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轰然倒地,一道身影缓缓映入眼中。
谢泽面色发白,赤裸着上半身,手中匕首坠着嫣红的血珠。
身后的王大夫抱着药瓶赶来,额角发丝条条缕缕,全沾在面上。
他唇边肌肉颤了颤,终究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
“小人先将殿下同谢公子的伤处处理好,此地还是尽早离开的为妙。”
溪面骤然起了雾。
雾气随着溪水弥漫开,直直朝他们扑过来,将人团团围住。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眼前可见便只余了五步。
耳边忽地传来些声响,咕嘟咕嘟,又伴随着极重的脚步声,地面的泥土被震得飞扬起来。
“什么东西!”
“护驾!”
“皇上,金州城后的山脉久无人烟,诡谲多怪,为着您龙体着想,还是撤回为好啊!”
“不过是些野兽罢了,备好弓箭,岂会敌不过一群畜生!”
齐琏歪歪脑袋,闭上双目,轻轻耸动鼻尖:“闻到没?好浓的血腥味。”
那马背上的人身中两箭,又岂会跑远,想来必是枝南带人藏入林中。
眼前浓雾怪异得很,骤起,又骤散。
他带着人继续朝深处走,却忽地顿住。
山谷下,一匹黑鸦鸦的野狼正飞速朝溪边奔去。
那狼几乎同他一般高大,足下矫健生风,眸中红光闪烁。
溪水里也同样不对劲。
水流如沸腾一般,咕嘟咕嘟冒着水泡。
突然,一道三尺巨浪竟从那“浅”溪中掀起,浇了岸边人满头。
“往后退!”
叶之南忙喝一声,眉头紧蹙。王大夫扶着谢泽,慌忙朝身后跑去。
溪底一物腾空而出。
长身银尾,鳞甲熠熠,银白的眼皮一掀,露出对碧蓝的眼珠。
蛟。
他扫视过来,略过叶之南一行人,在瞧见不远处驻足的野狼时,微微浮现出……一缕柔情?
溪面升起风暴,一卷卷水柱腾起,完完全全笼住那白蛟,他们微微后退几步,再抬眼时,白蛟已然消失不见,只余一翩翩素衣公子,垂散银发,从水中踏浪而来。
又是妖?
叶之南默默盯着眼前人,却也并未感觉到杀气。
那人径直掠过几人,朝黑狼走去。
“阿欢。”
阿欢是那匹母狼。
刚刚还令几人生畏的野狼霎时化为个风韵十足的女子,红唇红瞳,玄朱纱裙,面如傅粉,腮若红梅。
山腰处的齐琏霎时白了脸。
她瞧了瞧四处散落的狼尸,微微向前几步,靠近几人:“这是怎么了?”
“我等在此疗伤,招来狼群攻击,为求自保,无奈争斗起来。”
“弱肉强食,本是自然之理,它们既然敌不过你们,便是它们技不如人了……只是这位公子……”
她意有所指,谢泽领会其意:“小生狐族谢泽,见过前辈。”
她点点头:“若无其他事,你们便走吧。”
慕欢轻轻咬破指尖,在谢泽眉间一点:“如此,便无野兽再敢靠近你们了。”
几人道过谢,转身离开,却乍见齐琏从山腰间骑马冲了下来。
山风掀起他鬓角发丝,吹到他赤红的瞳孔旁。
叶之南瞳孔一缩,手指扣紧了停梅。
乌黑的马鬃毛掠过她的肩膀,直直朝身后二人奔去。
“唰!”
长剑出鞘。叶之南低头看了看安安静静躺在鞘内的停梅,猛然回过头来。
齐琏赤目圆瞪,长剑毫不犹豫地指慕欢的胸口。
但就定格在那里,再没有刺下去。
“阿岚,别动。”
她微微偏头,眼神轻轻瞥一眼白岚,止住他欲动作的手。
齐琏的剑逼得更紧了,轻轻戳在她的胸襟上。
“阿琏,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齐琏冷笑一声,“你根本不想见我吧。”
话是肯定,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期待。
期待什么?期待她的否定吗?
