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嘉辉堂里,侯夫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间烛火掐了大半,昏暗里她伸手摇醒了身旁快要睡着的永安侯,把白日里赵玉琴说的话和昨日魏阳伯遇刺的事重复了遍。

    “这么大的事,说是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我不信你一点风声都没听见,怎么回来没见你说?”

    侯夫人侧身盯着里侧永安侯的背影,眼神灼灼。

    永安侯呼吸绵长,没有吭声,好半晌才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妇道人家,给你说这些干嘛?快睡吧,明日还要上朝。”

    这种敷衍的态度,侯夫人不陌生,只是涉及到南絮的婚事,这次她不会再让相伴数十载的夫君蒙混过关。

    她披衣下床点灯,等内室亮堂起来,用脚踹了几下锦被里的男人,“南启仁,起来,今晚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明晚别想在我这院里睡了!”

    永安侯呼吸一滞,半睡半醒的朦胧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于后院有几房侧室的永安侯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只不过他早年经历过一些事后,尤其吃这一套。

    他拥被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眯着眼躲避刺眼的烛光,鼻音稍重,“问吧,问吧,都这么大年纪了,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好的精力。”

    侯夫人不与他客气,搬来圆凳与他对面而坐,“你就说,魏阳伯遇刺的事,还有老二媳妇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没老二的授意,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面前生事!”

    窗外月光皎洁,夜色浓重,面对妻子的诘问,永安侯眼神躲闪,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出实情,“不是我不想说,这种事,说给你听又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答应让阿絮去见段文裴吗?我就是想让阿絮亲眼看看,皇帝给她赐婚的夫婿是什么样子,这样的人若真想拒绝赐婚,会有千万种法子的,哪里轮得到她去与人家说。”

    侯夫人听糊涂了,“你的意思,魏阳伯喜欢咱家阿絮?”

    说完又觉得不可能,昨天两人估计才头次见面呢,不然也不会把南絮当成了女刺客。

    果然,永安侯摇头,声音低沉了下来,“段文裴这样的人,要是喜欢谁,哪里等到现在还没娶回去。我的意思是,这门婚事,是连段文裴都拒绝不了的,不能拒,不敢拒,也不可拒。”

    侯夫人越听越糊涂,就宣武帝现在对侯府的态度,怎就给南絮赐了们当朝权贵的夫婿?这不是给侯府希冀嘛,他也不怕有了这门姻亲,将来侯府真的和翼王一条心,策反了他的这位左膀右臂。

    永安侯知道她想说什么,摆了摆手解释道:“他就怕翼王不反呢!”

    “到那时,宫里的太妃,蜀地,翼王,魏阳伯府联同咱们永安侯府一锅端了,这才能真的安他的心。”

    侯夫人双眼圆睁,惊叹不已。

    “段文裴不是从龙的大功臣嘛,卸磨杀驴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早吗?

    永安侯蹙眉,宣武帝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如今好不容易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哪还容得下如段文裴这样看着他从微末一步一步走上龙椅的能臣如日中天。

    段文裴知道他最卑微,最不堪的模样;也知道他最阴暗,最卑鄙的手段。

    这样年轻有为的臣子,可驯可用也可杀!

    起先他不懂,现在全明了了。

    侯夫人肩膀垮了下来,尤自喃喃,“那咱们阿絮嫁过去,这日子岂会好过…”

    永安侯下床坐在床沿,拍着妻子的肩膀宽慰,“不好过也要嫁。这是帝王的谋略,也是帝王的试探,若翼王安稳度日,自然相安无事;若翼王当真谋反,一来段文裴可监视侯府,二来,也可利用侯府打探蜀地的消息;再不济,他段文裴真的上了贼船,皇帝正好一石三鸟。覆巢之下无完卵,就算阿絮不嫁给他,她的命运也会随着侯府的前程起伏,至少,段文裴能力不错,人长的也不错。”

