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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谭芝茉头上包了一条丝巾,像狼外婆一样钻进简岩的七座车。

    不是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也不是后排。是中间一排。是够隐蔽,又不挤,被她私下里封为“亲亲专用座”的中间一排。

    简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看向他一侧的车窗外。

    “你还会修家具啊?”谭芝茉满脸堆笑。

    她的积郁在知道简岩早早回家,修好了高脚凳后,消减了一半,在知道简岩英勇无畏地“蹲守”在八号楼楼下时,消减了另一边。

    真结婚也好,假结婚也罢,家里有个男人还不错。

    “能抵房租吗?”

    谭芝茉不假思索:“不能。”

    一码归一码,男人是男人,钱是钱。

    简岩把椅背往后仰:“你来干什么?”

    “陪你啊。”

    “你要这么闲,我回去。”

    “我是来陪你,不是来跟你交接班。”

    简岩半躺着,从斜后方看谭芝茉戴着个蝴蝶形状的耳坠,金属,薄薄一片没什么分量,随着她说话轻轻晃动。她看他坐没坐相,也去调自己的椅背,按钮在靠车门一侧,按得手指头都充血了,椅背纹丝不动。

    简岩袖手旁观。

    早就坏了。

    “我是座椅杀手吗?”谭芝茉心虚,“什么座椅到了我手里都动不了吗?”

    “有可能。”简岩不算骗人,他也没说是她弄坏的。

    谭芝茉不信邪,用两只手去按按钮,使劲往后靠。

    “用我帮你吗?”简岩热心肠。

    谭芝茉说反话:“别,你就看着,最好再嗑把瓜子。”

    简岩坐直身,把二人之间的扶手抬了,伸手到谭芝茉的椅背,装模作样地帮她压一压,免得她一下下使劲,快赶上在公园里用后背撞树的老头老太太了。

    谭芝茉惶然:“真坏在我手里了?”

    “房租……”

    “你别总提房租行不行?”谭芝茉的软肋禁不住这么一下下地戳。

    简岩看她的蝴蝶有生命似的,她惬意,蝴蝶优哉游哉,她急眼,蝴蝶也振翅得像是要跟他拼命。“手躲开。”他俯身过去。

    “帮”她按按钮。

    眼看他整个人笼罩在上方,谭芝茉贴着椅背,屏息凝神。

    但还是闻到了他身上陌生的味道,不难判断出是卸妆、洁面的味道。

    “还顺利吗?”她问他。

    “真坏了。”简岩不会在按钮上白费力气,只是想逗逗她的蝴蝶而已,看它们怎么虚张声势。

    “我是问你的试镜,还顺利吗?”

    “还行。”

    “什么叫还行啊?”

    “顺利。”

    谭芝茉板了脸:“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露到哪?你再跟我拐弯抹角,你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只露脸。”简岩实话实说。

    谭芝茉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么好的身材,不露可惜了。”

    “我也觉得是。”

    “你不会去毛遂自荐吧?”

    “可以试试。”

    “倒也不必。”

    谭芝茉为遮挡上扬的嘴角,抬手挠了挠鼻尖:“你可以坐回去了吧?”座椅既然是坏了,她该赔赔,该赖账赖账,先脱离了他的包围圈再说。

    简岩垂眼看自己领口:“你别薅着我,我就坐回去。”

    谭芝茉的手在挠鼻尖之前,就在他的领口上,在挠鼻尖之后,从哪来,回哪去。他刚刚一直在想:他得穿什么面料才能禁住谭芝茉这个臭毛病?

    “你怕是对薅字有什么误解。”谭芝茉推了简岩一把,“我这叫进可攻,退可守。”

    简岩半躺回去:“你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退?她不会。

    要不是他退,她迟早薅着他亲。她咽口水的声音不要太大。只要他不站在她赚钱的对立面上,她就会赚钱和他两手抓。

    典型的既要,又要。

    谭芝茉胃口越大,简岩责任越大。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不是来排查“私生饭”的吗?

    他要像她一样不管不顾,别说排查了,是嫌人家望远镜看得不够身临其境吗?还跑到人家楼下搂搂抱抱。

    “也许是我多心了。”谭芝茉自省,“也许她碰巧住在这个小区。”

    简岩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嗯。”

    “这么晚了,也许她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按收货地址的门牌号,窗户黑着。

    “嗯。”

    谭芝茉若有所思:“假设她是个越界的粉丝,是不是在我们家楼下出没的可能性更大?”

    “嗯。”

    谭芝茉面面俱到:“反之,就是我们越界了。”

    “嗯。”

    谭芝茉来气:“我说一句,你应一句,应完了你倒是动一动!”

    “动什么?”

