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柯重新回到健京上班,为了填补前段时间的空白,她把所有心思都扑在医院,没日没夜的上班学习,用忙碌和工作来麻痹自己。
她保持着平稳的情绪,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整个人精力旺盛到令大家都惊讶。
但她脸色白的吓人,连停车场的王哥都看不下去,趁她等电梯的功夫塞了一堆阿胶红枣给她,孟柯将东西原样不动地拿给季文星。
看着她掩饰不住的憔悴,季文星难免担心:“孟柯,你——”
话没说完,就被急促的抢救铃打断,孟柯戴好口罩快步走回病房,冷静清晰地跟医生交代病人的用药和病史,背影匆匆消失在季文星的视野。
不忙碌的间隙,孟柯去宇盛修车行拿车。
江陆不在,到底是真的不在,还是因为她不在,孟柯没有问,拿了钥匙就离开。
中午的修车行不忙,几个粗莽大汉敞腿坐在门口台阶,正呼哧抽烟,他们用复杂而暴露的眼神打量孟柯,几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嗤意和鄙夷。
其中一人咂舌:“这就是郑哥说的那女的?”
“是吧。”有人跟着搭腔,“看那腰细的,怪不得能开上这车呢。”
“这话说的,万一她有家底呢?”
“有家底怎么了?开得起这车的女的有几个正经的?”那人越说越激动,夹烟的手挥舞起来:“就我那开酒吧的哥们儿,前两天我俩喝酒他说的,这种货色在他们那,包一晚上这个数。”他举起手指,神情里透着自以为然的傲慢,接着他又看眼孟柯的侧影,非常不屑的瞪了一眼。
孟柯充耳不闻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辆离开,用速度把议论甩在身后。
开出一段距离后,她将车停在路边,点燃了一根烟。
车窗前的树枝在摇曳,一晃一晃地点着影子,像是随风摆动,又像是要挣脱什么。可无论如何,它都力量微弱,仿佛只有折断才能摆脱束缚。
孟柯闭眼,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浑浑噩噩不知多久,小武再次出现在孟柯的眼前,他跟以前一样朝她笑,活泼的样子跟上次见面重叠,就好像这段时间被他一步跨过,直接走到了她面前。
小武笑着跟她说:“孟柯姐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这话似曾相识,孟柯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想起来要回答:“不知道。”
小武只当她是最近工作累了,挤了挤眼说:“我刚刚都去打听清楚啦,这周五你下班早,要不就这周五?”
孟柯一动不动,没有说话。
小武没察觉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不过最近外头流感太严重了,保险起见我们在家吃,到时候我去外头餐厅打包点饭菜回来,但是你放心啊,我家现在除了我没别人。哦对了孟柯姐你喜欢吃什么菜,孟柯姐,孟柯姐......”小武见她在发呆,手掌在她眼前挥了挥,“孟柯姐?”
孟柯回神:“怎么了?”
小武笑:“就是问你喜欢吃什么?”
望着这张笑容洋溢的脸,孟柯突然意识到,她跟江陆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下小武。
拒绝的话如鲠在喉,她虚弱地说了声都行。
......
周五那天,孟柯下班后开车到小武给的地址,是他家。
她在附近商场买了补品水果,一步一步走上三楼,敲开房门前,孟柯听见屋内传来的交谈,离得有些距离,又穿插着电视机的声音,她听不清两人具体在说什么。
但孟柯确信,江陆也在里头。
孟柯才抬起手,门倏然被人拉开,伴着一声嘟囔:“怎么还没来啊?”
“呀!”小武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边将孟柯往里请,一边回头欢快地喊:“哥,孟柯姐来啦!”
江陆从厨房里出来,他端着刚洗过的干净碗筷,水珠从指缝间滴落,他看见孟柯时眼神静了一下,停顿之后,他语气自然:“下班了?”
孟柯所有的心情在此刻沉寂,一颗心归于原位,闷闷地跳动。
她轻嗯了声,解释说:“临时有个手术,加了会儿班。”
“洗手吃饭吧。”
“好。”
说完,江陆转身又进了厨房,孟柯却没有动,她拎着东西,笔直地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局促。
小武家不比江陆家大多少,中间一张方形餐桌,墙边几个铁架子并排挨在一起,上面堆满生活的杂物,几把椅子分去空间,留出的过道只能一人通过。
她不知道该把东西放在哪:“附近超市随便买的,别介意。”
“孟柯姐你这是干什么!”小武早把孟柯当成朋友,觉得她这样太生疏,加上觉得家里太小不好意思,说话便有些急躁:“这顿饭本来就是为了感谢你的,你还带东西来!”
