出一声哼，注意到梦无双的视线，他下意识理了理衬衫上的领带，骨节分明的喉结在领口滚动。
他棕色的长发都被松松扎住，还有两缕长刘海落下来，随着走路的步伐，一次次与那衬衫摩挲滑动。
梦无双默不作声瞧着那头发，跟随着老师的方向往里面走去。
大厅里没几个人，梦无双奇怪问：“不是拍卖会吗？没有其他的嘉宾吗？”
“没有的，这是特意为小姐您举办的一场拍卖会，嘉宾只有您。等下会有孤品一一展示，如果有您中意的，您可以直接拍下，拍下后的资金会汇总打入创梦慈善基金会，用以日后救援被噩兽迫害的人民。”旁边的侍从解释道。
“就我们？”梦无双瞪大眼睛。
这里的奢侈难以想象，她还从没听说拍卖会是给一个人准备的。
那还有什么拍卖的必要吗，都没人竞价。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聿一扯了扯嘴角，“放心，他们这群老狐狸都是往高了定价的，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两人被安排入座。
后厨烧好的热菜被一道道送上来，与此同时，准备良久的拍卖会打开帷幕。
带着丝绸白手套的女人推着一辆车上来，展台上盖着块红布，她神秘兮兮敲了一下响铃，然后揭开红布，“顶级圣光武器，天使之泪。”
聿一给梦无双夹菜，梦无双一边吃一边听女人介绍。
“天使之泪是从地裂深处挖出来品质极佳的一块圣光石，其中蕴含的圣光力量足以让周遭十米空间的污染值下降至人体可接受的范围，不会被噩兽影响到心智产生异变。经过工匠打磨后，可以佩戴在身上，不会对人体产生有害影响，世界上只有两块。”
“适合你的西奥多拉。”聿一点评，“要了。”
“哎，还没听价格呢。”梦无双惊。
“哦，小姐，这块天使之泪三亿起拍，聿先生黑卡直接刷吗？”
“刷。”聿一两指捏了捏眼镜腿，转向梦无双，目中含笑，“你就放心吧，我说过中心区近三分之一产业在我名下吧？这些都只是些零头。”
好吧，梦无双接过那天使之泪，召唤出西奥多拉，将天使之泪送给她。
西奥多拉戴着项链转了一圈，温柔道：“谢谢主人。”
接下来聿一又怒斥豪金，给梦无双拍下了各种适合她的圣光武器，又或者是珍贵的宝物，很快就给创梦慈善基金会积累了几十亿的资产。
梦无双感觉这些拍卖品几乎每样都很适合她，结果听旁边的侍从说漏了嘴，“聿先生前两天就开始精挑细选这些宝贝了。”
那侍从的嘴被聿一暗含锐利的目光堵上。
梦无双则笑眯眯缠上了聿一的胳膊，“老师，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
“生日礼物，晚点才送。现在先吃饱，吃饱了，下午还有party。”
梦无双神清气爽得转战到目标酒店中。
整个孤儿院的人都被邀请到金碧辉煌的酒店来吃豪华晚餐，大厅中央布置着气球城堡，没玩过这些的孩子在里面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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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语。
“姐姐你来啦！”阿莲激动得在气球城堡的最上面往下跳，一下子被顾思乔伸手接住。
他抱着小阿莲走到梦无双身旁，“队长，生日快乐呀，我后悔听许星言的了，这都是什么损招，小孩子好闹腾。”
下一秒阿莲用小手糊住顾思乔的嘴，“你才闹腾呢坏哥哥，不准你说话了。”
梦无双被阿莲逗笑，“你和许星言和好了？”怎么还能坐下来一起商量生日策略？
“切，我那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谁知道他上午主动过来和我说邀请孤儿院的人你可能会开心啊。而且，我也第一次知道他是个孤儿，算了算了，没妈妈的孩子，我和他见识什么啊。”顾思乔哼道。
说话不算好听，但是他属于嘴硬心软。
