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06
    孙瑾安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宿舍楼下,神色恍惚。

    原本孙瑾安都已经想好从医务室出来晚上要去哪个天桥底下留宿了,一转头的功夫,被马婠婠一路火花带闪电拉着去校门口的商店,购置了一大堆新生入学必备套装,包括几套换洗的衣物,然后又带着她到了女生宿舍楼。

    她连气都还没喘匀,一个文件袋又被塞进了胳膊底下。

    “入学手续已经帮你办好了,袋子里是你的证件、饭卡、还有宿舍钥匙。”

    “没其他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马婠婠匆匆看了一眼手机,还没等孙瑾安反应过来,转身就离开了。

    好一个“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徒留孙瑾安在风中凌乱。

    在医务室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短短几个小时,妈妈怎么变富婆了?

    脑子有点乱,唯一能确定的是,今晚不用睡天桥了。

    顶着一脑袋的问号,孙瑾安走进宿舍楼,在宿管阿姨关爱的眼神下爬上三楼,听见里面的聊天声,收拾好心情,推开了宿舍的门。

    她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去,前一秒还热火朝天的宿舍,忽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孙瑾安:?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任何人都没开口说话。

    她莫名感到局促,本着友好的关系都是从第一印象开始的原则,她主动介绍自己:“大家晚上好,我叫孙瑾安,美术系油画专业新生。”

    空气持续凝滞。

    孙瑾安:……

    怎么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正当气氛逐渐开始窒息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口问了一句:“你这一身是?”

    孙瑾安瞬间哑然,低头跟胸前草莓熊圆溜溜的眼睛对视。

    明白了。

    穿着卡通睡裙来大学报到,的确是挺炸裂的。

    但她经历过了更炸裂的时空穿越,所以在换下病号服重新穿上这件极其另类且幼稚的草莓熊睡裙走在校外的商店时,她还挺坦然的。

    唯一庆幸的是。

    每次去外婆家住,外婆给她准备的都是既舒适又保守的卡通纯棉睡裙,甚至在她青春期之后也依旧如此,唯一的变化就是所有睡裙都多了一副贴心的杯垫。

    如果换成是自己家里那件真丝吊带睡裙,她从公园醒来的那一刻,就想当场去世。

    现在冷不丁被舍友质问,情绪也依旧能保持稳定。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在cos迪士尼在逃公主。”

    除去这一身古怪的装扮不说,孙瑾安本就长得出挑,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加上性格开朗,落落大方,便更讨人喜欢。

    果然,舍友们听后都噗嗤一声笑了,气氛一下子轻快不少。

    “你别说,还真有那味儿。”中短发女生一拍大腿,扯掉脸上的面膜,从上铺跳了下来。

    她走到孙瑾安面前,行了个中世纪绅士礼,“美丽的公主,我是赫兰国的王子,是否有幸请你跳一支舞?”

    孙瑾安抿唇,一副不谙世事小白花的样子,“王子,你这是要泡我吗?”

    中短发女生挑眉,“你觉得呢?”

    孙瑾安目光流转,露出残忍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请问,你有城堡吗?有马车吗?有几个兄弟姐妹?是否王位第一继承人?”

    中短发女生面露惊诧,“堂堂一国公主,择偶标准也这么现实的吗?”

    孙瑾安双手一摊,哀叹道:“我都在逃了,孑然一身,不看重经济条件,还能看重什么?”

    “噢,我的心,碎了。”中短发女主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一脸凄哀地看着孙瑾安。

    “噗哈哈哈哈你们够了……”

    宿舍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闹声,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和谐愉快的氛围。

    孙瑾安舒了一口气。

    高考结束后,她没少看那些大学舍友吐槽大会,一度担心会遇到相同的情况,每天都在期盼自己运气能好一点,遇到同频的舍友。

    毕竟大学整整四年,几乎是人生的二十分之一,她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宿舍争斗上。

    现在看来,她也算是在不幸中幸运了一次。

    笑闹过后,中短发女生伸出一只手,友好道:“瑾安你好,我叫林亦,表演系的。平时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随地大小演,没吓着你吧?”

    孙瑾安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笑着摇头。

    接戏接的那么迅速自然,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林亦也只是客气一下。

    “我来帮你。”

    说着,林亦帮孙瑾安把她的行李搬进来,放在了唯一空着的床位上。

    东西放好后,两人耳边响起一连串铜钱碰撞落在桌面上的声音,紧接着,距离孙瑾安最远的扎着半马尾的女生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终于把你给盼来了,我叫张蔚,跟你一样是美术系的,不过我学的是国画,也算是半个同行。”

    终于?

    孙瑾安一脸莫名。

    话说,没看错的话,那铜钱看起来很古朴,好像是算卦用的五帝钱?

