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跑出戏楼之外并不觉得安心，外面黑黢黢的，天上却似有火烧云，黑暗之中一片氤氲，阴风阵阵，看不见一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坟地会在哪里？
杨乐怕极了，“要是外面也遇到鬼怎么办？”
“确实，能起幻境，说明还有个厉害的，我们只看见这出戏，却没看见后头控制这一切的鬼。”
李茉还在戏台上身不由己呢，她当然不是鬼，那是哪只鬼想给他们看这出戏？
“虽然这云仙是挺可怜的，可也不能赖在我们头上呀，这八竿子打不着，难不成现给她一个玉麟少爷？”杨乐怕是怕的，又觉得委屈，这话出口，莫梵花倒是真的被提醒了，若有所思起来。
要是没找到玉麟或是他的坟地……
“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戏楼，外面的八仙都是黑的。”高沐尘想在如初面前表现。
“黑的？那就是烧过的痕迹了，当年戏楼真的被火烧过，云仙是被烧死，又投湖溺水，怪不得怨气重。”
莫梵花还被韩慕冶牵着手，本来她想甩开，又担心他的体质在这里出事，于是不光没松开，还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韩慕冶有所察觉，低头看她，恰到好处地表示出几许担忧来，果然，她马上就牵他牵得更紧了。
杨乐是个人精，看出两个人的熟稔，这次不问了，眼巴巴在后头跟着，要活命，还要靠如初。
幻境之中也如现实，却寻不到当地人来问坟地，莫梵花隐约记得，节目组刚开始叫大家集合的地方是在祠堂。
她脚步飞快，一手掐诀，似乎已经有了方向，高沐尘在后面试探，“你知道坟地在哪里？”
“一般来说坟地都距祠堂远，唯恐阴煞冲了祖宗牌位，又怕影响家族子弟的气运，我们往反方向找就好了。”
“原来如此！”杨乐是真的捧场，他也是真的佩服。
戏楼里锣鼓喧天，哭哭笑笑，唱戏的声音还随着风飘过来，听起来无比诡秘，一行人跟着莫梵花去找坟地，果然找到了。
可偏偏没有玉麟少爷的墓碑。
他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以后定是继承家业的，死了怎么可能没有坟头呢？连个长得像的墓碑都没有，倒是看见了云仙的衣冠冢，写的是淑珍，想来是当年玉麟为她立的。
又仔细找了一遍，甚至都快趴在坟头了，依然没见玉麟少爷的坟，几个人面面相觑。
“没有玉麟少爷，接下来怎么办？”韩慕冶看起来并不着急。
“去祠堂。”莫梵花早有计较。
两个人往前走，杨乐和高沐尘在后面跟着，前面那两个手牵手的，这态度这说话这语气，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来约会旅游的。
到了祠堂，供奉的牌位里竟也找不到那位玉麟少爷，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都没有，难道他成仙了吗？”莫梵花还有心情开玩笑。
“也许不是成仙，而是没死在此地。”韩慕冶的推论倒是有几分道理，可这里找不到的话，云仙是不会满意的。
高沐尘站在古老的祠堂里，只觉得浑身冰寒，杨乐和他一样，瑟瑟发抖，“如初，这里不会有鬼吧？”
“这是祠堂啊，别的不多，自然是鬼魂最多了。”她笑眯眯的，对着牌位眉眼一挑。
“总有还没投胎的，出来个能说话的，你们自己的家事理不清，拖累外人，休怪我不客气！”
柳枝作鞭，对着牌位架子抽了抽，那牌位竟跳动起来，砰砰作响，杨乐的腿都软了，扶着墙壁才算站稳。
高沐尘比他好些，也是脸色发白，唯有韩慕冶气定神闲，竟一点都不怕的样子。
牌位响动过后，终于有几个鬼影出现，他们却不是来吓人的，反而哭丧着脸，一个个给莫梵花拱手作揖。
有的鬼影还跪下叩头来着，莫梵花后退一步，“你们做什么？！”
“求仙师放我们一条活路。”几个鬼影有老人也有中年人，脸色煞白，不见一丝生气，却苦着脸求饶。
脚尖往地上搓了搓，有砂石似的东西……眼神一动，是了，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韩慕冶身上，竟然疏忽了。
“你们说出当年真相，我便放你们回去。”不解释，也不否认，她话里的意思，好像这些鬼魂都是被她拘来的。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当下抬头，“你要知道什么？”只求你快点说啊。
“这里有个玉麟少爷，你们知道吗？还有淑珍、云仙，你们都听过吗？”
几个鬼你看我，我看你，面露难色，一个瘦小的鬼好像一把骨头，细声说道：“听倒是听过，但那是好多年前了，还是听我父亲那辈说的，名字是有印象，可其他的……”
想想也是，现在还能招来的鬼，都还新鲜，玉麟少爷和淑珍的故事定然是更早。
