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琴师
    此时青灵已退至一旁。

    姜十一娘再次上台,看见众人的反应笑得花枝乱颤。

    “诸位公子,青灵能够如此受大家的喜欢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江仙楼的福气,但想来大家都知我江仙楼的规矩。”

    台下的人依然热络:“自然知道,姜老板娘快起价吧!”

    谷纾初次见此场景不明所以,问道:“规矩是什么?”

    “江仙楼素来便是价高者得,”谷术闲抬眼:“你瞧。”

    “莫说那么多了,直接开始吧,五十两!”人群出现男子的调笑声。

    “再加五十两!”

    “区区百两何以得?吾再五十两,观清灵娘子一舞!”

    台下的公子声音此起彼伏,价格也愈发虚高。

    她也来了趣味,拉过云垂野的袖子,附到他耳旁:“我看表哥也欣赏这位娘子,不如我们也出个价。”

    “我看是你喜欢吧。”云垂野打开她的手。

    她不依不饶,再抓上他的袖子,言辞恳切:“诶!我们招来,就欣赏舞姿,不做出格之举,这不比漂亮娘子落入那些纨绔子弟手中好些。”

    “随你随你。”云垂野将钱袋仍给她,谷纾喜欢漂亮人,他亦不是第一日知道,只要不太过分,这般事情他总是随着她。

    她笑眯眯地接过云垂野的钱袋,数着里面的金豆子,颇为狗腿地夸赞:“我就知道小锤子你最好了。”

    “知道就好。”这夸赞令他颇为受用。

    有了银钱,谷纾也没有立马出价,毕竟价格水涨船高,到二百两时终于渐渐安静下来,见状,她高声:“三百两!”

    众人听是女声,感之惊奇,寻声看去。

    谷术闲也是一愣:“纾纾你这是?”

    “我见表哥喜欢,”她笑着回谷术闲,很快又补上一句:“当然,我亦喜欢。”

    价已叫出,谷术闲摇了摇头,宠溺摸了摸她的脑袋:“罢了罢了,喜欢便招来即可。”

    本有人还欲加价,看清叫价之人,可不正是平江谷氏谷相之女。

    到底在座的都是明眼人,纷纷噤声,不再叫价。

    且不说几人身份,为一个舞姬,夜掷百两,到底是不妥,总归来日方长。

    姜十一娘见价格出至三百两,笑容便是止也止不住:“三百两,恭喜中间那桌红衣的娘子,得青灵娘子献舞一夜。也感谢诸位公子娘子今日来十一娘这里捧场,今夜歌舞不断,在下愿诸位在江仙楼玩的尽兴。”

    众人欢呼,要知道,江仙楼的歌舞向来一夜只出那么几场,有时还一场也不出,没有规律,平时碰上了便是碰上了,运气不好的许十天半个月也不能看一场。

    但这丝毫不影响江仙楼的来客,毕竟物以稀为贵,就像漂亮的娘子,总要有几分自己的性子才会让人有征服欲。

    姜十一娘欲将青灵带去雅室,只听见人群中又传出一道女声:“且慢!”

    嘈杂的环境再次安静下来。

    众人心中不免感慨,如今不仅要和男人争女人,还要和女人争女人。

    关键是,他们还争不过!

    那人站起,与谷纾差不多的年纪,眉目张扬,金丝绕罗裙,摇曳至及。

    姜十一娘心里只觉不妙,但还是堆了一脸笑意:“娘子何事?”

    那女子扬起头,指着青灵的方向:“我要他。”

    谷纾循声看去。

    这人她以前在沪京远远见过,季家之女季筎,当朝新贵之女,不想今日在平江还能遇见她。

    姜十一娘仍陪着笑,出言调解:“哎呦呦这位娘子,方才叫价已过,以锤音,青灵有幸得娘子赏识,可今日以是谷娘子的入幕之宾了,不如今日娘子桌的钱,由我......”

    “什么呀,”季筎不耐烦地开口:“叫这舞女让开,我要那位琴师。”

    原不是争青灵啊,姜十一娘舒了一口气。

    一位琴师还不简单,她咧开笑,满口应好,一边朝青灵身后看去一边说道:“这倒是行,我家琴师得娘子看上是他的福气,那位鼓琴的,今算......”

    她头全转过去,看见青灵身后那人,生生把发达了三个字卡在喉咙里。

    现在如果她装晕倒可以逃过这一劫吗?

    她心下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见他旁边还有一位琴师,她眼珠一转,对旁边那人说道:“还不快抱琴过去!”

    季筎见此,语气不善:“谁说要听此他的琴了,我说得乃是这舞姬正后方,那位戴面具的白衣琴师!姜十一娘莫不是有疾,这都能弄错?”

    众人倒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笑道:“是啊,姜老板娘就全了这位小娘子之意吧!”

