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被纯白火焰灼烧着的灵魂成为了晶莹的颗粒, 在光的照射下,像是流动的璀璨星河。
星河之中白色的光点升起,慢慢飘向虞荼的眉心。
那是……能量。
除了与人缔缘, 除了时间遗迹形成的旧庭, 这是虞荼第一次在没有签订任何契约的情况下, 从他人身上获得能量。
之前埋藏在心里的疑问,在此时终于忍不住破土萌芽———
能量……究竟是什么?
皎月或许知道,但她再也无法回答。
白色的光点尽数没入虞荼的眉心, 灼烧后形成的星河依旧璀璨,虞荼用一个精美的盒子将它装了起来。
这些白色的光点,这些能量……就是皎月留给他的礼物吗?
皎月送给他的能量不像旧庭的能量,还需要他进一步提炼, 剔除掉杂质以及能量上所附带的呓语与记忆,这些能量虽然数量少,但却很纯粹,像是由极度的感激与景仰演变过来的。
虞荼忽然生出了探究的心思。
他拿着装有皎月骨灰的木盒, 能量涌动,给出了他应去的地方———记忆碎片中海边的小渔村, 那个皎月与百里相旬初遇的地方。
虞荼抬起手, 能量勾勒出小型的传送阵, 银白夹杂一点浅绿的光点悬浮在空中, 缓慢地顺时针旋转, 形成了一个能容人通过的门。
虞荼进到了门中, 视线有一瞬的黑暗,在黑暗里, 他听到了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闻到了海边特有的咸腥味。
下一瞬, 视线豁然开朗,他出现在一片广阔的沙滩上,一只螃蟹在他面前横着爬过去,“噗通”一声掉入海中。
虞荼在自己身上套了个屏蔽场,才从沙滩边慢慢走向记忆碎片中的小渔村。
曾经的小渔村,是低矮的四面土坯墙,或是生了霉或是稀疏的茅草作为遮风避雨的顶盖,土胚墙的侧面支着草棚子,里面堆着缺了角的锅、破了边的碗、开裂的木筷,屋前的空地上支着许多高低不同的木桩,上面晾晒着缝缝补补的渔网,每家每户都散发出强烈的鱼腥味。
而现在,小渔村拥有了宽阔的马路,气派的绿化带,还有各种风格的三层四层的小洋房,精美的外墙雕饰、明亮的落地窗、气派的罗马柱……美得宛如用来度假的海边别墅区,昔日那个贫穷破败的小渔村,再也找不到一点影踪。
虞荼在街上慢慢地走着,看到人行道上有父母牵着孩子,有情侣在散步,有小朋友在跑来跑去的打闹,自留的庭院里,许多花穿过围栏,熙熙攘攘地盛开。
虞荼在这里看不到安心药业的店铺,进到片区域的药店中,药架上也看不到安心药业的产品———就算安心集团倒闭,他们的产品也不会那么快全线下架。
这里找不到一丝一毫安心药业的影子,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皎月的影子。
虞荼转完了居民区,凭借着直觉走向荒僻的野外,说是野外,其实也有人开凿出的道路,地上铺着打磨平整的青石板,青石板的表面光滑,或许曾经有很多人走过这条路,只是现在少有人行,于是大部分台阶都布满了青苔。
虞荼沿着这条青石板路向上走,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朱漆斑驳的庙。
这座庙很旧很旧,但似乎还有人打理,门口的尘土扫得很干净,屋檐下与大门上都没有什么蜘蛛网。
虞荼推开门进去,庙的内部和外面一样破旧,正中间供奉着一尊石雕,石雕是一位女性的形象,雕刻有些粗陋,但眉目之间依稀能看出些许皎月的影子。
石雕前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放着一束盛开的鲜花,鲜花旁有两个白瓷碟子,一个碟子里摆着满满一盘红樱桃,另一个碟子里摆着个造型精美的小蛋糕。
地上的蒲团边缘颜色已经褪去,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虞荼蹲下来摸了摸,上面还带着人的体温———摆上这些东西的人还没有离开太长时间。
这座小小的旧庙有两条路,来时的路上虞荼没有看到人,于是他决定绕过庙前的供桌与供奉的雕像,走向另一条同样可以下山的路。
雕像背后的墙壁上,有一扇和大门同款的门,只是体积略小,虞荼推开它,门扉发出“吱呀”一声响。
他看到了大海。
旧庙所在的位置很高,目光所及处没什么遮挡,很适合看海,抬头远眺,碧蓝的海洋翻卷着白色的浪花一次次拍打在岸上,海浪退去,沙滩上便留下大海的赠礼。
虞荼看到下山的路上有一个背影,杵着拐杖,走路慢腾腾的,动作有些艰难。这个背影的头发全白了,但白发却规整地在脑后盘成一个髻,衣着也收拾得很干净。
虞荼悄悄地跟上了她。
