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虽然蒙着下半脸,但能从声音和眉眼隐约判断出是个年轻人。
诸多的教授里有不少专家,能知道其中的讲究并不疑惑,但眼前这人居然也知晓,可就有些蹊跷了。
你不是这村里人吧?
面对赵启的询问,此人点了点头:
我是个探险家,最大的爱好就是四处游历探险。
今日只是途经此地,无意间看到了这座坟,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才过来看了看。
这里所有的坟都没有长树开花,唯独这座新坟例外,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说着话,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还蒙着面,显得不太礼貌,因此很快便拉下了防风面巾。
但当看到这张脸的那一刻,赵启却瞬间一愣。
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再度跨越了时间,回到了曾经所经历的未来。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与之相关的记忆也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张灵渊!
虽然记忆中的他不像现在这么年轻,但依旧让赵启的内心颇为触动。
诡异降临,妖魔入侵,人类的栖身地越来越少,所有人都在被绝望吞噬。
好在在这期间,人类之中也有大悟性者,能够借灵气修行,成为屠妖者,从而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
张灵渊就是其中一人,他所带领的小队,曾多次与赵启并肩作战,护送着所有的平民远离危险之地。
对于赵启而言,张灵渊虽然寡言少语,却是放心托付后背,值得信任的人。
那时的他,一人一刀,可拦千军万马。
曾经为了保护上千人安全转移,独自守在山口,苦苦支撑了一天一夜。
张灵渊一战成名,多次苦战合作之中,都和赵启共同进退。
但在那辉煌的片段落幕之后,赵启在那雪月之下,看到了张灵渊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尽最后的力气,将保护下来的婴孩送到了赵启的手中。
替我走下去,保护好他们!
这是张灵渊和赵启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于永恒之中。
双手颤抖着接过张灵渊护下的孩子,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说上句话,他手中的长刀,便掉落在地。
此后世间,再无张灵渊。
也再没有了那个能和赵启并肩作战的默契战友。
直到最后赵启死掉,人类彻底灭绝,他终究是没有完成张灵渊的托付与厚望。
这一阵恍惚,让赵启的眼中有些湿润。
三年了,终于又见面了。
当他再度回过神来时,正好对上张灵渊颇有些疑惑的眼神。
我们认识?
不认识,只是觉得你如此年轻,居然还知晓这种民间俗事。
赵启迅速稳定了自己的心神,不让他人看出端倪。
陈雪闻言好奇的问道:
赵先生,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阴有阴宅,阳有阳宅。赵启脸色恢复正常,看向一旁的坟堆,解释道:阳宅风水出了问题,将会影响人的气运,甚至是突遭横祸。阴宅也同样如此,只是如果阴宅出了风水问题,往往容易运生邪佞,滋生恶事。
赵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墓碑上的年轻照片。
这个人死得蹊跷,如今这坟头长树,就更不对劲了。
看来这事不简单,我们得尽快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边说着话,赵启一边看向了张灵渊,不着痕迹的说道:
一起吗?
张灵渊看向赵启的眼神里充斥着几分疑惑,他总觉得对方和自己说话的态度不像是第1次见面。
不过很快他便点了点头,这么多年的探险经历唯一带给他的,除了满身的伤痕之外,就是对真相的执着。
我需要尽快搞清楚这个村子,在整个风水格局中所处的位置。
只有确定大环境的正确性,才能找到导致风水出现问题的根源。
村长,有没有这一带地势的地图?
闻听赵启所言,村长顿时茫然的摇了摇头,面露苦涩的说道:
领导,我就是个小小的村长,哪能找来这种地图?
那就麻烦了,将会浪费很多的时间,诸位教授呢?可有办法?
赵启的声音传入到各位教授的耳中,让其中不少人都稍稍皱了皱眉头。
几秒钟之后,吕伟便率先看向康磊说道:
这件事情或许我们能帮得上忙,只需要给我们一张地图,也许我们能标注出此地的风水格局。
对,没错!
这些教授们只是将这件事情当成了普通的学术交流来对待,根本不知晓这件案子意味着什么,也从没往魍魉魑魅上去思考。
康磊当即答应了下来,随后便立刻通过国秘处的权利调取了最新的卫星照片。
当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所有对风水学有所研究的教授自发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凑在一起,并依据手中的照片展开了讨论。
东山迭起,山峦相对,这是天星五运,也就是青龙局。
西面中间有一条河流穿过,河水迂回形成镰刀煞,和东面的青龙局形成冲煞。
还不能这么判断,你们看北面的这座高山,压过了青龙龙头一寸。这是回龙局,如此一来,镰刀煞将不具备危害,因为青龙借势腾空,此局自破
教授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眼前的风水局。
对于风水的判断必须要跳脱此地之外,从一个绝对独立的角度去俯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在这其中存在着许多的风水局,需要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进行统一之后,最终才能确定此地风水究竟是吉还是凶。
而在专家们讨论的期间,赵启也没有闲着,他再度回到了河边,命令其他的国秘处特工封锁了河域一带,不让其他人靠近,并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一直跟在身边的村长。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张灵渊便暗暗猜测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份不简单,看样子比自己岁数还小,但权利却大的惊人!
只是不知道隶属于什么部门?
说是提刑司的话,又不太像,军方的话好像也不对,这就很奇怪了。
而且,他如此动用职权,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做?
