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难寄。
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有风从窗外吹了过来,温不凉,吹乱了他刚漫过耳际的头发。
年轻的班主任微微地挑了一下眉,抬手轻拢了一下,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字画,又朝窗外看了过去。
窗外,有云飘过,洁白透明,似一缕轻烟,浮在湛蓝的天宇。
那样的晴空,忽然让他想起那本泛着岁月印记的宋词来。
那是,二年级暑假到来前,王老师送给他的。
而如今所有关于王老师的念想都只有那本泛黄的宋词了。
一阵清脆的鸟鸣,忽然间的传了过来。
年轻的班主任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发现鸟儿飞地的痕迹,但,那声音仍真实的存在着。
就像泰老先生所说的,Ileavenotraceofwingsintheair,butIamgladIhavehadmyflight。
他的世界现在没有了王老师,但,王老师却是那样不容忽视地留在了他人生的记忆中。
“同品银烛秋光、共渡天阶微凉。”
曾经相约,哦不,是他单方面的认为,如果有一天,他衣锦再还乡,王老师定然为以他为豪的。
于是,在走出刘小后,在镇西中学时,他曾见到过王老师,王老师每次都笑着说,听你现在成绩不错了。
他听着,便点头,便微笑,应声道:还凑合。
王老师便点头笑笑,朝远处的路口看了看,又回过头来,看向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虽然,我和李校都不太看好你……
啥?小王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是亲生的嘛?
咳咳,是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嘛?
居然说不看好他?
那一年二年级,那两年,天天像个花痴一样看朝他笑着,莫非是他的错觉?
小王杨脸上的表瞬间丰富了起来,朝王老师瞟了过去。
居然把他傻瓜骗了两年了!
还有,李校长不看好他?他才不相信呢?
小王杨把嘴一撇,低头朝脚下的泥泞小路看了两眼,王老师在挑拨他和李校长的师生关系。
在他的记忆里,李校长是看中了他,才让他六岁入学的,毕竟,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七岁才上幼稚班的。
更何况,在五年级的时候,李校长还亲自带他数学的呢。
咳咳,虽然李校长一直都在带五年级的数学,但是,李校长每堂课都有提问他的。
这是看中什么?这不是特宠是什么?
王老师居然欺负他,说他不被李校长看好?!
小王杨抬起头来朝王老师看了过去,在心里默默的把王老师啐了一口,呸!
半年不见,又不待见他。
“虽然不看好,但是,”王老师笑了笑,收回视线,“心里对你还是存有一丝期望的。”
啥?小王杨双眼圆睁,朝王老师翻了个白眼。
王老师这说话喜欢大喘气的癖好,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呀!
小王杨夸张地抬手在前捋了捋:“王老师,唉。”
王老师呵呵地笑了两声:“唉什么唉?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你这样轻易就人左右心,别怪我真看不起你。”
小王杨:……
好吧,还是他记忆中,那副不待见他的模样。
“给我好的,混好点,再回来见我,好歹我也是你的启蒙老师,”王老师把眼一斜,“混得太差了,考不中师中专,就别来见我啦,我丢不起那人。”
小王杨闻言脸色一青,朝王老师看了过去,迎上王老师那坚定的目光,不由得心里一怔,很认真的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便以为那是王老师和他的约定,或者,是他单方面以为的约定:等到他考上中师中专,再去找老师炫耀。
说得容易,做到,往往却很难。
中考结束了,他的成绩出乎意料的好,全校四百多的学生,他以全校第二的成绩被静云中等师范院校录取了。
欣喜之余,他忘记了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那个说,他若混得太差会给那人丢脸的人。
一别四年,他原以为三年结束,再他可以荣归故里,可是班主任对他说,学校针对优秀的学生实行了五年制教学,毕业出来后可以教中学的,要不,你再继续读两年?
小王杨,哦,不,已经年满十六的少年王杨,抬起清澈的眼眸朝班主任看了又看。
那个年轻的班主任被他看的有点不自然,微微地低了一下头,片刻又抬起来头,朝他肩上拍了一下:看什么看?都是男人,再看,眼珠给你挖出来。
听着班主任那小火爆式的话语,少年俊秀的王杨忽然想起了那个遥远年代里的故事来。
在那个久远的年代里,也有一个人时常冲着他,看什么不知道好好学习。混得那么差,他丢不起那人。
俊秀的少年王杨,看着眼前年轻的班主任,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又想起了多年前的王老师了。
只是,已是很久不曾再见到了。
他才忽然发现,原来,他一直记得王老师的那句话,混得太差,会给王老师丢脸的。
他忽然很想回家,想去看看那个教了他两年,笑了他两年,怼了他两年的那个人了。
五一放假的时候,在大片的麦浪里,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正在田间忙碌着,一如其它的村民,挥洒着手臂,在给麦子打着药呢。
看起来,还真像模像样的。
少年俊秀的王杨嘴角抽了抽,径直走了过去,挡在了那个的面前,挡住了那人左前方的阳光。
那人扭头朝他看了过来:“挡什么路?这里是你呆的地方,滚……”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少年俊秀的王杨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滚?王杨老师居然让他滚?太不给他面子了。
少年俊秀的王杨,很想扭头走人,但是,想了想,忍。
他今天可是特意来找王老师的,怎么说能滚就滚了呢?
况且,王杨低头朝脚下的地面看了过去。
这四周的麦田,眼看着都快要成熟了,他此刻站在田间的田梗上,真要按照王老师的吩咐,滚起来,肯宣要破坏即将丰收的庄稼的。
大半年的心血可不就白费了嘛?
“王老师,这里没法滚呀?”少年俊秀的王杨,咧了咧,“要不,我换个地方滚?”
“你,你是?”王老师看着少年俊秀的王杨,一时间有些恍忽了。
这混小子的话,听着有些耳熟的呀,可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王老师眨了眨眼睛,朝少年俊秀的王杨又看了两眼,这小子长得太白净了,哪里冒出来的?
他认识他嘛?
看样子,这小子好像是熟人,但是,他真得不记得了!!
他一个桃李满天下的人,这一生都走过了五十三个夏秋冬天了,他记得人真得越多了。
不胜枚举呀。
但是,这个白净的混小子,是谁家的?是他的学生嘛?
他真得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