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秋一字不漏地听完检察官的话,通话结束前,她还颇为冷静地道了声谢。
挂断电话之后,她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没抽,就安静地看着烟一缕一缕地飘出来。
等烟燃尽,手也不再抖,她才转身上楼。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深呼吸几次,以确保自己神色如常。
谁知这时,她忽然听见门内传来激烈争吵的声音,威利用了十足的力气吼:
“你她妈在这给我演苦情剧呢?”
门内静默片刻。
大约是想起来叶一吃软不吃硬,威利语气放软不少:“不是大哥,你真以为自己情圣啊?朝夕相处,她天天这么照顾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抓住,你是不是自虐有瘾啊?”
叶一还是没说话。
“行,那我重新问你。非得在她身上耗着吗?她要是有一点在乎你,就不会去国外开什么公司。”威利恨铁不成钢地问,“这事她跟你说了吗?”
静默。
这事她没来得及跟叶一说,威利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难保叶一不会多想。
但也没关系,她根本没想过在他好起来之前出国。
人长了嘴,总能解释清楚。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底啊?你每天这么鞍前马后地跟着她,她真的考虑过你吗?你肯定不可能跟她去英国,那她在做决定之前跟你商量过吗?”
“行行行,你不就是觉得每名没份的,她没必要跟你商量吗?可她明明就有吊着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开这个公司,不就是为了离她近点吗?还有你天天在公司茶水间烧饭,每天来来回回地折腾,就是给她送饭对吧?”
“她这么一边享受你对她的好,一边又不给你任何承诺,你怎么还能上赶着追着她跑呢?你其他时候也不傻......看不出来她玩你呢吗?”
“她一条消息你就屁颠屁颠地找她去,她有空房间你就上赶着给她送租金,吃个饭还要跟个佣人似的给她剥壳?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了,那你干什么我都不会说你半句,自己的人怎么疼都成,可她真想跟你谈吗?你还每天叮嘱这个,叮嘱那个,这不能告诉她,那不能告诉她......但她只要不是瞎子,就肯定把你看得清清楚楚。”
“她什么都清楚,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这么吊着你......我说大哥......咱值钱点行吗?”
威利叹口气:“你之前半夜桃子过敏进急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有平等可言。她亲人离世是难过,那也不能折磨你取乐吧?”
许阳秋一愣,他桃子过敏?
印象里确实从没见他吃过桃子。
“跟她没关系。”叶一总算开口,“她不知道我过敏,也没有逼我,你别这么说她。”
威利大约被气着了,粗重地深呼吸几次,声音隔着门都能听清。
叶一还在替她解释:“我吃桃子是我抽风,和她没有关系。你答应过我的,别跟她说。”
“不跟她说?你现在这样,她要是给你切桃子吃呢?你也不说?等过敏了,被医生拉走了你就痛快了?你......你是疯了吗?不是......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吃桃子?”
“我不想让她自己一个人难受。”
“???你有病吧?然后你吃桃子是为了过敏陪她难受??不是哥,你疯了吗?你真有自虐倾向吗?”
“是我一时冲动,是我犯病,所以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你不能算在她头上。”
威利脾气都被他磨没:“不是......你......”
“卧槽......”威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你现在这样......警察还成天上门......她本来看不上你,现在这么照顾你......你现在这样该不会不是意外吧?该不会......跟她有关系吧??”
“没有。”
“我怎么觉得就是有呢.....?”
“没有!”叶一突然很大声地说,说完呛咳几声,气声重复,“没有......没有......”
威利拍着他的背,“你怕她知道?别急别急,我不跟她说,你别急。”
门内传出让人揪心的喘息声,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又好像下一秒肺部就会撑得爆开。
叶一在剧烈的喘息声中挤出几个字:“你猜到......那她......她肯定也.....”
“闭上嘴,别说话。”威利一下一下地帮他顺气。
等他呼吸稳定一些,威利才轻声劝他:“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要是她知道你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那她说不定就会......”
