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月,对长辈说话是不是太大声了些?”
般月有脾气也不敢发作,忍气吞声掐着自己的手。
姜相弦并没有非要般月在这个时候服从他,只是亲昵将手放在阿薰腰际:“这是我药材房里的小徒弟,前阵子便是她害你失足坠崖。”
阿薰始料未及,视线立刻投向姜相弦,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却只见他神态庄严,当真透出一股子长辈风范。
般月也吓了一跳,脸色惨白。
“师父,般月……般月。”般月就是故意的,“您想如何惩罚般月。”堂堂般月翁主,实在不屑于撒谎,尤其在区区侯府野种面前。
姜相弦话锋转向阿薰时,音调放柔了许多,听起来是在轻声劝她:“般月刚做学徒不久,年纪也不大。”
阿薰别开眼,心想你饶过才正常,我是你的仇人,她是你的亲亲小徒儿嘛。
“所以就该及时给她个教训,往后便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还是个孩子,可不能饶了她啊。
阿薰发现自己永远无法摸清姜相弦的路数。
清风从山冈穿过,三人之间有短暂的静默。
般月之前当然是非常气愤的,勃然的火气充盈肺部,难以平复。
可瞬息间她竟好像接受了一切,忍气吞声地来到阿薰面前。
“师娘受罪,是般月之过,般月无论解释什么都是推脱责任。般月将自剖半根灵脉,补齐师娘缺损。”
说罢对阿薰和姜相弦分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阿薰望着般月背影,只觉心间空落。
“刨去半根灵脉,这意味着什么?”
“并不意味着什么,不要多想。阿姐,你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
阿薰垂眸看着姜相弦的脸,毫无情绪。
说的跟真的似的。
“是么,可是我胸口那处伤,为何迟迟不见好?看样子不像是坠崖时刚受的新伤,倒像是什么久久不愈的旧伤。”
阿薰借题发挥,眼角撇着男人脸上反应。这话是在提问,但姜相弦不会听不出来她的讽刺。
可要想继续玩夫妻家家酒,姜相弦就只有一个选择。
“阿姐这伤特殊,缺了几种药材,这才令你无法彻底止血。明日拜堂后,我用灵力为你疗伤。”
阿薰吸了口气,极目远眺。之前她装疯卖傻,一番努力,竟没有装失忆来得奏效,真悲哀。
她很快从情绪中脱离,理智地感知到种种反常。
姜相弦突然愿意答应她的请求,想必也只会是,姜相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又或许他在阿薰身上找到了别的乐趣,这乐趣是什么,阿薰猜不到。
姜相弦接下来的话,让阿薰更加凌乱。
“但阿姐也要答应我,伤好了,养一株小金莲送给我。”
“什么…小金莲?”
“有情人互相赠送从灵泉滋养而生的小金莲,是为‘大梦生莲’。之前阿姐送我的小金莲死掉了,而我给阿姐的小金莲却还在呢。”
姜相弦说着,指头往阿薰胸口一点,便亮出团金光,拳头大小的莲花疯狂长出了根茎,正含苞待放,像宇宙中转动着的小星球。
“大梦生莲啊,本是靠爱意和灵力滋养出的花朵。”
阿薰似乎没有听出姜相弦背后的无奈。
“既然你身体中的莲花已然消失,而我的体内灵力枯竭,此时在我身体中的莲花靠着什么在维持生命?”
大梦生莲,别看它在这个世界高度普及,但它却是来自上古,甚至超脱了天道的秘术。
上万年来,修士们对大梦生莲写了许多论文,主要以医学和两性关系角度在进行讨论,但谁都不能说真正了解大梦生莲。
复杂的东西,有时候往往又很简单。
“看来我对阿姐的情,比想象的深很多呢。”
管你情深情浅,对我有用就好。
“原来如此,谢谢你。”阿薰的感谢,半分都没有出自肺腑。
阿薰自认为已经和他讨论完毕,便要准备离开去厨房寻点糕点。
“阿姐。”姜相弦没放手,将她拉过来,“你还没答应我。”
阿薰没站稳坐到他腿上。
但也许是姜相弦本来就是故意的,阿薰想起身,“答应什么?”