孟柯摇头,微笑着把东西递给他。
小武放好东西后招呼着孟柯坐下,孟柯挑了最近的位置,小武笑嘻嘻地坐到她旁边,江陆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看两人一眼,坐到了孟柯对面。
小武转头从铁架子上拿出一瓶酒,满眼兴奋地说:“孟柯姐,这是我姐亲自酿的酒,倒点给你尝尝啊。”
孟柯诧异:“你还有姐姐?”
“是啊,跟你差不多大。”小武倒了两杯酒,递给孟柯一杯,给江陆倒的果汁。
“那怎么没在医院见过她?”
“她嫁在外地啦,又怀了孩子,就没让她来回折腾了。”
孟柯:“难怪。”
“别说了别说了!快吃饭!我快饿死了!”小武夹起一块鸭腿放到孟柯碗里,眨了眨眼:“这家烤鸭可难买啦,我哥排了一下午队呢。”
“小武。”江陆打断他,“电视机遥控器在哪?”
孟柯拿起筷子,说了句谢谢。
小武找到遥控器换台,体育频道正在预热晚上的世界杯八强赛,主持人正在分析两边队伍可能的战术和首发。
小武边喝酒边拉着孟柯聊天,半个小时后,他喝光一整杯白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眼神开始飘忽,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问孟柯:“孟柯姐,你跟我哥是发小啊?”
孟柯目光抬起,跟江陆对视一秒后,她抿唇:“不是。”
小武又问:“那是青梅竹马?”
孟柯说:“也不是。”
“那你们啥关系啊?”小武性格直,打破砂锅问到底。
孟柯把问题抛出去:“江陆,我们什么关系啊?”
江陆说:“高中同学。”
小武当然不信,他切了声,从孟柯进门两人就没说过几句话,小武从古怪的气氛中嗅到一丝端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看可不像普通同学,你俩早恋了吧?”
江陆沉声:“闭上你的狗嘴。”
孟柯眉尾稍稍扬起,笑了下:“猜对一半,我们算早恋未遂。”
江陆抬起头看她,眼里盛着无法看透的静默。
这话勾起小武极大的好奇,他无视江陆已经有些冷的脸色,屁股一挪凑到孟柯身边,巴巴地望着她:“孟柯姐,因为啥未遂啊?”
江陆说:“死人了。”
小武“嚯呃”一声,瞳孔蹭地睁开:“玩这么大?”
孟柯冷眼:“闭上你的狗嘴。”
小武:“哦好的。”
他埋下头扒自己碗里的饭,筷子拨弄碗的声响,窸窣细碎,将屋内其他两人的沉默衬的愈加空远。
小武佝着脖子,悄悄别过脸观察孟柯,她眼睛低垂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表情很平和。
可是小武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去那样难过。
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也许是刻意,这顿饭吃得很慢,小武不知不觉喝了两杯白酒,喝多了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喊头晕。
江陆起身去厨房给他煮醒酒汤。
孟柯拿起衣服披到他身上,小武身体僵住,好像一下子清醒了,他抓住孟柯的手,打个酒嗝,涣散的眼神落到她脸上:“孟柯姐。”
孟柯没有应,知道他有话要说。
“孟柯姐,你不要觉得我哥现在配不上你了,他真的很好啊。”小武嘴里含糊不清,说得断断续续,但是很坚定,“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这话像一把火,燎遍孟柯的身体,烈火借着酒精肆意燃烧,烧焦的灵魂一下子困住,孟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坐回去,蓦地看见江陆站在厨房门口,漆黑的目光安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安静让孟柯清晰地感知到一个念头。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这个念头太沉重,压在孟柯身上让她眼睛发酸,她吐出一口气,抑制住翻涌的情绪,扶着桌子站起来。
孟柯:“不早了,我......”
江陆:“孟柯,你......”
异口同声后,两人同时停下,又都同时不再出声,默望之余,彼此都忽然小心。
短暂的尴尬之后,江陆问:“孟柯,你想再看场球赛吗?”
