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楚言觉得脉搏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全身像被封印一样,无法动弹。
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绪,问道:“是谁说的?”
郑桦摇摇头:“不清楚是谁带的头。”
她扫了周围的人一圈,继续道:“上周出事当天周总就把王师傅停职了,有人帮着求情,结果也被波及了。然后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
她犹豫片刻,加快了语速,“说你是周总前女友,所以他才偏袒你。”
楚言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方主任和孟子安会过来找她帮忙。
“周总知道这件事吗?”她问。
郑桦吐槽:“谁敢当着周总的面说呀?顶多也就在背后嚼一嚼舌根罢了。”
接着,她突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等等,小楚,你什么意思?这谣言是真的?”
楚言语塞。
她不擅长说这种需要很多人一起去圆的谎。
从她参加学研会那天起,她就明白,即使过去了四年,她曾经与周慎辞的过往依旧是大家口中津津乐道的八卦。
可是,真要她顶起“前任”的头衔,她又觉得冤枉。
周慎辞从来没说过喜欢,更别提爱。
楚言曾经问他:“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周慎辞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楚言赌气说:“我不知道。”
周慎辞却更加漫不经心:“那你继续想吧。”
以至于后来说分手的时候,楚言都觉得有些可笑。
没有人给这段模糊的关系下过定义,又何来“分手”?
顶多是分道扬镳罢了。
想到这儿,楚言淡淡掀眸,答道:“不算。”
郑桦没有懂,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她还想问个究竟,可楚言的电脑里突然亮起了消息。
是林姐发来的消息:【楚工,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楚言微微一愣。
林姐是贺靳西的小姨,楚言入职的时候感谢过她,但之后的交集并不多,她为何会突然来找自己?
二人约在午饭后去研究所旁边的奶茶店一坐。
楚言到的时候,林姐已经坐下了。
“林姐。”楚言笑着打招呼。
林姐表情很严肃,开门见山道:“楚工,最近研究所里的风言风语你应该有听说吧?”
楚言点头:“是的。”
林姐叹了口气,道:“其实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这也是高层们的一致决定。”
“我们君杉很看重营造良好的工作环境,若因为私人原因破坏了平衡,这对大家都不好。”
“现在有员工质疑你的裙带关系,甚至还有人试图和你攀关系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严重影响了整体氛围。”
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楚言眉心紧蹙:“林姐,你的意思是我要来承担这个责任吗?”
林姐道:“虽然你找份工作不容易,可周总是君杉最大的老板,他不可能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不做这个老板了。而且,据我所知,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不算是谣言。”
楚言顿了顿,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林姐倒吸一口气:“这个嘛……”
“今年我们真的没有招聘的headcount了,把你转去其他部门也不太现实。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主动辞职。”
楚言觉得荒唐透顶:“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我要辞职?”
林姐斩钉截铁:“我理解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但确实是因你而起。”
说完,她不给楚言说话的机会,直接起身,道:“这两天周总出差了,请你在他回来之前给我答复。”
然后,扬长而去。
整个下午,楚言都没有工作的心情。
她想过要不要去寻求周慎辞的帮助,可若那样做,岂不是更加坐实了自己利用私人关系破坏公平的事实?
傍晚时分,日落熔金。
霞光洒在已经半空的停车场里,有种冷清的感觉。
楚言带着念念开车回家,或许是因为心绪不宁,差点儿在门口擦到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还好她反应迅速,及时踩了刹车,才避免了剐蹭。
可还没喘口气,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主驾上走了下来。
夕阳下,男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白衫灰裤,偏偏长相又略带妖冶,透着雅痞的味道。
“学长?”
贺靳西似乎专门在等楚言,径直向她的车走来。
楚言摇下车窗,和他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呀?”
贺靳西躬下身,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楚言的车顶,笑着说:“我给你发信息,你没有回,我只好守株待兔了。”
楚言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事情有点多,没来得及看手机呢。”
贺靳西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
楚言抬眼:“什么?”
