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双眼被黑布蒙住了多久,耳边的飒飒风声也渐渐停息。沉沉夜色中,许墨琛闭目静思,心中异样感越来越浓。
有些不对劲。
或者说都不对劲。
正常歹人的目的无非两个,或是谋财,或是害命。可他们被绑出来半个时辰,身上愣是毫发无伤,连搜身也不曾有过。更重要的是,这绳子未免太过柔软,根本不是寻常绑匪使用的粗糙草绳。
世上会有这么贴心的贼人么?不会。
除非绑人的和被绑的本就相识,今天这一出只是场闹剧。
内心想法隐隐成型,许墨琛眉头紧蹙,却平静地开口:“江夫人,你还在这里吗?”
清冷音色入耳,亦是紧紧皱眉的江扶英回神,应道:“……在的,怎么了?”
周大哥这次糊涂了,绑她们三个已经足够,怎么还稍带上了许墨琛?
江扶英始终觉得许墨琛是个聪明理智的大麻烦,哪怕明了这人对自己有些许情意。对许墨琛这种古代士大夫而言,这些喜欢仅是仕途之外的小小点缀,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装傻欺君?
他应该早发现不对劲了……
确定心上人平安无恙,许墨琛不动声色地松口气,心里亦彻底肯定了那个想法。他短暂思索几秒,干脆摊开说话:“让人把我们放了吧。”
江扶英一愣。随后,心底重石沉下——他真的看出来了。
有些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句“好”。
月光和她的面庞一同进入视线,给她镀上晶亮的银辉。四周无人,许墨琛难得地与她四目相对,语气里只有单纯的疑惑,没有责怪威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帮蕴珠昭昭逃出去。”江扶英缓了缓,眼睫轻颤,“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声音轻柔细小,把示弱的姿态做得很好。
许墨琛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
“但这会牵连到你自己。”胸口处莫名涌上股火气,许墨琛打断她:“江夫人,您不该以身犯险。此事一旦东窗事发,江慕贺三家一个都推不了责任。官家看重皇后,自然舍不得对她如何,慕澈之亦有慕家为他撑着,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江家该怎么办?”
许墨琛本想说“你怎么办”,可话到嘴边,才猛然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关心她。
“我当然想过。”听到这话,江扶英又仿佛有了底气,时时刻刻不低头的傲气让她迅速忘记示弱,直率道:“我早向蕴珠求过恩典,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替我保住我的家人。”
“但你明知道我想说的是你。”
许墨琛抿紧唇,尾音不再如往常般成竹在胸,说话也没了所谓礼数:“事情败露,你怎么办?江扶英,你为何不能为自己想一想?你为何总要为了旁人冲锋陷阵?”
从前的学堂、科举是这样,现在的出逃还是这样。
自从心底住了一个江扶英,许墨琛便再也没尝过安枕的滋味。
“士为知己者死,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喉头略有哽涩,江扶英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贺蕴珠死在皇城里。”话说完,她又一字一顿:“绝不会。”
许墨琛攥紧拳头:“她就这么重要?”
“她就是这么重要。”江扶英抿紧双唇。
许墨琛咬牙:“哪怕代价是你自己?”
“哪怕代价是我自己。”她侧过脸不看他,答得斩钉截铁。
两人话接话,没有留下任何空隙,一番话说完,却反而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好。”
良久,许墨琛收回目光,看向阴暗无光的角落一隅:“我帮你。”
江扶英怔住,她下意识重复,声音缓慢:“……你帮我?”
对方清凌凌的目光包裹住她:“是,我帮你。你要欺君,我陪你。你要送她出去,我也陪你。”
随着这句平淡的话语落下,江扶英的心跳猛然失常一瞬,她愣愣回过头与他对视,融入对方平静如水的深色海洋。触碰到海底的情愫,纤长手指轻轻蜷缩。
许墨琛没有多看她,很快便收回目光:“事不宜迟,先回去吧。”
这里阴冷,他不想让她在这儿呆太久。
*
迎楼里一派肃静,节日的欢快气氛已然消失殆尽。客人已经全部离场,灯火通明的大堂之中,店家与宫中随行者乌泱泱地跪成一片,不敢多说半个字。
赵淮宴神色阴冷,手里还握着贺蕴珠的亲笔书信,他一言不发,手下人只会更加害怕。一旁张行安心惊胆战地捧着锦盒——里面装着贺蕴珠亲手绣的寝衣。
蕴珠给他绣过东西,甚至给他写了书信,说要和自己好好过一辈子。他就要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了,可偏偏这个人却骤然消失不见。
无以复加的愤怒和恐惧包裹心脏,赵淮宴藏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指都在颤抖。
“官家,臣等找到许大人和江夫人了!”