事实也的确如他想象的这般,赵启径直走到了疯疯癫癫的李必康身边。
儿子,爹来看你了,你命苦啊,怎么就淹死了呢
李必康一直在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时而哭泣,时而嬉笑,看着让人着实觉得可怜。
他在面前放着一个火盆,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不断往火盆里丢着纸钱,以此来寄托自己的思念。
赵启缓缓地蹲在了李必康的面前,可对方双眼无神,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赵启的存在。
突然之间,赵启一巴掌拍在了李必康的后脖颈处,随后手上发力,顿时便让李必康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嘿嘿嘿嘿
李必康嗤笑着,口水不断的从嘴角流下,俨然已是疯癫。
但赵启却一直在仔细观察李必康的额头,随后又扒开了李利康的眼皮看了看,方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不是思念过度,而是中了邪。
中邪?
陈雪诧异的看着赵启,显然对此很是不解。
他印堂发黑,双眼离神,这是最基本的重邪征兆。但具体情况有多么糟糕,还得问过才知道。
可他现在都已经失了神智,问又能问出什么来,不过都是一些疯言乱语吧?
陈雪眼神里有些复杂的看着李必康,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却变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个家庭就这样散了。
但赵启对于她所提出的这个问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眼前的河面,眉头紧皱。
回归到事情的本质,一个精通水性的人为何会溺死在河中?
下葬之后坟头长树,又在头七回魂,这之间一定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吧?
目前身处龙郡科研会议室里的各路专家们,对此事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寻常刑事案件,但问题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眼下最关键的是要从哪里为切入点,来找寻真相
赵启的心中暗暗思量着,就在此时,他的耳麦里突然传来了一位教授语气激动的声音:
确定了,这一带风水较为特殊,乃是回龙风水局。
所处在这个风水局内,周边这一带应该常有天灾,多有凶险。
不过这个村子所处的位置,还算妥当,不吉不凶,不善不恶,乃是龙身之地。
教授们在此刻终于达成了统一,在他们的面前,一份从风水角度绘制的地图映入眼帘。
地图之上,山脉相连,宛若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而这个村子所在的位置就在龙身一代,不沾龙头之吉,也不沾龙尾之凶,乃是中庸之地。
果然
得到这个结论,赵启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几分:
这就是问题所在,中庸之地容天纳地,遇吉则吉,遇凶则凶。
如今阴气复苏,此地之变化将更加难测,也难怪会生出如此祸患。
一边说着话,赵启一边看向了身边的陈雪:
帮我个忙,找村民借来一碗白米,三支清香,一根浸泡过鸡血的红绳,绳子上面要挂上铃铛。
对于这个奇怪的要求,陈雪虽然感到疑惑,但出于信任,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但就在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陈雪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面露为难之色:
我接到的命令是对你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保护,我走了,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赵启无奈的刚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了旁边一直闷不作声的张灵渊突然开口说道:
交给我吧,我在,他无恙。
这番话让赵启的心都颤了一下,在他的记忆中,这是张凌渊的经典语录。
他总会在最危及的关头独自揽下所有的危险,但他也在一直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这番话。
就像他手中那个被保护下来的孩子,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将其安然无恙的送到了赵启的手中。
陈雪也诧异的看了一眼张灵渊,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
对此还是不太放心,但再想到这一代都已经被特工封锁,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危险,便点了点头,朝着村中走去。
现场就剩下了赵启张灵渊,还有那个疯疯癫癫的李必康。
站在张灵渊的身边,让赵启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时候漫天妖魔肆虐,他们二人也曾多次静静的站在漩涡之中,作为彼此的后背,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你的官不小吧?
就在此时,张灵渊冷不丁的开口,从周围这些人对待赵启的态度,他便猜测到了这一点。
赵启笑了笑:
还好,只是我要做的事情比较重要,所以权限比较大。
那怎么着也得是个局长或者厅长级别了。张灵渊点头,随即思索着看向了赵启,我总觉得你有些奇怪,我们真不认识?
至少现在已经认识了。
赵启不知道该怎么向张灵渊解释,但在他的心里已经暗暗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此事结束之后,一定要让张灵渊加入到自己的队伍中来。
钦天监的对外行动部门,就需要这种能人干将!
片刻之后,当陈雪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回来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赵启将这一碗冒尖的白米放在了李必康的面前,随后便开始将红绳系在李必康的手指上。
看着画面中的这一幕,很多非此领域的学者教授都感到有些疑惑。
这是在做什么?
施展法术吗?
一位民俗学教授有些诧异的细细看了片刻,方才惊疑不定的说道:
看起来好像是要进行某种仪式,很可能是民间一种巫术,名为问米术。
早年间在山海关一带很多看事的神婆,都会使用这种方法。
据说这种方法能够通阴阳,走鬼路。
神婆用这种方式请神上身,却解答一些人的疑惑。
我所带领的研究小组还曾经进行过考究,但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在民俗文化里,存在着的逻辑性并不强,因此很多事情没法用寻常的科学手段去进行考究。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科学解释的
那个把玩着文玩的大师再度开口说道:
我爷爷跟我说过,我小的时候命薄,7岁生日时只要鸡一叫我就必死。
为此,那一天我爷爷让我穿着寿衣躺在了棺材里,随后又立了一座坟,葬下了我的衣物。
鸡叫过后方才让我从棺材里出来,说是给我借了阴寿,以此法瞒天过海。
这事儿也没法考究,但7岁之后,一直折磨我的病痛就再也没犯过。
民间的大师和领域内的专家,总是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分歧。
不过这也同时诠释了文化的多元性,在康磊看来,这对于钦天监的发展是一件好事,如果所有人都是领域内的专家,那么反而是一种局限。
但在二人的谈论中,所有的专家教授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了画面中。
他们倒是想要看看,赵启现在在做的事情,究竟对整个刑事案件的侦破,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这比较特殊的民间手法,到底对破案能有什么作用?
此时,赵启已经将红绳的一头系在了李必康的手指上,另一头拴在了三炷香最中间的那一根上。
当天空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赵启按下了手中的打火机。
火光应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似如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