    “脑子!脑子不动是会生锈的。”

    简岩不疾不徐:“再等等。”

    “我不奉陪了。”谭芝茉一寸光阴一寸金。

    但就在她要下车时,八号楼三单元昏暗的楼门中闪烁了一簇小小的火光,闹鬼似的,是一个女人等不及出楼门,就燃了手中的烟。

    “别动!”谭芝茉一只手摁住简岩的大腿。

    简岩只能说,这女人太双标了。她在他面前不动脑子的时候还少吗?还腆着脸跟他说脑子不动会生锈。毛毛躁躁要下车的人是她,呵斥他别动?

    是辛喜。

    谭芝茉喃喃自语:“合算我排除了唯一一个正确答案?”

    当她看到筷子的收货地址是京市时,她首先排除了辛喜,但此时此刻,她看到辛喜穿着睡衣和拖鞋,裹了一件陈旧的大衣,抽着烟,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但吞云吐雾,怡然自得。

    小学毕业后,二人再没见过。

    谭芝茉对辛喜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二岁。

    或者说,要不是辛喜以CP粉的身份冒出来,还屡屡语出惊人,谭芝茉对她这个全班最没有存在感的小学同学早就没印象了。

    这段时间,谭芝茉没少用“简直了”的合影给辛喜续命,难免会想一想她长什么样子来着?还翻出了当年的集体照。

    甚至有一次,她做梦梦到和辛喜约下午茶,两个人前后脚到,手挽手地进去,情同姐妹。

    梦里,她看不见辛喜长大后的脸。

    但今晚,她一眼就把辛喜认了出来。

    “辛喜?”简岩问谭芝茉。

    对于这个被排除的“正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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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他也是意外的。今晚,他也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谭芝茉会来陪他,更没想到浮出水面的会是辛喜。

    谭芝茉有把握:“大脑门儿、丹凤眼,错不了。”

    辛喜靠边,往地上一蹲,就是出来踏踏实实抽根烟。

    距离简岩的车头,不足五米。

    简岩停车时,有意和一单元保持了距离——收货地址是八号楼一单元,并非辛喜走出来的八号楼三单元。阴差阳错,他也落得躲躲藏藏的下场,和谭芝茉一同猫了腰。

    “不会这么巧吧?”谭芝茉CPU要干烧了,“辛喜住在三单元,一单元还有个粉丝?”

    简岩猜测:“她填了假地址。”

    不管辛喜有意或无意,八号楼里有她一个粉丝就差不多了。

    谭芝茉更倾向于辛喜是有意:“快递都堆在小区门口,只分楼号,一单元和三单元,都一样。但是,会误导我,像现在这样。”

    “要下车吗?”

    “谁?”

    “你、我,或者我们,都可以。”

    谭芝茉面露难色:“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你摸,我手心里全是汗。”

    简岩把谭芝茉的手拉过来,在他裤子上擦了擦。

    “你也紧张吗?大腿这么硬。”谭芝茉在简岩的大腿上坐过好几次了,甚至在保龄球馆外,一头扎上去,但摸,是第一次摸。

    “我不紧张。”

    “就这么硬?”

    “对。”简岩真服了她了:“还有,你大脑一片空白,就少说话。”

    谭芝茉噤声,从副驾驶位的椅背后缓缓探出头,猛地缩回来:“完了完了,她看过来了。”

    “看到你了?”

    “不知道。”

    简岩随遇而安:“让她决定吧。”

    事已至此,这层窗户纸要不要捅,只能让辛喜决定。既然她搬来谭芝茉所在的小区,一定知道他也搬来了这里。他的车,她一定见过。夜色中,就算她没看见鬼鬼祟祟的谭芝茉,也会看见他的车。要不要上前来,决定权在她。

    简岩和谭芝茉猫着腰,面对面。

    她肉眼可见的紧张,他能理解。

    平白无故,她肩负了辛喜的性命,不该轻信,却又不能不轻信。

    突如其来,辛喜闯入了她的生活,她们进出同一道小区的大门,她们的快递在同一片空地堆积如山。

    “吃晚饭了吗?”他问她。

    谭芝茉一愣。

    简岩重复了一遍:“晚饭。”

    “没。”

    答案在简岩意料之中。她肚子咕咕叫来着。

    “没胃口?”

    谭芝茉脑子转过弯来:“你在帮我转移注意力?”

    “对。”

    谭芝茉对简岩又没好话了:“就你临危不乱。”

    “比你强。”

    “可晚饭的话题,不足以转移我的注意力。”谭芝茉反将一军。

    “你换一个。”

    谭芝茉说真的:“今天……有人跟我表白。”

    简岩以一种看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速度坐直身,审视谭芝茉。她用一支遮瑕膏“封印”了他一天,自己却被人表白?他说她既要,又要,是低估她了。

    她是既要,又要,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