    “夫人,与其在婚事上想办法,还不如教教阿絮如何捕获这厮的心,都说再坚硬如铁的男子都躲不开绕指柔,你要教阿絮,把对李湛的情意用在段文裴身上,何愁夫妻之情淡泊。”

    侯夫人瞧他说的煞有其事,差点没翻白眼,男人想的就是简单。

    女子对感情最是看重,哦,是个不错的男人便能情根深种了?那和李湛那么多年青梅足马的情分算什么?也是世道不公,男子三妻四妾惯了,哪里明白女子的难处和痛苦。

    这些话侯夫人不会说出来,她是个明白人,虽说永安侯的话不中听,但也确实有一定道理。

    既然婚事无改,只能委屈委屈自己的女儿了,得在婚前找个时间和阿絮说说,她记得她那里倒是有几本珍藏的驭夫手札,还有两三本房/中/术…

    咳咳,扯远了。

    永安侯以手掩唇,没瞧见侯夫人微红的面庞,“话也说清楚了,睡吧。”说完,打着哈欠进了床内,却被侯夫人从后面扯住寝衣下摆。

    “又怎么了?”

    “你还没说老二是怎么回事!”

    “老二他,他媳妇你得拿出婆母的款来收拾几回,不就成了。”

    侯夫人冷哼,话都说不清楚,肯定有鬼,手里不放,大有你不说明白,便别睡了。

    永安侯挣扎两下没挣开,呜呼两声,锤着床铺不自在道:“也没什么…就是,羿凌他,那晚过后,进宫找太妃说了让家里妹妹们嫁人的事,没过两天,旨…旨意就下来了…”

    “啪!”

    永安侯满脸不可置信,“你儿子做的好事,你打我干什么?”

    这巴掌不重,挠痒痒似的,可关乎男人的自尊,永安侯很是在意。

    怒极反笑,侯夫人嗤笑出声,淡淡开口,“那也是你儿子,子不教父之过,你不也迷了心窍在天香楼给魏阳伯说嫁女的事吗?自然是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儿子!”

    说完,再不看永安侯一眼,披上披风,叫外间上夜的丫鬟掌灯,径直去了隔壁西厢房睡。

    临走前,吩咐外面小厮,明个把永安侯的东西搬到外书房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侯夫人的身影,永安侯才摸着半边脸颊疲惫地仰倒在床上。

    嘴里振振有词,女人心海底针…

    心里暗自琢磨,夫人是如何知道那晚天香楼的事的…

    *

    段文裴遭遇刺杀并被南絮射中肩膀的事很快传进了宫里,正巧宣武帝在太妃宫里陪着用饭,闻言夹了筷菜放到太妃碗里,笑着开玩笑说南絮太心急了。

    “看来朕这桩婚是赐对了,要不阿絮也不会早早地出去见段卿。”

    帝王少时在太妃宫里过活,和永安侯府的几位公子姑娘都玩过。

    帝心难测,太妃听不出她这位养子到底是什么心思,只道南絮年轻莽撞,就算为了反击刺客,也不能贸然出手误伤了魏阳伯。

    皇帝笑着摆手,说不妨事,“阿絮的箭法朕知道,情有可原的事,怪不得她。就是委屈她嫁给段卿,朝堂还没肃清,以后难免再遇到这种情况。”

    太妃沉默,这婚事不就是你应允的嘛。

    南羿凌确实进宫说过让侯府与权臣联姻的事,她还在考虑时,宣武帝却找上门来,说想给阿絮赐婚。

    说什么因为静仪和李湛的事,亏欠南絮,如今赐个不输李湛的好儿郎,也算是弥补。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欺负了人再轻描淡写地说句抱歉。

    搁谁谁乐意。

    可再不乐意,她也只能生生受着。

    太妃抚着手腕上的玉镯,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帝王接下来的话扰乱了心神。

    “程光进宫禀报,查明这波刺客来自蜀地,还和赵家牵扯上。太妃也知道赵家在蜀地的势力,朕怕皇弟在蜀地出什么差池,已经让右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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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史李君己亲自入蜀查看。”宣武帝吹拂着汤面,喝了口,舒服地伸展了身姿,“朕知道太妃担心什么,您别怕,再过几日,李君便是静仪的公爹,也算是自家人,定会秉公办事,维护好皇弟的。”