有人激动地跑进跪下禀报,赵淮宴却依旧不改冷淡,音色发凉:“皇后和公主呢?如今皇城司的人手可是不够用?”
这话实在是太重,那人的喜色马上褪去,转而凝重紧张起来。
赵淮宴撇过脸,强压愤怒:“许大人如何?可有受伤?”
来者小心回道:“禀官家,许大人的手臂上有不少刀伤,江夫人头上有伤,如今正在昏迷,瞧着很是骇人。”
“……把江夫人小心送回去。另外,传许大人进来。”
江扶英的鬼主意最多,此事保不准就是她干的。只是她这人素来自私,如今本人却受重伤,这让赵淮宴又多了几分怀疑。
他宁愿这是江扶英干的。
赵淮宴头一回见这么狼狈的许墨琛,他不假思索地命人去请大夫,看着他坐下后才出声:“还能撑得住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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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不必担忧,臣这些只是皮外伤。”许墨琛唇色略带惨白,眉头紧皱,“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小公主和皇后娘娘的下落。”
赵淮宴眼底一深:“依你所见,此事可有蹊跷?”
许墨琛敛眉:“臣不敢妄言。”
赵淮宴:“朕许你妄言。”
心底情绪莫名,许墨琛全部压下,语气镇定地回他:“臣以为,此事乃是前朝余孽所为。”
…………
许墨琛回到自家府邸时已是深夜了。
凉凉夜风仿佛要吹进人的心里,冰的人发慌。许墨琛觉得自己方才应该是疯了,才会对赵淮宴说这种弥天大谎。
——可出人意料的,他并不后悔。
男人垂眸,看向掌心的珠花。
江扶英的珠花很像她这个人,看着淡雅不华,略微带些冷淡,可真实接触下来,却只觉得温润坚定。
珍珠触手生温,眼前闪过一个时辰前的画面。
做戏要做全,许墨琛没什么犹豫地用匕首划过自己的手臂,做出不少伤口。而江扶英做的更绝,两人走到郊外小山坡时,她直接一声不吭地从坡上滚到坡下。
“江扶英!”呼吸在瞬间停滞,许墨琛睁大双眼,下意识喊了她的全名。
听到有人喊,江扶英支起身子回过头,她发髻乱了不少,面色倒是还好:“我没事,刚刚护着头了,你不用……”
没等她把话说完,许墨琛几乎是跑到坡下打断她:“你疯了不成?!”
手掌握在她的肩膀上,焦急目光巡视过她的身体衣裳,确定没有伤口血迹之后,他才按住了颤抖的心脏。
江扶英突然不敢看他,把脸偏过去。不算瘦弱的胳膊聊胜于无地动动,大致意思是她反抗过了,但实在挣脱不开。
面对眼前人时,江扶英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她能清楚明了地察觉许墨琛的心思,更会不留余力利用他的感情。江扶英觉得自己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住一个许墨琛。
她太久没说话,许墨琛也渐渐沉默。
手掌慢慢松开,男人克制地抿唇,再次开口时,就变成了素来的疏离模样:“夫人受了伤,还是让某背您回去吧。”
江扶英没拒绝,默默靠上他的后背,试探性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颈后的温热几乎要酥麻了整个人,许墨琛低声答:“某为何要气?某又有什么生气的资格?”
“……对不起。”
鬼使神差般,江扶英低眉道。
这一次,许墨琛过了很久才回她:“夫人疼糊涂了。”
如果面对的人是他,那江扶英永远不需要道歉。
身上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许是睡着了。
……
思绪回笼,许墨琛依旧在看着那只自己偷偷留下的珠花。
都已经破戒说谎了,自己也不妨再做一次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