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海洛斯听闻他们的目的地,硬要跟着上来,道:“我就是那个村子的,我知道有近路。”
有近路,陈云当即眼睛一亮,风度翩翩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封澄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由于陈云带着一帮黑衣人气势汹汹地杀入了驻地,此地的民众们早就一窝蜂地散掉了,故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时,也没几个胆大的敢探头出来凑热闹。
海洛斯一边带路,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此地魔族乱入,天机师还未将魔物清理完,我们真的要去那么荒僻的房子吗?”
封澄点点头。
古安郊外,离此地有一百里,陈云与封澄、赵负雪、海洛斯坐在同一辆车子中,越坐,心越慌。
冷静下来后,他也想明白了——炉火纯青的追魔,和古往今来,能有几个?这人对灵力的把控、对魔气的感知,又到了什么地步?
陈云默默打量——封澄身上看起来身上也没有什么灵器,也没有天机院标识,应当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这等散修,若能收归陈家,不知是多么大的助力啊!
陈云盘算得美滋滋,赵负雪冷眼打量他。
一行人来到了封澄所言的房前,在周边的一片低矮房屋中,这所房子更是格格不入。
陈云走了一路,感觉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难走、这么长的破路,只觉得从后腰到大腿都被颠麻了,他看着眼前这荒得扎眼的小破屋,扶着土墙,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他心里只觉得自己是疯了,跟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跑了这么大老远,就为了来看一个破房子。
这能追到什么魔?
于是陈云不耐烦道:“接着怎么办,把这个房子拆了?”
封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案发之地,魔不一定在,我们现在,要把魔物引出来。”
陈云翻了个白眼,就地一坐:“那你说,怎么引?”
“简单,烧秽迹,你进去找找有没有衣物,看起来像人常穿的,我要用。”
她强调道:“两件,记住了,两件。”
陈云当即跳脚就骂:“你使唤人倒是轻快!”
赵负雪斜睨他一眼,剑又出鞘半寸,陈云瞪着眼睛,强行将滚到喉咙处的脏话咽了下去,忍气吞声地吩咐道:“你们几个,进去拿衣服。”
几人转身钻进房屋,不一会儿便找了两件外袍出来,封澄接过外袍,端详片刻,满意道:“不错不错,现在我们要开始烧了。”
她比了比手指,只见她手指间,一缕细细的火苗攀援而上,陈云定睛一看,又忍不住喊:“手上着火了!”
众黑衣人滚成一团,齐齐瑟瑟发抖,封澄难以置信这竟是一群修士,分了他们一个白眼道:“灵气自有五行之力,点个火有什么稀奇的。”
众人对视一眼——话虽如此说,但是能靠灵力点起火来,那得是多么精纯的灵力?
这修士,不简单啊。
赵负雪剑身还是出鞘半寸,一线冷冷寒光晃到了陈云的眼睛。
陈云被一头一身的黑衣人团团包着,见了赵负雪这个一言不发但是动不动就拔剑的,又委屈又愤怒:“我都捡来衣服了,你怎么还不收剑!”
一身白衣的赵负雪垂着眼睛,握着掌心佩剑,居高临下地斜睨:“开始烧秽迹了,你竟还坐得住?”
秽迹,乃是人成魔特有的东西。
“我一直觉得秽迹这东西很奇怪,”封澄一边拎着衣服,一边淡淡地道:“入了魔的人,杀戮成性、不具人形,早已和人世间之物无了半分关系。”她懒懒地转了转衣物,就地一蹲,托着腮道:“可是偏偏这些它们身为人之时、存在过的痕迹,成了它们轮回转世的希望。”
“触之则痛,毁之则伤,村长二人动了她的秽迹,便被截堵围杀了。”
封澄吹了吹灰烬:“人间虽好,可既已决然离去,又何必回头。”
她说得淡然,赵负雪却听出来两分叹息。
赵负雪怔然看着她。
靠着自己和他人的血肉修行、视人命若浮萍的血修,也会对人间心怀怜悯吗?
海洛斯自从拿回衣服来便沉默不语,此时却忽然间走上前去,站在火边道:“我有些冷,能让我取个暖吗?”