这条路上也有青苔,但比上条路要好太多,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先是将拐杖放实,然后才慢腾腾地抬脚下去,她的手肘挎着一个无纺布的长方形袋子,蓝色的,上面印着某某某商城,应该是个赠品,袋子现在轻飘飘的,里面好像没什么东西。
她下山的动作很慢,虞荼就静静跟在她身后,在她有可能打滑的地方就悄悄附上一点能量,就这样走了好一截,这位老人忽然停住了步伐。
“谁?”
老人的脸上已经有许多老年斑了,她的容貌比她的背影看起来更加年迈,但她的眼睛依旧清澈明亮,有种婴儿般的纯粹,她看向的是她身后三步远的台阶,在正常人的视线中空无一物,但却是虞荼所在的位置。
虞荼确信老人并没有看见他,但却能肯定他的存在,即使他开了屏蔽场。
他没有出声,老人回头盯着那个台阶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拄着拐杖往下走,只是这次她不像刚刚那样安静,而是嘴里轻声地絮叨:
“这次给你桌上放的是个大饱满的樱桃,我从一袋子里面一颗颗挑的,都很红,吃起来肯定甜,蛋糕是我孙女给我买的,叫什么巴斯克,现在很流行,你尝尝好不好吃?我现在老了,也学会种花了,这三朵开得最好,我拿过来给你看看……”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除了今日供桌上的东西,还有前几日的天气,变来变去的物价,絮絮叨叨间,都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人间烟火。
她一边说一边走,直到走到山脚下,蓝色无纺布的袋子在他的手肘间晃荡着,像是一只拍打着翅膀,找不到归途的鸟。
“老伙计们都走了,我也越来越老了,也许有一天,我也不能来了……”老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回望着那山林之间小小的陈旧神庙,眼里带着浓郁的眷恋,“皎月姐姐,真希望你是传说中下凡历劫的神仙,如今功德圆满,就重新回到了天上。”
下山的路上,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跟着她的人似乎没有恶意,她走过的每一处青石板都不再打滑。
多年前,百里诚说皎月嫌弃管理安心药业这一大摊子事太累,所以将所有的事物都交接出去,自己去天南海北地旅游,但在旅游的途中不幸遇难。跟随了皎月很多年的人,大多数都不相信这荒唐的结果,她也不相信。
他们觉得蹊跷而奇怪,可却找不到任何证据,他们试探着百里诚相要找出真相,却屡次不了了之。
时间一年年流走,大家都老了,陆陆续续阴阳两隔,最后只剩下她一个,而她……也感觉自己的时间快要到了。
或许是人老的时候总喜欢回忆过去,她总是想起很多很多年前。
那年皎月姐姐出现在他们小渔村时,她还是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家里穷得不行,父母商量着要把她送人来减轻负担,她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在她要被送人的前一天,皎月带着满载的渔船归来,向小渔村宣布———从今天起,由她接管小渔村。
那时候的她逆着阳光,整个人闪闪发亮,就好像从天而降的女神。
皎月来到小渔村,她的命运也随之改变,家里能吃饱穿暖,开始有小有积蓄,于是不用再舍弃任何一个孩子。她开始读书认字,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从此走出这片小渔村。
那时的小渔村人人信仰着她,人人崇拜她,他们为皎月建起了庙,觉得她就是海洋派来拯救他们的女神。
再然后……人心易变,曾经香火缭绕的庙慢慢冷落,继而废弃,最后变得少有人打理。
他们之前雇人打理,后来等他们退休,就由他们自己打理,这座庙已经不再是庙了,也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灵,那皎月一定是这世间最好的神灵。
老人长久地注视着这座庙,最后露出一个微笑,她拄着拐杖,手肘间挎着袋子,慢慢地走向了回家的路。
虞荼没有再跟着她,但他感知到了,有一点白光从老人身上飞起,像风筝一样越升越高,最后没入到了旧庙的石雕之中。
———那是信仰。
虞荼重新回到了那座旧旧的小庙,他将手放在石雕上,那一点白光从石雕内部飞出来,轻轻地落在他的掌心。
这和他惯常使用的、被茶馆契约处理好的能量一模一样。
能量等于……信仰?
