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江瑶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么多年,将军府倒是真未对太子有所防备。

    一是因为有姻亲关系从前的江瑶喜欢他,二是太子的伪装太好,三是……

    江瑶有些复杂的看着北月。

    三,她大哥不知道北月和太子的关系。

    北月此刻冷静了下来。

    她皱眉有些无奈的笑道:“你想解除婚约,利用我吧,或许,我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江瑶眼色一变,她神色有些复杂道:“北月姑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北月身躯靠墙,无力的苦笑一声。

    她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清楚得很。

    也许她当初一开始的选择就错了,可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么多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北月低下头,眼眶湿润的看着地面,地上的泥土变的稀烂,谁踩都容易深陷,所有能看见的道路都已经泥泞不堪了。

    江瑶安静的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扰。

    她也不询北月眼里分明没有太子却为何要和太子纠葛。

    有些时候,身不由己的答案,永远不能宣之于口。

    “我……算了,疫情结束再说吧。”北月抬起头擦了擦眼睛。

    “对了,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她突然想起来了她要问什么。

    江瑶点点头。

    “你……”她看了眼李苇,有些犹豫道:“那个……”

    李苇将伞递给江瑶,“姑娘,奴才回避。”

    “诶,不用。”北月轻咳一声,“我换个问法。”

    她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奇变偶不变?”

    江瑶皱眉,脑海中一闪而逝一些稀碎的画面。

    “什么?”

    北月有些失望,“那我再问一个,宫廷玉液酒?”

    江瑶觉得她问的问题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北月姑娘,想问什么?”

    北月的眼神彻底暗了下来。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跟我来自一个地方,看来是我猜错了。”

    李苇的手突然一抖,手上的伞一倾斜,江瑶的肩膀立刻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姑娘!”李苇惊道,“奴才该死,奴才手没拿稳。”

    他从怀里拿出帕子,伸出手又缩回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江瑶被打湿的肩膀。

    北月无语的撇了他一眼,扯过他手里的帕子帮江瑶擦了擦肩膀。

    擦完了后将帕子扔给李苇,“还给你,你怎么这么笨,连擦个水都不会擦。”

    李苇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帕子,觉得有些烫人。

    他有些颤抖道:“奴才……”

    江瑶无奈道:“好了,没事。”她转过头继续问北月方才想问的问题,“北月姑娘来自哪里?”

    北月怀念的笑道:“一个很遥远,很好,很想回去的地方。”

    江瑶笑了笑,“那以后有机会,北月姑娘带我去看一看。”

    北月点点头,笑意不达眼底。

    回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回的去吗?

    她勉强的笑道:“好了,天冷,你回去吧,里面都是病患,我也不请你坐了。”

    江瑶点点头,“告辞。”

    一上马车,温暖的炭火便席卷而来。

    李苇收了伞放在马车角,他挪了挪炭盆,将炭盆放在江瑶脚下。

    “驾!”马车外卫风一喊,便晃动着往回启程了。

    李苇蹲下身将带来的包裹打开,拿出新的鞋袜,再将被子搭在江瑶腿上。

    姑娘的狐裘给了病患御寒,自己没有了,所以马车上备了一床被子。

    他低声道:“姑娘,离回去还有一些时辰,将鞋袜换了吧,还有,姑娘将衣物脱下来烤一烤吧,天寒地冻,姑娘别着凉了,奴才去外面等姑娘。”说完他抬头转身想撩开马车帘子往外走。

    “李苇。”江瑶唤住他。

    李苇碰着车帘的手一顿,回过身,“姑娘还有吩咐吗?”

    “没有多的蓑衣,你出去淋雨吗?马车跑得快,你撑着伞也会被吹破,回来坐着,你腿如今还要好好养,受不得风寒。”说完江瑶掀开被褥一侧,示意他坐过来。

    李苇眉头紧皱,“可是,姑娘,您的衣裳鞋袜湿了,回去的路上还有两个时辰,姑娘会生病的,奴才皮糙肉厚,淋些雨也没关系的。”

    江瑶看着打湿泥泞的鞋袜,确实是有些不好受。

    “你坐旁边。”

    说完她就将自己的鞋袜褪下来。

    李苇猝不及防看见明晃晃的一抹白,心里一惊,立马转身。

    “姑……姑娘?”

    李苇心中慌乱无比,姑娘怎可当着他的面换鞋。

    “姑娘,自从三年前,我师傅和宸妃娘娘一事传出宫闱后,后宫的娘娘们便极少再要内侍亲身服侍了,因此奴才……”

    李苇的眼眸淡淡暗了下来。

    是啊,他是太监,姑娘也未将他当男子,所以不避嫌。

    江瑶换好鞋袜起身,她疑惑道:“你刚刚说什么?”

