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乐的话让众人的目光汇聚于他的身上。他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见医馆大夫进山采药,常带着这种药斧。一来柄短小巧,易于携带,二来功能齐全,中间可做重击砍伐,两头薄而翘的部分可做削挖。”
如此,林清如几乎可以确定凶手一定与医理有关。
眼下的范围已经似乎已经逐渐缩小,凶手为四尺五寸到八寸间的女子,或是从事大夫或采药人一类与医理相关的职业。更重要的是,她一定与四年前死去的令宛贞关系匪浅。
林清如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猜测,当年有多少人见过令宛贞的死亡?令宛贞真的已经死去了吗?
只是即使她真的未曾死去,曾经被剜掉双眼的她,似乎也很难做些什么。
她一边让潘辰茂派出衙门人手,命雪茶与沈知乐前去城中寻找相关的凶手线索。一边接着问完了所有的绣娘。
随着一支又一只的线香燃烧殆尽,天色从清明逐渐暗成一片寂色,关于令宛贞的线索在绣娘闷的只言片语中被逐渐拼凑得完整。
只是在提到令宛贞之时,她们神色各异,
有人露出惋惜,“她模样生得好看,最是温声细语的一个人,绣活也十分出色。没有人不喜欢她的,除了汤小姐……”
有人露出心疼,“汤小姐脾气不好,很喜欢拿她撒气,常将她打得身上青一块的紫一块,连药也不许给,饭菜也都是馊的,任由她自生自灭。哎,真是可怜见的。”
有人露出畏惧,“汤小姐不许我们接近她。若谁可怜了她接济了她,汤小姐便狠狠罚谁。有一回我不过是给了她一碗白饭,汤小姐命人整整杖责了我十五大棍。”
绣娘的话中,可以窥见令宛贞短暂生命之中的悲苦。只是她不明白,汤小姐为何要这样针对于她,难道仅仅是看不惯她的绣工精巧?心生嫉妒?
她以此询问那些绣娘,却见她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难以言明的古怪之色。在她们闪烁其词的言语之中,林清如隐约得出一个答案:
令宛贞,似乎与赵公子有染。
然而绣娘们话中含糊,只言片语之中,林清如也只能略知其中一二。
想起汤夫人对赵家愤恨至此,嘴中称其为始作俑者,是否也是因此缘故?
那么令宛贞呢?是否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遭受这一切突如其来的恶意与折磨。
暮色沉沉,已至深夜。在对绣娘们逐个问过之后,林清如已觉十分疲倦。雪茶与沈知乐大约还在城中寻找与凶手特征相关的线索,此刻并不在汤府之中。
她抬眸望着天上的点点星子,浅浅伸了个懒腰。关于令宛贞短暂而凄苦的一生,在绣娘们的寥寥数语之中,悲惨的底色已然被清晰描绘。
而汤小姐,以高高在上的跋扈姿态,轻易决定了一个在她眼中低贱女子的性命。
林清如想起那个敦厚绣娘在她耳边之语,她说汤小姐本就是死有余辜。
或许那双手的斩下,在目前来说,足以说明凶手的意图。她用这双手剜掉了令宛贞的眼眸,那么,无眼的焦尸便来取走她的手。
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林清如突然明白过来,凶手以如此曲折离奇的手法,只是为了促成这样一场因果。
只是,以汤小姐性命为代价的果,是否配得上令宛贞被虐待被剜眼的因呢?
与此同时还留有疑问的是,现场所出现的赵家蚕茧,凶手又想借此表达些什么?凶手处心积虑制造这样一场杀局,现场遗留之物绝不会是凶手一时兴起。
这蚕茧,是否代表了赵家的因果?可是赵公子三年前早已死去啊。
林清如皱眉思索,这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在她准备离开汤府之际,汤权却突然叫住了她。当熟悉的黑色木箱被汤府下人抬上来之时,林清如嘴角的笑容中突然多了些嘲讽的意味。
而与赵家不同的是,汤家足足准备了四个黑色木箱,看着下人抬之吃力,显然是分量不少的样子。
而在木箱之后,还跟着那个眉清目秀的青涩少年风竹。他只垂首安静地站着,垂下柔软的黑色发丝,略微遮住他的眼眸,只见睫羽抖动,似乎有些紧张。
容朔微眯的眼眸扫过风竹,林清如听得他在自己身旁轻嗤了一声。她转过头去看他,却见他在黑夜之中的眸色晦暗不明,似笑非笑。
她不解其意,只回过头来看着汤权,“汤二爷,你也懂这规矩?”
