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狗心狗行(四)
    耳听着人群中那些意有所指的窃笑,却又不好分说明白,几个大娘皆气得头面胀红。

    唯有王畴殷叉着腰,中气十足地跟这些人对喷。

    “你也知吃不饱要饿死,你不看看城里这两三个月饿死多少人了?若不是孟善人这里施粥,你们能有力气在这里嚷嚷?!”

    这回队伍里有了附和的声音,“是呀,不是孟善人,咱们早都饿死了。”

    “有得吃就吃吧,如何还挑三拣四的。真把孟善人气得不施粥了,却叫我们如何是好?”

    那小伙一见舆论的倒向生变,当即又换了个由头,“我不是怪孟善人,我是说这几个婆娘。”

    小伙说着嚣张地一指几个放粥的大娘,“前段时间这粥还没有这么稀,就是你们开始在这里放粥之后,便成了这个样子,我看定是你们只顾着自己吃饱,克扣我们。”

    “对对对,她们定是贪墨了!”适才附和过小伙的一人应声跟上。

    “胡说!”王畴殷气得跳脚,“我们何曾克扣你们了!”

    “她们没有贪墨!”孟霁断喝一声,黑着脸从木牌下走了过来。

    适才排队领粥的大多数人都只注意那跳梁的小伙,并未看到孟霁,此时见她出声,人群骤然静了下来。

    孟霁踱步到锅前,自顾大娘手中接过了大勺,“每日取多少米,煮多少粥,都是我孟某人的意思。”

    她拿着大勺在锅中搅和了一下,舀起来一勺,高高举起,又在半空中倒了回去。

    “大家也都看到了,我这粥就是这样,说稠,的确算不上很稠,”她放下大勺,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群,“可我也没那义务喂饱诸位,不是吗?”

    也许是被孟霁气势所逼,那小伙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脸上写满了戒备与敌意。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霁背过手来,用打量的眼神瞧了瞧那小伙,“我舍粥,不过是希望城中少一些饿殍而已,并不是打算养闲汉,快要饿死的人,有这一碗稀粥,便足可以吊命。至于还有力气嚷嚷的人,大抵是不需要孟某这碗粥的。”

    小伙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人群。

    人群寂静无声。

    小伙咬了咬牙,提高了嗓门,“你不过是想要善人的名号而已!既如此,你就该实实在在地做善事,如何拿这清水般的稀粥敷衍我们?”

    他说到激动处,竟是直接把手中的碗砸在了地上。

    那一瞬,仿佛是打开了什么阀门,人群中有许多个人纷纷帮起腔来——

    “就是就是,你不过就是拿我们当成你沽名钓誉的工具!”

    “你要是不想放粥就别放了,就这一碗清水,还叫我们排队,这是拿我们当狗溜呢。”

    “不食嗟来之食!”

    ……

    也有人想要为孟霁说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没有孟善人……啊!”

    话没说完,不知哪里飞来一拳,正砸在他小腹上,竟是打得这人无法再开口。

    这边乱成一团,没人看到,不远处的巷口一个黑影闪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闹起来了,闹起来了,”黄三娃踮着脚转了回去,“快快快!”

    转角那头,他两个结义兄弟早已等在那里,他们甚至还准备了一个梯子,一见黄三娃回来,立刻搭上梯子,三人一个接一个地越过高墙,爬进了沈宅。

    就这么一个爬墙的功夫,沈宅外的混乱已经升级了。

    放粥的小案被那伙闹事的直接掀翻,热气腾腾的粥就这么撒了一地。

    有那原本安心等粥的,眼见今日的伙食没了着落,气得举拳就去砸那些闹事的。

    却不知他们此举正合了某些人的心意,竟当场发展成为了一场群架。

    当然,也有人无心争端,只是一意心疼洒在地上的粮食,或是已经饿极了,竟是不顾肮脏,趴在地上用手将粥米捧起来,连着泥土一起往嘴里送。

    一时间,沈宅门前是打的打,骂的骂,吃的吃,整个场面混乱至极。

    沈宅内却平静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沈雍官大业大,他家这宅子也大,那三个偷摸爬墙进去的,没走两步,就发现自己找不着北了。

    宋二娃压低声音问了句前面带路的吴大,“阿大,你看清楚方向了?可别撞到那些南蛮子了。”

    “怕什么,”吴大豪气得很,“咱们动手前不是都探清楚了吗?莫说那些南蛮子统统不在,就连那个负责施粥的蛮子也出门了。眼下除了门口的孟氏小儿,宅子里全都是妇孺。”

    他们靠在厢房一侧走着,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厢房尽头。

    吴大贴着厢房转过方向,大摇大摆地在前面走着,“咱们且捡着无人的地方走,若是能逮住一两个落单的妇人,还怕……”

    吴大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弓着腰连连朝厢房这一面退回来。

    紧跟在他身后的宋二娃反应不及,被他踩了一脚,“阿大你……”

    “别吵!有人!”

