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道君
    周五晚上八点过五分,孟柯再一次迟到,江陆早已习以为常,淡定地坐在37号机子旁边看书。

    晚上天气闷湿燥热,网吧里空气不流通蒙在人身上,人光是坐着不动就能渗出一身薄汗。

    几个客人下机走出去,毛哥过来收拾桌子看见江陆独自坐在那,当然知道他在等孟柯,毛哥看眼外头阴沉的天色:“马上要下大雨,小姑娘是不是不来了?”

    江陆不认同:“应该快了。”

    毛哥说:“你打个电话问问,别路上出什么事儿。”

    江陆气息一顿,不知道怎么接毛哥的话,因为他没有孟柯任何的联系方式。

    一个多月以来,除了在学校里,两人唯一的交集便是在这家鹰时网吧,不需要多余的约定,两人就形成了一种不远不近的默契。

    孟柯有来的理由,江陆就有等待的原因。

    倏然,夜幕被光剑撕开,然后空中炸开一道惊雷。

    毛哥抬头:“估计这雨不小啊。”

    大约是被雷声影响,江陆扔掉笔,打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试图压掉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

    漂亮的长指无意识把玩小小的蓝色瓶盖,江陆望着对面的黑色屏幕,神情凝结了暮色的沉静,跟不安一起在心里翻涌泛滥的,是他不知从何而来的笃定。

    这种笃定从人的本能里长出来,在潜意识里结成了信任。

    孟柯一定会来。

    所以下一秒,他盖好瓶盖放到桌上,拉开凳子站起身,毛哥低头收拾被客人弄乱的电脑线,余光瞥见江陆在柜台拿伞的身影,心知肚明地笑了下。

    -

    江陆在云水街不起眼的拐角发现孟柯。

    确切来说,是被几个女生堵在墙角的孟柯。

    她背脊挺得笔直,贴在退无可退的围墙上,脸色苍白却十分漠然地看着身前的许嘉怡,眼里没有脆弱,也没有被霸凌的惧怯。

    许嘉怡将孟柯的下巴捏到变形,暴力地往上一抬,她声音尖酸:“看这小脸长得,难怪余易泽天天跟条狗一样地叫你天仙呢?”

    其他几个女生发出刺耳的嘲笑,孟柯直视她,抿直唇线就是不肯说话。

    无动于衷的样子让许嘉怡一拳打在棉花上,升腾的血液将暴戾煮到鼎沸,她一个耳光扇过去,孟柯快速往右转头抬手一档,许嘉怡的指甲划在耳后,立刻出现几道锋利的血痕。

    许嘉怡一把揪住孟柯头发,面目狰狞:“我他妈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别躲!”

    她一脚踹到孟柯膝盖上,“操.你妈的贱人!”

    旁边几个女生见势一窝蜂扑上去,撕扯孟柯的校服,拽她的头发,在她身上胡乱踢踹,而孟柯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

    嫉恨交加的许嘉怡抬脚踹向孟柯肚子,力道尚未发完,身后有股暴怒的力量把她掀开,她重心不稳身体往后倒去。

    许嘉怡被几个小跟班扶着站起来,看见把孟柯护在自己身后的江陆,她被江陆眼里黑沉的愠色震了下,面上闪过一丝心虚,然后是虚张的镇定,她梗起脖子瞪江陆:“英雄救美啊?”

    许嘉怡讽笑:“怎么余易泽把她让给你了?”

    此时江陆眉眼阴鸷,凛冽的目光像是淬了寒冰,在每个人脸上都扫一遍,最后钉在许嘉怡脸上:“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你现在最好赶紧走。”

    许嘉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眼神愤恨望向江陆身后的孟柯,江陆捕捉这一瞬间,往前逼近半步,身高和气势的压迫,让许嘉怡强撑的从容轰然崩塌成扭曲的恐慌。

    她指着江陆狠狠威胁:“江陆,你给我记着!”

    江陆唇角微挑,声线轻蔑:“我等你。”

    ......

    鹰时网吧,角落37号位置。

    孟柯坐在椅子上,校服裤子卷到膝盖以上,露出两条细嫩匀称的小腿,白皙肌肤上大片的淤青和膝盖上破溃的血痂触目惊心。

    她坐在椅子上,低垂脑袋看向地面,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陆手里拿着小瓶碘伏,半蹲在孟柯身前给她上药,他不敢用太大力气,绷紧胳膊捏着棉签,贴到伤口上一触即离,但药水的刺痛仍旧让孟柯瑟缩。

    周遭环境非常聒噪,但在两人的空间里被淡化了,江陆低着头手里动作小心翼翼,问她:“她们为什么打你?”

    同样的问题,以前学校的老师问过,警察问过,孟庆和也问过,而她的回答都一样:“校园暴力从来都没有理由。”

    那些人把恶意当作游戏筹码,消遣别人的痛苦,并以此为乐,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年轻和无知被他们随意取用,当作这场暴力的免罪符。

    江陆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反抗?”

    代替回答的是一阵良久的静默。

    江陆抬起头,对上一双沉寂所有情绪的眼睛。

    孟柯眼底空白,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有病。”

    江陆胸口一窒。

    忽然她扯下唇,问江陆:“你不是看过我的药吗?”

    江陆想解释:“我......”