虞荼一直知道能量与灵力截然不同,能量比灵力更好用,但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去猜测过。
因为这个猜测一旦落实,就意味着漫画的目的大概率是———
引导着不夜侯,成为人造的“神明”。
第182章
建立在“人造神明”的猜测上, 一切似乎有迹可循。
最初他还不适应虞荼与不夜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时,用不夜侯的躯壳做出了ooc的举动,如果被如实反映到漫画上, 不夜侯的大佬人设一开始就不可能立得起来。
漫画画的虽然大部分都是事实, 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它一直在致力于将不夜侯向神秘可靠的方向引导,如果这样的引导一直叠加,等到屏障破碎, 里表世界都发现漫画成真,不夜侯的形象已经立住了。
当读者们确切意识到不夜侯真的存在,或者需要不夜侯的救助时,在已有一定认知的基础上, 由漫画反馈到他身上的“能量”将会呈十倍、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增长。
好像一切冥冥之中就有注定,就像那封他寄给[镜]的谜语人般的回信:
【谛听前辈,[洞悉万物]不该是我的天赋,没有时间了。】
那时他只是抱着能骗多少信息骗多少信息的侥幸, 却没有想过他简短的回信,竟然全部应验。
什么时候最需要神明?
人在灾难降临时最需要神明。
神明可以聆听信徒的祈祷, 可以预知即将发生的灾难, 在普罗大众的认知里, 神明无所不能。
洞悉万事前因、知晓万物之果。
【洞悉万物】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天赋?这分明是由能量聚集后自动形成的、属于“神明”的能力。
大概率他真正的[天赋]并没有觉醒, 他所反映出来的[天赋]属于不夜侯———因为他与不夜侯共用同一个意识, 所以即使他身体里流转的是灵力, 不夜侯身体里流转的是能量,但由于灵魂相通, 自然表现出了同样的“特质”。
所以他推开那扇门进行测试,身为草木族却检测出了不应该属于他的、洞悉类的天赋。
虞荼在天赋测试后, 悄悄去问过族长,族长告诉他,他是第二个与[镜]契合的人,他问第一个人是谁,族长说是谛长卿。
[镜]在成为[镜]之前,身份就是谛听,谛长卿作为他的血脉继承人,和他契合本就正常。
那么他呢?他为什么会和[镜]契合?
