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侍自从入宫以来,每日殚精竭虑为陛下打理六宫十二司之事,调度宫中人员,安排各项事宜。”
“可以说是尽职尽责,可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宾位。每年俸禄也不过三百两银子。但衣不可用织花绫罗,食不可知山珍海味。可反观德君,凤尊,甚至赫连帝卿。他们无杂事劳形,却享尽荣华。这叫臣侍如何不记恨?”
万里黎这才开始,仔仔细细的打量傅其琛。
从他银丝细织,宝石点缀的头冠,冠落流苏,以珍珠为缀,每一颗珍珠都如同明月般皎洁,其价可比千金。
他身上的暮山紫的衣袍,价常以寸计。
衣袍上金线勾勒,吉祥如意的团花图案,需要绣郎绣上好几天。
腰间的玉带,带上的饰物,甚至他的足下,一双简单黑色的靴子,都绣了花纹,镶嵌着一颗夜明珠,与头冠相呼应,熠熠生辉。
万里黎沉默良久,甚至在心里默默盘算起了江淮三陵十三郡的家底:“所以你穿着这一身,来告诉朕,你这是在记恨他们享尽荣华?”
“与其说,臣侍记恨陛下对德君的诸多优待,不如说更记恨德君。”
“有德君在,陛下无论何时都敢以身犯险。受人挟制。如此这般,让臣侍如何能不记恨?这事不仅臣侍知道,其他人也知道。”
“要不如此,为何赫连帝卿独独跟德君过不去呢。”
万里黎良久不语,随后道:“那你今日来,是想朕如何处置你?”
“臣侍因妒生恨,残害他人,更伤害一国使节。家法可罚,国法亦可罚。”
万里黎一拳砸在书案上:“你说了这许多。是想和朕说家法和国法的?若是朕想定案,早就命人去万寿宫了。还会在这和你废话。”
傅其琛眸底闪过一丝喜色,他赌对了,尚尊和万里钰此事办的确实愚蠢,但偏偏有一个转机。
如今万里黎最为难的,根本不是谁或者是为什么将赫连帝卿推了下去?
这已经是事实,她为难的是该如此何解决此次危机。
不管如何,万里钰也好,他也好,都是大楚人。但伤害了赫连帝卿就是大楚之责,若是西宛以此问责,那就有损两国情谊。这也就是万里黎今日屏退众人单独见傅其琛的理由。
傅其琛眨了眨眼睛,随后道:“其实家事国事都是一样的。让臣侍好奇的反而是赫连帝卿。”
“陛下虽然将缬芳殿团团围住,但赫连帝卿的宫人却不急不躁,都不找陛下要个说法。反倒是鸿胪寺内西宛使者接不到宫中的消息,开始急了。”
“朕对外只说了贺年帝卿染病,不方便见人,但这只是缓兵之计。只怕,过几日,万一他们一定要向朕要人,朕也无法。”
“陛下,为什么要退却?何不召见他们呢?”
“朕现在连躲都躲不及,还要召见他们?”
傅其琛压低声音:“陛下不觉得奇怪吗?西宛使臣非常赞同帝卿嫁入大楚。要不然两位使臣也不会让帝卿为正使,还纵容帝卿诸多出格的行径。”
“可是在臣侍看来,赫连帝卿却不一定想要嫁给陛下。”
确实如此,赫连·星澜用心不纯,所以赫连·星澜所想,并非是两位使臣所希望的。但赫连·星澜早晚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一旦他醒来,为了德君也好,为了大楚也好,万里黎反而被动。
但是,赫连·星澜所为,两位使者绝计不知。既然这样……
万里黎重新拾起面前的镜子,这么漂亮的东西,却让她再次看见最丑陋的人心:"镜子就是镜子,人可以从镜子看到自己想看的,可镜子未必能看到自己爱看的东西。”
“当初为嘉儿选伴读的时候,德君和朕说过,有时候文才学识未必是第一位的,朕觉得很有道理,可朕真不明白为何有人文才学识和人品处事竟一样都沾不到。“
傅其琛只能,再度叩首,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哀求:“贤父之于女也,慈惠以生之,教诲以成之,养其谊,藏其伪,时其节,慎其施。①可这个孩子没有这样的福气,有父母在旁,施以慈爱,教诲成人,固仁义之心,消虚伪贪婪之念。”
“叫人如今只能望其康宁,再愿其可成家。如此便足够让已是鳏寡孤之人,欣喜不已了。“
明王正君当初拼死才生下这个女儿,又是大楚唯一一个嫡长孙女。
如何不贵重?