    孟柯摇摇头,凌乱的马尾从背后滑到身前,沾在上面的枯草轻轻掉落,在半空划下来,落在两人脚边,存在感微乎其微。

    她继续说话,脸色还是平淡的:“我控制不住的时候会伤人,就会被她们当成怪物。”她直勾勾看着他,“班长,这是我转的第三次学。”

    她说话时语气悠长而遥远,从时间角落里翻出的故事,只用一句话简单代过,却听得江陆心里一酸,这种酸涩从心坎沟壑的地方渗透,循着神经的轨迹,一直延续到末梢,刺的江陆指尖酸麻,刺得他双手不受控制地发颤。

    江陆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面对霸凌,孟柯是害怕和脆弱的。

    但是她太平静了。

    平静背后的原因江陆不得而知,但一定是这背后的原因在强迫她隐藏自己,在封闭的黑暗里任由伤口恶化,腐烂到血肉模糊。

    所以也许前几次孟柯迟到,真正的原因是她遇上了许嘉怡。

    这种迟钝的认知把江陆的脑子搅得一团乱,他感受到一股带着挫败感的懊恼。

    他站起身把药水放到桌上,瓶底不轻不重磕在桌面,溅了两滴紫色液体到他虎口,顺着手背清晰的筋络淌到胳膊上,江陆没管,而是拿起旁边的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江陆先开口:“到网吧来。”

    那头的余易泽啊了声:“现在吗?今天不是没有球——”

    江陆烦躁地低吼:“别废话!过来。”

    等待的间隙,孟柯提出说想先回家,江陆不让:“你坐这别动。”

    孟柯深看他一眼,真就没再动,坐在椅子上,望着他清冷而严肃的侧脸发呆。

    两人都没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余易泽打车赶到时,夏夜的急雨已经停了。

    他跟毛哥打声招呼走到老位置,视线越过江陆落到孟柯脸上,再是她的伤口,余易泽眼睛都瞪直了:“卧槽这怎么个情况?”

    江陆把他推到孟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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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我去买点东西,你看着她。”

    没等余易泽多问,江陆转身向外走,涌进来的风扑簌他的衣角,孟柯在身后喊他:“班长。”

    闻声江陆回过头,灯光映在孟柯的眼睛,很干净,很漂亮。

    她的表情终于有了缺口,甚至有一闪而过的委屈,她说:“我饿了。”

    江陆还在情绪里,直接扔下俩字儿:“等着!”

    -

    深夜,又是雨后,这个点街道上的大多店铺已经停止营业,只有零星几家小卖部还开着,江陆骑了几百米,想起孟柯喜欢吃的那家烤肉饭。

    那家店江陆认识,就在街尾的地方,江陆自行车拐个弯就能过去。

    到达烤肉饭小店,江陆刹车停下,他左脚点地,挂在车把上的药品纱布来回摇晃,将地面水洼里的灯光摇成碎影。

    江陆朝里头喊了声:“方叔,来份烤肉饭。”

    坐在里头被叫方叔的人昂起脖子,看见是江陆立马笑吟吟站起来:“是小道君啊,才下课?”

    江陆嗯了声没解释,只说:“多加份肉。”

    方叔边说边戴围裙,跟江陆拉家常:“最近看你来的少,是不是学习太忙了?”

    “还行吧。”

    “害!你可是南显巷这帮孩子的榜样,我家那个要有你一半,我这么辛苦也值了。”

    这种夸赞江陆从小听到大,他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接着说:“方志博也很厉害的。”

    方叔把东西打包好递给江陆,指指墙上的二.维码:“试试我刚弄的手机支付,这可比给现钱方便多了。”

    江陆把烤肉饭挂在空着的把手,余光无意瞥见那片蓝白,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稍纵即逝,江陆没细想,他掏出现金递过去,方叔将找回的零钱放进他手里。

    然后,江陆猛地一拍自己脑门。

    根本不是孟柯喜欢这家烤肉饭的味道,而是这一片的店里,只有这家店接受用手机支付。

    江陆暗自叹了声气,掉转车头直奔网吧相反的方向。

    半个多小时后,江陆才回到网吧。

    他进来时毛哥不在柜台,而是靠在角落的墙上跟孟柯聊天,两人一言一语不知道在说什么,余易泽戴着耳机在心无旁骛地打游戏。

    走近几步后,江陆听见毛哥问:“你本来哪儿人啊?”

    孟柯说:“南陵。”

    毛哥:“南陵那么好干嘛转学到东浔啊?”

    孟柯不说话,毛哥又问:“那你家里人呢?”

    孟柯眼睫半垂,低淡道:“我妈死了,我爸不要我。”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尴尬了下,毛哥脸上有点歉疚,他本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被江陆出声阻止:“毛哥,前头有人找。”

    毛哥扫眼他身后空无一人的柜台,就着这台阶顺势离开了。

    江陆低眸与孟柯对视,看见她面若静湖的样子,感觉额角微微发胀。

    别人问什么答什么,自己遇事儿就闷着,又直又简单,像他小舅扛进南显巷的湿木头——点不着火还不会拐弯。

    他把烤肉饭扔给那头的余易泽,对着孟柯额头微倾:“走。”

    孟柯一愣:“去哪儿?”

    江陆问她:“烤肉饭吃的不腻吗?”

    孟柯的眼睫轻颤,黑瞳里闪过秘密被揭开的复杂和惊诧,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迷离的光线里,江陆轻轻笑了下,唇角的弧度在光晕里涤荡了一片柔和。

    他温声说:“去我家,给你煮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