    后面的话,裕安太妃一个字都没听见,直到帏幔静垂,饭菜冷却,她才挣扎着起身让人铺纸磨墨,书信写到一半,看着静悄悄冷冰冰的宫殿,任由墨汁滴落纸上。

    她苦笑一声,当真是糊涂了。

    在这宫里,她的信早就寄不出去了!

    *

    出了太妃宫里,回崇政殿的功夫,宣武帝吩咐内侍选些上好的伤药送去魏阳伯府。

    天色不早,内侍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办事去了。

    等伤药送到伯府的时候,段文裴刚从府上的暗牢出来。

    帝王赐药,是莫大的恩赐,自是一番感恩戴德的敬拜,等内侍走了,他才把桌上的伤药扔了两瓶给余荣,“拿去给牢里那人用上,别让他死了。”

    余荣不做他想,转身去了,倒是刘回,宝贝似的收起剩下的药瓶,怨段文暴殄天物。

    段文裴翻着手里的书籍,眼皮都没抬一下,“药而已,给有用的人治伤,不算埋没。”

    刘回卷起袖口擦拭瓶身,极为不赞同地撇了撇嘴,“再有用,刺客也不能和伯爷比,更加用不上宫里御赐的药。”

    箭伤不容易恢复,又是伤在肩胛处,为了不耽误半月后的大婚,宣武帝准他休息几日,他欣然接受,闲来无事,看书打发时间。

    刘回的话实在没什么回答的价值,他修长的双腿重叠着搭上脚搭,半仰靠着上半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翻书,洒脱又惬意。

    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把半开的支摘窗外微晃的竹影打进室内,映在他侧脸上,光影中如幻似梦。

    虎口处传来轻微的刺痒,他下意识去触摸,是一排整齐已经结痂的牙印。

    段文裴睫毛轻颤,明亮的光影打在书册上,文字组合排列,却是张明眸皓齿的女子模样。

    “你那日送药过去,侯府可有说什么?”

    刘回一只脚正跨出门槛,闻言只得收了回来,“没说什么,我连侯府的门都没进去,只让门房把药交给南姑娘。”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伯爷,脑海里翻来覆去是那日谢晋的话。

    难不成,真的铁树开了花!

    段文裴淡淡嗯了声,听不出喜怒。

    轮到刘回急了,嗯是什么意思?

    “要不,我再亲自带人送些东西过去看看南姑娘。”毕竟是未来主母,这个时候得打好关系。

    段文裴又翻了页,淡淡地驳回,“不用。”

    给她讨药,也不过是看她确实有几分胆识。

    他欣赏这样的人,仅此而已。

    刘回挑眉,看来自己想多了,这位主要是能开窍,他刘回就能生吞蛇胆,倒立洗头,上树摸鱼!

    正愣神,余荣走了进来,他性子闷,但眼力不错,回禀这几日的事情后,不忘加了句,“南姑娘好像专门在花园里摆了个草人箭靶,上面贴着爷的名字,用来练箭。”

    刘回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恨呀!

    再瞧自家爷,连半丝情绪起伏都没有,优雅地喝了盅茶水,不咸不淡地问道:“射中了吗?”

    余荣挠着后脑勺,“没有,一箭都没射中。”

    嘴角有些不自觉地抖动,段文裴把摊开的书册拿高了些。

    “刘回,吩咐下去,把最西边那所大院子收拾出来,摆上些女子喜爱的文玩摆件,文房墨宝。”

    这次换刘回挠头,“爷,那院子离主院有些距离,收拾那干什么?”

    段文裴摩挲着虎口,闭眼养神。

    “自然是给你们未来的伯夫人收拾。”

    刘回:……

    余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