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海神宴
    “住手。”此刻一道咒力化解了缙谪力道,察觉到有人来,故留了几分力道的谢行止停住了分身。

    若是他选择袖手旁观,左右不过挨上一下。她不以为意地想。

    有些打上瘾的缙谪虽然有些不尽兴,但是仍是恭敬地行礼:“见过殿下。”

    来人是个男子,他温和知礼地笑:“缙谪我们都已是多年情分,不必这些虚礼。”

    “只是,这位姑娘是?”他看向谢行止分身,疑惑道。

    “一个小贼,身手还不错。我便拉她来切磋切磋。”缙谪满不在乎地大笑。

    那位皇子殿下不赞同地摇头:“不可如此说人姑娘。你怎么对姑娘下手也没轻没重的。”

    “谢行止”敛眉道:“见过殿下。其实缙谪大人他说的并无错。”

    殿下一怔,反倒是忍俊不禁道:“你这姑娘好生有趣,倒是自己应了这个身份。”

    “本殿便不在此停留了,我还有些琐事要办。”殿下与缙谪又寒暄一会,便笑着同他道。

    “对了,缙谪你要是想,本殿可以给这位姑娘在宴上加上一个位置。”殿下像是想起什么,意味不明地笑看缙谪。

    “殿下怕是误会了。”缙谪无奈起来,颇有些说不清的样子。

    见殿下没有多言,笑着离去了,缙谪更是觉得无奈。

    “那你去吗?”缙谪见解释不清,也懒得纠结,望向“谢行止”道。

    她略有些微讶:“我可以去吗?”

    “明日是弥生域域内民众欢庆之日,你若是想,自然可以。”缙谪直言,“更何况殿下还误会我对你有爱慕之意。”

    “那便去吧。”谢行止“有些无奈颔首应下。即是来了弥生域,便见见此地的风俗也好。

    第二日。弥生域以往冷清的琉璃宫一反平常,显得热闹起来,附近域内的幻纱族聚在了宫外。

    宫外摆上了长长的流水席,泛着流光的珍珠蚌作为桌具,珊瑚礁则被磨平做了椅子。

    每只鲛人都面露喜色,姑娘们扮上盛装,以珠帘掩面,成色上好的珊瑚磨成珠钗,鲛绡随着海水波动着泛着光泽。

    “今年的海神节,不知会有谁有幸得到域主的祝福呢。”

    “海神大人可要庇佑我们弥生域福泽绵长啊。”

    ……

    “谢行止”此刻随着缙谪到了琉璃宫的大殿内。银发被灿金色的珊瑚礁石磨成的飞鱼簪子束了一把,余下散在腰间。以珠帘掩面,露出一双荧蓝的眸子,疏冷淡然。

    缙谪扫了一眼“谢行止”,勾唇调侃:“想不到,你装扮起来,有几分颜色。”

    他游到大殿右侧第三位,示意“谢行止”:“我便是此处,你若是不介意,可以与我一桌。”

    未等“谢行止”拒绝,下一刻身后便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姑娘既是缙谪的朋友,不妨同阿绫一席罢。”

    回首望去,谢行止望见阿绫明媚灿烂的笑颜,她身旁是身着白色内衫,罩一件青瓷蓝银纹海浪外衫,腰间以海浪纹饰的腰带束了,一幅矜贵漠色神情的临羲景。

    “谢行止”颔首,敛眉应下:“那便多谢公主殿下了。”

    “不必。”阿绫露出一口白牙,欢喜地望向临羲景:“那阿羲你便同缙谪一同罢。”

    “这!”缙谪一瞬便黑了脸,眉头紧蹙,满脸写着不待见。

    阿绫有些不满地瞪了缙谪一眼,正色道:“今天可是海神节,缙谪收起你的臭脸。阿羲是我的朋友,你也是,你们好好相处啊。”