    舍友还有这种才能?挺有意思的。

    出于某种原因,孙瑾安对学国画的人抱有天然好感,她笑着回道:“我很喜欢国画,我阿姨就是水墨画艺术家,她很厉害,在业内特别知名,还经常出国举办国画艺术展。”

    “哇,这么厉害!”张蔚明显兴奋起来,“有机会的话,我也能沾你的光,近距离膜拜大艺术家啦。”

    孙瑾安一噎。

    差点又忘了,夏阿姨这时候正在上大二,还不是顶尖美术馆的水墨艺术家呢。

    还好张蔚只顾着介绍对面坐在书桌前安静看书的眼镜甜妹,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是何语默,传媒学院新成立的配音专业,第一批小白鼠之一。”半开玩笑的语气,显然她们之间已经很熟了。

    一个寝室,四个专业,这是景青大学的传统。

    开学之前夏阿姨跟她讲过的,故而孙瑾安也没表现出任何惊讶,又朝着何语默友好地点了点头。

    何语默没说话,只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算是回应。

    见大家都认识了,张蔚解释了一下:“刚才不好意思哈,这个时间我们不知道还会有人进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孙瑾安笑了笑:“我这么晚才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休息了。”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虽说大学生普遍都是熬夜小能手,但也不乏有作息规律的人,这个时间都该上床准备睡觉了,要尊重别人的个人习惯。

    听到这话,张蔚脸上的笑容更加情真意切起来。

    看来卦象不错,新舍友是大吉大善的天上人命格,与之交谊,学业亨通。

    “不会,这才几点,我们三个都是夜猫子,你现在才来,有事耽搁了?”

    “这么晚宿舍楼都不让进外人,你爸妈是不是去住酒店了?我们一起帮你铺床吧,这样你也能早点休息。”

    “是出了点小意外……”

    面对张蔚和林亦突如其来的热情,孙瑾安有点措手不及,但她能感觉到她们是善意的,心里倒也不排斥。

    不过她暂时还不想过多暴露自己“孤儿”的背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帮她把床帘挂好了。

    舍友们得知孙瑾安是宿舍里唯一的本地土著,因为父母工作忙常年不在家,她在学校住比较方便自由。

    而孙瑾安也了解了三个舍友的基本情况。

    张蔚的身世还蛮神奇的。她是在邻市道观长大的孤儿,无父无母,但观里的师姐妹们对她都很好,所以性格很乐观开朗,除了些微有些神神叨叨以外,是个很乐意照顾人的大姐姐。

    一进门跟她对戏的林亦出生于戏剧世家,从小到大受到家庭环境的良好熏陶,热爱表演,顺理成章的考上景青大学。

    何语默人如其名,比较内向,不怎么爱说话,只从张蔚口中得知她是个学霸,家里想让她报考播音主持,走传统电台主持的路子,家里也有资源,但她个人喜欢配音这种吃不上饭的新兴专业,坚持报考国内唯一有配音专业的景青,是个挺有主见的软妹。

    总体来说,不管是舍友还是宿舍气氛,都挺好的。

    孙瑾安把身下的东西都整理好之后,准备去洗个澡上床睡觉,路过门边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一位不认识的女生。

    女生文文静静的,说话也温柔:“请问,孙瑾安是在你们宿舍吗?”

    孙瑾安愣了一下,才道:“我就是,有事吗?”

    女生不负所托似的松了一口气,拎起一个纸袋递到孙瑾安面前,“刚才楼下有位学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孙瑾安接过,“是婠婠学姐吗?”

    女生也是新生,同级的人都认不过来,何况是大她不知道几级的学姐,她摇头道:“我不认识,听我舍友说好像是学生会的学姐。”

    妈妈在大学时期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

    能大半夜给她送东西的,也只有马婠婠女士了。

    孙瑾安谢过女同学,提着袋子回到书桌前,打开发现是一套夏装,还有几千块现金。

    她愣住了。

    张蔚凑过来,一脸讨好:“小安安,你跟夏学姐认识啊?”

    刚才听到女生说是学生会的学姐,张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沁伊。

    “嗯?”孙瑾安不明所以地看向张蔚。

    张蔚知道孙瑾安性格好,也不藏着掖着,“其实夏学姐是我高中时候的偶像,她大一的时候代表景青去我们市参赛,十九岁就拿了全国大学生国画大赛冠军,断层第一!把那些大四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们秒的渣都不剩,到现在那幅画还挂在市美术馆里呢。”

    “今天我无聊在论坛刷帖,看到你在食堂怒怼骚扰夏学姐的普信男,简直大快人心!”

    孙瑾安的确是在食堂买下所有反沙芋头后,被小白毛问候全家,然后回怼了小白毛。

    不过……

    “论坛?”

    张蔚见她一脸懵然:“你不知道?”

