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一场妄想
    一年多不见,他似乎更加擅长忍耐。

    许阳秋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手缓慢得近乎虔诚地抚上她的头发,指尖轻柔地擦过她的脸。

    他仿佛下一秒就会吻上来,又仿佛不忍下一秒就吻上来。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她的脸,不舍得闭眼似的。

    许阳秋的呼吸也有些乱,她一贯不欣赏这种过于纯情的前戏,但她愿意等。

    可事实证明,就不该等。

    就该早早摁住他吃干抹净拉倒。

    下一秒,叶一的手机猛地响起。

    他的神色瞬间清明。

    但他的生理机能也许不是那么回事,许阳秋看着他深呼吸几次才接起电话。

    对面没说几句,他神色就变了。

    他最后说了一句我马上来,就挂断电话起身往外走。

    “出什么事了?”许阳秋见他神色不对,赶紧拉住他。

    “小玉被鞭炮炸到,在医院。”

    许阳秋抓起外套,“走,我开车送你。”

    她车技很好,把一辆大车开出了迷你车的灵活度,在本就稀疏的车流里像一尾鱼似的钻来钻去,几脚油门就开到了医院。

    春节的晚上医院门前门可罗雀,急诊门口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她车还没停稳,叶一就开门冲了出去,朝着急诊门口跑去。

    没跑几步就换了方向,朝着门旁边的两个人跑去。

    许阳秋伸头一看,那不是院长和小玉吗?

    她下车走进,正好看到叶一板着脸训人。

    “那是能吃的吗?硫酸银有毒性和腐蚀性,咽下去会灼伤食管。”叶一拎着小玉羽绒服的帽子,跟拎小鸡似的。

    看样子是没事。

    小玉的脸蛋被羽绒服卡着,白白嫩嫩的肉都嘟了起来,整个人被拎得站不稳,却嘿嘿地笑,“我错了嘛,我下次再也不这么了。舅舅,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

    叶一臭着脸。

    “舅舅最疼我了~~~”

    叶一臭着脸松开手。

    她算是知道小玉是怎么一边考倒数,一边找叶一拿奖励的了,这小嘴跟抹了工业糖精一样。

    亲眼目睹叶一被六岁小朋友拿捏,许阳秋根本憋不住笑,嘴唇用力下压,“怎么回事儿啊?”

    重获自由的小玉扑过来拉着她的手:“漂亮姐姐,我没事。”

    ......

    叶一跟这小糖球有血缘关系??

    南北两极还差不多。

    许阳秋捏捏他的小手:“叫阿姨。”

    叶一把小玉的手抓到一边,不许他拉她的手,脸色很臭地说:“院长给他买了一盒摔炮,他用牙咬了一颗。”

    许阳秋看着满头大汗的院长,再看看满脸不爽的叶一,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才没笑来。

    她咬着后槽牙说:“哦.....我就说呢,怎么可能买到鞭炮呢。”

    院长拿手帕擦擦脸上的汗,满脸歉意:“那什么.....小许啊,实在是不好意思,大过年的害你跑一趟。我岁数大了,胆子倒是越活越回去。我看小玉满嘴血,这一急就给他舅舅打了电话。”

    “院长您别这么说,我还没谢您的饺子呢。”许阳秋说完,扭头不解地问叶一,“满嘴血是怎么搞的?”

    小玉怎么看也不像是被炸伤的样子。

    叶一咬牙切齿,“......他想拿摔炮拔乳牙。”

    “不是想!我成功了!!”小玉朝着她伸头,呲着牙给她看,却被叶一的大手一把捂住整张脸,“唔......唔唔唔唔唔!唔!”

    许阳秋忍笑忍得声音都在抖,勉强正经地说:“很危险,下次不许乱来,爷爷和舅舅会担心你。”

    小玉点点头,叶一这才放开手,他的嘴巴和脸蛋重获自由,皱着鼻子卖乖地说知道了。

    说完小玉猛地一蹦,蹦成立正的姿势,歪着头盯着许阳秋看。

    小玉小大人似的说:“我觉得你很熟悉。”

    许阳秋说:“我之前在院长的办公室见过你,你那会儿在吃冰淇淋。”

    小玉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带着身子都晃起来,几乎要扑在地上,叶一只好再次伸手拎住他的帽子,让他站稳。

    “不是吗?”许阳秋问。

    “你声音特别熟悉。”小玉接着摇头,“不妙那种熟悉。”

    许阳秋猛地闭了嘴,飞速跟叶一交换眼神。

    小玉小脸皱成一团,“我肯定听过你的声音,哪一次......?”

    这小学生成绩不好,记性难道好到这种程度?

    总不会是想起她就是送“针”上门那个电话的始作俑者吧?

    直到目送他们三人上车,许阳秋都没敢再大声说话。

    /

    尽管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但院长还是开得很慢。

    叶一坐在车后座,拇指把小玉的上唇拨到一边,借着车顶昏暗的光线检查小玉的牙龈。

    小玉嘴巴张着,含糊不清地说:“辣......是我舅妈吗?”

