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
时谨短暂呆滞之后,竟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能让族长知道。
没了时柔对族长若有若无的压制,她的影响力会瞬间跌落谷底,再次被蒙上眼睛绑住手脚成了瞎子残废,那她这次重来有什么意义?
至少,也要将掌握的都握在手中,她才能安心重来。
时谨抖着手弯腰捡起那把剑,将染血的绸布扯下来,胡乱擦了擦抱进怀里。她跨出门外,拉着门栓,深吸口气,道:“晨星,你先将阿姐藏起来,门锁住,不要让外人进来。”
不等晨星有所反应,她用力将门拉上,转身走出去。
她看似冷静,实际大脑已经空了,一边走一边出神,没走几步又停下来,狠狠拍了两下脸,强迫自己清醒。
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被发现。
脸颊上的刺痛让她冷静了不少,时谨抱着剑下山,在山脚看到了族长正低声对下属说着什么,往远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妖族侍卫队。她心里一突,调整好表情,红着眼气冲冲往过走:“回家!”
族长平静地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失笑:“挨骂了?”
时谨闷闷点头,咬牙道:“凶什么凶,我又不是……”
族长耐心地听她抱怨,时谨也配合地隐晦抱怨了对时柔控制欲的不满,她越说越来气,猛地甩袖,竟是要杀个回马枪接着吵的意思:“不行,我要跟她好好说清楚……”
族长巴不得这姐妹俩永不见面,赶紧拦住她:“何必,时柔固执,你心里明白。你若惹急了她,她要罚你,我可救不了。”
时谨脸色难看,道:“我怎么也是她养大的,我在意她,她却不在意我,凭什么?她不想我成亲,我偏要成亲给她看。族长,婚礼继续,但是圣龙祠前结契的事,暂且放一放。”
族长一顿,目光缓慢扫过她,“哦?这又为何要推迟,你既然要给她看,不更应该做全套流程吗?”
时谨理所当然道:“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啊,最重要的日子本就是给她看的,不给她看,这就是给她的惩罚。”
族长微妙地沉默了片刻,才道:“何必,拿你自己最重要的日子和她赌气。”
“我不管,她让我不高兴了,我要等她给我道歉,”时谨过去蛮横惯了,很少在意别人的心情,她拍拍袖子,恼怒道:“我让晨星守着,她没跟我低头前,谁也不许进!”
族长左右打量,看她的表情都只是被气到的委屈愤怒,也就放下心来,随意笑笑,道:“你啊,和她闹什么。行了,随你,有什么事,就跟我和旭阳说,不要自作主张,明白吗?”
时谨鼓着脸颊点头,不经意间手掌在衣服侧边擦了擦,手心已经湿透了。
她几乎将灵魂与肉/体剥离开,才能装出委屈又不满的样子回应族长:“我知道。”
还好赶得上,还好来得及。
时谨知道这隐形的压制只是暂时的,一旦族长意识到她已经动摇偏向于时柔,现在的所谓娇纵宠爱会全部变成刺向她的尖刀,她会重新落到时柔出事之后的境地,不,甚至比那更差。
毕竟谁也想不到,时柔会疯到连命也不要,杀旭阳再自杀也要阻止时谨;族长也未必预料得到,时谨会为这个一直不满的姐姐逃离族群。
在外人眼里,这对姐妹的关系算不上好。
时谨不满时柔的严厉苛责,受不得束缚,而时柔个性孤傲冷清,一向看不上天真柔弱的时谨。她们和谐相处的时候极少,说不了几句就要争吵,过去闹着闹着就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时有发生。
族长不喜欢她们经常接触,但也不会多警惕。毕竟之前时柔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别的努力,结果都是大吵一架。
时谨早就是奢侈的贵族了,她轻易影响不得。
怀着这样一个随意放松的心情,他叮嘱时谨几句,还有心劝她不要跟姐姐胡闹,多听姐姐的话……场面话说过了,他才温和又不容拒绝地定下道:“婚礼明天继续,待会我让旭阳来陪你。”
时谨知道没得选择,满心复杂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族长理着袖子,带人离开。时谨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猛地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真是不好受。
过去奢靡浑噩的生活好像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时谨再想起,已经不大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想法了。
以前和族长相处有这么压抑吗?也许有吧,但她没能发现,横竖笼子里的鸟也翻不了天去。
时谨抱紧怀中的剑,扭头就要回山上去,留下的几个侍从犹犹豫豫地跟上,她脚步一顿,拔剑回身,冷声道:“谁允许你们跟着的?”