虞荼曾经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但今天,他隐隐有所明悟,[镜]在无光之地活了几千年,后来,他的意识被导入到上古时期就存在的法器中,成了护佑人类的法宝,持续了几百年。
几百年的时光更迭,无论岁月的长河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定会有人真心地感激[镜]、信赖[镜]、敬仰[镜],视他为神明。
[镜]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类似于洞悉,他应该也拥有一部分神明的特质,这就是虞荼能与他契合的原因。
谛长卿是血脉传承,他则是……神明共振。
可[镜]陨落了。
就像被他吞噬掉的旧庭,旧庭曾经被称作神庭,坐落于一棵万米之高的世界树上,最上面的部分被称为阿斯加德。
神明居于阿斯加德之上,他们会从万米之上俯视人世间,见证世界的更迭与苦难,在关键时刻予以人类指引,保留文明的火种,使人类的传承不至于断绝。
可看似无所不能的神明,面对着灾难也依旧陨落,时间的流转下,神庭不复存在,神明也成了传说。
在曾经的神庭里,人类居于米德加特尔繁衍传承,米德加特尔之上的雾之国中,居住着神明的神使与引导人类的智者。
神明与人类密不可分。
所以万米高空之上,神庭里的神明,真的是天地自然而然所诞生的吗?
或许……他们也是人造的神明。
在历史的记载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灾难几乎同时发生,西方的神灵陨落,东方的上古异兽传承断绝。
古时候的人类有图腾崇拜,图腾就是信仰,图腾同样是神灵。
这也是人造神明。
“神明”全数消失在了灾难中,于是灾难和神明一同远去,只剩下了一道贯穿东西方、将世界一分为二绵延不绝的屏障。
如果隔离出里表世界的屏障将要破碎,是否预示着灾难即将卷土重来?
虞荼不敢直接回答“是”,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是对的。
他那封谜语人似的回信里的内容,在此刻如回旋的子弹击中了他的眉心———
【没有时间了。】
所以漫画那样使劲地引导,所以江局表现得尖锐而急切,所以谛长卿身后的组织试图将罗伯特栽种,使世界不再迎来终焉……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好像黑与白的界限就不再那么分明,似乎所有人都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阻止灾难的到来,或者降低灾难的影响,但没人知道,究竟哪条路是对的。
没人知道自己所选定的这条路,究竟是减缓了灾难的发生,还是加速了世界的消亡?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知道。
那一枚落在虞荼掌心的白色光点已经缓慢地融到了他的肌肤里,汇入了在身体中奔流的能量里。
虞荼缓缓收回了手。
这份礼物或许有心,或许无意,但能做出解答的人,真正归于了时光中。
虞荼凝视着那粗陋的雕像,他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道了一句谢。
如果没有皎月的馈赠,他或许要在很久后才意识到能量的实质是什么,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即将面临什么。
虞荼展开自己的手心,一个精美的木盒出现在他的掌中,木盒里盛着璀璨的星河,那是皎月最后的遗骸。
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柳嘉来茶馆送过一封信,上面写着对安心集团的处理结果,信封内还附带了小半枚残损的鲛珠。
虞荼拿出了那枚鲛珠,他将鲛珠放到了星河里,星河漾起波涛,温柔地包围了残缺的珠子,抚平珠子上的伤痕。
实化的记忆碎片中,皎月和百里诚告别,她已经交接好了一切。
鲛人天性爱自由,是责任亲情让她画地为牢,甘心受缚。作为一只鲛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她长大的海边。
她只是想要做完她能做的事后回家而已,只是这一耽搁,就是许多年。
虞荼带着那枚木盒来到海边,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送上来自大海的礼物。
虞荼将木盒放在浪尖上,汹涌的浪花在这一瞬齐齐停滞,随后海浪回卷,带走了木盒,海水温柔地托着它下坠,盒子在下坠的过程中被分解,只剩星河环绕着残缺的明珠,海水温柔地引导着他们,落向安全的、不会有人打扰的寂静之地。
这天晚上,海岸边的人们看到了一场绝不会出现在这个区域的极光,像是一场绚烂的梦境。
*
银白夹杂一点浅绿的光点突然出现在空中,它缓慢地顺时针旋转,形成了一个能容人通过的门。
懒洋洋趴在窝里的小灰被被惊醒,它抬起头来,疑惑地“汪”了一声。
虞荼弯腰摸了摸它的头:“皎月回家了。”
小灰:“嗷!”
知道啦!