    李苇苦笑,“奴才方才没说什么。”

    “过来坐着。”江瑶拍了拍另一侧的位置。

    马车小,站不直人,李苇一直半弯着身子,还有些许的站不稳。

    见李苇未动,江瑶只好说道:“我的里衣未湿,只有外衣湿了,我将外衣脱下来烤一烤,你坐吧,无妨。”

    李苇抿了抿唇,身体僵硬的坐下了。

    耳边是江瑶悉悉索索解下衣裳的声音,李苇从始至终都不敢睁开眼睛。

    江瑶将衣服湿处架在火盆上烤,回头看到李苇。

    只见他双眼紧闭,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浑身绷紧。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是脱了外衣又不是没穿衣服。

    冬日的里衣也是很厚实的。

    江瑶将被子裹在身上,她有些无聊道:“李苇,你将眼睛睁开。”

    李苇以为江瑶的衣服烤好了,他缓缓将眼睛睁开却看到裹成了粽子的江瑶,而衣服还架在火盆上烤。

    他立马闭上眼睛,有些懊恼道:“姑娘。”

    李苇眼前漆黑一片,耳朵变的有些红,他方才不该失神的。

    江瑶看见如此纯情的李苇不禁笑出了声,她怎么没发现逗弄李苇如此好玩?

    “我裹这么厚实,你怕什么?”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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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苇耳朵烧的更厉害了。

    他哽了哽嗓子,心一下冷却下来。

    终究还是说道:“姑娘,奴才虽是宦人,可这样若是传了出去,对姑娘声誉不好。方才姑娘没听清楚,三年前,我师傅和宸妃娘娘的事传出宫闱后,后宫里的娘娘便避讳贴身宦人了。”

    本来,太监伺候主子无可厚非,可偏偏三年前宸妃是和太监被捉奸在床,自此大家都知晓了后妃与太监的龌龊事,生怕累及自身,所以近身伺候的事都换成了宫女。

    毕竟后妃里面,和太监亲近的人也不少。

    此事传出宫闱后,更是被百姓纷纷谈论,说原来太监没有那物件也可以与女人快活,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此事都成了百姓间的谈资笑料。

    因此,他便是太监,如今也应当避嫌,否则被他人知晓了,他怕会议论姑娘清白。

    江瑶彻底笑不出来了。

    方才李苇的一番话,是在将自己的自尊往脚底下踩。

    沉默了些许,她动了动手指。

    “李苇,我不避讳你,并非因为你是太监。在我心里,你就是正常的男子,和他人并未有何不同,我不避讳,是因何有好避讳的?”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何必去听他人的污言秽语?流言诽谤自是伤人,可我不惧,更不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当有一天你真的尊重自己,真的爱自己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你和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今在我心中亦是。”

    “我希望,你不要误解自己。”

    我希望,你不要误解自己……

    这句话一直在李苇耳边来回盘旋。

    他震惊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一股一股的涌来,明明闭着眼,却比看到任何东西来的更加震撼人心。

    姑娘,把他当成男人。

    正常人……

    突然,他喉咙冒出一阵阵的酸涩,眼睛即使闭着也挡不住洪闸。

    他猛地睁眼,只见江瑶的脸赫然就在眼前,她拿着一块绣着梅花的丝绸帕子在擦他的眼泪。

    江瑶微微一笑,温柔道:“别哭。”

    李苇怔怔的看着她。

    “姑娘……”他干哑着嗓子。

    他真是从未见过这般好的人,以后,也再不会遇见了。

    李苇眼含着泪笑了笑,“能遇见姑娘,奴才修了十生之幸。”

    “那就先答应我一件事吧。”江瑶笑道,“以后,用我来替换奴才。”

    李苇呼吸停滞住,眼眶的泪再次夺眶而出。

    江瑶将帕子递到他手上,等待他的回答。

    半响,李苇点了点头。

    他想,他再也不能拒绝姑娘吩咐的任何事,哪怕让他去死也好,只要姑娘说了,他都做。

    江瑶笑了笑,她很高兴,李苇减轻了一个心结,就算不是全部消除,可只要有些许的改变,总会一直变好的。

    人世间的许多事,都很简单,比如生来的情绪,开心、愤怒、难过、激动……这些事是不分价钱的,不论身份的,她希望,至少这些事,他能体会到。

    而其中更多的,她希望是除难过以外的任何情绪,因为他前半生的每一天都过的很难过,所以如今哪怕是酸涩,也是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