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五年前,在江湛死后的一个月,我找了江衔,为了和他分开,我说了许多狠话,你或许都无法想象,我说了些什么。”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如常,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庆幸自己手里拿着的是茶盏而不是酒杯,否则她不会留在这里和江瑶说这样多的话。

    因为有些话,只能清醒着说,才能克制。

    江瑶眉头深皱,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神情也变的冷漠了些许。

    “北月姑娘,可是有苦衷?”

    北月笑了笑,目光直视江瑶。

    “我是真心想和他分开,也是真心的想伤害他,哪里来的什么苦衷?”

    “为什么?”

    “因为不爱了,想离开了。”

    北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但眼底却全是一片死寂。

    当初,她用了各种办法,哪怕逃到了北国也被江衔找到了下落,她想要摆脱他,所以用了一种最为恶毒的方式。

    “所以,别问了。我如实的告诉了你,你也要收留我,放心,我也不会留很久。”

    江瑶心底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升起来。

    当初她大哥毁容,幼弟去世,爱人离开,小妹厌恶……

    是个人,都不能承受这种打击吧。

    二人沉默了些许。

    江瑶突然拿出桌子底下一小坛子的酒。

    北月眼睛突然一亮,“你为什么会有酒?既然有,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江瑶将茶盏的茶倒掉,将酒往茶盏里倒。

    “这酒是为我自己准备的,这几日我昼夜颠倒,今晚想睡个好觉,如今它倒是能为北月姑娘找到一个好理由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

    北月惊喜的看着江瑶。

    “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

    这酒分明就是刻意为她准备的。

    江瑶笑了笑,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朦朦胧胧的下着,路上湿滑,她大哥可不会让眼前的女子一人一走了之。

    北月抱起酒瓶一饮而尽,脸上染上两坨微醺的红色。

    江瑶感叹道:“北月姑娘又何必总是装坏人。”

    “什么?”北月似乎没有听清。

    “北月姑娘方才同我讲那些,还有一个目的没有说。”

    北月放下酒瓶,眼睛眨了眨,“啊?这也被你猜出来了?”

    她有些泄气的将喝的微醺的脸放在桌上,感叹道:“江家的人都这样聪明吗?”

    没错,她做这些,还有一个原因是想让江衔和江瑶的关系缓和。

    她在见到江瑶的第一眼就在想,就想要这样做了。

    因为江衔真的太苦了,他太苦了,他在这京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北月缓缓抬起头,打了个嗝。

    “嗯~,可是,最可恶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的命运。

    “嗯,他的脸,你帮帮忙……”

    说完,她拿起酒瓶又闷了一大口。

    江瑶叹息道:“答应北月姑娘的,不会食言,不过关于大哥的脸,我尊重他的选择。”

    北月醉醺醺的竖起一个大拇指,“嗯!不愧是兄妹,真像!”

    江瑶默然,带上面具如果是一件轻松的事,她又何必劝人负重前行。

    江瑶端起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李苇如何了。

    另一边的李苇被陈远打晕后才醒过来。

    他伸出手模模糊糊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缓了片刻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这是……

    他记得他好像是被陈大夫打晕了。

    不对!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放大。

    下一秒,他将被褥掀开,脚刚沾地却因无力“嘭”的一声狠狠跌倒在了地面,四肢匍匐。

    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李苇双手撑起身躯,支起颤颤巍巍的双腿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跑去。

    “咔擦”,门一打开却是陈远的脸。

    李苇诧异道:“陈……陈大夫?”

    陈远被他眼前的模样吓了一大跳,随即他怒吼道:“你干什么?你给老子躺回去!”

    李苇焦急道:“陈大夫我……”

    “你还想老子打晕你是不是!”

    李苇心急如焚,“陈大夫,那药……那药是不是?”

    他面色雪白如死灰。

    陈远指着李苇的腿问道:“你的腿不疼吗?”

    他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这么诡异。

    先是大小姐莫名其妙的转性,后又遇到一个怪人,他都怀疑他的医术是不是失传了。

    用过七根草加上七处痛穴的针灸疗法,此人腿部应当是如同烈火焚烧寒冰刺骨般疼痛,非常人所能忍,根本不能起身。

    陈远的眼神变的越发的怪异。

    他原本还担心他忍不了这疼,手里拿了跟绳子特意想将人绑起来,岂料他不但起来了,还走路了。

    李苇此刻根本顾不得自己的疼痛,他再一次问道:“陈大夫,那药是不是,是不是用在我身上了?”

