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妄峰的人把徐游九抬走之后,萧来等人就连忙上树把何远晏放了下来,然后三人一路鬼鬼祟祟,又火急火燎地把人运回了点星峰。
萧来第一时间就回屋子洗了澡,至于那烂醉如泥的师尊,有赵一深和迟舟照顾着,用不着她操心。
她应该早点想到的,有什么样的徒弟,就会有什么样的师父。
能教出赵一深这样的人形马赛克,也只有人形呕吐物才难做到!
夜稍深的时候,赵一深敲门拜访。
他也是洗漱完了再过来的,头发还沾着水气,从下午忙活到晚上,脸上显露疲色,坐下来的时候就叹了口气。
萧来给他倒了杯水,又上了一盘瓜子:“师尊呢?”
“睡下了。”赵一深揉眉骨,“谢天谢地,终于不吐了,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水漫金山般的呕吐物……”
萧来回忆起什么,皱了下鼻子。
赵一深目光忽然放远:“要说这无极宗四位峰主,我觉得还是我们师尊最好,从来不管我们,给了我们足够的自由。”
萧来剥着瓜子:“所以点星峰卖艺团就在自由中诞生了吗?”
“但我现在觉得太过自由也不是好事。人生需要约束与自律,所以……”赵一深转回的目光里含着某种坚定的信念,“是时候让师尊戒酒了。”
“……”萧来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何远晏的角色简介就一句:爱好喝酒。真要戒了何远晏的人设就毫无记忆点了,仅仅只是一个师尊而已。
“放弃吧。”她轻描淡写,道出残酷真相,“戒不掉的。”
赵一深抱着头大喊:“可我再也不想经历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萧来斜眼看他:“你大半夜来我这,就是要抱怨这些?”
“不是。”赵一深神情恢复如初,喝了口水润喉,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
萧来听着。
“一是关于我踢和砸师尊的事,我们得串好口供,说他是踩到呕吐物之后滑倒,摔下了山坡,才造成身上的那些淤青。”
萧来:“淤青?你下手真黑啊。”
“这不是为了我们点星峰最后的颜面,不得已而为之嘛。”赵一深收回两根手指,神情忽然严肃,“第二件事,迟舟跟我说,三师叔他们一行人之所以出现在那个林子里,是为了找你。”
萧来剥瓜子的动作一顿:“找我?”
赵一深:“好像是为了你骗张三一千灵石的事。”
萧来觉得没趣:“那个张三怎么还惦记着那点钱。”
赵一深:“我跟你说过他很小气的。”
萧来垂眸,手心里已经拨了不少瓜子肉了,她拢起掌心:“你明天早上有没有空?下山帮我办件事。”
赵一深眨眼:“有空是有空,什么事——不对,我们不是在讲张三吗?”
“本来不想搭理他的,既然他非要纠缠。”萧来仰头将手心的瓜子全部倒入嘴巴,利齿碾碎果肉,发出咔嚓咔嚓的恐怖声音。
“那就没必要给他留面子了。”
-
次日中午,萧来用完午膳,正和迟舟聊着天往住处走,不速之客就登门拜访了。
这回不见徐游九,来得也不是张三等人,而是五个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往院子里一站,阳光都被挡掉大半。
一彪形大汉目光锁定萧来:“你就是萧来罢?跟我们走一趟吧。”
萧来:“?”
迟舟挡在萧来面前,眉心紧皱:“敢问各位师兄,我师姐犯什么事了?要劳驾严律堂出手逮人?”
彪形大汉沉声道:“有人举报,点星峰萧来坑骗同门钱财,霸凌同门师弟,乱搞男女关系。”
萧来:“……”
涉嫌诈骗搞黄以及故意伤害,听着像是牢饭管饱的样子。
她在脑海里敲了小助手:这什么人。
小助手:是严律堂,无极宗门中弟子触犯门规,为显公正,一律由严律堂判决处置。遇到各峰弟子纷争,也可寻求严律堂帮助解决。
哦,她明白了。
看来是张三狗急跳墙,把她告了。
迟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五大壮汉道:“是不是弄错了?我师姐没犯这么多事啊。”顶多就一件坑骗同门钱财啊。
“张三也在吗?”萧来问。
为首的彪形大汉微微一愣,一般戒律堂亲自来抓人,都是证据确凿,就差认罪这一步了。这女人居然能如此淡定?
“在的。”壮汉回道,“按照流程,需要你们当面对质后,才能判决定罪。”
“行。”萧来点头,“那走吧。”
壮汉觉得稀奇,忍不住多看了萧来一眼。毫无疑问,这女人是漂亮的,虽然他也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或明艳,或清丽,或娇俏,但没有哪个女人的气质和她一样,眼神里一半自信一半狠厉,还有洋溢在周身的从容。
小助手:叮咚。
小助手:【美】+5
萧来挑了下眉,嗯?进个局子也能加?
