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予特别强调了男女距离这两个字,周定富一下就听明白了。
他涨红了脸,站起来走到了对面:“邓思诗是同意我来监工的,我当然可以看着。说什么男同志女同志,我多大岁数,她多大岁数。我盯着她是帮助她,我还能做什么?”
“没有最好,坐远点免得大家误会!”陆青予见他挪开了位置,也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下周定富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邓思诗看了,他看了一会儿拿了速写本开始工作。
邓思诗一下压力就小了,她的速度也快起来了。
快下班时,吴忠到陆青予办公室让她去接个电话。
想到上午才收到了两封苏远宸的信,他不至于下午还要打电话吧。在彭城办公室,当着好几个人接他电话,她好尴尬啊,能说点儿什么呢?
就在陆青予紧张地对着电话喊喂的时候,对方传来燕京味的普通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说:“我是许美华,我接到你的来信了。知道你很着急,就在电话里和你交流一下。”
居然是燕京珐琅厂的许美华,陆青予喜出望外:“谢谢许老师,您看了我的图纸了吗?”
“看了看了,青予。我刚放下信,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你的图纸我很喜欢,图案用色都没问题。
你不要犹豫,相信自己去做出成品吧!我还没看过这么大胆的设计,实物一定十分惊艳。”电话里许美华的声音很激动。
“真的吗?”陆青予喜出望外。
“真的,我们工艺美术界就是需要你这样敢打破传统的年轻人,你为什么不在燕京呢?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想和你一起做景泰蓝。”许美华遗憾地说。
陆青予也激动起来:“许老师,将来一定会有机会的!我一定会去燕京找您,当面向您请教。”
“好,我等着你。我明天先把我们工厂的图册寄一本给你,都是我和同事们做的景泰蓝作品。你好好看,有不懂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有新创意一定要分享给我。你们工坊去买个彩色传真机吧,我们以后方便交流。”
“好!我马上向彭经理汇报!”陆青予看着坐在旁边一头雾水的彭城笑了笑。
许美华在电话里和陆青予再沟通了几句制作工艺方面的内容,终于挂了电话。
陆青予放下电话,欢呼着跑到隔壁,陆开明正在收拾东西。
“爷爷,爷爷,许美华老师给我来电话了。许老师说我的作品特别有创意,让我尽快把它做出来。”陆青予压抑不住自己的欢喜。
“那太好了,那你今天要加班吗?有没有准备晚饭?”陆开明知道孙女一干活就忘记吃饭。
“加班,我要抓紧时间把荷花瓶做出来,把爷爷教我的錾刻工艺用上。”陆青予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晚饭我回家吃,让妈帮我留一碗稀饭就好。”
老爷子摇摇头,她做景泰蓝的专注劲儿,和当初陆巡一模一样。
陆青予通过廊桥走回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发现门被锁了,里面传来两个人压低的说话声。
周定富呼吸急促,拉着邓思诗的手:“思诗,你别走啊!坐一会儿嘛,我们说说话。”
邓思诗使劲抽出自己的手,却拉不出来:“周,周老师,我要回家了。我爸妈规定我7点前必须到家的。”
“现在才6点,着什么急,你看看你做的这个花样,怎么和我画的一模一样,手怎么这么巧呢!”周定富不仅拉着邓思诗的手,还开始摸她的手背,捏她的手指。
“周老师别啊,我求您了。您这样我就要喊了。”邓思诗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喊啊,你喊啊!”周定富把姑娘的手放在嘴边蹭,无所谓地说。“反正我是结过婚的,你是黄花大闺女。谁相信你,只会说你不检点,勾引有妇之夫。”
“你,你怎么这样?”邓思诗挣扎着后退,周定富□□着上前抱住了她的肩膀。
“对了,这样就乖了嘛。我不过和你说说话,是你穿着暴露,让我心神荡漾的!”
哐的一声!
陆青予提起扫帚一脚踹在门上,闯了进来。“她和我穿得一样,都是衬衣长裤!你怎么不说我也勾引你!”
邓思诗看见陆青予来了,赶快挣扎着躲到了她的身后。她的头发衣服已经凌乱了,颤抖的双手扣不上扣子,只有紧紧地拽着。
周定富看见陆青予,丝毫不惧。他退后两步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就算我欺负了她,那又怎样,你们有证据吗?你们嚷嚷啊,让每个人都知道更好。”
“你以为我不敢吗?”陆青予捏着扫帚的棍子,只想给他打过去。
邓思诗拉着陆青予的衣服:“不要!”
“为什么?这种事就不能容忍姑息,要不他会更猖狂的。”陆青予不解。
“哈哈,你可以试试看,就算大家都知道我欺负了她。领导们最多批评我两句,其他人只会说我艳福不浅。可邓思诗男朋友可就不那么看了。一个失了贞洁的女人,他还会要她吗?”