姜相弦手臂环住她,说话时像只热恋期小狗:“谁家夫君身上没有娘子送的小莲花。我提过两次了,阿姐也没说一声好。”
“阿姐没有灵力,阿姐对你也没有足够的爱意。”
姜相弦眉眼出现怔色,想必也没料到阿薰说得出这么冷漠的话来,但她满脸又写着‘我只是在实话实说,你生气就是你急眼’。
“阿姐只要种着,我便等着它开花。无论多久都行。”
姜相弦这笑便像是干巴巴挤出来的。
“那你等着吧。”
阿薰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张笑脸面具,遮在面前。
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阔太也是好的,但阿薰吃什么还是自己去厨房拿,毕竟她知道,姜相弦派来伺候她的丫鬟仆从,都是颠倒境的怪物变的。
他们白日里披上人的皮,半夜便会在花园里阴暗爬行。
当然厨子也不是人,但食物都是阿薰亲自看着他做出来的,如果这都不能放心吃,她不如饿死算了。
豆沙馅的桃酥刚咬了一口,阿薰就迎面碰上宝瓶门里出来的般月。
“师娘怎么在这,我刚要走呢。”看般月表情,她也不信阿薰真的失忆了,却跟姜相弦一样看破不戳破,这是个顶聪明的姑娘,“欠师娘的灵脉,般月迟早会给。只是生剖灵脉,剧痛无比,终生再难修复。等师父交给般月的事情做完,般月立刻就呈给师娘。”
般月说完往前走,多演半秒都得要了她的命。
阿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果没猜错,灵脉受损,抗不过天劫,无法蜕仙。”蜕仙为修炼第五层,成仙后再成神飞升,进入天外天九重境界,最终超脱天道。
般月摊手:“师娘有所不知,般月对自己要求很低,羽化登仙的事情从未想过,抵达师古境便已超过九成的人,再之后有多大能力担多大责任,便不再自由。”
友好的般月,天真的般月,歹毒的般月,乖张的般月,洒脱的般月……她每一个样子,在阿薰的脑海中反复浮现。
“我不记得与你发生了什么,但我醒来时怀中揣着它。”阿薰走到般月面前,递出一本泛黄的书。
此时换做般月震惊。
“《焚虹二式》,你从哪里拿到的!?”
“我也想告诉你答案,但我不记得了。”阿薰脸上挂着微笑,“但从里面那些话可以看出,从前的我应该特别想把这本书交给你。”
曾几何时,阿薰对着月光,趴在床上一笔一划地把每个字写端正,她怕当面说不出来,就用这种方式对般月表达感激。
因为对她好的人不多嘛,所以她很珍惜每一个朋友。
般月突然颤抖起来,刚才被姜相弦提到面前审罪也没有抖,这会儿却好像特别挣扎。
“你都已经知道我对你做的事情了,还要感谢我吗?”
扉页上的那几行字,只是粗略瞄一眼,便烫得人眼睛疼。
“它之前住的地方又冷又湿,是被人当做看重的礼物带出那个鬼地方的。”
阿薰深吸一口气,“不过现在自然是不感谢了,但我怎么都找不到擦掉这些文字的工具。要是哪一天你找到了,擦掉便干净了。”
她不再看般月,“很好找的,你那儿东西多。”
般月身子晃了晃,差一点没站稳。
阿薰揣在兔绒暖袋的两只手攥紧,埋头往前走了两步。
“姜薰,虚情假意,我的灵脉都没了,练这个还做什么。”
“哦,这样啊,那你的灵脉我不要了,我也没那么需要。”阿薰声音轻轻的,“这件事我们两个知道就好了,不要告诉姜相弦。”
阿薰总认为不久后,自己就能摆脱这幅身体,这个世界,回到原来的人生。
她说完了这话,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阿薰这一路回到屋子,看到好多红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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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系在狮柱头、木桁檐、栏杆上,又滑又香,在风中泼洒。
站在门洞朝上面望,方看见厅堂前垒起鹊桥,胭红翠绿。
这些分明来的时候还没有,是一下子凭空出现的。
叫阿薰有些慌了。
回屋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抓耳挠腮急火焚心,到了傍晚惊觉患上婚前恐惧症。
大抵是先前觉得姜相弦闹着玩,如今他竟这般认真地准备婚礼,处处提醒着她婚期将近,才叫阿薰整一个方寸大乱。
说她反应迟钝也好,心性不定也罢。
早前紧张难道就有法子摆脱吗?