    临羲景平静应下,剩下缙谪看着自己女伴跑了,还来了个不讨喜的家伙,冷着脸色。

    “谢行止”同阿绫坐在了对面女眷侧的第二席。她们与临羲景二人斜相对着,分身就座后目不斜视,端坐在位子上。

    临羲景朝“谢行止”扬了扬眉,单手端起珠光贝制成的酒杯向她轻送,而后仰头饮尽。

    “谢行止”抬眸望去,正撞进临羲景淡金眼眸中。她执起杯子,稍稍往外一送,便收回来抿了口酒。

    收到回敬的殿下面上矜贵,实则眼底浮现些笑意。

    忽的,“恭迎域主——”侍者以及宫外的鲛人们齐声喊起来,声音整齐洪亮,他们的面上没有畏惧,只有敬意和欢喜。

    位于宫外的鲛人以及宫内的众人都起身迎接着着弥生域的域主和他的夫人。

    临羲景和“谢行止”都看向了万众瞩目的域主和夫人,域主身形高大,面上威严但并不叫人畏惧;域主夫人生的与阿绫有七八分相似,但较之阿绫的明艳,她面上更多是柔和端庄。

    临羲景注视着域主及其夫人,神色不明。“谢行止”偏头却发现阿绫以往的欢快俏皮收敛了大半,对域主和夫人没有亲切的依赖和欢喜。

    阿绫的表情很平静,她不执一言,此刻姿态倒是如同公主一般华雅,可却叫知晓她性格的人感到说不出的违和。

    域主夫人在一路和蔼亲切地同周边欢笑的域民们微笑示意,在经过阿绫这席时却是无言地走过,没有停留。

    但在两人登上首席时,域主夫人的视线停留在阿绫身上,缄默注视几刻后,才状若无事地收回目光。

    “公主殿下,开席了。”直至身旁侍者躬身为阿绫斟酒,阿绫方才像被惊醒一般,微笑道谢:“麻烦你了。”

    侍者有些惶恐地推辞:“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小侍分内之事。”话虽这般,但掩不住被道谢的喜悦。

    阿绫抿了果酒,眼睛亮晶晶地寻着谢行止攀谈起来:“其实阿绫还不知道姑娘名讳呢。”

    “谢行止”怔了下,到也没想着遮掩,直言道:“谢行止。”

    阿绫也没想到“谢行止”会这般干脆的回复,“噗嗤”一声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谢行止姑娘,其实你不必如此坦诚的。既在外,应对人生些防备之心。”

    “我看殿下便有赤忱之心。”分身平静道。

    “阿绫,没有心呀。”闻言,阿绫笑嘻嘻地看向谢行止,“阿止姑娘不也知晓,是阿绫将缙谪引到阿止姑娘那儿去的吗?”

    “我以为殿下不会提起。”谢行止抿着酒,望着明艳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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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绫保护弥生域可没有错。”阿绫理直气壮地应下,收起了笑,但神情中带着小骄傲。

    “保护弥生域,于是殿下便自己将卿生珠归为己用了。”分身颔首应道。

    阿绫没有继续话题,沉默下来,不知是默认还是无视。

    宴会结束后,“谢行止”随着缙谪回了他的殿内。

    临羲景在出琉璃宫大殿一段路后,侧身对阿绫道:“我来此有些时日,都没拜访过域主和域主夫人,实在于理不合。明日理应登门拜访。”

    “也好,父主他诸事繁忙,你若要见,便去见见我母上吧。”阿绫善解人意地笑看临羲景,嘱咐道。

    “自然。”临羲景温和应下。

    另一处。夜深如水,蓝黑的海水静谧柔和,却一眼难望到尽头,黑暗角落显得危险而诡秘。

    殿内谢行止仍在摩挲着前日寻到的盒子,企图解开,却不得门道。

    她轻吐气息,暗叹一声,却忽而感受到缙谪的气息离开宫殿。

    要说她是如何察觉,就要提及白日间的那场比武,见缙谪不走寻常路竟选择捏碎那柄长针时,她的巫力当下便借机标记了他的气息。

    虽说机缘巧合,但即使此次未有机会,她也会寻着其他时候做此标记。只是这次太过正好,让谢行止赶了巧。

    感受着缙谪的气息渐远,她留下分身后便想着随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紧跟而上,感受到房间内的缙谪设下的禁制后轻敛睫羽,隐去身形,伸手一点,便离开了房内。

    于是她很快顺随气息见到了缙谪,他一路前行,很快到了最初几人相见的偏殿处。显然,再往外,便是琉璃宫外了。

    在此处,缙谪轻车熟路绕开看守的守卫,看起来并未打算让自己出宫的事让人得知。谢行止如法炮制,没有惊动守卫。

    待到宫外,她注意到一向喜着黑衣的缙谪今夜身着一身素蓝衣袍,同白日的海水的颜色般柔和浅淡。

    而海域随着他的一路前行,光线愈发暗淡,前路的生灵也愈发稀少。而耳畔隐隐响起了古怪的音调,好似风吹山谷裂崖间的呼啸,刺耳凄厉。

    她微蹙下眉,可缙谪仿若未闻,继续向内游去,直至到了该地的尽头,断崖底下是不见底的黑暗和蚀骨的寒意。

    下不去了。亦或是,一切生灵下不去了。

    感受着强烈的怨气,谢行止已经了然此地是哪。底下,是万千亡魂栖息之地,弥生域用一个名字形容它——葬域。

    缙谪亦未打算继续前行,他沿着断崖边坐下,双手撑地仰头望着上方,谢行止顺着他的视线仰头看去,仍旧是那方漆黑的海面,不知他在望着什么。

    片刻,那方海面变了,渐渐有荧光生起,莹蓝色的,一点,一点,很快微光开始相连,随着海水延绵起伏,光亮大作,好似万千繁星落入深海,揉碎了撒在海面。

    细细看来,便能发现,这些荧光,是数不尽的海莹拥往而来,造成的盛景。

    它们亮起,而后因消亡熄灭,随后又有更多的补上,生死交杂间,有一种诡异却极致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