“我说过......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硬要吃桃子,是我自己非要乱来,这些跟她都没有关系。”叶一重复着,“别告诉她,你别告诉她。”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选个简单点的人暗恋吗?许阳秋这个人情况复杂暂且不论,单说她这个人。她看起来脾气好,心地也好,但孙叔之前也说,她太冷静,不是个心热的人。她骨子里有那种......那种优越傲慢的东西在,跟你,跟我们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从她穿着打扮,还有平时做事的方式就能看出来,她是那种从小养尊处优,特别精致利己的人。”
叶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甚至闷闷地笑出声:“她?精致利己?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再说......她从小养尊处优没错,但她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倒是宁可......宁可她一直那么养尊处优下去,那样,她大概......也就不需要我了。”
威利妥协地叹口气:“行,你个恋爱脑。那我换种说法,我觉着她不相信爱情。”
“不是,她只是不迷信爱情。”
“......她不爱你。”
“她为什么非得爱我?”
“你说她为什么非得爱你?你都这样了,为了她变成这样,她有什么理由不爱你?”
久久的寂静之后,叶一的声音飘来:
“就是因为......我这样了,她才更加有理由不爱我。”
“我没做过别的梦,我就想做个对她有用的人,就想在自己还有用的时候陪着她......这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能算到她头上?”
“你都猜得到,那她肯定早就猜到了......”
“她用愧疚绑着自己,你就别为难她了吧?”
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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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
不知过了多久,威利才轻声说:“你别这么想,我刚刚话说得太重,我不是那意思。她......她这么天天照顾你,也不一定是出于愧疚,万一,万一她真喜欢你呢?”
许阳秋屏住呼吸,忽然不安到了极点,紧紧地攥着拳。
“万一她这么说......那她就是知道了吧......”
许阳秋的情绪再也收不住,她几乎是逃出这座住院楼。
她脚步不停地走出医院,无目的地且麻木地走着。
现在肯定不能回去。
那去哪儿呢?
几分钟之前她还在想,人长了嘴,总能解释清楚。
十几分钟之前她在想,等他好起来,就好好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好好地跟他讲道理,让他不敢再干这么危险的事。
几天之前她还在想,等他好起来,她有特别特别多的话想跟他说。
几个月以前,她还想教会他,感情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叶一的爱是本能。
他在搞清楚怎么被爱,如何看待一段感情之前,已经在极尽所能,甚至自我献祭地爱她。
所以她想纠正他偏颇的观念,把爱人先爱己这五个字灌进他的脑子里。
而刚刚那一秒,她有一百种方式表白、说爱,她刚才甚至可以一脚踢开大门,驳倒他那套错得离谱的逻辑,明明白白地将她的心意告诉他。
可他的逻辑自行闭环,滴水不漏,毫无转圜余地。
一锤定音地宣判,她是愧疚。
对他好是愧疚,对他坏是愧疚,装作不知道是愧疚,坦白也是愧疚,什么都是愧疚。
许阳秋很少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但此时此刻,她后悔到感觉自己的心脏皱成了一团,怎么熨烫摩挲都无法展平。
每一下跳动,都皱得更紧。
那时候,为什么非要逼他主动靠近?
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更懂他的自卑和愚钝?
那时候,为什么没认真地跟他说过爱?
她那时给自己出了一道证明题。
因为他们是太过相似的两个人。
冷静,理智,习惯于拆解每件事,分析每件事。哪怕爱情,也要条清缕析地找到证据。
但找不到,爱就不存在吗?
她那时偏执地认为是的。
因为那是叶一证明的方式,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认为,她也需要用同样的方式证明,他才能自己察觉。
可他从没想过出题考她。
她沉浸在这道虚无的证明题中,费尽千辛万苦,想要向他证明她爱他,不是因为他对她有用,更不是因为他对她言听计从,而是因为他是他。
所以她不愿意他围着她打转,不愿意他在配不上他的人生里庸庸碌碌。
可现在,他觉得她愧疚,觉得她可怜他。
哪怕她跟他表白一千遍一万遍,哪怕她像他一样把枫叶纹在身上,哪怕她吻遍他全身,他只会觉得她是内疚,是同情。
世上最毒的诅咒,不过无法自证的真心。
天色渐暗,黄昏在人眼前蒙上了薄雾似的,一切都朦胧婉约,看不清楚。
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