照例给小灰加上狗粮和零食后,虞荼打开了他挺久都没打开的抽屉,抽屉里有一沓单向传音符。
虞荼抽出一张轻轻一抖,符纸飞到空中,无风自燃。
他本来准备传讯给昆仑的山长时序,但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并没有和时序打过交道,自然也没有她的灵力印记。
虞荼:“……”
失策了!
他刚刚准备熄掉这道传音符,传音符却突然漾起熟悉的灵力波动,柳嘉的声音从传音符中传出———
“是荼荼吗?”
“不是虞荼,是我。”
隔着传音符都能听出柳嘉声音里的震惊:“不夜侯前辈?!您总算是上线……不是,您总算是愿意联系我们这边了!”
尽管这几个月各处人马猜测纷纷,但虞荼没有告诉任何人不夜侯出事的消息,他只是对外称“不夜侯有急事需处理,茶馆暂停营业,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他全权代表店主”。
在这期间他甚至与[镜]通信,孤身一人去了异处局,然后没多久,[镜]陨落消息传来,他每次过来给小灰添狗粮时,茶馆门口都会多出许多道莫名其妙的传音符,很多人的灵力印记他根本就不认识,但却拐弯抹角地向他打听不夜侯的现状、[镜]与他的最后一场见面说了什么等等问题。
虞荼烦不胜烦,但没过几天,这些莫名其妙的传音符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在漫画上知道了原因———
不夜侯“有急事”期间,他全权代表店主守店,这本来是件挺正常的事,但天衍将他抱着小灰坐在茶馆里发呆的画面大画特画,配合着那些汹涌且来者不善的传音符的包围,虞荼仿佛成了家长不在于是惨遭陌生人欺负的小可怜。
不夜侯只是昏迷了两个月,漫画里甚至没有画出昏迷的场景,但漫画读者们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些什么,这两个月里,只要虞荼出现,都是———
[呜呜呜我的菟菟怎么这么可怜!]
[老婆你出门的时间太长了!崽在受欺负啊啊啊啊!!!]
[天衍你画一下我老婆在干嘛吧!两个月了!老婆只存在于其他人的对话里!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不知道是不是漫画读者们的脑回路和草木族长辈们的脑回路诡异地接上了信号,马甲失联的时间越长,长辈们便越是关注他,面对这些小心翼翼的关切,虞荼只能哭笑不得地照单全收。
那些陌生的传音符,最后是被草木族的长辈们合力拦下来的,反正那些带着他不认识的灵力印记的传音符,几天后是一张都没有了,又过了几天,认识的也都没有了。
让他真的做到了真真正正,安静看店。
在柳嘉的声音里,虞荼走神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们。”
柳嘉的态度异常尊敬:“前辈您说。”
“我需要昆仑山主时序的灵力印记。”虞荼说,“麻烦发我一份。”
“前辈,我这个级别联系不到昆仑山主……”只听声音,虞荼都想象到传音符另一端的柳嘉TAT的表情,“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您把那沓单向传音符向下翻翻……”柳嘉说,“最后五张是特制的,每张都可以直接联系到我们江局。”
“多谢。”
“不用谢,前——”传音符的另一端,柳嘉刚因为不夜侯前辈联系了他而高兴,他正想问些别的事,传音符就已经熄灭了。
柳嘉:“……”
前辈您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本来以为麻烦的事峰回路转,在听到柳嘉说“不用谢”后,虞荼干脆利落地熄灭了单向传音符,他从那一沓的最后面抽出一张,熟练地点燃,没一会儿,传音符上漾起江绛的灵力波动。
江绛的声音透过传音符,听起来有些疲惫:“不夜侯前辈好。”
“江局,麻烦你一件事。”虞荼说,“我需要昆仑山主时序的灵力印记。”
传音符的另一端,江绛似是顿了一瞬,随后才道:“冒昧一问,前辈找昆仑山主做什么?”