这句邀约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落在孟柯耳中,听着很不确定,像是开始,又像告别。万千道声音同时在她体内响动,呼啸着说不要,本能的恐慌要她拒绝。
但不知怎的,孟柯还是想答应。
她重新坐到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屏幕,“那就看看吧。”
江陆走过来,放下碗,默不作声坐下。
客厅里关了灯,只剩下电视机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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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孟柯的耳边恍惚多了一些声音,模糊但是熟悉,应该是以前听过的,可等她想细听时,声音又消失不见。
中间的桌子上,小武睡得熟,发出低微的鼾声。
气氛转向一种低缓的昏默,时而松漫时而收紧,来来回回了千百遍,球赛才终于开场。
巴西对阵克罗地亚,万众瞩目的王牌对决。
出人意料的是,这场比赛踢的异常艰难,克罗地亚开场便积极跑动,传接迅速,他们用最凶狠的前场逼抢打乱巴西队的战术。
41分钟时,内马尔任意球射门击中人墙,球路折射却未能入网。
而下半场,面对克罗地亚如潮的攻势,巴西始终无法转换成一个确凿的进球,15次射门,都被克罗地亚的门将拦在网外,
90分钟踢完,比分一直僵持在0:0,不得不进入加时赛。这样的走向让最初看好巴西的解说都拿不准结果,话里透出明显的担忧。
漫无边际的沉默中,孟柯的眼睛向上扬了下,视线中央一片明亮,余光的昏暗里,摆放着简陋的家具,门边的铁架子掉了一层白漆。
孟柯想到江陆曾说的,世事无常。
加时赛依旧是场鏖战,克罗地亚像是一汪泥泞沼泽,巴西队深陷其战术难以发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长期处于均势的双方都在找准机会射门。
终于到加时赛第15分钟,内马尔单刀赴会,教科书般连续两次带球过人,冷静晃开对手门将后,远角劲射完成破门,夺下来之不易的一分。
场上球员雀跃拥抱,激动的心情感染了场上的巴西观众,欢呼声从屏幕中穿透而来。
江陆转过头,孟柯侧脸安然,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在专心的看比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巴西锁定胜局时,就在加时赛结束前5分钟,克罗地亚后场迅速反击,攻打巴西右侧防守,11号一路杀到禁区横敲中路,16号迎球推射顽强扳回一分,将比赛拖入点球分胜负。
场上跌宕的变化令所有人震惊,解说连连感叹这场比赛的惊心动魄。
点球开始,克罗地亚的13号刚刚站到足球边上,内马尔的表情变得无比沮丧。
“江陆。”孟柯缓缓眨了几下眼睛,用很轻的声音叫他,“14年那场比赛,他是什么时候伤的?”
江陆记得很清楚:“比赛结束前两分钟。”
孟柯说:“就差一点点。”
江陆嗯了声。
14年最后2分钟重伤下场,18年打门差之毫厘,21年欧冠巴黎亚军,21年美洲杯失利。
同样今天也是,败给了最后五分钟。
他的人生,永远只差一点点。
克罗地亚四罚四中,巴西队四罚两中。
巴西队以一场意外而遗憾的方式告别梦想的绿茵场。
孟柯问:“你为什么来南陵?”
这个问题她问过,当时的江陆没有回答。
而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孟柯的内心依然执拗地要个答案。
接着,她听见江陆隐忍的呼吸声,那一秒,孟柯的眼眸瑟缩,似有预感他将会说什么。
她没有逃避,也不看他,怔怔地望着屏幕,因为她的心,已经累到承担不起更多的情绪。
江陆说:“这是我做过最坏的决定。”
顷刻间,孟柯感到某种不可名状的解脱。那种解脱纠缠着致命的钝痛一下刺穿心房,缓慢的疼一点一点扩散到全身,随着血的潮汐推到大脑,冲走了许多记忆。
一室冷光中,孟柯忽然什么也记不得了。
不想记得了。
她点头:“我知道了。”
电视机里的节目还在复盘之前的比赛,江陆久久坐着,孟柯走时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没动过。
她离开前,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小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电视的颜色在他脸上一跳一动,他乌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清晰的光:“哥,你爱孟柯姐。”
江陆没来由笑了声:“小屁孩儿懂什么爱不爱的。”
“你以前说自己不知道去哪才来的南陵,现在我知道了。”小武坐直身体,从未有过的笃定:“因为孟柯姐在南陵,所以你才来的。”
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江陆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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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柯走后不知多久,江陆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他站在黑暗中,握着手机,盯着那条消息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看到几乎不认识屏幕上的字。
其实过去几年,江陆收到过很多条这样的信息,每条都没几个字。
但冥冥之中他感觉,这将是最后一次。
【班长,内马尔输了,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