“师姐!”迟舟喊住她,“师姐你等等,我去叫师尊!”
大师兄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了,师尊再不靠谱,也好过萧来单枪匹马面对整个严律堂。
“不用,让他老人家多睡一会吧。”萧来头也没回,只是背朝着他挥了挥手。
迟舟扭头就冲向何远晏的院子。
五个黑衣的彪形大汉实在太显眼,一路上免不了引人注目。修士们的生活都无聊之至,好不容易来个犯事的,一个个都精神抖擞,手捧西瓜。
“严律堂带走的人是谁啊?”
“我认得她,点星峰的萧来,前两天还在无妄峰闹过事,听说差点和张三打起来。”
“我也听说过,她不就是那个‘打师弟,搞师兄’的恶毒师姐吗?”
“啧啧,你说是不是女人越坏,长得越好看啊?”
萧来刷了一路的【恶】值和【美】值,嘴角都差点压不下来,等到她到达严律堂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不少闻风而动的吃瓜群众,好在严律堂主殿够宽敞,塞得下几十号人。
高阶之上的首座,胡子花白的李长老手持浮尘,目光严肃,他的左手边坐着悠哉喝茶的徐游九,徐游九身后是一众无妄峰弟子,包括张三。
“弟子萧来,见过李长老,三师叔。”
萧来站在正中央,很有礼貌地行了一礼。
“萧来。”李长老苍老的声音拖得老长,像是开了0.5倍数,“现有张三举报,说你诈骗,霸凌,涉/淫。你可认罪?”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冷气。
“我靠,犯了这么多事啊。”
“如果是真的,够她关禁闭十年了吧。”
“我看得直接逐出师门了,无极宗虽然门风开放,但也容不下这等人渣啊。”
张三听到议论声,得意地弯起嘴角。
萧来微笑:“我没做。”
李长老也猜到她不会承认:“关于你霸凌之事,搜集到不少人证。”他招了下手,就有四五位弟子出列。
人证1号:“我路过点星峰的时候看见了,她对她的师弟进行言语上的辱骂。说他是魔物之子,让人恶心。”
人证2号:“我也看到了,她还推了她师弟。”
人证3号:“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李长老:“萧来,你怎么说?”
萧来面不改色:“所见不一定为真,我没有辱骂殴打师弟,那只是在排演话本,不信你们找迟舟过来,一问便知。”
张三冷笑一声:“谁知道你师弟是不是被你威胁,不敢说出真话呢?”
萧来:“那你们可以找我大师兄问,他能证明,当时的确是在排演话本。”
李四接着冷笑:“你大师兄本来就和你有一腿,当然会帮着你撒谎。”
萧来深吸一口气,忍住想骂傻逼的冲动:“当时在场还有其他点星峰弟子,他们中任何一人都能证明,我们的确是在排练。”
王五跟着冷笑:“谁知道当时在场的人,是不是都在欺负那位小师弟?你们同恶相救,说的话谁敢信啊?”
萧来忍无可忍:“你们三个傻逼有完没——”
“那我说的话,总可以相信了吧?”
一道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众人看向正门,只见一身着石青色长袍的高大男人缓步走了进来。男人手背在身后,走姿散漫却气场十足,腰间一个小酒壶随着优游自若的步伐晃动。
萧来正在疑惑这个人是谁,忽然听到无妄峰弟子中有人小声喊了句“二师伯”,惊得她立马将视线聚集在男人脸上。
五官英俊,眉眼上翘,稍显狭长,是一双自带醉意的桃花眼。
等等!
帅哥你谁?
何远晏路过萧来,冲她眨了下眼:“放心,有师尊在,没人能欺负你。”
萧来不仅没觉得感动,只觉当场被雷劈了一道。
——作孽啊,人形呕吐物竟然长了一张帅逼脸!
“师姐。”迟舟站到萧来身边,扯她袖子,咬耳朵提醒,“师尊来了,无论是严律堂还是无妄峰,谁都动不了你。”
何远晏在空位上落座,与对面坐得笔直的徐游九形成鲜明对比,他的骨头就跟被抽掉似的,翘起二郎腿,大咧咧斜靠在椅背上。
有道童过来上茶,他抬手拒绝,解下腰间酒壶,对着道童颇为自豪地晃了晃:“我不喝茶,只喝酒。”
萧来嘴角抽搐,凑向迟舟耳边:“你确定他可以?”
迟舟:“师尊没喝多的时候,还是靠谱的。”
萧来:“他今天应该没喝吧?”
迟舟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师尊喝多和清醒的状态转换得毫无征兆……不过他一天九成时间都在喝酒。”
萧来:“……”
只求他别在这里吐出来。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徐游九看了眼对面的何远晏,嫌弃得要死,“难怪教出来的徒弟也不怎么样。”
一句话,骂了在场两个人。
“三师叔,这都是误会,我师姐不是那样的人。”迟舟帮萧来说话,“上次小师叔出事,三师叔你也看到了,我师姐奋不顾身地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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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
“这是两码子事。”徐游九说,“如果都可以这样将功补过,那杀人者,只要再救个人,就可以不用定罪了吗?”
