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喧闹良久，接近上课时教室终于安静，他们自觉开始自习。
谈珞珞上半身侧着，单手撑住额角，借用桌面的掩护在腿上摊开本新淘来的小说悠哉翻阅。
但同桌一直不来，没有人把风放哨，她搞小动作都搞得不踏实，时不时心虚地抬眸瞄眼门窗。
紧绷半晌也无事发生，谈珞珞挺直的腰不知不觉便塌下来，精神逐渐放松。
文字搭出个无边戏台，任由想象起舞高歌，情绪偏要于前台覆层薄纱，缥缈却令人更加眷恋。
戏台间所营造璀璨之梦境带动一场颅内高潮，汹涌而澎湃，她看得入迷，连室内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骤然消失也未曾发现。
直至桌边落下“咚”一声响，谈珞珞浑身蓦地僵滞。
开学第一天不宜见血，略微提醒她过后便作罢，陈燃款步迈向讲台，低头靠讲桌上整理会议记录，并不着急开口。
吴漾从后门随行而入，坐回座位，偏头就瞧见鬼鬼祟祟、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同桌。
顺着她视线垂眸，那双在桌肚里挪开挪去的手不要太明显，吴漾满脸迷惑地观察好一会儿，终是没忍住好奇，放低声音问她，“你偷摸干嘛呢？”
谈珞珞吓得连忙竖直食指示意她噤声，掀起眼皮瞥见班主任并未注意这边，她松口气，默默祈祷他快些忘掉方才的事儿。
左手躲桌里继续给自己的宝藏寻找安全位置，谈珞珞伸出右手，笔飞速于草稿纸写下一行字推至另一边。
吴漾低头去看，字迹歪歪斜斜，她努力辨认顷刻终于识清。
“不小心被他抓到个把柄，低调做人。”
下意识抬脸望向讲台，迟疑数秒，吴漾转手在那团草底部画下个大大的问号，动作微顿，落笔又提醒句。
“好好写字，不然成习惯了。”
压着眼尾冲她讪讪笑了下，谈珞珞听话地把左手也移至桌面，调整好姿势适才动笔。
然而笔尖将将碰上纸面，她尚未来得及给出个详细解释，就听沉默已久的陈燃忽地出声。
他拿板擦敲了敲讲桌，“来，说一下后面几天的安排。”
听罢，谈珞珞登时撂笔，坐得端端正正，两只耳朵直愣愣立着，绝对的三好学生做派。
愣愣地欣赏完一整套迷惑行为，吴漾双唇反复张合，最后默默地扯过草稿本画下个更大的问号推回去。
陈燃有条不紊地交代，“明天按照周一的课表正常上课，周二周三考试，待会儿班长……”
他话没来得及讲完，底下听见考试就开始叫，吵得人脑袋瓜嗡嗡响。
讲桌被敲得邦邦响，勉强控制住他们，陈燃扬声警告句，“再吵吵都给我罚抄。”
“待会儿班长去我那拿考场信息。”等安静少许，他望着把刚被打断的话补充完整。
目光滑至纪要下面的内容，陈燃笑了声，“周五家长会，我会提前在家长群里通知，不用你们另外联系。”
“啊——”哀嚎声顿时要掀翻屋顶。
谈珞珞倒是没太大反应，思考少顷，她凑近正做题的吴漾，低声问：“你妈妈来嘛？”
“不知道，”吴漾摇摇头，抵着笔杆在指间绕圈，她抿了抿唇，极小声说，“别来吧。”
双方距离很近加之谈珞珞注意力始终在吴漾身上，她声音再小仍是被谈珞珞捕捉入耳。
“你那水平，就算阿姨来也不用怕吧，我才需要担心呢，”她幽幽递去个谴责的眼神，转瞬又乐道，“不过，还好我爸妈都不在，家长会完全可以当做放假咯。”
虽然父母不在，但谈珞珞家里也并非没人，谈珂从未缺席过学校相关的活动。
因此听她这样说，吴漾还有些错愕，“你哥也不来？”
装模作样地扮乖有十分钟，谈珞珞便累得够呛，身子歪回墙边靠着，“他现在忙得很。”
“差不多得了啊，哪来那么多话，”回答完前排几个学生的问题，陈燃敲敲桌子继续道，“家长有特殊情况不能来的，我会另外联系，你们只管专心备考，其他不用操心。”
是不用操心，现在得担心了。
撇撇嘴，谈珞珞埋进吴漾肘弯里乱蹭，闷闷地抱怨，“他好烦啊，蓄意挑拨我们和谐的家庭关系。”
呼噜把她柔软的头发，吴漾并不客气地用力推开，揶揄地拿下巴朝陈燃的方向点了下，“那怎么办，你去和他讲讲道理？”
“你也好烦，”偏头笑叱句，谈珞珞不再纠结家长会的事情，随口换个话题，“刚怎么来这么晚？”
神情倏忽顿住，吴漾压平嘴边弧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好在陈燃及时出声掩掉了她的沉默。
“另外，有拿电子产品来学校的自发上交，如果之后被主任查出来挨处分别怪我没提醒。”
