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战火南引
    要不要发兵镇压?

    这可以说是一句废话,粮仓、武库,哪一个不是重中之重?

    身为地方长官,一州刺史,又怎么可能任人袭击这些要害,而坐视不管?

    然而罗尚确实没有要管的意思,他的手还在颤抖,甚至那种颤栗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城中不过几百兵卒,如何分兵镇压!”他咆哮起来。

    况且还是一队没有武装的兵卒!

    “传我命令,把所有营兵都调到州府来!”最终这位益州最高长官这样下令。

    “是。”两个小吏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敢说话,只躬身退了出去。

    及至屋里的人全都退出去了,人头也被下人收拾了,罗尚这才稍微冷静一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李特的那个使者,不知什么时候竟早已消失不见了。

    罗尚背着手,驴拉磨一般在屋中团团转了几圈,忽脚步一顿,转身回到了案前坐定,提笔蘸墨,写起什么来了。

    *

    孟霁他们从粮仓里挤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没法子,来领粮食的百姓太多了。

    最开始的时候,孟霁他们还试图维持一下秩序,但是很快人群就填满了粮仓的每一个角落。

    至于说那些守仓的武吏,早就不知道被人潮淹没到了哪里。

    而罗尚的兵卒最终也没有出现。

    甚至于他们冲出城门的时候,连守城的武吏都没见到,城门口早已一片狼藉。

    那些曾经被堵在门口的百姓,也早已逃之夭夭了。

    就在孟霁他们快到万里桥的时候,范屏带着人追了上来。

    那少年兴奋地远远就冲沈介叫起来:“你们看到烟了吗?”

    如何看不到呢?那股黑烟实在耀眼,一升起来,连少城的百姓都骚动起来。

    “你当真攻下了武库?”沈介有些诧异。

    “没呢!你叫我只是滋扰,我便叫人烧了些麦草,叫人鼓噪,他们还真以为武库叫我袭了!”范屏满眼都是兴奋。

    沈介笑了起来,“阿屏真将才也,仙师知道阿屏今日的表现,定然会十分欣慰。”

    范屏听见夸奖,骄傲地昂起了小脑袋。

    孟霁懒得参与哄小孩,只扭头去寻他们的船。

    也就是这么一扭头,几个打马而行的官兵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那几骑显然是刚刚从城中出来,正急速往南而去。

    孟霁不及思量,几乎是脱口而出,“阿图,去把领头那人给我抓来。”

    “是!”马海阿图答应一声,当即一拽缰绳,偏转方向,朝那几骑追去。

    他骑的本就是良马,竟是很快便从侧后追上了那支小队。

    那队的几个从者见有人追他们,纷纷举起马槊向马海阿图刺来。

    马海阿图反应更是敏捷,不过一闪、一拉、一拽之间,便将拦路的几人扔下了马去。

    领头那人眼见不好,只顾疯狂打马而逃。

    眼见马力已至极限,而两人间的距离却正在拉远。

    马海阿图干脆将马鞭一挥,卷中了那人脖颈,之后将长鞭那么一拉,就将那人直接拖下了马来。

    沈介这边还在跟范屏道别。

    “沈师兄此去南中,山长水远,屏无以为赠,”范屏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卷黄符,就在马上递给沈介,“这个符叫太上宝章,师兄带在身上,一路当无邪祟敢近身。”

    说着,他见沈介展开符纸细看,又正儿八经地补充道:“这是我自己画的。我虽于经卷上远不及师兄,可论画符篆师兄肯定是不及我的!”

    孟霁探头扫一眼,符纸展开是个有几个巴掌大的长条形,上面用墨线密密麻麻地画着一个既方正又复杂的符。

    “此符我曾见师兄画过,听闻此符能封山川之邪神,掌五岳之真精[1],”沈介笑道,“介一路南行,正可用到,还要多谢阿屏。”

    “不说了,我要回去给太翁报喜了,就此别过!”范屏朝着孟、沈二人一拱手,便带着部曲朝西北而去。

    等到马海阿图扛着那官兵回到船上,要找孟霁,却发现他家大王正忙着呢。

    以王大娘为首的几个娘子,正抹着眼泪,拉着自家劫后余生的亲人给孟霁磕头。

    甲板上哭得一团热闹。

    孟霁看起来有些尴尬,正试图安抚他们,不过显然效果不大好,有人就差扑过来抱她大腿了!

    她正有些焦头烂额,一见马海阿图拖着俘虏回来了,立刻如蒙大赦地抛下那边,快步奔马海阿图来了。

    “如何?”她问。

    马海阿图正用膝盖将那俘虏压在甲板上,伸手在那人身上搜检。

    那俘虏最初被生擒的时候还曾经试图挣扎两下,后来被马海阿图擂了几拳,眼见着实在无法抗衡,干脆就摆烂了,此时正死鱼一样躺在那里,任由马海阿图翻检。

    “有一封信!”马海阿图从那人怀中掏出来一个丝袋,递给了孟霁。

    孟霁拆开火漆,从里面掏出来一张绢帛,掏出来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

    马海阿图见孟霁脸色不对,忙站起来,瞪大了眼睛去看那封绢帛,可惜他不认识汉字,看半天也没看明白,急得抓耳挠腮的。

    最后没忍住还是问了孟霁,“大王,这写的什么?”