贺靳西道:“我听我姨说了。”
楚言了然,这是坏事传千里啊。
“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边吃边聊?”贺靳西提议。
“好。”
他们找了一家人不是很多的简餐厅,点了两份套餐。
楚言没什么胃口,就把食物切成小块,一点点喂给念念。
贺靳西眼底淌过歉意:“我先替小姨和你说声对不起。”
楚言无奈地笑了笑:“不必,这是她的工作。”
贺靳西又说:“其实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圈子里本来就有小人说三道四,上周更是有人亲眼看到周慎辞送你去医院,这事儿一下就传到凌家千金耳朵里了。”
“凌家?”
“对,就是周慎辞的相亲对象。她的姨夫是周慎辞集团的股东之一,我估计是动用了关系,想让你离周慎辞远一点。”
楚言给气笑了:“就是说,她身为‘关系户’,想让我这个‘关系户’滚蛋?”
贺靳西:“可以这么说。”
说着,他解锁手机,将屏幕转向楚言,“说到底都是我欠考虑,所以我想做点什么来弥补。”
楚言扫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贺靳西道:“我听说这事儿之后就联系了我的朋友,请他们帮忙留意比较好的工作机会,这是目前的几个。”
楚言没有看,当即将手机推了回去。
“我不打算走。”
贺靳西语重心长:“小言,如果你坚持在君杉待下去,可能对念念也不好。”
“你现在是单身母亲,若是流言越滚越大,波及到念念怎么办?”
楚言心脏一颤。
她明白贺靳西的意思,万一有人怀疑念念的身世,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言。”贺靳西轻声喊她的名字。
“你没有错,但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和念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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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楚言看向他。
“逃避不是保护。”
贺靳西停顿片刻,抬手收回了手机,道:“决定由你来做。”
“不过请一定记住,无论如何,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那晚,楚言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枕头都快被揉烂了。
她是堂堂正正进的君杉,不必亏心,念念亦没有理由夹着尾巴做人。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一股冲动涌上脑门,她拿过手机,给周慎辞发去了信息。
【你知道他们都在传我是你前女友吗?】
过了十分钟,周慎辞回了一个符号。
【?】
楚言更加不爽:【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周慎辞这次回的很快:【等我回来】
这次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如往常的惜字如金。
回来?
楚言心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还能等着你不成?
气得她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将被子蒙过了头顶。
第二天,楚言顶着俩黑眼圈走进了办公室。
八卦的传播速度极快,一时之间,不只是特装实验部,整个君杉都变得窸窸窣窣起来。
楚言相信这不是她的错觉,就连中午去食堂打饭的时候,阿姨都多看了她两眼。
就算是当年在京大,她也不曾受到过如此集中而赤裸的审视,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必须被钉在耻辱柱之上才行。
下午,楚言和平常一样去做实验。
碰巧遇到有张实验机床出了点儿小故障,她便去找师傅维修。
师傅一来,先是东敲敲,西摸摸,把机床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皱着眉道:“你违规操作,把机床弄坏了。”
楚言一头雾水:“我没有啊。”
师傅问她:“你是不是之前经常没有把他置零就直接关机了?”
楚言道:“这个型号的机床不需要置零操作。”
师傅回呛:“你懂机械还是我懂机械?弄坏就弄坏了,赔不就完事儿了?怎么还想搞特殊呢?”
楚言一股火窜了上来:“师傅,说话要讲道理。”
师傅估计是想帮已经被辞退的前工友“讨公道”,直接吵吵了起来。
“谁和你讲道理?你害老王的时候也没讲道理!”
争吵声太大,惊动了旁边部门的员工,林姐也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林姐问。
师傅恶人先告状:“她操作不规范,把机床弄坏了,还想赖我头上。”
楚言欲解释:“不是这样的……”
林姐却打断了她:“楚工,这张机床要二十万的。”
“我没有错。”
楚言深吸一口气,“我可以联系厂家,和设计师确认这一事实。”
林姐眉毛拧在一起:“我觉得没有必要,徐师傅也是经验丰富的高级技师,没必要匡你。”
接着,她又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你现在实习期都没过,就犯这样的错误……”
楚言读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她冷笑一声:“所以你想我引咎辞职吗?”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冷清的嗓音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谁要辞职?”
几人回头。
只见周慎辞一身极简西装,立在实验室门口,削薄的唇线拉直,目光冷寂如冬夜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