“那就去找还没投胎的鬼，不一定是你们家族里的，外头的也行。”韩慕冶牵着莫梵花的手，指点他们完成任务。
几个鬼听了，不敢不从，他们是要排队等着去黄泉轮回投胎的，这突然被拘过来，错过了时辰可怎么是好，当下一个个都积极地不得了。
杨乐傻了，韩慕冶和他印象里完全不一样，起先还以为他是硬撑，没想到他还真的挺敢。
高沐尘站在后面一点，他脸色有点发白，杨乐以为他是害怕，有人一起害怕，他就不那么怕了。
伸手想拍拍高沐尘的肩膀，没想到高沐尘往后一缩，看他的眼神好像他要害他似的，杨乐皱皱眉，也不理睬他了。
高沐尘有些后悔，杨乐也是圈内的老资历，手上人脉不少，他本来不想得罪他，谁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来拍他。
片刻功夫，那几个鬼回来了，带着一个矮小的村民打扮的鬼，竟然就是杨乐在戏楼门前撞见的那一个。
竟然不是节目组的群演，竟然真是个鬼，杨乐倒抽一口凉气，莫梵花记得这个鬼，一收手里的柳枝。
“之前就是你吧，说里面都是鬼，楼也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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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人也死了，淑珍再也等不到她的情郎了……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现在就把这桩过往说给我们听听可好？”
这个鬼叫柳大，是柳家的看门人，有事的时候跑个腿，也算个小厮，什么活计都干，本来是孤儿，被柳家少爷柳玉麟捡回去，一直都记着恩情。
闻言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白惨惨的脸上，竟全是解脱，“终于有人问起玉麟少爷了，玉麟少爷，他苦啊——”
说着似要哭出来，可惜鬼身无泪，只抖了抖惨白的脸皮，低声说道：“云仙被烧死的那天，其实少爷没有失约，玉麟少爷是去了的，可是造化弄人，半路上那些配枪的打了进来，少爷被他们抓走了！”
那时兵荒马乱，外面本来就在打仗，哪怕不去惹事，可祸事一样会落到头上、
柳家定的那门亲，那户人家比柳家还要富贵，可那户的千金原来早就被外头的军阀看上了，那户人家没有办法，急匆匆想让柳家快点和女儿成亲，好绝了那个军阀的心思。
那时候抢了地盘就是老大，拿上枪，手上有兵的人，哪里能容人这样驳他的面子，那一天晚上直接把柳家少绑走了。
柳家花了所有的钱财才去把人赎回来，可柳玉麟已经被打废了，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回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等能动了，一个人给淑珍建了衣冠冢，然后离开了柳家，不知所踪。
“后来过了一年，有人说在北方见过他，人都变了样，好像也去当了兵，最后死在了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柳大声音低低的，阴气森森，“其实我觉着，玉麟少爷是已经不想活了，他就是去送死的。”
柳家耗费了所有家底，后来战乱起来，一家子分崩离析，后来就很少有人再提起。
杨乐在边上听得感慨万千，一时竟不觉得怕了，只觉得心里酸涩，再看韩慕冶，却是温柔地摸了摸如初的头。
“别太难过，已经过去的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们了结夙愿，再去轮回。”
“谁说我难过了。”莫梵花揉揉眼睛，还要嘴硬，她只是想起她的上一世罢了。
人生在世，就如浮萍，那时候的人谁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她在那个时候活过，就更加感同身受。
柳大一直在云仙的阴阳幻境里，苦于没有办法救她，也救不了自己，其他被云仙困在云仙幻境中的鬼，全成了戏楼里的看客，被幻境所迷，没去黄泉，也没按着时辰去投胎轮回，他们都被困住了。
“既然已经知道玉麟少爷的下落，这就好办了，我们把云仙喊出来，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莫梵花话落音，其他几个鬼急了，她对他们点点头，“我会放你们离开的，这摄魂阵也不知道是谁画的，竟还找全了，导演组这回是挺认真的。”
对着韩慕冶吐槽，她让开一些，指了指地下。
几个人散开，月光照进来，只见地上一个血红的圆阵，一笔一画，虽然难看，但画得十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