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予从不抱怨环境,厕所的问题解决了,还附带了一个大大的好处。王敬国和赖鑫让陆青予扫厕所,自以为恶心了她,却不知道她觉得正好。
她每天故意拖拖拉拉去打扫,一进去忙活就耽搁很久。直到外宾服务部所有人都下班,甚至老爷子也回家了,她就可以在里面慢慢观赏作品了。
虽然展场关了,但隔着玻璃橱窗,景泰蓝展品清晰可见,偶尔他们还会更换藏品。
通过观察经典作品,陆青予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条金线,自然而流畅的勾勒出花鸟鱼虫的样子来。
所以当于方林让大家重新做第五遍的时候,只有陆青予过关了。因为她看清了铜丝的走向和起伏,知道图案在转折处设计的巧心思。
周六一早,于方林让她进行下一步烧制融合。其他人还在苦哈哈地拆了粘,粘了拆。
只不过,对于习惯了五天工作制的人来说,陆青予根本提不起任何精神。她开始走神,然后发现很多人其实都在摸鱼。
这个2号车间是于方林和张少坚两个彭耀祖徒弟的地盘,隔壁1号车间是赖鑫、吴准的车间,他们是李长生的徒弟。
陆青予的表叔陆金在锅炉房负责,暂时带着徒弟们也在1号车间工作学习。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
老爷子陆开明以前总是大方的教导所有人,随着陆巡的离开去世,只留下一个陆金勉强算是陆家的人。在工坊里,他看起来有很多徒子徒孙,实际上没有一个专属徒弟。
于方林年纪大,比较古板。五个徒弟都老老实实地工作。
另一边张少坚的徒弟则嘻嘻哈哈地说着闲话。其他没带徒弟的工匠,看了他们好几眼,他们都不知道收敛。
果然,任何一个地方都有跑得快和拖后腿的。只不过,一个月后,他们是否还能留下,一年后是否能转正就成问题了。
于方林见陆青予走神了,递给她一个东西。
陆青予一看,是挺大的牛皮纸口袋。
“这是二楼档案室的资料,你帮我还一下。”于方林头都没抬。
陆青予拿着口袋往外走,路过张少坚一组的桌子。她看到陆伟正在说话,说的内容是:“我姐夫可厉害了,家里是卖猪肉的……”
原来,小小堂姐嫁人了么?什么时候的事呢?
二楼的档案室开着门,房间里几排格子书架上杂乱的堆放着长长的卷筒纸。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陆青予只能站在门口等。手里的牛皮口袋没有封口,里面夹的好像是图纸,歪歪扭扭、鼓鼓囊囊,还露出好几张纸的边角。
插画师的强迫症立刻就跳出来了,她们喜欢干净整洁的东西,连线头都要弄平整。
陆青予把牛皮口袋打开放在桌上,准备一张张地打开铺平,再重新叠好。将每一个都规范叠成相同的大小,再重新放进牛皮口袋里。
然后,她看到了一套完整的景泰蓝双耳花瓶的图纸。细长的瓶颈,浑圆的瓶身,弯曲的双耳是两只飞鸟。
瓶身立体的构件全部展开,在纸上分组用平面的方式展示出图案。图案由毛笔白描绘就,每一个纹样都繁复精致,每一根线条都蜿蜒流畅。
脑海里,陆青予已经构建出一个花瓶的模型,一圈圈的纹样如同有生命般盘旋其上。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紧紧相连、环环相扣、交相辉映。
真是好神奇!
“你在干什么?”李长生站在陆青予的旁边突然喊道。
陆青予被吓了一大跳:“李师傅,我在整理资料呢!刚才不小心撒了。”
李长生抢过牛皮袋看了看说:“这是我前些年的设计图稿,小心些。他们都是工坊的宝贝,现在可没人画得出来了。”
陆青予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是,知道了!”
对着赖鑫可以撒泼打滚、敲诈勒索,但是对着工坊师祖级别的老人,还是要多多尊敬些才好。
“小丫头就是毛手毛脚的!”李长生打开牛皮口袋,重新按照自己的习惯顺序整理了一遍。
陆青予在旁边帮不上忙,但是她观摩了他整理材料的习惯。先整体,再局部,从下往上。
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回来了,李长生对着他一阵好骂:“孙信,死哪儿去了?偷着抽烟了?档案室工作的人能抽烟吗?戒了!资料档案也不整理好,图纸都是乱七八糟的。”
孙信只有是是是、对对对地答应着。
李长生好像还不解气:“才周六就松懈了,你知道我们当年是怎么当学徒的吗?除了吃饭睡觉,我们每天都在练习,还要帮忙做家务打扫工坊店铺,没有一丝懈怠。
师傅这才一个月给了一天假期,让我们松快一下。你们呢?干六天就要休息一天,还是懒懒散散的。
还是以前的师徒好啊,徒弟就按照最严格的标准选、最大的劲儿磨炼。师傅把徒弟当儿子,徒弟把师傅当爹。看看现在,选的年轻人,娇生惯养没有责任心,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孙信都快三十了,还是只能低着头,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
不过,陆青予听出了他的指桑骂槐,不就是嫌弃现在的工坊制度和自己吗?李长生李老爷,还活在过去呢!
终于熬到下班,陆青予觉得自己电量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糊弄了一下女厕所的清洁,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工坊大门。
苏远宸又在对面的大树下等她,一样地望着头顶的树枝。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看什么,还是在装臭屁。
陆青予看到他,不能装不认识,只能走过去对他说:“小苏同志,今天有事儿找我吗?”