在知晓了能量的本质,又怀疑屏障破碎会带来极大的灾难后,虞荼已经不想再被动下去了,他决定主动出击,比如去接触昆仑山壁中囚锁着的时晚身上的秘密。
“江局如果愿意,也可以帮我转问昆仑山主。”虞荼说,“昆仑的学生,是否需要一名外聘教师?”
只要胆子大,滥竽充数也不怕!
第183章
事情顺利到出乎虞荼的意料。
昆仑山主时序愿意聘请他成为昆仑的教师, 唯一的问题是他准备被聘任几年。
虞荼对着传音符纠结了一小会儿,最后选择了一年。
一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他弄清昆仑山壁深处的秘密了。
时序在漫画里的形象高冷寡言, 做事也和她本人一样干练, 他们俩几乎是用光速敲定了一系列流程, 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十分钟,虞荼就成了昆仑下半年即将走马上任的新教师。
这件事情一商量完,时序确定他没有其他疑问和要求后, 直截了当地告别掐传讯,比虞荼之前掐柳嘉的还要熟练几分。
全程的交流下来毫无废话,毫无客套,主打一个公事公办, 绝不多言。
传音符已经熄灭了,虞荼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他就这样从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摇身一变成了老师了?
危机感突然成倍上涌,虽说当老师去学校查这查那肯定很方便, 但他也不能误人子弟吧?
学!必须得更努力地学!
如果现在能将虞荼的情绪具象化,他的背后一定燃起了熊熊的小火苗, 头上出现了写着“加油奋斗”四个大字的绑带。
这种熊熊燃烧的高昂情绪一直持续到他重新回到学校去上课, 从郝芝芝那里得到了一个令人晴天霹雳的消息为止。
“荼荼?”郝芝芝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虞荼?你怎么了?”
“明年米勒克尔派学生去昆仑当交换生……”虞荼的声音差点哽咽, “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说啊?”
学生的身份查这查那是不方便, 但压力小啊!早知道能当交换生去学校, 他就不去毛遂自荐了呜呜呜———
“据说这事儿也是学校这几天临时决定的。”郝芝芝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常情况下得等到我们大二读完, 大三才去做交换生,现在提前了一年。”
她乐观道:“这不挺好吗?说不准我们毕业前可以当两次交换生呢!”
“是、是挺好的。”虞荼笑不出来。
“再告诉你们一个据说很靠谱的小道消息。”郝芝芝不愧是年级里的“百事通”, 她压低了声音道,“昆仑那边下半年好像要来一位新老师。”
要知道昆仑已经十多年没有过新老师了!
虞荼:“……”
他心如死灰:“你不会告诉我……新老师是不夜侯吧?”
“荼荼你的消息也很灵通嘛!”郝芝芝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很快明悟,“不夜侯前辈是你的长辈,你肯定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她用手肘拐拐虞荼的肩膀,语气好奇:“是真的吗?”
虞荼沉重地点了点头。
“嘶———”郝芝芝悄悄地吸了一口凉气,“这会不会是学校把我们提前一年安排去当交换生的原因?”
虞荼:“不至于,我觉得新老师应该是和学校的安排正好撞上了。”
他只是一株一米多高的茶树苗,背不了这么重的锅!
郝芝芝:“人要敢于大胆想象!”
虞荼:“我不是人,我是茶树苗。”
郝芝芝:“……”
被一击绝杀。
他们在这里谈论着新老师的问题,平时什么话题都积极参与、性格活泼的顾鸿影这回却罕见地沉默,他虽然一直在吃着饭,但一看便知心不在焉。
“顾鸿影?”郝芝芝奇怪道,“你没发现你刚刚吃的不是土豆吗?”
那么大一块姜,顾鸿影像没看见似的直接嚼了!