迟舟噎住,他年纪小,社会阅历不足,说不过在位多年的老油条。
“哟,师弟,怎么额头红了一块?”
何远晏晃着二郎腿,突然开口。
徐游九忍住摸额头的冲动,冷哼道:“干你何事。”
据张三所说,自己是在昨天去点星峰的路上,被一只飞兽撞的。他反复询问张三是什么飞兽,如此横冲直撞,一定要抓来好好教育一番,结果张三支支吾吾,说飞得太快没看清。
他总不能如实说自己被一只飞兽给撞晕了吧?也太丢脸了。
“怎么?”何远晏笑得很贱,“是给谁磕头了吗?”
徐游九腾地站起:“你——”
李长老拍桌子:“两位,严律堂不是吵架的地方。”
徐游九压着怒火坐了回去。
萧来瞥了眼正在抖腿的何远晏,心道不愧是你,一鸣惊人,她要是徐游九,这可坐不回去啊,得打,抓着头发使劲薅的那种。
“言归正传啊,我徒弟们的确是在排演话本。”
何远晏从衣襟内掏出一本书,轻轻一扔,书就飞上李长老的桌子,“就是这本《偏执剑尊的小心肝》,萧来只是扮演了话本中的恶毒师姐,你们说的殴打辱骂都是里面的情节。”
李长老打开书,粗略翻了翻,狗血的情节铺面砸来,于是一张老脸完美地还原了地铁老人看手机。
李长老啪地合上书。
噫,点星峰的人,成日都在干些什么。
轻咳一声:“既然有何峰主作人证,又有话本做物证,这霸凌的罪名就不成立。”
围观人群里传来小声议论,耳尖的张三听到了几句骂他的。
“这个张三,怎么不调查清楚就把人举报了。”
“他们无妄峰自诩精英,还不是做事不过大脑。”
张三站不住了,跨出去,与萧来对质:“那你涉/淫之事如何说?我宗虽未禁止同门交往自由,但修士以修行为重,不可浸/淫于色/欲,这可是门规里白纸黑字写着的。”
“而你,与你大师兄赵一深,竟……”张三顿了一下,似乎羞于开口,咬咬牙道,“竟玩男女逆位的姿势,简直不知羞耻!”
人群顿时哗然,修士虽然不比普通百姓保守,但是床笫之事,向来以神交双修为主,哪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更别说男女逆位了,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
萧来抱胸而立:“请问张三兄,这等隐秘之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某日碰巧路过。”张三脸颊微微泛红,“听、听见了赵一深的惨叫声……你们当时的污言秽语我说不出口,但我兄弟们可以作证,你们就是在干那荒唐事。”
李四:“没错,我听见了。”
王五:“我也是。”
萧来长呼一口气,用关怀傻子的目光看向三人:“我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大半夜听人墙脚,但那晚大师兄之所以惨叫连连,是因为他前两天卖艺受了伤,我在替他上药。”
她当然不可能说他们当晚是在整理小黄漫,一百九十九本春宫图,赵一深这才是真正的涉/淫罪,够关一阵子禁闭了。
张三冷哼:“你当然可以这么编咯。”
萧来偏头对迟舟道:“我可以揍他吗?在严律堂可以揍人吗?”
迟舟:“师姐冷静!”
李长老捻过白胡:“这件事双方各执一词,到底是误会还是确有其事,若没有更多的证据,恐怕不好判定。”
“我可以证明。”
又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正门响起,围观人群纷纷让开,一位后领插着毛笔,双手揣在袖口的青年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迟舟惊喜回头:“大师兄!”
赵一深与萧来并排站定,目视台阶之上:“李长老,我可以证明萧来的清白。”
“笑死。”张三嗤道,“你作为当事人,说的话不能作为证词。”
李长老倒是被他这自信满满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哦?你打算如何证明?”
赵一深低下头,长叹一息:“李长老,有一件事我不太想说,说出来肯定会伤害到我的自尊,但为了师妹,我愿意将之公诸于世。”
萧来的表情顿时扭曲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这矫揉做作的开场白,这故作深沉的语调,这老哥又要开始他的骚操作了。
“诸位。”赵一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我,赵一深,北陆灵川镇人,乃点星峰晏安真人座下亲传大弟子。”
“年方二八,容貌俊秀,身体健康,为人乐观。”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被他铿锵有力的吐字、略带悲愤的眼神给深深地吸引了注意力。
李长老甚至微微前倾身体,问:“然后呢?”
“你们能想象吗?这般健全的芳龄男子,居然……居然……”赵一深咬牙,别开脸,愤愤不平地砸下几个字。
“还是童子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