“嗯!”苏远宸笑眯眯的说。
“明天晚上七点半放露天电影,就在文化宫的足球场上。这次放新引入的法国喜剧电影《虎口脱险》,听说特别逗,一定要带家里人来看看。”
苏远宸对于自己一周内搞出个露天电影项目很是得意。
但是陆青予一点儿都不想去,一周只休息一天,周日晚上看电影,周一就要早八,想想就让人难受。
她的脸扭曲成了苦瓜:“能不去吗?”
“为什么?”苏远宸看她苦瓜脸还挺有趣。“你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怕看露天电影?”
“我不是害怕看露天电影,我想睡觉,想补瞌睡。”
陆青予没办法表达自己的作息和这个年代的人是不一样的,她不休不眠地努力考上工坊,还以为自己能有个规律的休息日了。
结果这个臭老九,周日晚上还要拉着她一家看什么露天电影!
“年纪轻轻的,睡什么睡!”苏远宸张开手臂指向远方的夕阳。
“我们伟大的事业才开始,每个人都要鼓足干劲加油干!我们就算在休息日,也要充分感受美好的新时代生活。
我刚才碰见陆师傅,已经跟他说过了。老爷子很开心,说一定参与。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在文化宫足球场等你们。早点带板凳来,占个好位置!”
“……”陆青予脑袋好疼。
“就这样说定了。”苏远宸点点头。
陆青予跳上公交车赶快逃离这个周末终结者。
透过车窗的后玻璃,苏远宸还在远处招手,很开心的样子。陆青予慢慢举起左手,给他遥远的身影竖了个中指。
太他爹气人了!
果然,等到周日一大早,陆红红就爬上陆青予的床喊着:“姐姐,我们去看露天电影,我穿什么好呢?我们几点出发呢?”
陆青予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才早上9点,就在计划晚上的事儿啦?
她含含糊糊地说:“吃了晚饭才出发,想穿什么穿什么,你去写作业吧。不要打扰我。”
再睡了一会儿,陆青予又被吵醒了。是老爷子在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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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来往的街坊邻居喊:“今天晚上文化宫有露天电影,老张你们一家去不去?”
“真的吗?去,我们马上去准备。”
“今天晚上文化宫有露天电影,老李你们家去不?”
……
陆青予翻了个身,晚上的电影,现在准备啥呀!周日都不睡懒觉的吗?
等到了下午,陆青予终于知道大家为什么早做准备了。她原以为晚上七点半的电影,最多六点半出发,7点到。
结果,老爷子让他们吃了午饭就出发。然后带着大包小包的面饼干粮、瓜子果脯糖果等零嘴、水壶里装着茶水,背上背着小马扎。
这架势,是要在户外吃晚餐啊!
她以为家里人出发已经够早了,结果到了文化宫一看,足球场上人山人海。有带凳子的,有带毯子的,有直接席地而坐的。
大家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喝茶的、嗑瓜子唠嗑的,连打扑克牌的都有。
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卖冰粉、卖春卷、卖咸菜的来来回回。整个环境,堪比冉青时代的大型演唱会加野餐现场。
陆青予自从来了这里,一直觉得80年代的城里人挺少的,街上几乎见不到多少行人和汽车。现在感觉全城的人都汇聚在这里,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老爷子手搭凉棚看张望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淹没在人群中的苏远宸。
苏远宸估计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喊得口干舌燥的。他看见陆青予高兴地挥着手,老爷子带着一家人就过去了。
一张硕大的白布被竖着撑在操场中央,白布前面的20米处,有一个绝佳的观影位置。这里摆放着六排带靠背的椅子,估计是给文化宫工作人员用的。
椅子方阵周围被很多人抢先占了,只有一个最靠前的地方空着,地面上用白粉画了一个圈,写着“有人”二字。
陆青予一家就站在“有人”两个字上面。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摆上板凳马扎小桌子,围拢了开始吃喝。
苏远宸得意地说:“这位置留的不错吧!保证看得清清楚楚。”
老爷子竖起大拇指:“确实太棒了!谢谢小苏同志。”
“谢谢苏哥哥!”红红嘴巴甜甜的。
周素莲对他点点头,陆青予只能做出无比感动的样子说:“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没齿难忘!”
苏远宸看到她来已经很高兴了,见她如此虚伪地赞美自己,心里更乐了!
他忍不住就要臭她一下:“那你可要记住了,你又欠我一个人情,要好好感谢我哦!”
“……”陆青予瞬间就不想和他说话了。
看她脸又拉长了,苏远宸心情舒畅地干活儿去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笑虽然挺开心,但好像逗着她、捉弄她,让她做出奇怪的表情,更加让人觉得有趣。
人越来越多,甚至不少人上了树、坐在了围墙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文化馆。陆青予猜,半个南州城的人都来了吧!
吃喝玩乐的时间过得很快,夜幕很快就降临了,一束光照亮了操场中间的白布。画面逐渐清晰,音乐随之响起,整个文化宫安静下来。
这部电影确实挺有趣的,把一群男女老幼都逗乐了,大家笑点很低,笑了一阵又一阵。
被这样的欢乐感染着,陆青予也大笑了好几场,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然后,她就这样一边哭着,一边笑着;一边笑着,一边哭着。
和半城的人在一起大笑,好像真的,不寂寞了。
在她不远处的苏远宸,不时望着她。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的表情从落寞到洒脱。
好像比让她生气暴躁,让她展现出自信的样子来,还挺有趣的。
但自信洒脱的小青鱼,好像并不需要他。
苏远宸的情绪又低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