被提醒后,顾鸿影才意识到他刚刚吃到的不是土豆,而是一块土豆刺客!他表情瞬间扭曲,勉强咽下去后开始咕嘟咕嘟喝汤,试图压下嘴里的那股姜味。
虞荼和郝芝芝默默地将自己没动过的汤推向顾鸿影的方向。
虞荼:“你今天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劲。”
郝芝芝:“我同意。”
顾鸿影一直活泼开朗,很少有这么心不在焉的状态。因为刚刚的一通刺客乌龙,他的表情生动了点,但依旧阴霾笼罩。
顾鸿影叹了一口气:“我一个多月联系不上我妈了。”
“这么说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奇怪?”迎着小伙伴们关心的眼神,顾鸿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烦躁的声音里带着郁闷,“我小时候他们俩就经常出门,一出门好长时间,动不动就失联,我问他们原因,他们就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去拯救世界了’。这些年下来,我早就习惯了。”
“其实这次失联的时间不算长,之前还有更长的。”顾鸿影说,“但这次我就是觉得很慌,说不出为什么慌。”
书里常说人有时会心血来潮,那其实是一种感应,身具灵力的人,除了五感翻倍提高外,第六感也会大幅度加强,一但出现“心血来潮”,往往都具有一定的准确性。
顾鸿影在说联系不上顾星竹时,虞荼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幕———二月份放月假的那天,他通过崇明市分局的传送阵法到异处局去和[镜]见面,从走廊看一楼大厅时,紫色异变对应的传送阵里,带队的人正是顾星竹。
而现在,已经快要四月了。
郝芝芝安慰他:“也许是顾阿姨在执行一个时间比较长的任务,所以没办法和你联系。”
特异组前十组一般在全国各地到处救火,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通常情况下一个任务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但也有遇到比较麻烦的情况,一连许久都陷在其中。
顾鸿影苦着一张脸:“就是因为她的工作危险,我现在才担心啊!”
和异处局完美福利相对应的,是同样高居不下的伤亡率,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
“我在二月份放月假那天看见过顾阿姨。”虞荼想了想,还是据实以告,“那天我看到任务大厅一楼代表着紫色异变的传送阵里,带队的人就是顾阿姨。”
顾鸿影的父母都在异处局,他满十八岁后父母就不在避讳着他接触这些,顾鸿影知道的不会比虞荼少,紫色异变代表着什么,他可再清楚不过。
顾鸿影:“紫色异变?!”
本来就担心,这下他更坐不住了,顾鸿影调出腕表,火急火燎地就想请假,但在腕表上划拉了没几下,他就忽然停住了手。
茫然、怀疑、欣喜、放松……一连串的情绪鲜明地写在了顾鸿影脸上。
“呼~吓死我了。”顾鸿影关掉腕表,“十分钟前我妈给我发了封邮件,说她执行任务回来了,不过有新的任务要出,等新任务结束后再联系我,让我不要再给她狂扣电话和短信轰炸,也不要用邮件塞满她的邮箱。”
“这不挺好,省的你天天这么担心。”郝芝芝大大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虞荼交换了一个眼神。
沉浸在欣喜中的顾鸿影这时或许还没有察觉,但作为这件事的旁观者,他们俩都觉得太巧了。
在顾鸿影担心到坐立难安的时候,这封邮件就像及时雨,来得那么恰到好处。
他们并不想将事物往坏的方向想,这次实在是巧合的有点过分。
郝芝芝用腕表给虞荼发了条消息:
【但愿是我们俩想多了。】
虞荼看着顾鸿影在收到邮件后立刻恢复得活泼开朗,默默回复道:
【希望如此吧。】
*
中午吃完饭,下午上了课,晚上虞荼给自己制定了一份夜间学习计划后,就切成了不夜侯的身份。
天衍自从复更后,更新时间就变得没有规律起来,有时一话很长,有时一话很短。
虞荼已经养成了每天都在茶馆里翻一翻漫画有没有更新的习惯———里世界收不到表世界的信号,看不了漫画。
这一次打开漫画网站X,天衍出乎意料地放上了更新,还是双更。上一次的更新内容是他们的期中考试,期中考试分两部分内容,一部分理论,一部分实操。
奥利维亚老师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卷试卷,是的,不是一张,是一卷。将试卷打开,整体长度有三米,看得人眼前一黑。
试卷上附带了防偷窥法阵、天机屏蔽法阵等各种密密麻麻的防护措施,杜绝一切作弊行为。
虞荼还记得考试场景一出来时,漫画读者们的幸灾乐祸———
[这考试的严苛程度真让我目瞪口呆……]
[哪个好人家的学校期中考试卷子长三米啊,还是双面的!]