他的声音微微发着抖,眼白也渗出红血丝来。
慕欢轻轻叹口气,素指拨开胸口的剑尖。
“咱们好好谈谈?”
“你同我回去,我们慢慢谈。”
齐琏顺着她的手垂下剑,闻言,忽然笑了起来。
“你如今连骗也不愿骗我了。”
笑声苍凉,可狠戾不减。
他望着眼前的女人,望着她毫不掩饰的红眸,脑海中又呈现出她由狼化人时的样子。
为什么?在这山野林间做个畜生,茹毛饮血,也比同他回宫,做他的娘亲强吗?
“阿琏,我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你的日子,是他吗?”
他将长剑刎向白岚的脖颈,剑尖刺破那雪白的皮肤,流出银色的水液。
“慕琏!”
慕欢一掌推了过去,情急之下未控制力道,手中带了几分气力,将人推出一丈远。
齐琏捂住胸口,掀起眼皮,阴恻恻地盯着她,神色阴鸷。
“你为了他而伤我。”
他似乎在很平静地陈述着一件事实。
可叶之南看见他眼底呼之欲出的癫狂。
“既然你们都不要我,那便别留在这世上了。”
他发疯似地冲上前去,剑尖一顿乱划,白岚抬起手,却又被慕欢拦下,他侧眼瞥向慕欢,她只将人推开,不让他插手,自己处处躲着齐琏毫无章法的进攻。
慕欢到底心中不忍。
“你疯了吗?”
“我疯了?”齐琏冷笑一声,剑尖骤然划破了慕欢手臂,刺痛传来,惹得她蹙了眉,紧紧捂住伤处。
“我没什么好疯的,如今这般,都是你们逼的。”
他竖起剑身,看着殷红的鲜血顺着银白的纹理流下,慢慢淹过一张扭曲的脸。
剑中倒映的红瞳,一点一点,被另一种红吞噬。
他轻轻舔过剑身血,舌尖勾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滴滴点点渗到舌根,他却不觉餍足。
原来他是一头嗜血的狼。
白岚不知何时绕至齐琏身后,一脚踹向他的膝弯,力气分毫不省。齐琏猛受一脚,膝盖一软,踉跄几步,刚欲转过身来,被一掌按住左肩,那气力大如泰山压顶,硬生生将他压弯了下去,双膝直直磕在地上。
叶之南饶有兴味地围观齐琏吃瘪。白岚不知从何处又掏出一条长绳,水草深深的墨绿,三下五除二将人绑了个严实。
“熊孩子,好好跪几个时辰,待会儿再来处置你。”
他走向慕欢,仔仔细细查看了伤口,却似一时陷入了盲区,碧蓝的眼珠露出两分迷茫。
“我来我来,谢某医药世家,这等小伤不在话下。”
谢泽夺过王大夫的药箱,不顾伤口,几步跑上前来。叶之南刚想提醒他注意伤口,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瞬间闭了嘴。
这小子,估计又想拱火了。
“是了,狐族,精医术。”
白岚默默让开半步,放谢泽进来。
“哼,原来这也是个畜生。”
齐琏从腿到身被绑得严严实实,只可惜白岚忘堵住他的嘴。
“你也是啊。”
谢泽并未分给他一个眼神,但这四个字倒将人堵得哑口无言。
“伤口倒是不深,这药留给你们,每日换药,莫沾水。”
他将正事交代完,假装不经意,问道:“这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齐琏闻言,似是听到什么笑话,颇为嘲讽。
白岚沉默,目光投向慕欢。
“好好谈谈吧。”
“你同我回去。”
“回去待如何,见你那父亲?”慕欢语气骤然生硬起来,所提之人,引得齐琏也便了神色。
“他已经死了,”齐琏略微平静些,直勾勾地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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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慕欢,“如今我是齐蜀天子,你同我回去,便是太后,这个妖怪,你若是想要,留着做个面首,我也应允。”
白岚似乎不懂面首是何含义,但察觉出齐琏的恶意,冷下脸来。
叶之南将目光投向谢泽,看那人混迹三人之中,如鱼得水。
齐琏生母未明,自幼长在先太子妃膝下,照目前看来,这慕欢便是齐琏生母。
可慕欢为何弃齐琏于东宫,先太子妃又如何甘愿养下这样一个半人半妖、生母不明的孩子?
