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错觉——
姑娘今日的笑,似乎多了两分真心。
只是姑娘自言自语,依旧毒舌不饶人:“到底是个从乡下来的蠢笨丫头!窑女下贱……连青楼女也不如,她不知道?”
“姑娘!不下贱地,我们认识的很多人,已经化为一捧黄土了——”
秋蝶加重语气,反驳自家姑娘自轻自贱的话。
“有的,甚至葬身在别人肚子里……我们至少到现在,还是好好的,这不好吗?”
妘叶瞟她,没有答言。
林思泠挎着空篮子,一路喜滋滋地捏着衣里那串小钱。
林莹莹买一担柴10文,够烧一个月。她卖一点菜,挣25文!
房租最低100文,加上户籍办理费1两,抛着算,她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凑够独立资本?
越想越兴奋。
明天去集市看看肉价。
天天吃素也不行,得荤素搭配,才能养好她这小身板!
脚下生风回到租房。俞婶儿等人已经洗完衣裳回家做饭了,井边一滩水迹,踩得处处是脚印。
房东王婆婆的孙女王大丫,一个人站在井边,吃力地双手扳动井轱辘,弯腰打水。
林思泠连忙放下篮子跑过去:“王姐姐,我来帮你!”
别人对她的帮助,她牢记在心,有机会一分还十分。
当然,仇也是一样的。
对于她的热情,王大丫有些不适应,握紧井轱辘的手,没有松。
林思泠没能接手井轱辘,只好等王大丫将一桶水拉上来后,才搭把手将水桶提起,把桶里的水倒进对方木桶里。
随后,又协助井盖还原。
王大丫细淡的眉毛微动,表情一如既往木讷。拎起桶,自顾自低头回家了。
林思泠并不在意她的反应,掏出铜钥匙,开了自家房门。
时近晌午,腹中饥饿,她放下空篮子,开始舀水熬粥。
林莹莹给的小半碗糙米应该是留作晚餐的。而她饿得等不到晚上,先煮出来把自己那份吃掉吧。
晚上那顿,种植的作物该成熟了。熬粥同时,将脏衣裳收拾在水盆里,端到井边洗。
听说有钱人家用的是加了各种香料的澡豆,她家这条件,就用个皂荚吧。
皂角砸烂,与衣物合在一起用洗衣棒反复敲打,起到一种肥皂的作用。
至于穿越女做肥皂发财什么的,她脑子转转念。
如此混乱的世道,灾民流离失所,肥皂做出来卖给谁?
有钱人吗?
她一个九岁孩子,拿什么保护方子?没得惹火上身。
与其费精神做肥皂,不如先老老实实种菜。至少菜这个东西,能拿得出手又低调。
前任租户在厨房里牵了根绳子,借助灶火,能起到烘干的作用。缺点是让厨房越发潮湿。
林思泠想将绳子改栓在屋檐下。
无奈她踩着凳子手都够不着,且怕衣裳晾晒外面给人偷了。毕竟林莹莹的衣裳是棉质,没补丁比较好。
纠结一番,仍将衣裳晾在厨房里。只是床凳得挪位置,不然正处在湿衣裳下。
正忙碌,听见有人敲门。
林思泠从凳子上下来,抖抖衣摆上溅到的水,双手湿哒哒地过去开门。
外面人是邢峰。
瞧她一眼,又瞅门里:“泠丫头,你娘在吗?
“她出门了。
林思泠对不待见的人,不想强颜欢笑装亲近,语气淡淡回答。
“啊……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邢峰有点失落。
林思泠蹙眉:“她说办事,晚上才能回来!
邢峰犹豫一下,将一个油纸包交给她。
“好吧……泠丫头,把这个交给你娘。不要动里面的东西!等你娘回来,你们再一起吃。
吃……难不成送的吃食?
目送邢峰离开,关上门,林思泠迫不及待打开油纸包。
果然,三层油纸包着十片卤肉。红的鲜艳,白的凝脂。闻一闻,香味醇厚;戳一戳,软熟滋润。
每一片有半个巴掌大小,切的薄如蝉翼,能看清肉的纹理。
林思泠舔了舔嘴唇。
上辈子,沾了一丝肥肉的瘦肉她不吃,嫌腻。现在,见着这薄薄的十片肥卤肉,她恨不得一口吞下。
忍了又忍,流着口水重新将肉包好。
哼,狗男女互通款曲,她才不稀罕这么点东西呢!
还叮嘱她什么不要动,等林莹莹回来一起吃。林莹莹回来,会舍得分给她吃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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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生气。怕她偷吃,还非要让她当个见证他们“清白的二传手,啊呸!真当她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吗?
将油纸包扔在林莹莹的床头上——
几片肉而已!等挣了钱,她自己也能大鱼大肉买来吃!
怒火中烧的林思泠,故意加水把粥熬的很稀,她连喝三碗,撑得滚瓜肚圆。打着饱嗝,躺上床凳补眠。
感受着身下的硬邦邦,心想,有了钱,还
得买张床才是。不然,人迟早睡废。
只是,怎么向林莹莹解释钱的由来呢?
独门立户,当务之急。她作为孩子,短时间内却无法摆脱林莹莹这个监护人,自己当家做主。
一如在宋家村的处境。
没有林莹莹,她奶周老太甚至可以直接将她卖掉。
所以问题回到关键原点。
要么冒险一个人过躲躲藏藏的生活;要么依靠金手指收服林莹莹,维系好现有的家。
林莹莹申时到家,脚步轻快。
看见她早上挎走的小包袱不见了,林思泠猜测其是不是绣的喜帕卖掉了,所以这么高兴?
林莹莹揭开锅盖,盛碗稀粥当开水一口气喝了,抹嘴皱眉:“今天的粥,怎么熬得这般稀?”
林思泠心说:你自己拿出的那点糙米心里没数吗?
“不小心加多了水。”
“是你将干的自个偷吃了吧?还说什么多加了水!”
话音未落,林莹莹猛地将木勺砸过来——
林思泠躲闪不及,“当”的一声,木勺刚好打在她额头上,顿时脑袋一晕,往后就倒。
多亏站的地方靠墙,脊背倚住,没有直接后脑勺着地。只是沿着墙,软软滑坐下去。
林莹莹回来一腔好心情,这会面对素来厌憎的闺女,全部化为暴躁。扶着腰走过去,用力踹了林思泠两脚,嘴里骂骂咧咧。
“打你一下就装死!最近你倒是学出息了,在老娘跟前装柔弱——那是老娘玩剩的你知道不?”
想再踢出去第三脚时,裙子被一只小手死死揪住了——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一双眼睛喷薄怒火,潜藏无限杀机地看她。
眼睛的主人,另一只手还抓了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菜刀,抵在她的大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