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切斯特的目光不可察觉地动了动。
她伸出一只手去够茶杯，看向瞳恩，“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医院没有出具证？”
她是在明知故问。
瞳恩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萨切斯特的声线变重了一些，“或者，这对澄清真相有什么用处？
瞳恩平静低说，“我只是想知道一些细节，当时他的伤况是什么样的？”
“......”
“这个问题，也许你应该去问第一眼看到的人。”说完，她打开桌边的小木门，拉响了铃铛。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想，你应该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下一秒，书房的门被叩响，萨切斯特的助理出现在门口。
采访结束了。
瞳恩只能点头，“谢谢你的时间。”
她拿好东西站起来，跟着助理离开了萨切斯特的书房。
萨切斯特不是好对付的人。
这次她愿意见自己，也许只是为了把脏水泼给默多克的双胞胎、然后洗清自己。
可是，当问到达米安具体伤势时，她的沉默、动摇和含糊不清……
似乎在刻意回避。
瞳恩已基本可以确定，默多克家族在隐瞒达米安失去一条手臂的信息。
为什么？
瞳恩面无表情地跟在萨切斯特的助理身后，心跳却快得要蹦出嗓子眼了。
.
见她一脸呆滞地看着前方，机械地系上安全带，副驾驶上的扫地吸血鬼微微皱起眉，语气有些担忧，“你怎么了？”
瞳恩摇摇头，没有回答，踩下油门，把车快速开出了阿什兰德庄园。
将车开进盘山路，她才把手伸进领子里，关闭了录音。
车里很安静，她打开车里的收音机，却只接收到一团杂音。
她链接手机蓝牙，播了一首节奏感很强的摇滚曲，调大音量，开始情不自禁地随着音乐摇头晃脑。
迪昂感觉整个车都在震。
“你心情很好？”他好奇地问。
“嗯，不错。”瞳恩简短地回答，眼睛却格外明亮。
下了山，她没有往通行桥方向开，而是往夏特莱的中心开。
停好车，瞳恩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四十。
“下车。”
“等等。”扫地吸血鬼叫住她，他认出这是面具男追杀瞳恩的那条小巷附近。
“为什么又来这里？”
这种危险的地方为什么再来一次？
瞳恩以为他是害怕了，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请你吃饭，走吧。”
迪昂目光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回去吧。”
她收回手，径直打开车门，“你不吃我吃。”
这个时间点，路上还有不少吸血鬼，看着她一个人暴露在车外，迪昂焦虑起来，迅速下车，走到她身边。
瞳恩没有进最近的一家餐厅，而是绕了一整条街，像是在挑选。
她最终选了街尾的一间，进店直奔最角落靠窗的位置。
服务员递来菜单，她翻到第一页的血液供应单，豪气地对迪昂说，“你想喝哪个，随便点。”
迪昂没有低头看菜单，而是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我喝过了。”
“那要不吃点什么？”瞳恩把菜单转过去，“扫地吸血鬼除了血应该还能吃别的东西吧？”她不太确定地问，“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牛排？炸鱼？烤羊排？”她翻到最后一页，“要不吃点蛋糕？”
吸血鬼目光垂落在菜单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你喜欢蛋糕？”
吸血鬼点了一块苹果派、一块柠檬塔和一块蜂蜜蛋糕。
吃完后，瞳恩微笑地看着他。
迪昂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快要日出了，又到了夏特莱最安静的时刻。
餐馆里只剩他们一桌客人，服务员都到后厨收尾了。
瞳恩看向窗外废弃的钟楼，夜色下，隐约能看到院子里停着几辆车。
她指了一辆车，问扫地吸血鬼，“你能用魔法把车里的东西取出来吗？”
为了防止照片被其他人拿走，还是把它从夏特莱带走比较安心，但为生命安全着想，她不能再冒险进车里拿照片。
根据她对扫地吸血鬼的观察，他应该会一些移动物品的魔法。
毕竟他是她花钱买来的，物尽其用，让他帮忙去照片不过分吧？
况且，她已经很人道主义地请他吃了蛋糕。
迪昂眨了眨眼睛，红色瞳孔透出一种被无良老板压榨的无助感。
她的语气莫名心虚起来，“我知道这超出你的工作范围了，不行的话......”
