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门,福居来客栈。
陈迁烦闷的挠头叹息,手中的电报内容让他想要跳脚大骂,可周围又有人,只好忍住。
这都什么时候了,蒋光头就不能忍一忍,拍封电报就能解决,非得亲自提笔修书?
自己前脚刚去见张氏母子二人,后脚老四便携带电文找来。
屋内的老四见陈迁脸色铁青,识趣的安静下来,不打算多说一句话。
坐在长凳上,陈迁将电文烧掉,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书写,而后撕掉纸张。
“回去后向通县陈恭澍组长发报,暂时停止刺杀殷汝庚。密报华北区马长官,请他拜见宋长官将二张之事汇报,将领袖的意思代为传达,先行求得宋长官密函,送至办事处。
密报马长官的事情先电告处长,由处长决断,若处长不允,此事作罢。”
老四接过纸张:“是。不过若是组长问起原因,属下该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
取出烟盒,陈迁点燃一支香烟道:“就说本部命令,有疑不答。”
“合适吗?”老四弱弱问道。
“什么合适不合适,有意见去找戴长官,别来问我。”
“是。”
陈迁吐出一口烟雾,又在笔记本上写下电报交由老四。
“向北平站发报。”
看了纸张上的电文密码,老四识趣的不问。鬼知道这是什么秘密内容,若是知晓了性命难保,还是不问为好。
将两份电报收好,老四起身离开客栈,陈迁坐在长凳上默默抽烟。他可不打算等蒋光头的亲笔书信送过来,等蒋光头的书信送来,黄花菜都凉了。
校长微操,真是让人竖起大拇指。
如今陈迁由衷感受到校长微操手法,说他地下工作不行,也不至于,毕竟是跟着某些大佬一起手搓炸弹搞暗杀的,但貌似只学会搞暗杀。
发往北平站的电报内容是询问关于那名红党干部追寻情况,戴春风为了避免情报泄露,那名红党叛徒的情况都是由陈迁汇报至本部,目的就是防止北平站内有人知晓。
北平站只负责笼统追查,后续甄别和策反将由陈迁和华北特区共同执行。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
房门被推开,张玉珩忧心忡忡走进来。
“陈长官~~~”
陈迁示意他不要叫自己长官,小心隔墙有耳。
自知错言的张玉珩点点头:“辛苦您了,母亲托我向您道歉。既然他执意要当汉奸,母亲和我商议,那么便登报与他断绝关系,他以后再也不是我的父亲。”
“我无能为力,真是抱歉。”陈迁起身拱手道。
“不必如此,连日奔波,辛苦你了。明日我便和母亲去报社登报断绝一切关系,也不会与他联络。返乡后我会孝顺母亲,绝不认他为父。”
难以评价此事到底该如何,陈迁不会向张氏母子透漏半点消息,临走之时张总队长看着妻子的背影差点昏倒,他为了国家民族,忍痛不告妻儿,独自承担骂名。
陈迁也不能做小人,只能尽力让二张放下戒备,毕竟此事非同小可,牵扯到国府能否在华北日占区获得情报上的优势,而且二张手中掌握一万多人,这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唯一让陈迁可惜的事情便是无法与红党取得联系,不然可以发展发展二张。
但陈迁想了一想,红党鼻子灵的很,或许早就派人和二张接触。
翌日。
张玉珩极力要求前去北平民声日报社,在这里登报声明,陈迁也只好陪同母子二人前往。
这对母子是雷厉风行的主,说要断绝关系那是一个唾沫——一口钉!
坐着黄包车来到民声日报社,这是专门表达民众意见的报社,刊登的内容大多数都是关于左派思想,尤其是对于民生时政方面批判的尤为之重。
母子二人进去,张玉珩直奔总编办公室,看样子早有准备。
而陈迁自觉身份是不能进去的,于是陪同张夫人守在一楼接待室,这也是为了张夫人。
相濡以沫多年,让她在外人面前说出‘丈夫是汉奸,所以离婚断绝关系’,实在是羞愧。加上她又是女人,虽然知书达理,但陈迁看见她哭红的双眼,还是劝她等待。
接待的报社文员极为友善,给两人端来茶水,并没有视陈迁仆人打扮而故意低看。
“夫人,还请您莫要过于伤心。”
张夫人垂泪道:“之前传闻拙夫从贼当汉奸,我自是一万个不信,可如今也不得不信。我们夫妻同伴二十余年,没想到他居然是如此无耻。”
长叹一口气,陈迁不知该如何安慰。
若是日后自己的亲人当了汉奸,陈迁觉得登报断绝关系是个可以接受的方式。
当然也有更好的,那就是:
一人当汉奸,全家上西天。
汉奸必被抓,抓住就杀头。
······
抵达北平日久,如今新年已过,对方也开始上班。
李屹然大褂下揣着驳壳枪,从容不迫来到报社。这次来是打探情报,摸清楚对方上下班时间,而后在其下班途中进行绑架,问出他的同伙。
脚上的棉鞋已经湿漉漉,就算是放在火盆旁烤上一晚上也还是湿的。
李屹然极为难受的靠在墙边,在墙边将脚底踩踏积累的积雪戳干净,不然走进报社让人看见会觉得没礼貌。
靠在墙边,李屹然一边清理棉鞋上的积雪,一边观察道路四周情况。
忽然看见路边售卖干货零食的小贩,最让李屹然害怕的是小贩双手没有冻疮,在如此寒冷的冬天,在外做生意的小商贩手上居然没有冻疮。
李屹然不敢大意,走上前用本地官话询问。
“这怎么卖的额?”
“一毛。”小贩热情的说道。
李屹然伸手拿起一个红枣尝了尝,又故意伸手抓了一把红枣。
“太贵了。”随后丢进花生盒子里。
小贩顿时就不满意:“你大爷的,不买就别拿,还吃起来,有你这样的吗?”
见红枣混入花生中,小贩伸手一个個捡起来,李屹然扭头看了一眼,确定对方双手没有一个冻疮。
对方是谁?
为什么要监视报社?
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料,难道说陈先生已经动手?
若是陈先生的人还好说,难保是其他人。
李屹然摸索怀中的驳壳枪,不能继续等下去,就算是陈先生追查到对方,可在这里他势力单薄,怕是无法帮忙。
大步流星走进报社,忽然有人咳嗽一声,李屹然猛地回头,愣在原地迟迟迈不出腿。
瞧见是谁后,李屹然呆若木鸡,不着痕迹从书报刊上取下一份报纸,坐在陈迁身旁阅读。
陈迁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李先生真是细心,连对面是特务都察觉到了,有空聊聊天?”
“你的人?”李屹然迫不及待问道。
“不是,华北区的人。”
“查清楚了?”
陈迁微微皱眉,回头看向报社大楼,而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李先生,现在查清楚了。”
李屹然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