语气十分耐人寻味。
被问到的汤权神色一怔,一时不解她话中之意。倒像是反问一般,点他前日里不懂这般规矩。
汤权脸上挂起一点笑来,“昨日怠慢了大人,是汤府的过失。这里小小心意,一来为大人赔罪,二来为大人接风。劳烦大人为小女千里迢迢跑这一趟,理应奉上,大人还请笑纳。”
话中得体,实是驾轻就熟。
看来这行贿受贿之事,他们向来是十分熟稔。
林清如一向冷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不急,日后有的是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见她并未拒绝,倒像是假意推辞,汤权与潘辰茂相互对视一眼,这事儿算是成了。
果然是赵家给得太少的缘故。
汤权对她的推辞有些了然,这么多财物贸然带去客栈,自然十分点眼,平白叫人拿下话柄。
他心中暗自嘲讽这些京中官员假自正经,脸上的笑意却依旧十分得体恭敬,“客栈惹眼,是我考虑不周。我已命下人收拾出干净别院,大人若是赏脸,不如就在汤府住下?一来二去,也算方便。”
林清如这次倒拒绝得十分干脆,“未免妄生议论,还是不劳烦了。”
说着她看向汤权,故意说道:“箱中之物,贸然过目,难免点眼。劳烦汤二爷拟一清单于我,我也可略知一二。”
“林大人,似乎……没有这样的规矩。”汤权有些迟疑,“这清单一交出,岂非不是平白给人递了把柄在手?”
“是吗?这是我的规矩。”林清如淡然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强势之意,只佯做贪婪,“我可不希望,我比司徒大人的少。”
见她将话挑明,汤权再次与潘辰茂对视一眼,犹疑的眼中似乎下定了决心。反正林清如会手下这些银钱,也谁拿谁的把柄还未可知呢。
于是见汤权拱手道:“林大人放心,明日必将清单送至大人府上。”
林清如却只是看着潘辰茂,“潘大人,司徒大人的清单,劳烦您也向赵家取来。”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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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犹豫,林清如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否则,我怎知谁多睡少呢?潘大人,可不要顾此失彼啊。”
潘辰茂闻得她话中贪图之意,虽然看起来对待案子十分认真,但比起司徒南来,她的贪婪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只好诺诺应下。
几人这才在夜色之中从汤府离去。
见潘辰茂对此事司空见惯,林清如知道他必然也是参与其中。于是故作高深地开口问他,“潘大人,你想要分多少?”
潘辰茂一愣,脸上堆起的笑容有讨好之意,“一切由大人做主便是。大人吃肉,我们不过是跟着混口汤喝,全凭大人心意罢了。”
他这话倒像是以退为进的意思,林清如只接着问道:“上次司徒大人的规矩呢?你分了多少?”
“一成。”潘辰茂一边赔笑一边答道:“司徒大人怜惜小的们不易,十分大方。”
林清如闻言,嘴角扬起几不可查的微笑。
月色如瀑,银光委地,安静的街道此刻已然空无一人。在林清如的身后,似乎远远跟着一个清瘦身影,一旁的容朔神色轻轻一瞥,颊边的轻笑中有森然的冷意。
而林清如正与潘辰茂周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是想话题转回到案件之上,
“潘大人听说过一个叫令宛贞的女子?”
听到这个名字的潘辰茂顿时神色一滞,方才贪婪的讨好笑容骤然僵在脸上,他试探性地问道:“大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林清如回答地并不清楚,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道:“可能跟案情有关。”
说着,她转头看向潘辰茂,“我听说她死了。潘大人可知晓此事?”
“知道,知道。”潘辰茂怏怏地点了点头,“被火烧死的。”
“是意外吗?”
潘辰茂的脸色似乎有些僵硬,“是意外。大约是她眼睛不好,半夜碰倒了烛火所致。”
与那敦厚绣娘所言相差无几。
“可有卷宗留存?我想查看一番。”
潘辰茂连连摇头,“她家火起原本就是意外,不曾当做案件调查,因此并无任何卷宗。”
“她眼睛被汤小姐生生剜去,此事衙门竟也不管?”
“大人怎么知道……”潘辰茂似乎是早知此事,脸上顿时露出惊异之色,只是很快便一掩而过。他只讪讪一笑,“这民不举官不究的,她也未曾上衙门报案啊。”
林清如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被汤小姐剜去了眼睛?”
她的神色如同猫捉老鼠那般游刃有余、轻描淡写,让潘辰茂倍感压力。
他不知道林清如从绣娘口中得知了多少消息,只是眼见她已经准备收下银子,即使此事牵扯到汤家,向来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他眼珠子提溜直转,一时间也想不出应对之语。还是一旁的尹川穹替他圆话,
“她家起火之时,大人前去探查。是听周围邻里说的。”
“对对对!”潘辰茂忙跟着附和,“就是听周围邻里说的!”
话赶话说到此处,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再说什么不为人知的个中秘辛,
“大人不知道,那令宛贞的为人,实在是不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