“我可以试试。”
瞳恩惊喜地睁大眼睛，“太好了。”
她用手机画好一张示意图，并加上了一些注解，转了个面给迪昂看。
“能看懂吗？”
迪昂低下头，手机屏的白光照得他的轮廓清晰干净，简直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他仔细看了一遍，点了点头。
瞳恩的目光久久地停在他的脸上，语气突然严肃，“你要答应我，不能看那张照片。”
“好。”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
那辆白色的车停在暗处，很不起眼，但是吸血鬼的视力很好，他很快就确认了了驾驶座侧玻璃的位置。
他的目光聚焦，下巴微微向下压。
瞳恩也紧张起来，伸长了脖子看向钟楼的方向。
突然，一阵细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瞳恩眯起眼睛，发现她的车窗碎了！
她目瞪口呆地抓住迪昂的手臂，“你怎么把我车窗砸了了？？”
迪昂被她一抓，注意力被转移，碎了的玻璃一瞬间从半空中，落在了地上。
他皱了皱眉，语气很无辜，“不弄碎，要怎么开？”
“你不知到窗户可以降下来的吗？算了......”瞳恩叹了口气。
也怪她自己想得不够周到。
“没人看到吧？”她问迪昂。
迪昂摇了摇头。
“继续。”她抓着迪昂的手没有放开，“小心点。”
迪昂重新集中注意力，副驾驶的地垫被掀开，里面是一张照片，秉承着不能看的宗旨，他让照片保持背面朝上，从漏风的窗口送出来，沿着一辆辆的车底来到钟楼的院子外，穿过一条无人的街道，爬上店铺的墙，从窗户的缝隙来到他们的桌上。
瞳恩不可思议地看着倒扣在桌面上的照片，放开迪昂的手，捏起一角确认了下——
是那张照片。
吸血鬼将双手抱在胸前，瞳恩长舒了一口气，将照片收进斜挎包的最里层，拉上拉链，迅速站了起来。
“走，回家。”
一把吸血鬼送回家，瞳恩就马不停蹄地去公司。
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从车上走到黑页楼里，烈日短暂地晒在她的肩上。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只行尸走肉的丧尸，肌肉酸疼、胃里空空，吊着一口气在行动。
编辑部里大家都在埋头苦干，电话铃和打字声像按下了单曲循环。
小芝倒是挺悠哉的，瞳恩不在，没人给她派活，只管摸鱼。
她正在梅琳娜的暮拉岛粉丝群里和网友讨论怎么抢票，比查案还专注，完全没注意身边的座位多了个大活人。
瞳恩喝了口水，看向卡特的办公室，百叶扇没拉下来，他在里头开小会。
她打开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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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朝那边投去目光，有一瞬间居然和卡特对视了，连忙尴尬地低下头。
过了会儿，主编室的门开了，她赶紧站起来，拿着准备好的资料，穿过一排排工位，赶上最后一个出来的人，撑住门，跨进主编室里。
“嗨，你现在有空吗？”她扯了个笑容问。
卡特一抬眼，差点没被吓死。
瞳恩脸上两个凹陷下去的黑眼珠，白得像是被吸血鬼吸干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滑着椅子连连后退，“喂喂喂，你你你，你是被鬼附身了吗？”
瞳恩无语道，“有那么吓人吗？”
“你照照镜子吧！”
瞳恩翻了个白眼，把资料放到桌上，“昨天我去夏特莱了，见了萨切斯特，她跟我说了一些关于达米安案子的事，亲口承认，她没有杀死达米安。”
她将桌上的u盘举起来，“这里有录音。”
卡特的目光从惊恐稍微平息了一些，他重新靠近桌子，打开资料，“没想到，你真继续查了。”
瞳恩点头，“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卡特看着纸页说，“她之前都开记者会承认了，为什么私下改口？万一是想利用你洗白呢？”
“洗白也许是她的目的之一，这样她就能解除禁足、重新开始一些政治活动……”瞳恩顿了顿，“不过我有证据，达米安的死因绝不是她所承认的‘误吸血过多而死’，真正的死亡原因还要继续查......”
她看了眼卡特光秃秃的头顶，“我知道报这个案子有些阻力，,但真相永远是第一位，不是吗？”
卡特粗略地翻了翻资料前面的文件，“我需要向上面请示一下，你先出去吧。”
.
回到工位，小芝总算不再沉迷群聊。
看见瞳恩她面露惊异，“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瞳恩趴在工位上，“睡眠不足......”
小芝把椅子滑到她面前，“你简直像被吸了精气。”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难道是昨晚，和你的吸血鬼小白脸.......”
“什么吸血鬼小白脸......”瞳恩的声音含含糊糊的。
“就是上次跟我们一起去夏特莱那个，又帅又听你话的吸血鬼啊。”
“什么小白脸......那是我的......”
没等瞳恩说完，卡特突然出现在了她们工位旁边，“瞳恩，起来。”
瞳恩惊醒，猛地眨了眨眼。
“埃文斯要见你。”
听到这个名字，瞳恩瞬间不困了。
小芝惊讶道，“埃文斯·艾克利？《黑页》的主编？他见瞳恩干嘛？”
卡特假笑道，“还能干嘛，聊天吃下午茶啊。”
中午十二点吃什么下午茶？
小芝意识到他是在阴阳怪气，尴尬低笑了声，低下头看手边的资料。
上了电梯，瞳恩问卡特，“你说的向上面请示，就是问埃文斯？”
卡特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理了理帽子，“不然呢？还有谁。”
电梯来到26楼，卡特率先迈开步子，留给瞳恩一个背影，“你不是一直想回国际新闻部吗？那就好好表现。”
会议室里空荡荡、冷气充足，瞳恩和卡特面面相觑了十几分钟。
这是老狐狸埃文斯一贯的操作。
让人空着肚子在饭点开会，自己却迟迟不到。
瞳恩打了个寒战。
卡特瞟了她一眼，“我的外套要不要穿？”
瞳恩连连摇头，“不用了，谢谢。”
卡特“啧”了一声，“你还嫌弃上了？”
瞳恩尬笑道，“没没没。”
卡特的白眼刚要翻起来，又马上瞪大，坐直坐正，面向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