陈云哦了一声,想也没想地给她让路。
封澄手中的火已经盖住了整件衣服,明亮的火光盖住粗糙的麻布衣服,衣物的本色、衣物的油污泥迹,都一点一点地被遮盖。
“冷吗?”封澄笑道。
说话间,第一件衣物已然被火全然侵蚀,封澄伸出手,正要拿起第二件时,手腕被一手握住了。
青紫色,五指像狰狞的爪子。
她不闪不躲地抬起头,目光正正地撞上对方:“你如今才动手,可是真令我意外,海洛斯。”
海洛斯不知何时已不成.人样了,她的脸一半是狰狞且盘根错节的青紫模样,一半干干净净,和原来十几岁的姑娘的长相一模一样,而封澄正对着的眼睛,鲜红欲滴,仿佛要随时泣出血来。
她的声音也嘶哑,仿佛是艰难从声带里挤出的声音:“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封澄嘴角一勾:“你是人魔这件事吗?”
海洛斯不说话。
封澄道:“自然是从追了村长的魔开始。”
魔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略带讽意地点了点头:“好,好,这么久。”
陡然间,腾然雾气伴着魔气猛地升起,这雾来得迅猛且浓厚,浓得好像是倒下来的牛乳,封澄的双目前白茫茫一片,可视度不过是一臂之长,霎时只剩下了耳边陈云一众的吱哇乱叫之声,她低头,发现抓在她手腕处的手不见了。
年轻明媚的小姑娘骤然成魔,这惊吓可不得了,陈云当即忍不住惊呼一声,猛地后退两步,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海洛斯不再掩饰自己的魔气,封澄清楚地嗅到了魔气的味道。
潮湿的、冰冷。
她忽然觉得缺了点什么——一直萦于耳边的乱叫不见了,封澄心道一声不好,倏尔间,海洛斯的声音便透过雾气遥遥地传过来,嘶哑难听地嘲讽道:“你若要救他,就过来。”
封澄向前一步,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抓住,她回过头,撞入赵负雪圆圆睁大的眼睛。
他眼睛居然能睁这么大,封澄想。
赵负雪仿佛被火烧了一样,猛地松开了手,他猛地背过身道:“驱血除魔并非正道,你身无灵力,入阵凶险,我去救人……”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从前未发觉赵负雪竟是个操心碎嘴的,无奈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正道不正道的,迂腐。”
封澄把手从赵负雪手中挣脱出来,转身向着声音的方向去了。
赵负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先是一愣,随后便气得当场就要甩袖而去。
“不知好歹的邪魔歪道,愚不可及,死了活该。”
方走出二步,他又停住了脚步,心下犹豫:“可她虽鲁莽,却也是条人命,总不能看着她去死。”
可这么追上去,又不像样子。
赵负雪纠结片刻,回头又看到了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黑衣人之众,他心念一动,冷着脸道:“你们,跟上。”
雾气一凉,陈云猛地睁开眼睛,四周白茫茫一片,透骨的寒意一层一层地渗入他的皮肉骨骼,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好像还有那妖女阴恻恻的呼吸。
“怎,怎么只有我在这儿,那……那两个人呢?”
他吞了口水,试图搜寻封澄与赵负雪的身影。
“我本以为杀了那两人便无事了,”海洛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鬼气森森地看着他,“没曾想还能招惹这么多多管闲事的人。”
陈云吓了一跳,随后便是不满,竟和海洛斯顶上嘴来:“什么叫多管闲事,你狐狸尾巴没藏好,难道怪我们!?”
受制于人,还能和歹徒吵起来的,寻遍上下八百年也只得陈云一个。
海洛斯冷笑一声:“怪你作甚?谢你们还来不及,你说她入了我的阵,可还有命出去?”
她哈哈大笑:“以二人小命,换得三个修士的命,我赚得很!”
远远似乎有封澄的声音。
陈云汗毛一炸,当即连滚带爬地循上声源,高声道:“快走!她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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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小小的院落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封澄越走,越觉得遍体生寒,她搓了搓胳膊——自从她成为修士以来,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寒意了。
这阵法实在古怪,寒意一波一波,冻得她几乎说不出话。
“可恨陈云那稀松二五眼的本事,”封澄想,“被魔捉去不说,还带累我进雾除魔——嘴比本事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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夯货。”
寻摸间,耳边忽然炸来夯货的声音:“快走,她要杀了你!”