旁边的长生吃得满嘴油光，嘴里叼着大猪蹄，看到梦无双都没嘴和手打招呼。
萧锦富则在角落里教小孩子玩飞镖，她面无表情一射一个十环，旁边小孩子激动得上蹿下跳，自己一上手，差点扎到端着红酒的服务员。
梦无双的目光转瞬略过热闹的人群，落到酒店楼梯的把手上，她不动声色，垂眸收回视线，睫毛落在脸颊上的阴影如同下落的秋叶。
“找许星言？”顾思乔捏住阿莲两只小手，余光如同明火一下子洞悉了梦无双的心思。
梦无双没说话，伸出手逗弄阿莲。
顾思乔漫不经心挑眉，“秋收嘛，军队需要招新，正忙着呢，估计忙完了就来了吧。”
因为基地内人数众多，为了养活二十多万人，安全区需要在基地外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基本上种植的粮食可以满足基地人一年口粮外加上向中心区交税。
前段时间因为粮食短缺告急，许星言他们才不得不去曾经的七号安全区——全球粮食基地，如今沦陷的污染区中执行运粮任务。
现在秋天的粮食已经成熟，他们也需要派遣足够量的士兵前往安全区外粮食区收粮。
万婵娟选上的就是去收粮食的士兵，收完粮食后她们可能会训练用作其它用途。
“先吃吧，这酒店租一天不便宜！”长安擦了擦嘴凑过来，咧着牙对队长挤出个没心没肺的笑，“第一次吃到深海大龙虾，感觉我以前吃的都是猪食，全是沾了队长的光。”
“你可多吃点吧，怎么吃都长不胖，以后还靠你们陪我上战场呢。”梦无双对他肩膀锤了一拳。
“我也要陪姐姐，我要变成齐天大圣保护姐姐！”阿莲乖巧说着天真的话。
一众人哈哈大笑。
聿一端着红酒站在二楼，神色幽深，睥睨欢乐的人群与谈笑其间的梦无双，她今日是这么光彩夺目，脱下了外套，肌肤仿佛发光的珍珠。
海藻般浓密的头发在她肩头散落，聿一想到了一个古老的童话故事，海的女儿，他一直想象不到海的女儿有多美丽，如今仿佛有了指代。
可是，海的女儿最后的结局是化作泡沫消失在海面上，梦无双的结局呢？
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结局，却阻止不了这一切。命运的齿轮正在旋转，梦无双已经站上了棋局。
欢声笑语与既定的未来在聿一的脑海中相遇，极强的反差令人难以呼吸，他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晚间，吃完了晚饭与蛋糕。
她与长生，顾思乔与萧锦富，一双双一对对，旋转在舞池中央。
在第三次长生踩到她的小皮鞋上，第五次长生对着她打有帝王蟹味道的嗝时，梦无双忍不了了，强烈要求换个舞伴。
长生捂着肚子不好意思道：“吃太撑了，我得歇歇。”
梦无双环顾一圈，看到了二楼的聿一，招招手，“老师！”
聿一脸上浮现出些醉红，但脚步还算稳健，慢慢下楼来，放下手中的酒杯，一只手接着梦无双的手，一只手虚虚搭在她的腰上。
一靠近，梦无双才闻到他身上带着花香的葡萄酒味儿，他呼吸之间的气息也沾染上这味道，她有些意外，“聿老师，你喝醉了？”
“我没醉！”聿一摇摇头，热息洒落在她脖间，如同进入燥热的夏日，纸醉灯迷。
他跳舞的脚步很华美，确实看起来不像是喝醉了，但是他几乎嘴唇贴到她的耳畔了，平日里他很有分寸不会做这么亲昵的动作。
“我没醉……”他强调，手也实实在在搭在她的腰上，搭在那件华丽的礼服上，手指拢紧，她几乎被带进他的怀中，旋转跳跃。
梦无双心头一紧，“聿一！”
有时候她表达不满的时候，会不那么尊敬直呼大名。
“我很清醒，小无双，逃走好不好，逃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快逃走……逃走……”他说着让他逃，可铁臂几乎将她牢牢抱住。
梦无双挣扎着侧过头去看聿一，只看到他禁闭着双眼，眼尾有清泪滑落，如此痛苦，如此煎熬。
“老师……”
聿一睁开眼看向她。
距离不过几寸，梦无双看到了一双通透的晶蓝色的眼眸，含着无限的怜悯与慈悲，美得让她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