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婚==
顺康四年春,京城一团锦绣,歌舞升平。
而今日的京城便更加热闹了,街市里传来锣鼓喧天的响声,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一条长长的迎亲队伍停在谢国公府门口,喜娘拂开喜轿帘子,让里面的新娘子下轿,谢国公府里面的下人搬来一张凳子。
谢国公府门前有许多百姓围观,他们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小声道:“到底是咱们谢国公府,你看这婚事办的有多气派。”
—“谁说不是呢,这江家跟谢家乃咱们汴京望族之首,今日成亲的又是谢家长房的公子跟江家的嫡姑娘,婚礼的场景能不气派吗?”
谢家长房公子谢承,面容犹如谪仙,姿态温润如玉,少时为太子伴读,虽说如今刚过及冠之年,已在朝中任四品宗正卿,真真是少年得意,让人羡慕。
而江家小姐虽说是望族名门出生,但仅仅只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以前不知道是哪里有传言说谢公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一板一眼的大家闺秀了,也不知道江家小姐嫁到谢国公府会是一个什么光景。
谢家跟江家的祖辈是陪始祖爷打天下的,因此屹立百年不倒,两家可谓是世交了,这不,今日谢国公府与江国公府结亲,就连当今太子楚潇都过来了,这是给足了谢国公府与江国公府的面子。
喜娘扶着身穿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入了谢国公府的门,典仪大声唱和道:“新妇入门,喜气盈门。”
喜娘脸上笑得连褶子都起来了,待新娘子与谢承进了正堂,正堂上首坐的是谢国公夫妇,以及太子一干人等皆在里屋,目光凝聚在一对新人身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等喜娘扶着新娘子进了正房,府中的女眷也跟着一起进来。
身着大红色喜服的谢承身姿如玉树芝兰,玉冠束发,容貌清俊如玉,一双凤眸狭长锐利,轮廓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就跟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喜娘看了一眼气度温润的郎君,将喜秤递到他手中:“请新郎拿起喜秤,挑起盖头,从此夫妻恩爱到白头。”
谢承面色清润,修长的手指拿起喜秤,喜秤一挑,露出女子娇若芙蕖的容颜,她云鬓上插着两支海棠云步摇,肤白胜雪,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唇若含丹,当真称得上是“绝代佳人”。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气氛无端的变得缠绵起来,从去江国公府迎亲到现在,喜娘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她笑吟吟的夸赞道:“谢少夫人容颜真是清雅脱俗,如水中之芙蓉。”
众人却不知道此刻的江鸾心中已是惊涛骇浪,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她明明记得上一刻她与眼前的男子去替祖母祈福,去的途中遭遇了意外跟刺杀,偏偏马车又被人动了手脚,无奈之下,两人只能赌一把,谁知她两眼一闭竟然重回到了洞房花烛夜。
江鸾看着眼前如同谪仙般的郎君,想到上一世,不管何时这人情绪都是淡淡的,从她嫁到谢国公府那一刻,她们之间便如同陌生人一般,每日说的话寥寥无几。就连上一世她们遭遇刺杀时,这人情绪也没什么波动,一副冷心冷清的样子,她那一刻算是明白了,这人心性就是这么凉薄无情,若有来世,她一定不能将自己一生搭在这等断情绝爱的男人身上。
许是她的眸光太过直白,谢承负手朝这边看了一眼,见妻子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好像含着对自己的无尽的“怨念”,年轻郎君怔了怔,成亲前他曾以“未婚夫”的身份与妻子见过一面,那日的妻子姿态虽然规规矩矩,但看向他的眼神难掩欣喜,她应该是思慕自己才是。
待他再抬眼看过去,女子已经低下了头,垂眸间尽是女儿家的娇羞,谢承失笑,他应是看错了。
在正房中的除了国公府的女眷,还有与国公府交好的家族中的姑娘与公子等,他们见谢郎君眼神一直在自己的新妇身上,不由对视一眼,谁说这桩婚事只是父母之命,他们怎么觉得谢郎君就是喜欢江家小姐的。
“请新郎与新娘子喝交杯酒,从此琴瑟和鸣,不离不弃。”紧接着,喜娘指使两个侍女将交杯酒呈了上来,笑道。
喝交杯酒的时候,两人距离很近,谢承闻到了妻子身上淡淡的香气,而江鸾则是心乱如麻,囫囵将交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众人以为她是害羞了,皆笑了笑,夫妻两饮完交杯酒,谢承去了前院,谢国公府长房跟二房正待字闺中的两个姑娘留下来陪江鸾。
前院因为有东宫太子殿下在,敬酒的大臣很多。
酒过三巡,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做事沉稳细致的谢国公将太子夫妇送到谢国公府门口,朝着太子夫妇拱了拱手:“今日太子殿下跟太子妃娘娘能来谢国公府,是子承跟鸾儿两个孩子的福气,老臣就送太子殿下跟太子妃娘娘到门口了,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慢走。”
太子身着明黄色五爪蟒袍,笑着道:“国公爷客气了,子承既是孤的伴读,又在朝堂身居要职,为江山社稷效力,他成亲,孤自然要来这一趟。”
当今太子妃娘娘长相很是小巧,但不失端庄,她上了马车之后问:“殿下,妾觉得谢少夫人与谢大人很是相配,殿下觉得呢?”