“山野自在逍遥,我又何必去尘世寻那几多烦恼?我如今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全然围着你了,”她走近齐琏,蹲下身,“阿琏,当初是娘亲不对,可你跟着娘亲,活不下去。”
人妖苟合所生之子,半人半妖。若谢泽,便是得化妖形,却失了妖法之术;可若齐琏,便是只留得一双红瞳。
这等半妖,是最难在野外生存的。
而她兽性使然,离了齐慎,便难以融入人间生活,被弃几年,只能带着幼小的齐琏,以流浪乞讨度日。
将齐琏送入盛府之时,她又何尝舍得,可她远远看着他,看着他换上光鲜亮丽的绸缎,吃上渴望已久的佳肴。
她又想起怀孕时,齐慎给她所绘的图景。
“我们的孩子,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上最好的学堂,请最好的师傅,你便做我的夫人,我们二人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可一切都在得知她为妖时变了。
不,或许原本就不是这样的。他早有了定好的太子妃。
那个姑娘尚未出嫁,便先做了母亲。
世情薄,人情恶,众生芸芸,又有几个能得所求。
白岚轻轻拍拍她的手。
“你已经长大了,况且那盛家的姑娘,是待你极好的……我如何也不能借你再去腌臜她。”
“阿娘,母亲她没了。”齐琏垂眸,似乎泫然欲泣,声音颇带几分委屈。
“她也不要我了,所以,所以——”他抬起脸来,笑得天真却又诡异。
“我把她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颇带几分阴森,在空荡荡的山谷里回响,余音缭绕,反反复复。
“啪!”
慕欢瞪大了眼,满眼难以置信,未及反应,她便一巴掌重重扇了下去,在齐琏脸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掌印。
“无论如何,盛家……盛静熙对你有恩,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齐琏被扇得偏过头去,闻言,又转回脸来,生生扯出个笑来:“阿娘,你同我回去,管教管教我……”
慕欢连连后退几步,惊恐地摇摇头。
如今的齐琏,与他的父亲太像了。
一样的残忍、无情,却又会伪装得像模像样,不知何时骤然又变了脸。
“两位,”叶之南俯身听了听动静,“来人了。”
不远处,山腰上奔下几队将士,受树影阻碍,看不真切数量。
白岚微微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四周骤然形成一片碧蓝的屏障,水光涌动,将外界隔绝开来。
“神妖灵怪不涉人间因果,”慕欢收回眼神,再未看向齐琏,“你走吧,你自己做的因,会有果报的。”
如他的父亲一般。
“烦请几位,将人送出去了。”
白岚将齐琏推至谢泽手边,可齐琏仍一动不动,只死死盯着慕欢。
“走吧,阿欢。”
慕欢没再回头,扑向地面,霎时化作先前那匹黑狼,从另一角,朝郁郁葱葱的山林奔去。
微风拂起浓郁的绿,层层叠叠,起起伏伏,满片碧水中,隐隐显出天光。
直到慕欢彻底不见了踪影,白岚才一挥袖,将绳索解开。
叶之南停梅出鞘,刎上齐琏脖颈,堪堪停在一寸距离。
白岚对此视而不见,纵身跃入水中,又一阵浪涛,四周水屏骤然消失不见,现出齐蜀将士来。
“齐琏,接下来,该谈谈我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