    院长闻言和蔼地笑出声,“那敢情好。”

    叶一的手顿住。

    “舅妈好漂亮哦,我喜欢舅妈。”小玉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别动。”叶一重新固定他的头,检查他乳牙位置上的那个血洞,轻声说,“别乱叫,不是。”

    他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才放心。

    车子向前行驶,叶一就这么看着窗外缓缓倒退的风景。

    像一场倒带的影片,一切都迟缓地后退。

    忽然,他脸颊传来湿热的触感,是小玉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干什么?”

    “舅舅,有舅妈没关系,没有舅妈也没关系。”

    “......嗯。”

    “舅舅,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叶一转过来把他羽绒服的拉链拉开,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鼻尖的汗,轻声说:“不会生你的气。”

    小玉不乐意擦脸,边往后躲边说:“那我这几天能不能不做口算卡呀?”

    “......不能。”

    院长趁机告状:“小玉最近算是心野了,寒假作业一笔没动呢。”

    叶一又一次提起那个没有结论的议题:“院长,我现在收入稳定,足够养活我和小玉。我在你家附近看了一套一居室......”

    “大过年的,不聊这个。”院长说完大概觉着有些生硬,又语气放缓,“你自己也就是个孩子呢,怎么照顾他?”

    叶一皱眉反驳:“我二十三,早就成年了。”

    小玉适时插嘴:“我跟着爷爷挺好的。”

    他才不想天天做口算卡。

    “你看。”院长得意地笑,“小玉也想跟着我,你别操心了。”

    “院长,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要管他,身体吃得消吗?”

    “这叫什么话?”院长佯怒道,“我早晚有管不动那天,到时候你爱怎么管就怎么管。你怎么还没有小玉懂事?你少□□的心,给小玉找个舅妈来才是正事!”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叶一有些烦躁地说,“我本来就应该是小玉的监护人,只是那时还没成年而已。那个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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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你家和福利院都很近,我年后交首付,装修算上通风大概一年。一年后,小玉就搬过来跟我住吧。”

    院长这次倒是没跟他吵,半天没说话,一个劲儿地叹气。

    叶一知道,他这算是同意了。

    小玉忧愁地叹口气。

    完了,他要被口算卡淹没了。

    车内一片寂静,小玉忧愁地进入了梦乡。

    快到家时,趁着小玉睡着,院长放软了态度说:“叶一,你别犯糊涂。你喜欢小许吧?”

    见他不说话,院长继续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喜欢你也犯不上巴巴地给人家送饺子。你才二十三岁,要是带着个半大孩子过日子,任凭你再天才,再能赚钱,哪有小姑娘愿意真心实意地跟你过?”

    叶一说:“小玉是我的亲人。”

    “没让你不管小玉,我知道你干不出来这事。”院长苦口婆心,“要我说,小玉你就交给我照顾,你先好好跟小许谈上。等你俩稳定了,我也老了,那时候再把小玉接回去,别说舅舅舅妈,干脆给他当爸妈都好。”

    叶一半晌没说话。

    院长只当他听进去了,又补了一句:“别急着买房,你开公司不需要资金?小玉有我呢,你好好谈你的恋爱,别耽误了。”

    叶一麻木地看着窗外,轻声问:“凭什么啊?”

    院长刚停好车,没听清,“什么?”

    叶一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凭什么啊?”

    “她凭什么要跟我一起......还要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小玉负责?她凭什么呢?”叶一觉得这逻辑荒唐极了。

    “你想太多了。你看她今天对小玉柔声细语的,肯定是觉得你挺好的。”

    “她对小玉好,是她好,不是我好。”

    院长说:“她那么好,你就跟她结婚。”

    叶一没再说话。

    院长却一直絮絮叨叨地劝他。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大意就是让他先别买房,好好干他的事业。结婚之前不要让小玉过多地麻烦到她,后面感情稳定了,成家了再把小玉接过去,那时候都是一家人了,她应该也不会有太大意见。

    叶一看着熟睡的小玉沉默。

    院长说错了吗?

    没错。

    成千上万个男人女人都这么过生活,甚至院长那一代人,都以这种奉献精神为荣。否则他也不会自愿收养小玉,一把年纪还含辛茹苦地照顾小玉。

    院长说得对吗?

    一点都不对。

    如果换个人说这些话,他应该会愤怒地反驳。他怎么敢这样地去衡量和评判她,怎么敢理所应当地用无形的东西规训她,怎么敢绊住她的脚步,把她困在原地。

    可那是院长。

    可院长说,她那么好,就跟她结婚。

    叶一轻手轻脚地抱起小玉,将他扛在肩膀上,脚步平稳地迈台阶上楼。

    小玉呼吸声均匀,小脑袋热腾腾,隐约能看见白气。

    他一手托住小玉,一手费力地给他戴上帽子。

    小玉看起来圆滚滚,其实很轻,一只手就抱得起来。

    跟小时候的叶子一样,一点都不藏肉。

    楼道的感应灯故障,周遭一片漆黑。

    黑暗中,叶一自嘲似的弯起嘴角,又迅速放开。

    她那么好,他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她家楼下。

    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她不再需要他。

    或者说,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需要过他。

    够了。

    真够了。

    一场妄想,要贪到什么时候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