    陈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突然他脚上一个使劲,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李苇膝盖跪倒在地上,嘴里“闷哼”一声,脸色变的比方才还要煞白,额头的冷汗不停的往下渗。

    陈远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这才对啊,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李苇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要碎掉一般,他咬住嘴唇,无声的忍受着莫大的痛苦,直到衣裳被冷汗打湿完也没有倒下。

    陈远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这个宫里出来的人,居然有这般大的毅力,不亚于战场上的军人。

    此刻他对他的看法倒是改观了不少。

    只见李苇抬起头,额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他大半的眼睛,独独露出猩红的下眼睑,那双嘴唇被鲜血染成红色,此刻的他,倒没有一丝半毫宫里太监的模样。

    他不死心,非要问出一个答案,他撑着那双竹竿似的手,颤抖着身躯嘶哑着嗓子再次问道:“陈大夫,药?”

    陈远叹了一口气也不再为难他。

    “用了,这几日还需施针,然后好生将就一段时间,日后便和正常人一样。”

    李苇面如死灰的闭上眼,扣在地上的手指狠狠扎进手心,他那双细弱的手臂仿佛撑不住他的整个身躯,一直抖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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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仿佛下一秒便要倒下。

    在这一刻,李苇才感受到了极致的疼痛。

    那种被撕碎的,体无完肤的,烈火焚烧的,千年寒冰的。

    他还不清。

    哪怕下十八层地狱,他也还不清。

    陈远看着他,从上到下睥睨道:“你应该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好好养自己的腿,等小姐从璃县回来,希望看到你的腿已经好了。”

    李苇缓缓睁开眼,瞳孔像墨色一般浓重。

    “小姐,去璃县了。”他的声音比方才干涩了数千倍。

    陈远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些许担忧。

    “如今下雨,不能飞鸽传书,也不知道小姐是否安全抵达了,唉。”

    不知道是否安全抵达了?也就是说,没有人确认小姐的安全?

    李苇突然有些惊慌,他挣扎着起身。

    “我去璃县找小姐。”

    陈远像看鬼一样看他,反应过来后他上前拦住他,“你干什么?你现在一个废腿想去璃县找小姐?你想让小姐的药白用?”

    李苇呆滞在原地。

    他苦笑一声,是啊,他现在凭什么去找小姐,他如果像从前一般只是个废物也便罢了,可他如今是小姐不惜代价也救回来了的废物。

    陈远一把扔过他将他扔回塌上,“等你养好你这双腿,锻炼好身体,就可以保护小姐了,知道吗?”,说着他没好气道:“知道知恩图报这一点,小姐也算没有白救你。”

    虽然不知道他细胳膊细腿的能做什么,不过心终归还是好的,这么多年见多了复杂的人心,如今倒是多了一丝纯粹。

    陈远复杂的看着李苇,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既不圆滑,也不够聪明,他只有一点像宫里人,就是那卑微样。

    这样想着陈远又没了好脾气。

    “老夫要连续给你施针三日,这三日会比今日更加疼痛难忍,只要忍过去,就能让你的腿恢复如初,这几日切记不可像今日一样随便乱动了,知道吗?”

    李苇点点头。

    他坐在榻上,衣衫凌乱,头发乱糟糟,嘴唇的血迹方才被被褥蹭掉后显得更加的惨白,活脱脱一副将亡的模样,只不过那散落的头发后面与方才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除了自卑外的,唯一的神色。

    “陈大夫,开始吧。”

    陈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将手上的绳子扔给李苇,“来,受不住了就咬上。”

    李苇接过绳子,狠狠握在手里,他一定要治好腿,这是小姐希望的,他一定要做到。

    整个房间,充斥着李苇的闷痛声,但他却没有一声是喊了出来的,就连陈远都佩服李苇的毅力。

    如果说第一次他是将人打晕加不得已用了麻沸散,那么这一次,便是全靠李苇的意志力抗过去的。

    这样的话,七根草或许能发挥出奇效。

    至于能不能成,便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另一边,二人青天白日的喝了酒,一同宿在了一起。

    等徬晚江瑶清醒的时候不禁懊恼,她已经是第几个日夜颠倒了?

    本想靠酒倒回来,没想到依旧是昼夜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