先前那个颠倒境,阿薰就摸不到出去的口子,如今这换了一副天地,她连自己院子的门儿都要找半天。
这个道理阿薰想了一整晚想通了。
唉,原来结婚是这种感觉。
天还没亮,嫁衣就搬到了房间里。
那是一套异常隆重的喜服,凤冠霞帔,彩云刺绣,百花争艳吉祥如意,珍珠宝石凤凰羽毛,金箔银箔真材实料,在神犀香氛里浸了整晚拿出来,现下满屋子像什么鲜花工厂一般。
外面那顶喜轿更是贵重,层叠的珠翠,塑造成摇钱树宝塔顶,雕满三百只喜鹊,只只神态动作各不相同。两只白孔雀左右站在横栏上,翎羽泛着清辉,远看好似两瓣儿月亮。
迎礼的还有两头神鹿,长角三道环光。
这是……普通商人结婚该有的阵仗吗?
阿薰从门缝收回目光,闭眼调整呼吸。
像是有感应一样,阿薰心脏一跳,果真听到了姜相弦的声音。
他在屋外说话:“阿姐,本是我们大喜之日,这话不该对你讲。昨日客栈大火,我们的宾客都住在里面……”
阿薰:“死光了?”
“……逃出来了一半。那一半已经到前厅了。”
所以你就只找到一半群演嘛。
我懂,我懂,颠倒境里没几个长脑子的,全是些只知道在地上阴暗爬行的弱智。好不容易手脚灵活的,都已经拿来当丫鬟了。
“没事,一份心意嘛。”
“那我等你,阿姐。”玉白手指停在半空,“不要迟到哦。”
跑不脱咯。
在心里唉声叹气,阿薰行走在前往礼堂的路上。
她只不过才打了个哈欠,再睁眼时,偌大一个送亲队伍,却只剩满地衣服。
阿薰一手持着团扇,一手扶住墙壁,满头的珠串随着叮铃作响。
什么情况?颠倒境怪物的战斗力,阿薰是知道的,不可能眨眼间就被打得烟消云散。
“姜薰,好久不见。”
阴影中步出个黑色劲装的男子,他取下面巾,露出熟悉的眉眼。
“没想到我来的正是时候,是否还要向你讨一杯喜酒?”
柏盏这话是要中伤她,诘责她,两道目光也像对待罪人一样,审判着阿薰艳如烈火的嫁衣。
阿薰当然认得柏盏。
“我自然管够。”
柏盏那眉头紧了再紧,快要拧出了水来。
他讽刺阿薰时,丝毫不顾她感受,如今阿薰顺着他的话说了,他便又气急攻心。
“姜薰,我从前只当你心思单纯,受他蒙骗,就在前一刻我还在为你找理由,你穿上这身嫁衣只是迫不得已。没想到你竟自甘堕落,我真是走眼了,今日就不该来救你。”
“掰掰。”
阿薰掉头转身,手忽然被攥住,不由分说往前走。
“罢了,就当我最后再救你一次,跟我出去。”
走?能出去当然好,但柏盏打的赢姜相弦吗?
出去后姜相弦就找不到她了吗?
短暂的激动后,阿薰恢复了冷静。
不是时候,绝不是时候。
她顿住脚步。
突然之间,有人攥住了她另一只手,而显然这个力道更令阿薰惊恐。
“阿姐,你,走反了哦。”
与她相配的喜服,庄重得体地穿在姜相弦身上。此时已经落下的太阳,收走他脸上最后一丝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