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夕,定国公被围困于大昌圩,粮草断绝、自焚而亡,叛党重要将领死伤过半,剩下的一小半被押解回京,经审问,确实为定国公联合御马监王焕全,里应外合起兵造反。
千闵亦去查了那挥刀自刎的东厂侍卫一家,结果无甚特殊。
好像王焕全会趁机撞墙自尽,确实就是一场疏忽和意外。
至此,两位主谋接连丧命,查无可查,历时三个月的平叛之战最终尘埃落定,京城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掌印张茂林近来的身体状况更加不好,为了方便照看,白惜时入宫的频次也越发多了起来,很多时候都是宿在宫中。
腊月十五这日,白惜时回了一趟府中,这一回才听孟姑姑提及,解衍即将要及冠。
及冠礼于男子可谓是一件大事,也代表男子正式自立成年。解衍如今既已经没有长辈为他筹备此事,白惜时便让彭管事与孟姑姑一起去操办。
念着毕竟是一生中的大事,白惜时抽空,也为解衍准备了一份生辰礼。
及冠礼那日,府中热热闹闹,没有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辈在,白惜时便亲自回府为解衍加冠易服,程序化繁为简,但不该少的礼仪规矩也都依次过了一遍。
礼成之后,她取出了一顶玉环白金冠,郑重为弱冠之年的男子戴在了束发之上。
这是白惜时托宫中手艺精湛的匠人按照图纸打造的,不得不承认,戴上这顶金玉冠,越发衬得解衍清贵俊逸、英气逼人。
重要的日子,总要说些祝福之语,白惜时便也没有吝啬善意,笑对着男子道:“凛冬散尽,星河长明。从经往后,愿尔顺遂无虞,所行化坦途,所念皆如愿。”
解衍今日一身锦衣华服、长身玉立,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日进士及第、打马游街时的意气风发,漆黑的眸子犹如晴日静水,微风一吹,便泛起粼粼浅光。
男子同样回之以微笑,“谢厂督。”
旧事归尽,新元肇启。
解柔云在一旁看得直抹眼角,自入白府以来,她已从日日活得提心吊胆到渐渐适应,甚至,在今日这般融洽温和的氛围下,产生了一直留在这里也不错的念头。
其实,厂督真的挺好的。
不仅没有苛待过她与哥哥,亦会为他们出头,而与那些被发卖至烟花之地的女子相比,解柔云真真无比确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留下来,留在白府。
除夕夜的前几日,孟姑姑正在赶制香囊,大魏的新年有赠香囊图吉利的习俗。
白惜时从盥室内走出,披散着一瀑半干的青丝回到床边,便看见亮堂堂的烛火下,孟姑姑一针一线,正在香囊上绣着一只于绝壁上攀登的山羊。
今年是羊年,所以孟姑姑给每一个人的香囊上,绣的都是不同形态的羊。
白惜时觉得有趣,凑过去看了一会,继而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姑姑会绣麒麟吗?”
“会。厂督是想将你的香囊换成麒麟图样的?”
“不是。”
卸下了一身男装和束缚,在这间屋内,在孟姑姑面前,是白惜时最放松的时刻,眼中漾起点点笑意,“我想让姑姑帮我再绣个香囊,送给一个朋友。”
思及此便找来笔墨,白惜时在纸张上慢慢描画出一只威猛的麒麟兽,只不过在这只麒麟的脑袋上,还戴着一顶憨态可掬的绵羊帽子。
白惜时画完观摩了一阵,又提笔修改了几处,满意之后才推至孟姑姑的面前,“就绣成这般形态的,姑姑可以吗?”
“这麒麟模样好生新奇,又威风又……有些可爱。”孟姑姑端详了一阵,笑了起来,“应该是可以的,我且试试看吧。”
“厂督如此用心,是要送给什么重要的人吗?”
白惜时:“故交。”
魏廷川如今在京城早已没有家人,自然也没人会为他准备香囊,都说新春香囊寄托美好的祝福,那便愿他在战场上犹如这麒麟般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也如这绵羊,绵长如意,长乐时祺。
孟姑姑做香囊的速度很快,没过两日,原先那纸上画着的图样便栩栩如生绣制在香囊之上。这日碰见厂督回府,知她一会还要再次出门,不知道又到何时才能回来,孟姑姑便直接趁四周无人,在厅堂内将香囊拿了出来,问厂督可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白惜时仔细端详了一阵,实在觉得这香囊独特又精致,就是右下角,空了一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姑姑,能否再在这枚荷包下方绣个字?”
“厂督想绣什么字?”
“川。”白惜时道。
实在是看出了厂督对那位友人的特殊,孟姑姑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写字不大好看,不如厂督替我先写在香囊上头,然后我照着印子绣上去?”
觉得可行,白惜时便当即挑了最细的一支笔,在香囊上写了起来。
一气呵成、端正清秀,在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解衍正好阔步走了进来,男子低声禀报,“厂督,一切就绪,可以出发了。”
闻言停笔起身,白惜时将那香囊又交还给了孟姑姑,“就按照这个绣吧。”
可能是那香囊的图样太过新奇,亦或者是颜色惹眼,总归解衍在抬头之际,恰巧看见了孟姑姑将香囊收入袖中,同时也隐约看见了那刚写上去的暗色字体。
虽距离隔的有些远,瞧得亦不是很真切,但还是像极了一个字。
眸光随之一顿,解衍于原地驻足片刻,最后还是孟姑姑的疑问让他恍然回神,继而转身抬步,快速跟上了已经迈出门槛的白惜时。
很多人其实都知道,大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姓解名衍,字淮州。
而那个字,很像“州”。
会是“州”吗?
解衍此前的人生中,难得会有觉得矛盾的时候,但自遇见白惜时以来,这种情绪似乎开始时常光顾他的生活。
想回避,想远离,明知不该,却也会克制不住想要走近。
正如那一枚香囊,他也会控制不住地猜测,厂督亲笔题字,难道是要给他?
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他甚至没有进一步去求证心中的疑问——厂督古怪的脉象。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他为什么会时常挂心在意?
这个答案,解衍不愿深想,甚至刻意忽略,因而便也没有再去探究那脉象的缘由。
不过很快,香囊一事,除夕之夜便给了解衍答案。
他获赠的,是一只绝壁攀登的山羊香囊。
解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难以忽略那萦绕上心头的陌生感
——空荡,空荡荡的坠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