    谷纾来了兴致。

    她朝季筎看上的琴师看去,恰好那位琴师抬眼,四目相对。

    他带着一副银色的面具,叫人看不出模样,一双凤眸,谷纾看的真切。

    独立不妖,白衣如雪,若不看四下嘈杂的景况,只观他背后山水船坊,倒像是古画中走出来的人。

    “喂!”云垂野转过她的头:“有什么好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谷纾缓过神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边。

    知道是被耍了后,一掌拍在云垂野身上:“我看一下怎么了,他长得好看,我就爱看长得好看之人。”

    “哼,”云垂野不屑道:“那人一看身子便羸弱不堪,且带着面具,肯定相貌粗鄙,你不如看看小爷。”

    “又来了吗云垂野......”

    她此刻不想理会他,饶有兴致地看中眼前这场好戏。

    局面僵持不下,姜十一娘背后冷汗涔涔。

    季筎也丝毫不肯退让。

    人们乐见这抢戏子的局面,在下面热切地讨论。

    良久,姜十一娘突然笑起来:“承蒙娘子厚爱,一位琴师娘子喜欢自奉上,但江仙楼一贯有江仙楼的规矩,什么东西都有标价,价高者得,娘子想独听琴,这价钱你看......”

    “姜十一娘说便是,还有什么是我出不起的的吗?”季筎也笑道:“我今日就要见琴师真颜。”

    她身旁的丫鬟也应和着她:“就是,我家娘子乃是何身份,区区一点小钱算什么。”

    姜十一娘微笑,淡淡道:“六百两。”

    全场瞬间雅雀无声,又突然如炸开锅一般沸腾。

    “夭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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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仙楼真是疯了!”

    “江仙楼可实在敢喊啊!”

    “青灵娘子也就三百两,这琴师竟值六百两!”

    人声嘈杂,季筎也黑了脸。

    姜十一娘又道:“各位肃静肃静,六百两只是一曲,大家都知道,琴师不在今晚的竞价之内,但我江仙楼从来没有不做的买卖,故听曲可以,价格得翻倍,娘子请。”

    季筎脸色一黑。

    这钱她不是拿不出来,只是区区一琴师,未免太狮子大开口。

    且被他父亲知道,又要一阵说教。

    “我看你是存心不愿做我家娘子的生意!”她身旁的丫鬟率先开口。

    “天大的黑帽子,我十一娘可担不起,你且问问众人,我江仙楼有没有这般规矩。”姜十一娘捂着心口,一副受了莫大冤枉的样子。

    人们又议论起来。

    江仙楼是有过类似的事情,便是那些不参与竞价的人,价格得翻一翻。

    不过往常皆是用于那些纨绔公子对江仙楼的娘子,娘子对外男倒是少有。

    季筎骑虎难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姜十一娘也不好把人逼的太紧,出来打圆场:“小小琴师实在不值得娘子这般,娘子秀颜无双,我这琴师粗鄙,恐污娘子贵耳,您消气今日您在江仙楼的消费,全由我十一娘买单。”

    有了台阶,她也不再端着,准备坐下结束这场闹剧。

    另一边谷术闲却突然开口:“十一娘且请琴师过来,六百两我已派小厮去取,随后便送至江仙楼。”

    季筎一顿,朝那边看去。

    方才她们争执,谷纾看的真切,知季筎不准备出手,她便想听琴了。

    谷术闲也不知妹妹哪来的兴致,他素来知道这个妹妹不爱学琴,对音律一窍不通。

    但妹妹喜欢,招来便是,只是到底是女儿家,自己出面较为妥帖。

    云垂野不解,谷纾倒也不说什么,就说自己图他好看,可一张面具覆在脸上,连真容都不得而知,又何来好看。

    不过那张面具确实精致,纯净的银完美贴合着他的脸,勾出一条劲瘦的下颌线,面具随着眼睛的弧度微微上挑,使人总想揭开他的面具看看底下是一张如何风姿。

    美人在骨,谷术闲是俊,他的风骨多为翩翩君子,又带着些矜贵,是万千娘子喜欢的那一类。

    云垂野便如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骨中放荡不羁,正气凛然,缘由他们家世代为将。

    而这位琴师,谷纾觉得,他的骨是应是坚韧的,丝丝入骨,万世沉安。

    姜十一娘又为难起来,不动声色地朝琴师的方向看去,只见他抱琴起身:“公子既遵江仙楼规矩,在下愿抚一曲。”

    姜十一娘见此只好陪着笑,四下打着圆场。

    众人反正看个乐呵,只有季筎那边,气愤地摔了一盏茶,几个丫鬟在旁边不敢做声。

    派去打探的小厮回来对她说道:“禀娘子,方才那边是谷家老爷的长子谷术闲,另一位是云大将军之子云垂野,女的则是谷丞相之女,谷纾。”

    “谷纾?”季筎自问道。

    她听过这个名字,最后深吸一口气,愤愤离开江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