封澄眼前一亮,猝然回头,不料迎头一片浓雾冲面而来,霎时脑中天旋地转,她一睁眼,映入目中的便是漫天鹅毛大雪。
以及浓厚的魔气。
“——你怎么还是进来了啊!”
陈云抱头惨叫,封澄没好气地将他揪出来:“就该放你去死。”
还没等下一句,远处忽然又有黑影一片,封澄抬眼,看清身后跟来乌泱泱的一群人。
不欢而散的赵负雪手持见素,封澄与其大眼瞪小眼。
他扭头冷哼一声,走到一旁,抱臂不语。
黑衣人扭捏道:“大,大人,我们来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封澄顿时就想骂人。
转念一想,若是海洛斯再将这几个黑衣人抓去,她岂不是又要疲于奔命地捞人。
于是她摆摆手道:“不添乱就算好的——魔物就在前面,不想死就跟紧一点。”
——可把人留在外面,有赵负雪看护,难道海洛斯还能抓了人。
封澄心底吐槽了八百个来回,陈云一把抓住她,打断道:“你刚才有没有听我说话?这魔物设了阵,布下天罗地网,想杀了你,敌在暗,我在明,不要往前去了!”
封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入阵去,如何破阵?在这里等死吗?”
感觉再多说一个字就想和这位夯货爆了,她甩开了陈云的手,自顾自地向前去了。
陈云伸出一只手,作挽留状,一旁黑衣人没有眼力见,偏在此时进来插嘴道:“老大,那个带剑的男人也入阵了!”
陈云无名火起,心中恼怒,一扇子敲过去道:“蠢货,我们也进去。”
“那村长死前说的话。”赵负雪不知何时走过来,面沉如水地搭话,“想必同海洛斯的阵法有关系。”
封澄瞄了他一眼,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阵法越进,雾气越浓,待行至最浓之处,众人脚下一空,仿佛径直跌下云头来一样,封澄睁开眼,入目之景却让她霎时定住了。
此处正是她那修学的处所,京城天机院是也。
而众人降落之处,正是赵负雪居住的院落,鸣霄室。
其间种种陈设,皆如同她记忆里那般,分毫未动。
——等等,封澄反应过来。
十九年前怎么会有鸣霄室?赵负雪还站在她旁边呢。
不同于一片茫然的陈云等人,赵负雪看着这四周陈设,心下十分不爽,他皱眉道:“这地方处处古怪。”
一应摆设,透着一股诡异的亲切之感。
封澄道:“我可算知道那村长死之前说话什么意思了。”
——把孩子给你,能不能让我再进去见她一面?
原来这个“进去”,是指进海洛斯的阵法。
封澄不住冷笑:到底是为了见什么东西,竟能连自己的孩子也可以作为交换?
忽然间,她听到室内传来一两声轻咳。
此音一出,仿佛一道霹雷径直劈到了封澄的天灵上,刺得她周身如坠冰窟,封澄站在原地,几乎不能移动。
“这是……”她如遭雷击,“他的声音。”
她一时定住了,目光不由得望向鸣霄室那两扇紧闭着的门。
大雪不知何时飘飘落下,落在了封澄的发前,恍惚间,她分不清眼下光阴。
赵负雪是天下第一的修士,有一把天下第一的剑,荡剑除魔,似鬼如仙。
自打拜入赵负雪门下,封澄便一路追着赵负雪的步伐。
修灵气,阅千书,行走江湖,敬仰万千,步步追随。
也不是没想过和师父交谈一二,只是封澄每每走向此院,每每走向鸣霄室,她总是看到这扇紧闭的屋门,间或还有师父传出的一两声病音。
自来到走,封澄从来只是在师父的窗下坐一会儿,便悄悄走了。
日出日落,守着这扇门,她路过了一日又一日,等了许久又许久,却从未等到这扇门开过。
她想给赵负雪看到的剑,杀死的魔,纵横的伤,从来都是轻轻地落在了别处。
这扇门从来不会打开一样。
死水般的寂静后,封澄的心中霎时翻起滔天怒火——这魔物什么胆子,竟然敢挖到她的记忆里,捏出一个赵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