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栖霞园里的腊梅不知何时悄悄冒了尖儿,苍苔露冷,□□风寒。

    接连几日雨雪,今日终于放晴。夜里挂的霜淌成水滴落在地,似是能听到万物生长的声息。满院朝阳下,小丫鬟绿鹦手里托着朱漆木盘,侧身从红绸软帘遮挡着的房内退了出来。

    “这么下去可怎么好呢?”绿鹦小声嘀咕。

    刚扭头,便看见大丫鬟忍冬正穿过游廊疾步往这边赶来,绿鹦忙上前迎了几步。

    忍冬远远就看见绿鹦手里托着吃食,紧了几步上前,“怎么,小姐今日又没进食吗?”

    “小姐看都没看,让我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绿鹦叹息。

    见忍冬没说话,绿鹦又鼓起勇气接着道,

    “忍冬姐姐,自从咱们小姐被砸了脑袋后,饮食一直都不大好,这都个把月了,您说小姐这光景……”

    岂止饮食不好,睡眠精神没一样济事的,小厨房的汤药换了一轮又一轮,后院的人都忍不住怪力乱神起来。

    “别瞎说!”忍冬不禁啐了一口。

    她望向叶灵晞门窗紧闭的闺阁,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紧。不为别的,这事儿忍冬想起来心里就直打鼓。

    那日不过跟寻常一般,叶灵晞例行公事陪着夫人魏雪鸾去会灵观进香。

    魏雪鸾在大殿同人论道法的时候,忍冬和秋石两个大丫鬟跟着叶灵晞去后殿给师傅送香火钱。

    不曾想,遇见一个面生的道人,说要送给叶灵晞一张符,嘱咐她一定贴身带着。可自家小姐向来不信这些,陪夫人来也不过是尽孝心罢了,只赏了那道人一贯钱便走开了。

    谁知主仆三人往前面三清殿去的时候,廊下梁木松动了竟无人察觉,忍冬眼睁睁看着那梁木掉落,飞扑不及,正砸在叶灵晞头上,当场就鲜血直流,骇人不已。

    幸亏那日正值初一,观里人多,寻着郎中紧急止了血便急速回府。

    魏雪鸾心内焦灼,请了几拨郎中来看,竟都说是皮肉伤,看着吓人实际不打紧,等消了肿淤血散开,将养将养就好。

    这倒也罢了。

    可叶灵晞昏迷了几日转醒,先是盯着床幔发怔,随后放声大哭了一场,似乎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般,可把魏雪鸾和忍冬秋石等一众丫鬟们都吓得够呛。

    眼下,将养这么些个时日了,皮肉伤倒是好得差不多,只是叶灵晞的精神一直不济。还经常长吁短叹,全然没了从前的灵动活泼,像是换了个人般。

    再加上魏雪鸾派人随着忍冬再去会灵观里寻那位面生道人之时,竟然都说不曾有这号人物。

    这不是奇了吗?

    时间久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免犯起嘀咕来。

    当日属实人多,不几日,京城里便传开了吏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叶灵晞伤了神智的事情。

    先是宫里的贵妃娘娘遣人来问,尔后达官贵人们探病问候者络绎不绝,但都被魏雪鸾一一给挡了回去。

    忍冬是自小陪着叶灵晞长大的,心内焦灼却不敢多加声张。连日里的担忧和焦虑沉甸甸压在忍冬心上,身为叶灵晞跟前的大丫鬟,忍冬唯恐院子里的人嚼舌根,忙对绿鹦说道。

    “昨日贵妃娘娘还专门请太丞来看过了,小姐不过是受惊过度,一时食不知味也是常事。对了,小姐晨起还说好久没尝着李妈妈做的鹅梨酥了,你快去吩咐厨房做了来。”

    绿鹦听了这话欢喜不已,“大家伙儿都是盼着小姐赶快像以前一样同咱们顽笑呢,既然有了想吃的,我这就去让妈妈们准备。”

    忍冬却又拉住绿鹦,将托盘上的燕窝粥端起,“我去劝小姐进些,你快去忙罢。”

    忍冬嘱咐完绿鹦,唯恐手里的燕窝粥凉忙转身打帘进了屋内。

    迎面热气蒸腾,房内正拢着银霜炭。

    因着熏笼里整日焚的是再寻常不过的四合香,满屋子里透着些丝丝缕缕的果香,香甜却不失清爽。

    忍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见叶灵晞已经梳洗完毕。正身着秋香色羽锻对襟褂子,倚在凭几上瞅着纱屉子出神。

    娥眉婉转,双瞳剪水,如此金昭玉粹般的贵女,奈何突飞横祸,眼瞅着消瘦不少。

    在一旁陪着的秋石见忍冬进来,忙向她递了递眼色,示意叶灵晞情绪不佳。

    忍冬会意,将燕窝粥轻搁在叶灵晞面前的小茶几上,不敢贸然出声。

    叶灵晞扭过头,水葱般的手指抚了抚膝盖上的毯子,压下心头的急躁缓声问,

    “怎么样,可探到了哥哥何时回府?”

