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留在此处,可是在等我?”方紫岚明知故问,卫昴冷哼一声,“方大人,我答应你的事已做到,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方紫岚不置可否地地勾了勾唇角,“我很好奇,卫大人应是比任何人都明白,妥协意味着什么。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答应我?”
“方大人此言,难道是要我拒绝你?”卫昴骤然冷了神色,“还是要我杀了你,以绝后患?”
“卫大人,你杀不了我。”方紫岚笑得志得意满,卫昴嗤笑出声,“方大人,你身手极佳,可毕竟只有一人。”
闻言方紫岚敛了笑,神情冷了些许,“欲壑难填,卫大人就不怕我捏着这个把柄,反复要挟你吗?”
“把柄?”卫昴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眯了眯眼,“方大人以为,我会怕这种东西吗?”
“卫大人既然会答应我,那就说明你在乎。”方紫岚淡声道:“把柄也好,弱点也罢,终究都逃不过在乎二字。越是在乎,越容易患得患失,最终生出恐惧的牢笼,将人困于其中。”
卫昴沉默不语,方紫岚得寸进尺,“我这个人,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日后若有需要,我定然还是会以此为要挟。”
“是吗?”卫昴似是并不相信,方紫岚却点了点头,晦暗不明的神色令卫昴面沉如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方紫岚看着卫昴的背影,像是卸了所有的力气,靠在了墙边。
原先她想过许多种可能,但无论哪一种,这都是一局无解的棋,欧阳夫人即便能豁出一切,也只是一人之力,无法抗衡整个欧阳家。
若是无人相帮,欧阳梓柔被伤害的真相,便会被欧阳家以家丑不可外扬的缘由遮盖掩埋。
于是她想到了卫昴,若是他肯出面,欧阳家多少有所忌惮,加之她从旁见证,无论如何都能为欧阳梓柔争一个公平。
可最难的是如何请卫昴出面?当日京郊大营之中,他随手便摔碎了欧阳夫人的玉佩,斩断了他与欧阳夫人之间最后的关系。这样凉薄之人,不会因一条人命一双手站出来。
她思索了许久,才想出了一个剑走偏锋之策。她以卫昴私养与诸葛珊容貌一致的女子为要挟,逼他不得不为欧阳夫人撑腰。
起初她近乎撕破脸皮一般地说出要挟的时候,卫昴只觉可笑无比,然而她早有准备,神色平静地说出了她的计划——
若是卫昴始终不肯答应,她便会将此事告知诸葛钰,再附上那夜在寻芳楼地下,被杀女子的尸体。
以她对诸葛钰的了解,届时不需要她做什么,他便会亲自对付卫昴,不死不休。
两败俱伤的道理谁都懂,更何况是卫昴。只要他心中仍对诸葛珊有情,便无法做出伤害诸葛家之事。可他也不会任由诸葛钰折磨,因此他妥协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卫昴便是不情不愿,终还是来了。话语虽吝啬,却也足够为欧阳夫人撑腰,这就够了。
方紫岚长舒了一口气,一切顺利,然而她却没有如释重负之感。
或许是因直到方才,她才明白,卫昴的妥协不是嫌麻烦,也不是怕对上诸葛钰,而是舍不得。比起名誉扫地,抑或明争暗斗,他更在乎的是诸葛家。诸葛珊之死,对他们而言都是伤害,承受了一次,不该再受第二次。
卫昴背地里做的各种荒唐事,诸葛家未必不知道,而诸葛钰必然不知道。他是诸葛家未来的家主,注定应站在光亮处,而不是被笼在阴霾下。有些事,他这辈子都不需要知道。
又或许是因直到方才,她才发现,自己确实是不择手段之人,把柄要挟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做。只要能达目的,不管好坏,她都会利用。
“岚岚!”一道急切声音扯回了方紫岚的思绪,她转身看了过去,只见楚彬撑伞站在巷口,漫天飞雪中竟有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楚彬朝方紫岚伸出了手,她缓缓走向他,握住了他的手,之后顺势抓住了伞柄。十指紧攥,仿佛怕失去了什么似的。
“岚岚。”楚彬眼中闪过一抹忧色,手覆上了她的,“我在这。”
“我知道。”方紫岚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即垂头闭上了眼眸。事已至此,不求谅解,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一切就值得。
楚彬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才道:“岚岚,珒国公被害一案,出现了新的人证。”
方紫岚猛地睁开了眼,一扫之前的郁结之色,“新的人证是谁?”
“裴珀鸣的一位小妾,丁氏。”楚彬刻意压低了声音,方紫岚听后愣了愣,“那她指认何人为凶手,裴珀鸣吗?”
楚彬摇了摇头,方紫岚心下一沉,“她指认的是方紫桐?”
“都不是。”楚彬凑到方紫岚耳边,“丁氏指认的是裴府丫鬟,莲娘。”
方紫岚只觉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无比,很快便想了起来,“你是说,被裴潇泽藏在房中的丫鬟莲娘?”
楚彬微微颔首,方紫岚疑惑道:“莲娘与珒国公之间有什么仇怨吗,她为何要下此毒手?”
“据丁氏交代,莲娘毒杀珒国公是为了嫁祸裴珀鸣。”楚彬言简意赅,方紫岚愈发不解,“嫁祸裴珀鸣?”
楚彬解释道:“裴珀鸣垂涎莲娘美色已久,趁裴潇泽不在之时,强取豪夺,此事在裴府之中不算秘密。”
方紫岚神情一滞,“此事裴潇泽不知道吗?”
“这就无人知晓了。”楚彬轻叹一口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方紫桐知道。”
“你的意思是……”方紫岚骤然反应了过来,“莲娘不仅恨裴珀鸣欺负了她,更恨方紫桐明知此事却视若无睹……”
“的确如此。”楚彬点头道:“之前裴珀鸣因被幽禁在府一事对珒国公怀恨在心,一时激愤便派人偷偷买了毒药,只是他没有胆量投毒,反倒是莲娘动了手。莲娘知道珒国公与方紫桐多有冲突,是以她原本想在方紫桐的袖箭上涂毒,奈何方紫桐的袖箭一直随身携带,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便换了方式。案发之后,京兆尹府的注意力都在方紫桐与裴珀鸣身上,一直没有人注意到她。若非丁氏主动告发,怕是很难查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