众侍从吓得一滞,领头的那个哆嗦道:“大小姐,族长让我们必须跟着您……”
时谨收回目光,冷淡道:“我不管这些,若你看到我和姐姐争吵,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你自己猜。”
侍从一脸苦相垂首,停在原地不敢动了。时谨握着剑,一边走一边思考。
她心里乱得很,虽然立刻拦下了消息,可具体要怎么做,心里也没个数。
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重来。
必须要救下时柔。
时谨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她走到圣龙祠前时,身后已经没有人跟来了,晨星锁着门,在门前打转。
圣龙祠代表了希望,除了本体诞生于圣龙像之上、地位特殊的时柔,就连族长也不能经常进入。时谨步伐匆匆,抓紧晨星,语速极快道:“星星,你和阿姐平时有什么来往吗?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我现在需要。”
晨星惊了一下,本能偏开头想要躲避,然而目光扫过时谨握剑的手,微微一顿,用力闭了闭眼,道:“我和她……没有往来。但是,我曾经想要煽动暴乱,是时柔帮我隐瞒下来的。”
时谨不觉意外,问:“风行她们?”
晨星一怔,苦笑:“看来您真是长大了,时柔连这也告诉你。”
时谨垂眸不语,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明原因。感情上,她最信任为她付出生命的晨星和风行她们;理智上,她不敢肯定晨星会不会是下一个族长。
可人真的会为并不珍惜的外人付出生命吗?
时谨不明白,所以选择沉默。
晨星没能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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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她的异样,接着说:“我和风行,都来自于一个地方……古战场。”
妖族并非生来就在这片土地上苟延残喘的。
它们曾与人族共生,拥有独立的一界,也是灵气的来源。也许正因如此,灾难来临时,最先从它们开始。
保护毫无还手之力的凡间是共识,当时的妖族还是各族共议,众人联合修真界修士,将未来灵智的幼兽全部送往人间,封上三界多数通道,只留支援的出入口,想活命的,大家也都默认他们偷偷逃出去,省的拖后腿了。
那时,大家还是齐心协力,一心向敌的。
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有丝毫停止的预兆,反而愈演愈烈,不断有族群战死、灭亡,黑雾却越来越浓,在那之后,族群分成了两派。
一派信奉传承、保留火种,坚持退居神龙庇护之下,期盼圣龙显灵驱散黑雾;一派是以人族为首的战士,他们不愿苟且偷生,坚持抵抗到底,只是大多都已经灭族了。
“那时我们的首领是人族一个高位修士的妻子……”晨星轻声说:“我没见过她,只听说,她还有一个十岁的孩子。她告诉我们,我们的牺牲是为了下一代能生长在更广阔的天空下,看见最明亮的太阳,而非苟延残喘,腐烂在淤泥里。”
“只是,一味的牺牲也很愚蠢不是吗?”时谨喃喃道:“什么力量都没有留存,想法只能永远留在过去,难道所有人都死去了,我们就有希望了吗?”
晨星一时哑然:“也许吧……锦鲤族长确实让我们的族群延续了下来。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神龙还是没有显灵。”
时谨终于明白族长对自己婚姻的执念:“所以,只要我成亲了,圣龙就能显灵吗?”
晨星眼神闪烁,为难道:“这我也不知……但圣使坚持不可能,或者说,她也是支持反抗的,可惜没有人听。”
时柔的本体是菟丝花,不知从哪里种下种子,竟有幸攀爬到了神龙雕像身上。她在一切坍塌的那一刻化形,圣光照亮了黑暗,短暂驱逐了迷雾,又发现了时谨的存在,大大增强了众人退守等待神龙显灵的信心。
因此,即便时柔在族长眼中是个早该处理的异端,她本身的象征也无法被处置。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与杂草无异的普通精灵,和时谨一样,已经成了希望的代表。
时谨心乱如麻,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圣龙雕像已经被毁掉了……这次成亲是肯定不能了。”
如果重来一次,她看好时柔,会有用吗?
时谨心里没底。
“我找机会尝试与旭阳成亲,”时谨沉思道:“据说他的族群与当年飞升的龙同出一脉,是远亲,也许我们的结合会有用。”
晨星一看这越说越偏,顿时急了:“不可!这绝对不可!何况你们成亲并非重点,你要以人形态生下孩子才行。”
时谨对生育没什么概念,她养的鸟也会定时下蛋:“那就生啊,如果有希望,为什么不去尝试呢?”
晨星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她,目光中含着难以言喻的伤感与不安。
她问:“那么,将希望寄托于他人之上,就是正确的路吗?你吃的亏还不够吗?阿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