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半,中元节。
这天的太阳不好,加之日落时分,阳光晒在身上一点没有热气,到底是入秋了,吴阿奶坐在小椅子上,嘴里不住念叨着,半空里烧成灰烬的纸钱飘舞,卷起的边角上带着一圈红彤彤的火光。
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在边上帮忙,因为身形圆润,她蹲在地上的样子,看着有些吃力。
“花啊,快起来,累了吧?一会儿阿婆给你炖红烧肉吃。”吴阿奶心疼她,边说话边撑着小板凳站起来。
莫梵花连忙上前,“阿婆,慢一点。”
一抬头,她眼神微闪,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目光。
在这窄窄的老弄堂里,莫梵花和吴阿奶周围站满了鬼影。
中元节至,百鬼夜行,一个个黑黢黢的影子,只有她眯着眼用力去看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出他们的模样来。
人死的时候什么样,成鬼了也什么样。
这一个摔掉半个脑壳,是跳楼死的,那一个耷拉着腿,是遭遇车祸而亡,还有边上那个年轻男人,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另一边的老奶奶还穿着广场舞的表演服,看起来走得突然,没什么吓人的地方,只有头发乱了。
生命无常。
世分阴阳。
这些鬼魂大多都是有牵绊的,执念没放下,便在阳间流连不去。
只要没作恶,鬼差也没工夫理会,阳间有阳间的律法,阴间也有阴间的规矩,还在人间的鬼,兴许确有什么因果未了呢?
这里在烧香烛,把他们吸引了来。
莫梵花就像什么都没看到,神色如常。
吴阿奶背后,一个黑色的鬼影,像一团黑雾,蹲在了老人的肩膀上。
老人脚步一顿,捶了捶肩。
莫梵花绕开烧纸钱画的圈,乖巧的圆脸上是一双明亮的眼睛,捏起手指,两手相叠,快速地在吴阿奶肩上结了个手印,然后轻轻拍了拍。
那个黑影落到地上,被莫梵花踩了几脚。
残破的恶念都能凝成实体了,这倒是少见。
“阿婆,我帮你捏捏肩膀。”她扶住老人,无声喟叹,要是以前,这种东西哪需要她动手结印。
“好,好,花花乖。”吴阿奶毫无所觉。
一老一小,把纸钱元宝都烧完了,两个人认认真真,祭拜完了,收拾好东西,慢慢爬楼。
没有装电梯的六楼,老式楼房的层高很低,螺旋式的楼梯,叫人转得头晕。
平日里吴阿奶每次走楼梯都头晕目眩的,被外孙女扶着,好像病痛都好了,走起来脚步都轻快许多。
她笑呵呵地拍拍小姑娘的手,又把孩子夸了一番,莫梵花只是腼腆地笑。
一双溜圆的眼睛左右扫了扫,楼道里几乎挤满了模糊的黑影,飘飘荡荡的,几双黑洞洞的眼眶直对着她,好像在“看”她一样。
她们正在穿过挤满鬼魂的楼道,走进来,温度就下降了几分。
能不头晕吗,本来就不干净,加上七月半鬼门开,今天出来放风的大兄弟特别多。
只可惜,现在她根本看不分明,要用力去看,才能看得几分,要是以前……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能留住一条命,还能活在人世,能有个这么疼自己的外婆,她该当知足了。
莫梵花到这个世界也没多久,才刚刚适应这个高度现代化的社会。
要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其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只知道那时候也是七月半,中元节,她死了。
阴风呼啸,厉鬼索命,身为一个抓鬼的,以这种方式离开世界,她很不甘心。
师父早就算过,她八字纯阳,命中没有大灾,本该寿终正寝,怎么就能这么突然,遭此横祸,被厉鬼取了性命?
不甘心也只能甘心,做了这个行当,就要认命,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去什么阴曹地府,没想到睁开眼睛,却成了新时代二十多岁的女大学生。
她那个年代,根本没想过能读大学,能有口饭吃已经不错,学抓鬼,本来就是为了能早早出来赚钱生活,谁知道会遭遇横死。
更没想到,她一睁眼,已经是几十年以后,这几十年的变化,沧海桑田,整个世界翻天覆地,她花了很久时间来消化这个现实。
吃过晚饭,对着镜子,莫梵花看着这一世自己的样貌。
圆乎乎的脸,圆溜溜的眼,身材也是圆的,皮肤很白,显得一双黑色眼瞳特别黑亮,虽然圆润了点,但仔细看,其实五官都很清秀好看,绝对称不上丑。
只不过因为脸盘大,显得嘴巴特别小,樱桃小口,配上柳叶眉,加上这圆乎乎的身材,整个一软包子。
莫梵花望着镜中人,眉宇之间还残留的畏缩,心里叹了口气。
花花啊花花,我和你同名,难道这就是我成为你的原因?