    “回姑娘的话,”忍冬揖礼。“大少爷跟前的小厮回禀,大少爷在校场耽搁了几日,又接到消息说,跟咱家最最交好地那位沈郎君不日进京。大少爷心切,已经急着前去进京必经之地沂川县接应了。”

    沈郎君不日进京?

    叶灵晞闻言略有诧异,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这些时日叶灵晞精神不济,本略微圆润的鹅蛋脸如今消瘦不少。

    这一瘦,倒像是闺阁女儿忽然长开了般,饶是气色欠佳也瞧得出五官上的明艳。

    奈何此时的她,一双剪水瞳满池愁绪。

    她不过是凭前世记忆,估摸着沈寄和会在年前抵达邺京。

    只是这一路上都不曾有书信传来,原以为沈寄和会走水路直接入运河,没想到却走了山路。

    所幸沂川县是入京最后一道山脉,哥哥叶灵昀是骑着快马去的,倘若他们脚程快些,不出一日便也能抵达邺京。

    思及此,叶灵晞略微放了心,却是不言语了。

    也许旁人不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如果说她已经预见了她的一生,这种话说出怕是谁也不会信罢。

    别人只当她是砸破了脑袋,可她自己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忘掉,自己是如何风光嫁娶,又是如何夫妻离心,父兄贬黜,家破人亡……

    死便死了,撒手人间也罢。

    可这口气竟重新续上了,续的却不是自己死前的境况,竟是还在闺阁中这天真烂漫少年时。

    从前只在话本戏文里听过前世今生重生还魂等离奇故事,可如今她自己重生了,重生在了一切事情还没开始前,这让她如何不慌如何不乱。

    尤其是……

    尤其是她自己凄惨的后半生,叶灵晞每每闭上眼睛,都忍不住悲从中来。

    而那所有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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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不忠,厌弃和陷害的背后,影影绰绰还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介文官熬红了眼不说,更是冒天下之大不讳,身着朝服拔剑杀人,闹得朝堂上腥风血雨,弹劾的劄子雪花片儿似地往内阁送。

    可他却发了狠,只为让叶灵晞亲眼看到那坑害她之人满门抄斩的场面。

    最终,他果然用极其惨烈且极端的方式送她魂归九州,哪怕史书上必定会抹去他的功绩,独留下他奸佞狂悖的骂名。

    那然后呢?他是被贬流放还是立于朝堂而不乱?

    父兄是平反回京,还是客死他乡?

    ……

    沈寄和

    ……

    这些时日,叶灵晞自己都不知道在心里默念了多少次他的名字。

    前世的沈寄和为报她叶家的恩,护了他们一家子。

    本来两家便交好,沈寄和开蒙后更是被自己的父亲叶宗文收为门生,叶灵晞又唤沈寄和的母亲吕梦爰一声干娘,两家人自是亲上加亲。

    因着沈寄和比叶灵昀还大几个月,身为闺中密友的两个娘亲说连名带姓地叫着不亲厚,叶灵晞便自小唤沈寄和大哥哥。

    这个大哥哥,比叶灵晞的亲哥哥叶灵昀也不遑多让。

    若不是沈寄和在,只怕叶灵晞临死都不能再见爹娘一面。

    沈寄和为叶家做的,远胜于当年叶家之于沈家的恩情。

    只是,还是有哪里不一样。

    叶灵晞分明记得两个哥哥都是这个月初八一同回府的,此时却早已经过了初八。

    叶灵昀被公事跘住了脚倒也没甚影响,可沈寄和为何也晚了呢?

    叶灵晞自打重生起便连日忧虑,茶饭不思。

    不为别的,左不过是想起如今这繁华富贵的叶府转眼覆灭,其中波折难与人道。

    而她叶灵晞,必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再一次朝着自己无可挽回之地进行。

    既是重生,叶灵晞誓必要保全自己,也要保全整个叶家,自然也盼得沈寄和平安周全。

    叶灵晞深深吸了口气,眸色微深,“你可是从母亲处过来的?母亲用完饭了吗?”

    “是,我方才在夫人房里回话,走的时候膳食已经陆续往外撤了。”

    忍冬语毕又把燕窝粥又往叶灵晞面前移了移,

    “姑娘若要去见太太,不如先喝点燕窝粥,这样气色好看些,免叫太太担心。”

    秋石也见缝插针地跟着劝食,叶灵晞听了她们的话,拿过汤匙胡乱吃了几口便开口吩咐,“秋石帮我更衣。”

    不多时,叶灵晞便在对襟褂子外又加了件银鼠比肩褂。

    因着天寒,秋石又为叶灵晞拢了件莲青如意纹的鹤氅。主仆三人便匆匆出了房门,直奔福宁厅而去。

    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叶灵晞脚步一顿,

    “秋石,我让钱伯和赵随办的事儿在办着了吗?”

    “姑娘放心。”秋石忙回话,“一切已经着手安排了。”

    “甚好。”叶灵晞点头,目光里溢出些许寒意。

    前世,她无辜做了别人明面上的活靶子。

    今世,要那人拿命抵,怕是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