    吴大话音未落,三人便都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

    他们要找的妇人们集结成群,正急匆匆地朝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三人皆是一惊。

    这一两个落单的,他们自不放在眼里,可这几十个妇人气势汹汹地奔过来,就不由得他们不重新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了。

    “快!躲起来!”吴大急得嚷起来。

    然而却往哪里躲?他们此时右手边是一排屋舍,那一扇扇雕着精致吉祥花纹的门窗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至于左边,那是一个许久无人打理,水都有些发臭了的小池塘。

    “阿大,这这可怎么办?”宋二娃下意识地往吴大身边靠了一步。

    吴大没说话,手却已经摸上了怀中的匕首,“实在不行,咱们……”

    情急之下,忽听到黄三娃的声音唤他们,“这里来!”

    那两个回头一看,黄三娃正从一间厢房中探出头来。门锁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打开了。

    他们这种混迹街头的地痞,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大见得光的奇技傍身的。

    及至三人都进了屋,黄三娃立刻将门轻轻关上。

    这门刚一合拢,妇人们也刚好赶到,呼啦啦地从他们门前奔了过去。

    王畴殷洪亮的声音从户牖外传进来,“都跑快点儿!外面眼下只得孟郎一人撑着。这些杀千刀的,吃饱了竟砸摊子闹事!”

    ——也不知她是几时跑进来搬救兵的。

    尾随其后的,便是妇人们恼怒的叱骂:

    “咱们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们!”

    “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

    屋内光线昏暗,只从绮窗镂空处落下一点亮来。

    那三弟兄蹲在昏暗中不敢出声,直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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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嚷声渐渐消失,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各自站了起来。

    宋二娃想也未想,第一个推门往外走去,刚跨出门槛,便被吴大叫住。

    “二娃,等到!”

    “怎么了?”宋二娃回头,不经意扫到屋内场景,却是吃了一惊。

    他们适才躲得着急,并没有留意屋中情况,此时才发现,屋里并无什么家私陈设,有的只是一袋一袋,装得满满的,几乎垒到房梁上的米袋子!

    “这屋子是他们囤放粮米的地方!”宋二娃缩回了脚,亟亟走了过去。

    他前后转了一圈,发现这米墙后面还有几道米墙,只在墙与墙之间留有一条用于取米的甬道。

    “他们有这么多粮米,外头施的粥却那样稀!我看,这所谓孟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吴大呸了一口。

    “阿大,这么多米,要不咱们搬回家吧?”宋二娃馋得几乎流口水,“这都够咱们吃多少年了!哎呦!”

    吴大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宋二娃的脑门上,“搬什么搬!你没看到刚刚跑过去多少人吗?搬东西动静那么大,你不怕被逮!”

    他的眼中闪着仇恨的光,“我看,还不如一把火烧了的痛快。没了这些米,到时候看他们还如何舍粥!”

    “对对,没了这些米粮,看那些婆娘还肯不肯跟他们!”宋二娃说着拿胳膊肘捅了捅一边的黄三娃,“带火折子没有,赶紧的!回头有人来了!”

    “别催,别催。”黄三娃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拔开盖子,轻轻一吹,火折子便亮起一点火光。

    宋二娃指挥道:“别在这里点,从最里面往外面点!”

    兄弟两个说着便挤进了甬道内部。

    就在那一点星火要挨上布袋子的瞬间,甬道口传来一声尖叱:

    “住手!你们做什么?!”

    黄三娃本就心中有鬼,给这突如其来的女声一斥,还以为白日见鬼,手一抖,火折子便落在了地上。

    三人回头一看,米墙转角处立着一个亭亭的女娘,正又惊又怒地瞪视着他们。

    这女娘自然是林映。

    这些日子,她只负责教阿哈嗼写字记账。阿哈嗼一出门,她就闲下来了。

    适才正陪小阿樾在附近捉迷藏,王大娘来报信她是错过了,却正好看到这屋子的门开了。

    ——这屋子的门锁,向来是阿哈嗼在管,今早取米后,自己还是亲自陪着阿哈嗼记完账,锁了门才走的。

    一见屋门打开,林映还以为是阿哈嗼回来了,便走过来找人,谁料竟撞进了纵火现场。

    “我认得你们,孟郎君施粥,你们也常来吃,”林映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们就是如此报答他的吗?!”

    “哟,这小娘子长得不错,我看比那贱妇强,三娃儿,带这个回去顶数也不错。”吴大朝两个兄弟挤了挤眼睛,其形状简直猥琐之至。

    他那两个兄弟则是极为配合地发出连连□□。

    吴大说着,搓了搓手,狞笑着朝林映走过来。

    林映下意识就要往后逃走,吴大的一句话,却直接把她定在了原处——

    “你跑啊,你跑了,我们就点火。看谁还能拦得住我们。”

    吴大说完,便弯腰从地上捡起黄三娃掉落的火折子,故意当着林映的面,吹了一吹。

    米墙的甬道内光线极差,于是,火折子的那一点红光便显得非常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