还是因为你也八字纯阳?可八字纯阳的人,怎么会对世间不留生念呢?
你一死,被我这么个游魂占了身,幸好我不是恶鬼,否则阿婆怎么办,你亏不亏?真的亏大了。
来这里之后,莫梵花来不及害怕,她要适应新身份,还要把自己以前的技能找回来。
见了鬼魂,却没有以往那么清晰,是因为如今她的身体和魂魄之间的连接还不牢靠,这让她有种危机感。
狠狠心拒绝了阿婆煮的红豆汤宵夜,她在自己房间开始练习扎马步。
现在吃喝都不差,比她那时候的条件可好多了,这具身体的底子也比她以前好,可惜因为饮食不节制,身体负担变得太大,心肺功能弱,气血不畅,对灵觉也有些影响。
看房间里的相片,原主小时候并不胖,反而很纤瘦,被打扮成小公主似的,笑起来也像个小公主,明媚可爱。
大概是后来父母车祸,突然失去了双亲,跟着外婆过日子,小小年纪遭遇突变,这才改了性子,整个人都畏缩起来。
用吃东西来逃避,是小孩子唯一能做的事了,这才横向发展。
在学校当然也并不讨喜,没什么朋友,然后恶性循环,一直到现在,整个人的气运直接走下坡路。
不过莫梵花已经决定改变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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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身体是她的,死而复生,重活一世,必定要好好珍惜。
按下心里的一点焦虑和不安,她让自己冷静,一步步来,毕竟抗战都胜利了,她一个死人都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要替这里的莫梵花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顾阿婆。
扎马步,俯卧撑,仰卧起坐,各种能在房间里做的运动,自从她来这里,已经坚持了几个月,还准备继续坚持下去。
来到这里之后她就发现,这里的“气”颇为古怪,可她检查过,除了那些鬼魂,并不见什么特别的恶灵。
找不到问题,并不代表不存在问题,那种叫人不舒服的气息始终存在。
这里不适宜久住。
夜晚,一老一小,都睡得早,莫梵花洗漱完毕,刚盖上薄被子,外面大门就被拍得砰砰作响。
老式木门震得墙灰直往下掉,隔壁人家的灯都亮了。
“吴招娣!你听好,明天早上我就叫人来搬东西,你要是不识好歹,我就找人上门来砸!”
尖锐的女人声音,隔着门板都听得一清二楚,吴阿奶披着衣服,冲到门前,隔着门气到声音发抖,“东西是老头子留给我的!我还没死呢!”
另一个男人大骂,“老东西那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就想占着这房子给你外孙女住是伐?我告诉你,别想!”
“就是呀,谁看不出来啊,自己的孙子也不管的,外孙女当块宝,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啦?被那对死鬼迷了心窍了啊?!”
那对死鬼,说的就是莫梵花遭遇车祸逝去的双亲。
吴阿奶急忙把她拉过来,一把搂在怀里,替她捂着耳朵,当她还是小女孩。
“花花乖,花花不怕,别听他们的,阿婆保护你!”
吴阿奶气得眼睛都红了,却还是把她抱得牢牢的,怕她听了心里难受,不住安慰,“他们谁也别想欺负你,你就住在这儿,阿婆活一天,你就住一天!住到我死了,变成鬼,阿婆也保护你!”
莫梵花眼眶一热。
上辈子只有几个远亲照顾她,后来才有了师父,可那也不是血缘相系的至亲,这辈子多了个阿婆,阿婆还不知道,她的亲外孙女已经不在世了,还这么护着她。
“阿婆,今天中元节,不可以乱说话的。”轻轻虚按住老人的嘴,莫梵花的表情无比认真。
言语都是有力量的,不然也不会有言灵这件事,今天这日子,更不能说不吉利的。
吴阿奶摇摇头,这孩子啊从小心善,人善被人欺,她年纪大了,以后护不住她可怎么办?
这一对“活鬼”是吴阿奶亲生儿子和儿媳,工作不差也不缺钱,偏偏惦记着老爷子留下的红木家具,说是遗产,必须有他的一份。
只要想起来,就要来闹上一回,左邻右舍都知道,只不过平时都是白天,今天这是故意选了时间来的。
莫梵花倒不怕他们,门一开,外面两个都愣住了,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她。
平日里畏畏缩缩,眼都不敢抬一下,现在居然敢瞪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