    “罗尚这信,是写给梁州刺史,叫他带兵来救命的。”孟霁道。

    马海阿图有些莫名其妙,这益州刺史找梁州刺史救命,又不干他们的事,大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看了看刚凑过来的阿哈嗼,正要悄咪咪退后两步,跟对方咬耳朵,就见孟霁随手把信塞给了站在她身边的沈介,一把将地上那条死鱼拎了起来。

    “罗尚当不止向一个人求救,他这信,还送与了谁?”

    “还……还送与了南夷校尉李毅。”那俘虏倒是老实交代。

    “罗尚眼下这个情况,的确是独木难支,四处搬救兵,也是情理之中的。”沈介看完信帛,随手便把那信帛折了起来,塞回了丝袋。

    孟霁的脸色更黑了,“罗尚祸害了益州还不够,还要把战火烧到南中!”

    “这怎么会烧到南中的?”马海阿图挠了挠他的絈头,“就算李校尉肯出兵相助,那他也是带兵往成都来打李特,如何会影响到咱们那里?”

    “你忘了南夷校尉是做什么的了吗?”孟霁的声音里压着怒火。

    “南夷校尉……”马海阿图完全没能领会他家大王的意思,再看一眼孟霁那脸色铁青的模样,这个彪悍的汉子竟像是答不出题目的学童,胆怯地垂下了目光,“……不……不就是校尉吗?”

    沈介轻轻把丝袋系上,温和地解释道:

    “太康三年,先帝立南夷、西夷校尉以护西南诸郡,其目的是为了震慑当地土人。州郡无兵,西夷校尉那一支兵力也被赵廞全灭,若是南夷校尉带兵离开南中……”

    他叹了一口气,也有些发愁,“……南中的情况比成都复杂多了,真到了那时,南中一定有人会蠢蠢欲动。”

    “我知道那些夷首、豪族,”孟霁的唇角露出一丝嘲讽,“他们从来没有服膺过司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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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统治,各家都各怀心思,一旦没有了南夷校尉的那支军队镇守,南中必乱。届时,今日的成都就是明日的南中。”

    她霍然转身,看向身后的成都城,眸光中的怒火有如实质,“罗尚无能贪残,祸害了益州还不够,竟是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吗!”

    马海阿图一听,也有些急了,“那……那那那要不咱们快点赶回去,跟李校尉说,不要出兵?或者我骑马去追那个信使!把那封信拦下来!”

    孟霁摇了摇头,“扬汤止沸而已,就算你拦下了这封信,难道罗尚没等到救兵,就不会再派人送信吗?”

    沈介也跟着摇了摇头,“其实,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李毅如何决定。就算他当真以南中为重,任由罗尚被李特耗死。之后李特全据益州,若是挥兵南下,又当如何?”

    “益州与南中唇齿相依,益州若陷于李特之手,南中危矣。”孟霁叹了一声。

    她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挥了挥手,示意马海阿图把那个俘虏撵下船去,“开船吧。”

    说完,她也不理别人,自己踱步到了船头。

    舸船终于摆脱了拴住它的缰绳,开始朝着久违的家乡驶去,浑不顾两岸的风景在沉默中迅速倒退。

    “战火最终还是会烧到南中的吧?”孟霁的声音很轻,裹在迎面而来的河风中,几乎听不分明。

    可沈介还是听见了,他站在她的身后,想要宽慰她,“益州闹成这样,朝廷肯定会派军前来镇压的。咱们且耐心等一等。”

    “可是都已经一年了!”孟霁猛地转了过来,显然刚刚熄下去的怒火又在往上蹿,“朝堂上那些当官的都是死的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沈介勉强找到了一个理由,“蜀地到底山高路远,消息传递不及,也是有的。”

    孟霁忽想到一个可能性,却是当即觉得背脊发寒,“你说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山高路远的缘故,而是罗尚根本就没跟朝廷上报益州的情况?”

    沈介一怔。

    孟霁已经继续说道:“那罗尚就是来平乱的,眼下却越平越乱,他会不会因为惧怕晋廷的处罚,所以刻意隐瞒?”

    沈介略一思忖,便颔首道:“倒也的确有这个可能。”

    “涧松,你有没有法子,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到洛阳去?如果能拿下罗尚,换上一个有能力的刺史,或者能改变眼下的局面。”

    沈介仔仔细细地想过,方开口道:“此事怕并不容易。一则现在朝堂的情况咱们都不清楚,随便派个人去,未必能搭得上谁的线;二则,罗尚是两千石的高官,咱们能搭上线的人,未必有这个能力拿下他。”

    孟霁的眉头蹙了起来,“那皇帝呢?皇帝总有权力拿下他吧?”

    沈介点点头,“陛下自然有此权力,可一个部曲私兵,根本无法见到陛下呀。”

    “那我去呢?”孟霁凝眸看向沈介,她的目光看起来认真极了,“涧松,你有办法让我见到皇帝吗?”

    她自己只是白身,南中孟氏在朝中也无显贵。

    她能利用赵廞、李特之徒的贪欲,混进州牧府搞风搞雨,可到了洛阳,怕是激不起一点水花的。

    但沈介之父生前也算位高权重,他总是有一些门路的。

    沈介一愣,他觉得自己应该否决这个提议的,毕竟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这个提议都十分荒谬,然而当他对上孟霁希冀的目光,他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立在那里,沉默着,思索着,良久后他才慎重地对她说道:“我不能保证,但是我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