明王是蠢,不提她早年前做过的那些事,当初还勾结瑞王给她下套,可是到底明王已经玉殒。
这个孩子,如今除了一个祖父竟然也和她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命数了。
鳏寡孤之人……
无论真假,这话已经足够让万里黎心里酸涩:”罢了,万里皇室,子女多舛。”
“朕也不愿再为难她,禁足三月,每日以指尖血写观音心经三篇,愿观音慈心,消其罪恶之念。也让她知道什么是十指连心之痛。”
“当知孝乎惟孝,友于姊妹。”
傅其琛终于等到这句话:“臣侍明白了,多谢陛下宽宥。”
待傅其琛走远了,万里黎才长长叹口气。
瑞宁才小心的踱步进来,询问万里黎,要不要歇息?
“歇了吧,明日让两位西宛使节入宫觐见。”
第二日,紫宸殿外。两位西宛使者请到了御书房,二人候于殿外,却来回踱步,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是近半个时辰,瑞宁才匆匆而来。带她们觐见,
只见御书房内,万里黎面色不虞,抚首叹气。
苏曼·那木尔和北吉·乌利行礼后相互对视。不知到底所发生何事。
北吉·乌利上前:“不知大楚国主,为何叹气?”
万里黎沉痛道:“朕只是觉得对不起帝卿。对不起西宛和大楚的相交之情啊。”
苏曼·那木尔也有了一丝慌乱:“陛下何出此言?不说别的,我西宛两朝国主至今都深受陛下当年相救之恩。”
“大楚与西宛更是由陛下开始结金兰之谊。甚至于我国帝卿都即将许给了陛下。”
“两国渊源深厚,情比金石。陛下何来亏欠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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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朕和帝卿将结夫妻之谊,有些话作为妻子,朕不能说。但是作为大楚国君,月华又是朕的姊妹,朕却不能不说。实在让朕左右为难啊。”
两人互看了一眼,随后行礼道:“国主乃大楚国主,当然先为君,后为妻。如果帝卿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国主早早说来说来,我们也好劝一劝,是不是?”
万里黎装作沉沉思索片刻,随后才道:“你们这两日应该,没收到宫中来自帝卿的消息。”
“朕实话实说,是朕将帝卿所居的缬芳殿封住了,且不许一人去前去探望。”
北吉·乌利问:“不知为何?”
万里黎做挣扎装:“昨日帝卿邀朕于宫中花台之上饮酒。畅谈一番之后,他却突然向垂泪不止。”
“说有一事对不住朕,但无论如何都要朕答应。甚至还以死相逼。”
“朕只能询问,谁知……朕实在不愿意说帝卿之请,不光两位使臣可能不信,而且实在有破坏帝卿和月华国主的姐弟之情的嫌疑。“
“但朕也不愿意照帝卿的意思做。毕竟,此事也绝不是朕一言的事,说出来只怕会危害到两国多年来的情谊。”
苏曼·那木尔和北吉·乌利:“国主容禀,帝卿毕竟是男子。若他说了什么事情,陛下切不可尽信。”
“唉,朕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帝卿言之凿凿。”
“其实这本是西宛之事,朕只能避嫌,就怕帝卿胡言乱语,只能派人将帝卿所居团团围住,以防帝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反而叫你我双方都难办啊。”
北吉·乌利连忙行礼:“多谢陛下。”
“使臣刚刚才说,两国有金兰之谊,何必多谢呢?”
“赫连帝卿也算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朕实在不忍对他动粗。”
“他毕竟只是一个男孩子,年纪也小,劝解劝解他也就懂了,何必要闹到如此地步,还硬要将他许给朕。”
“他好歹是一国帝卿,这般不匹配的婚事实在不是良缘。你们是不是要再斟酌一下,或许再劝劝月华和北沙部主退一步如何?”
北吉·乌利见万里黎说的如此动情,心中亦然认为赫连·星澜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了。
于是只能道:“帝卿自从知道我们要出兵南沙部。闹得不行,国主只能让他出使大楚,想支开他,谁知他居然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准备出使事宜。”
“我们本以为帝卿是对国主有意,毕竟出嫁之后他也就算大楚的人了。怎么知道帝卿居然还惦记着南沙部。”
这时,苏曼·那木尔拦住了她,北吉·乌利不解。
荒唐,朕让你入赘,随后告诉你,不许惦记你母家,就算你的母家人被杀了,你也不许反应。
你会答应吗?
万里黎心中有了底,南沙部?这不是赫连·星澜的父族吗?居然和南沙部有关系?
但做柔声劝道:“朕就是想到月华和北沙部主定有考量,怕赫连帝卿闹事才封了缬芳殿。只是南沙部毕竟乱了这么多年了,何必急于一时还闹得到出兵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