五指贴着侧颈紧张地揉弄，谈珞珞眼神飘忽，只想让这个话茬早些结束。
余光瞥见她反应，吴漾明白大半，松口气的同时又生出少许愁绪。
“就这些事，班长拿着上学期的积分表和我走趟办公室，其他人安静上自习。”
漆黑的眸霎时亮晶晶，谈珞珞啪叽抬脸，直直撞入行至门边折返的陈燃眼底。
“忘记说，接近放假我找去谈话的那几个自觉去班长那扣两分，”视线掠过她停于班长的位置，微顿，又重新落回她身上，“谈珞珞额外扣两分，下课带着你那东西去找我。”
积分制度是陈燃初接手班级时定的规矩，加分减分各有细则，每学期末或学期初结算，高分可兑换奖励，低分要接受惩处。
而处罚正是谈珞珞最讨厌的抄写，陈燃语毕，她直接两眼抹黑，“他怎么不守道义杀回马枪啊！”
后桌陶承泽围观完全程笑得不行，吭哧吭哧，略深的肤色都让他憋出几分红。
“笑笑笑，这么开心，”谈珞珞矮身悄摸转过去眼巴巴看他，“那桃子哥把你那本悬疑借我阵儿好不好？”
陶承泽撑着脑袋看热闹，就差捧瓜子，“是你被抓个正着，不是我。”
扒着桌沿的双手撤开合十，谈珞珞眼尾低着，一副无辜可怜样，“我这本真的没法见人，求求了求求了。”
掀开本书挡面前，他无动于衷，“不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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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了狠心，谈珞珞下血本承诺，“你还差哪几本凑够全套，我给您买，成么？”
说到这陶承泽可再也坐不住，“真的假的？”
小狗黑白分明的眸底尽是诚恳，“拉勾、写字据都随你，保真。”
心动但心里没底，他依旧不太放心，“后面确定能赎回来吧？”
“确定，”谈珞珞使劲点头，信誓旦旦地打包票，“咱班可没有谁能比我对这套流程更熟。”
“好意思说，”听个囫囵，吴漾忍不住出手拎住她后领试图把人拽回去，“你不是要好好学习嘛，别聊了。”
她挣扎着扭头去问：“成交吗？”
陶承泽没再犹豫，朝她比划个OK的手势，谈珞珞见后欣慰一笑，顺着吴漾的动作转了回去。
*
高三班主任并不轻松，陈燃接近十点才回到家，代劲收到消息时，正巧伺候他用完宵夜，和人一起躺沙发上消食。
电视机正在放映不知名的节目充当背景音，顶灯衬得眼皮薄薄一层，他双眼微眯仰靠着沙发边缘浏览微信，交织于其中的青色细小血管更是明显。
[OneY：开学第一天]
[OneY：破碎小狗.jpg]
眉眼舒展着笑开，代劲猜测大概是相当兵荒马乱的一天。
[OneY：退一万步说]
[OneY：你就不能发挥下主观能动性引导出哥哥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面吗？]
“你做什么了？”撩起眼皮觑向旁边的人，他伸腿踢过去，“怎么才一天人就马上要疯的节奏。”
往外挪了挪，陈燃皱眉，“我上个班能惹谁？”
代劲盘腿坐直，干脆将手机怼到他脸上，“证据。”
眼角微微抽搐，陈燃勾手要他手机，“这谁？谈珞珞？”
放假太久，代劲竟然没觉出问题，点点头直接把手机交了去，注意力移至电视节目上。
大致扫完最新几条消息，陈燃没再往上翻，按下语音键，语气严肃地撂话，“找他没用，趁早死心。”
听他来者不善，代劲不乐意再给他用，伸手要夺，“你别乱回我消息。”
陈燃懒得和人纠缠，反身换个位置，一边儿躲一边儿动作迅速地再次按键，“你那手机明天最好早点出现在我办公桌上，不然等着被收拾。”
藏在被窝里的谈珞珞瞳孔紧缩，手忙脚乱地摘掉耳机，恨不得一键清楚半分钟之内的记忆。
直至闷得面红耳热，她适才鼓起勇气滑开锁屏，还好对面已经换为代劲操作。
[D：抱歉]
[D：忘记这茬了]
瘪瘪嘴，谈珞珞直白地表达不满。
[看破文的珞：不原谅]
对方秒回，显然正在蹲她回信。
[D：那要怎么做可以原谅我]
原本始终没能下定决心的，既然如此，谈珞珞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舔舔唇，慢吞吞地敲字。
[看破文的珞：劲哥]
[看破文的珞：来我家长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