二人都是名门望族之后,一人是汴京郎君中佼佼者,一人是汴京名门贵女之典范,一人仪容温润如玉,一人姿容温婉娴雅,可不是极为般配的。
“旁的不说,在这家世上,肯定是门当户对的。”太子妃仪态端庄,粉唇轻抿,笑着道:“殿下说的是,谢家与江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这真是一桩天作之合的姻缘。”
太子不置可否,捏着酒盏的手却用了好几分力气,直到那鎏金酒盏中的酒溢出来,太子才猛地松手,眼中一道暗芒流过,太子妃见状连忙拿粉色帕子替太子擦拭,语气轻柔,带着些许的无奈:“殿下小心一些。”
“无妨。”太子长相阴柔,说出的话也温柔,他握住太子妃的手帕,将她整个人拽到怀中。
夜色已经深了,微风徐徐,吹的牖窗都跟着震了几下。
芝兰苑,伺候的侍女皆守在外面,见到谢承的身影,众丫鬟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公子。”
谢承今夜在前院饮了不少酒,这会儿太阳穴突突的跳,他伸手按了按额头,声音如玉落珠盘,温润好听:“起来吧。”
“谢公子。”
“兄长。”谢紫涵与谢紫妍姊妹俩见谢承进来,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自家兄长,这才离开。
原本喧闹的正房瞬间安静下来,江鸾从娘家带来的张妈妈连忙朝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江鸾起身服侍谢承。
江鸾却当没看见,她眉如远山,双瞳剪水,嗓音清灵如同百灵鸟:“郎君。”
闻声,谢承太阳穴的疼痛稍稍减轻了一些,他语气浅淡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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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后边的浴堂走去。
侍女正想跟上去,谢承却出声阻止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公子。”
江鸾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侍琴替她将头顶上的凤冠取下来,然后将小姐出阁前,主母告知她的话跟江鸾小声讲了一遍,言外之意是今晚一定要圆房,这样才能在偌大的谢国公府站稳脚跟。
江鸾朱唇抿了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指尖不由的握在了一起。
大概一炷香,年轻郎君步履从容的从浴堂走出来,他看了一眼妻子,嗓音浅淡道:“扶夫人去沐浴。”
丫鬟扶着江鸾去了浴堂,等江鸾再出来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她乌发像瀑布一般垂在腰间,不施粉黛的小脸看起来更加清丽,细腰纤纤如杨柳。
陪嫁丫鬟将自家小姐扶到床榻上坐下,然后悄然退了下去,合上房门。
喜气洋洋的正房顿时只剩下谢承与江鸾两个人,许是知道妻子的紧张,谢承只问了妻子有没有用膳,听她说已经用膳了,年轻郎君大掌一挥,珍珠镶嵌的粉色芙蓉帐垂了下来,龙凤烛的烛光照过来。
谢承将妻子纳入怀中,解开了她腰间的罗带,妻子只着一件单薄的亵衣,肤如凝脂,他白皙如琉璃的手指在妻子身上游走,却发现妻子格外的紧张,连看都未看自己一眼,他指腹一顿:“夫人身子不舒服?”
前世的记忆一直盘旋在脑海,江鸾脑子乱得很,她一脸无辜的看向他,眉眼轻轻一蹙:“妾身身子是有些不舒服。”
谢承骨节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耳垂处,狭长的凤眸盯着她莹白姣好的容颜,未语。
一个月前,他与她在品味居相遇,她对他并没有那么抵触,但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婚太过紧张的缘故,妻子对自己存在若有似无的抵触。
即便她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聪慧如谢承,还是看出来了。
龙凤烛的烛光轻轻摇曳,好半晌,谢承唇角微扬,淡声一笑:“既然夫人今夜身子不舒服,那今夜且好好歇着,只是你我是夫妻,夫妻郭伦乃天经地义,还望几日后夫人莫要再找理由推脱。”
她是自己的嫡妻,这些小事,他纵着些她也无妨,因此他今夜不拆穿她。
江鸾身躯微微僵硬,纤纤十指不由蜷缩在一起,轻“嗯”了一声。
“歇息吧。”谢承移了身体,动作清贵雅致的替她将亵衣合上,再阖上眸,他容颜如诗胜画,跟那天上雪莲一般高不可攀。
江鸾也闭上眼,可她半晌都没有睡意,她半梦半醒间又想起了上一世,那时尚在闺中的她没少听说谢家长房公子谢承,父亲称他是“少年奇才”,叔父感慨他将来必定位极人臣,世人赞他“君子端方”,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婿是这般出色的男子,她也不是没有过憧憬,可等她嫁过来,她才知道她这位夫君是能称得上一句“君子端方”,但他着实算不得上是一个“好丈夫”。
等江鸾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她揉了揉眼,谢承听到动静,回眸看她一眼:“夫人醒了。”
江鸾闻言看过去,见他手中还拿了一把扬文,轻声道:“郎君你的手?”
“无碍。”谢承将扬文收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掩在了宽大的袖子中,旁人丝毫看不出端倪。
正在这时,在院子外面候着的嬷嬷敲了敲房门——
“公子,少夫人,老奴能带人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