周定富猖狂大笑着。邓思诗在她身后浑身发抖。
陆青予明白了,欺负女人的男人有了谈论艳史的资本,但女人却要承受所有的罪名。
为什么要被欺负,是因为你漂亮丰满,穿着不检点,行为不检点,有意给人可乘之机。所以你活该被欺负,活该被人骂,活该没有人要。
总而言之,受害者有罪!受害者必须接受惩罚。
她捏紧扫把的手微微颤抖,她抬眼看见了自己桌上的笔洗。里面装着洗毛笔的脏水,还没有来得及清洗。
她抓起笔洗,给笑容满面的周定富兜头淋下。
“滚!再有下一次,送你进公安局。”
周定富被泼了一身脏水,嘴巴里还进了不少。他呸呸吐着脏水,大声骂着脏话:“你这个小X货,送给老子摸,老子都不要。”
可能这里的动静太大了,彭城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邓思诗看见彭城,捂住脸跑了。陆青予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定富恶人先告状:“彭经理,这就是你选的副主任,她冤枉我!还泼我一身脏水。”
“你好意思说!”陆青予愤怒地吼道。
“你本来就冤枉我!”周定富狡辩着。“我好好和邓思诗商量做花瓶的事儿。她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泼了一身脏水,还说我欺负她。天地良心,我儿子都要十八岁了。我为什么要欺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你简直是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明明是……”陆青予没法说下去了,这些都是邓思诗的清白啊!
“明明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周定富才不在乎别人的清白呢!到手的鸭子跑了,他巴不得坏了她的名声。
彭城这根老油条,一听就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哎哎哎,别说了别说了!大家各退一步嘛。周师傅是想和邓思诗说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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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上的事。青予误会了嘛,所以手快了些。
哎呀,周师傅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了。你衣服脏了吧,我还有件备用的,全新,送给你穿。青予,来,给周师傅道个歉。”
彭城尽量打着圆场!
陆青予才不买他的账,她啪嚓一声掰断扫把杆,咬牙切齿地说:“我警告你!别打我姐妹的主意,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威胁的话,她扔下扫把下楼找邓思诗去了。
彭城尴尬地笑着:“那今天委屈周师傅了,您先换衣服回家。我回头和两个姑娘谈谈。”
“哎!不用了,我也犯不着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周定富拧干衣服上的水。“就当我被狗咬了!”
彭城轻言细语安慰了两句,送周定富下了班。
陆青予找到邓思诗的时候,她一个人躲在女厕所隔间,低声哭泣。
“思诗,我来晚了。”陆青予靠在隔间外面。“他,有没有欺负到你。”
邓思诗组织了下语言,尽量平静地说:“你来得不晚,他只拉了我的手,搂住我肩膀,还没来得及做别的。只是,我不知道明天怎么面对他。”
说完,邓思诗又哭了,语无伦次。
“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辞职离开工坊。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大家。但是,我害怕,如果他又这样怎么办?你不在,我没有勇气,我,我……”
陆青予也觉得无力,女孩子遇到职场骚扰,反抗不是,忍也不是。如果邓思诗是殷丽就好了,她的力气大,任谁占不了她的便宜。
“思诗,有主意了!我们现在三个人做四个花瓶本来就有点忙不过来。明天我找彭经理申请调殷丽姐姐在我们车间帮忙一阵子。让她陪着你,周定富绝对不敢欺负你。”
邓思诗从隔间走了出来:“可丽姐也不能保护我一辈子。”
“先让她保护你,你看看她是怎么反抗的,以后你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陆青予拉着她的手。“周定富这种小人,欺软怕硬。只要狠狠反击一次,他以后就再也不敢了。”
邓思诗擦干眼泪:“嗯,我试试。”
“那我陪你回去拿东西。”陆青予帮她整理好衣物,送她回车间,再送她到车站。
周定富早就离开了,彭城在车间等陆青予回来:“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把白天看到周定富靠近邓思诗套近乎,晚上调戏邓思诗的事讲了一遍。
“这还是我亲眼看见的,我没看见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对邓思诗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回轮到彭城叹气了,他非常沮丧地说:“周定富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人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呢!
你做得对,我明天就让张少坚把殷丽送过来,就说来帮忙的。一个人不够,我再把章同也调来。这样你的帮手多一点,大家做起来也快一些。你现在要抓紧把花瓶做出来,上级等着创汇呢!”
陆青予点头答应了,她送走彭城,开始做自己的荷花瓶。
相比自己以前做的所有器物,这件作品是最大的、最复杂的。光是背景中的如意纹,就已经做到眼睛都酸了。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设计了一个这么复杂的作品啊!
自己给自己挖坑,自己跳进去还得自己埋!没天理啊,没天理。
可想到许美华的鼓励,陆青予咬咬牙又开始了掐丝镶嵌,反复工作着。忘记了吃饭,忘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