    开学第一天就发生这么劲爆的事,论坛里都传疯了,贴子还是加精加爆置顶在首页的,而孙瑾安这个当事人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孙瑾安摊手,“我没手机。”

    而且下午还昏迷了,醒来后马婠婠也没提起过这事。

    张蔚诧异了一瞬,这年头还有大学生没手机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索性拿出自己的手机,将视频点开给她看。

    视频是剪辑过的,但也大致还原了事情的始末。

    小白毛搭讪夏沁伊未遂,在食堂大声羞辱夏沁伊,紧接着孙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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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包揽三食堂的招牌反沙芋头,在她身后排队的小白毛看见,当场对着孙瑾安就是一顿国粹输出。

    孙瑾安站在人群中面不改色,三言两语就把小白毛“求而不得,反生毁意”的小人行径嘲了个底朝天,小白毛气急败坏想动手,被同伴死死拦住,最终以孙瑾安端着芋头山飒然离去为结束。

    前因后果拍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夏沁伊在学校里本就深受瞩目,小白毛去跟夏沁伊搭讪的时候,就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手机录像,午休还没过,视频就已经上传到了学校的论坛里。

    入学的新生大多都喜欢逛论坛,她们宿舍里张蔚尤其喜欢八卦,而八卦又是敲响友谊大门的敲门砖,于是她们三个人在一下午的激情八卦中,不但建立了友好的宿舍关系,同时也知道了孙瑾安这号人物。

    只是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睡裙女侠居然是她们的舍友。

    感叹一番后,张蔚继续道:“其实就算你有手机,也不一定能够能看见你自己的英姿。”

    孙瑾安不解:“为什么?”

    张蔚:“那普信男被群嘲,还没过一个小时,就威胁楼主把帖子删了,幸好是我手速快,保存了视频。”

    孙瑾安笑了笑,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对了,”林亦想起什么,忽然转过头来说了一句,“还有一件事,你应该也不知道。”

    孙瑾安看向林亦:“什么事?”

    林亦却没说,而是看了一眼张蔚。

    张蔚想了一下,也觉得这件事告诉孙瑾安比较好,毕竟她为夏学姐路见不平一声吼,两人应该是认识的,而且是关系很不错的那种,万一有机会,她还能再给夏学姐出出气。

    “下午有个人还开了个帖子,爆出不少夏学姐的‘黑料’,说她被油头富商包养,脚踩五只船,是个高级捞女。”

    孙瑾安诧异一瞬,眉头拧了起来,“开帖子的人是谁?”

    张蔚一脸嫌恶,“不知道,是个新号,不过我猜十有八九是那普信男的小号,他被马学姐怼走之后,不是还大放厥词来着,内容跟帖子说的差不多。”

    一想到这个,林亦就来气。

    虽然她不是夏沁伊的迷妹,但好端端的给一个女生扣这样的帽子,恶心程度不亚于生吞小强。

    “更恶心的是下面明显有人带节奏,煽动舆论,说夏沁伊身为学生代表,道德沦丧,败坏学风,不配为景青学生,甚至还有一大票人公开要求学校开除夏学姐,简直气死人了。”

    孙瑾安声线冷沉:“你说什么,开除?”

    怪不得妈妈一晚上都火急火燎的,送她到宿舍楼下就急着走了。

    原来是夏阿姨出事了。

    “对,对啊。”林亦被她陡然变冷的脸色吓了一跳,说话都说不利索,“我也是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讨论才知道的。”

    很快,林亦也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她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连我们都知道帖子里的黑料是空口无凭瞎捏造的,校方肯定不会因为这种恶意造谣开除学生会主席,而且夏学姐晚上不是还来送东西给你了吗?一定没事的。”

    东西不是夏阿姨送的,孙瑾安也顾不上解释,满脑子都是夏阿姨突然被攻讦,会不会是跟她惹怒小白有关?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贸然去找夏阿姨也帮不上忙,甚至是添乱。

    只能换个角度想,妈妈还能特意跑一趟来给她送东西,说明事情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以夏阿姨的家境,说她被富商包养,不如说她包养小白脸来得更切实际。

    熄灯后,她躺在陌生的宿舍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其他人都在为即将展开的大学新生活兴奋不已,不知道是谁起了个话头,几个人开始聊了起来,孙瑾安也会在被cue到的时候回应几句。

    但她心里有事,也没太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浓,寝室里逐渐响起均匀平缓的酣睡声,只有孙瑾安还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双干净的眸子直直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四周都安安静静的,她沉浸于黑暗之中,一种穿越的实感骤然袭来,裹挟住她,心里逐渐开始发涩。

    短短一天,天翻地覆。

    白天还能忍得住,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尤其身处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所有的安全感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不见,想抓住些什么,却无论怎么抓都抓不住。

    不知道原来的时空怎么样了?

    那里会不会也凭空出现一个自己?

    如果没有。

    爸爸妈妈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急得直接从颁奖典礼上飞回来?

    外婆一觉醒来看见外孙女消失了,会不会吓得把外公的耳朵拧下来?

    夏阿姨来接她没找到她……会不会很难过?

    她们说好报道的第一天,夏阿姨要亲自开车送她去学校。

    窗外的蝉鸣不绝于耳,吵闹得令人心烦,直到细细密密的小雨猝然落下,蝉声才小了一些,濛濛的湿濡气息钻进窗缝,带来阵阵清凉,孙瑾安轻吸了一下隐隐发酸的鼻子,意识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迷朦。

    梦里,她一个人正坐在操场上哭得稀里哗啦,一转眼就被夏阿姨抱进了怀里。

    不,是夏沁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