[防偷窥法阵——防止学生偷看他人试卷;天机屏蔽法阵——防止学生用各种玄学手段算出答案……所以只剩下好好答题这一条路了吗?]
[考试的严格固然令人心疼,但还好我不是米勒克尔的学生哈哈哈———]
[要是有一天这种试卷叠法阵的考试手段传到了现实世界……]
[上面的朋友,你在说什么鬼故事呢!]
上一次更新的最后,以奥利维亚老师黑着脸宣布八个人成绩不及格为结尾,好好的一条美人鱼,拿着成绩单的时候,背后都冒出了实质化的黑气。
而这次的更新,从魔法街道开始。
在天衍的笔下,最先出现的是无比恢宏的广场,造型奇异、色彩斑斓的魔法店铺围绕着广场分布,许多魔法师穿着各色的魔法袍在店铺里穿行,有人拎着一把拉风的扫帚,有人在和飞行小精灵对话,有人隔着橱窗挑选魔杖……
充满着细节的场景慢慢拉远,分镜渐渐合成一个完整的画面,广场的最上方,【魔法街道】四个字闪闪发亮。
名称的底下,有一排同样闪闪发亮的路标,路标的上方有一行花体字———
【魔法世界,欢迎各位的到来。】
第184章
[哇哦!画得和真的一样!【狗头.JPG】]
[天衍老贼最近更新不规律不会是去取景了吧?]
[这不像我家附近的旅游景点, 排除我这里!]
[我家附近也没有和这差不多的地方,排除我!]
[排除我+1!]
[排除我+2!]
[排除我+10086!]
一轮排除下来,竟然没人知道天衍的取景地在哪里。
[我懂了!这个大场景是天衍自己设计的!]
[嘶……但这也太真实了吧!细节多到吓人!]
漫画里哪怕是背景板的路人, 都有各自的事情在做, 甚至两个分镜里出现的同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小习惯, 好似他们并不是什么背景板,只是在记录嘤嘤经历的时候,恰巧撞见了他们生活的一瞬。
这些诚意满满的画面在开头如流水一般划过, 最后定格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埃里克像变戏法似的掏出四个黑斗篷,一人发了一个:都披好,在里面开口时记得伪装一下声音。”
埃里克的表情最为从容, 另外三个人的脸上全是兴奋,仿佛写着“来都来了,赶紧去凑个热闹”的跃跃欲试。
[赌一包辣条,绝对出事了!]
[不赌不赌, 赌了这不是血亏吗?]
[想想他们几个人集合必开团的诡异定律,我都要对他们的非气怜爱了……]
[看看这次是什么事儿吧, 实在不行, 我寻思你们几个干脆放假之后去庙里拜拜?]
[主角的生活就是这样波澜起伏, 不然是怎么当上主角的呢?(拜也没用)]
虞荼:“……”
可恶!虽然我们的运气确实有点点不好, 但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悲观!就不能许愿我们幸运一次吗QAQ!
在开不起来盘的赌局的推动下, 漫画继续向后更新, 他们穿过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墙,进入到了以哥特式建筑风格为主的小村庄。
漫画好像生怕读者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在他们穿过石墙的时候,就在旁边用大大的方框写明了【魔法黑巷】。
[一个“黑”字真是精髓中的精髓, 我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主角必捡漏的黑市!]
[emm……你说凭嘤嘤他们的运气能捡漏……这、这很难评……]
[别让他们被人当漏捡了吧?]
在那条“别让他们被人当漏捡了吧”的评论下,虞荼实在忍不住回了一句“他们的运气真的没有这么差”,得到了还在线的那位漫画读者一个“啊对对对”的表情包,表情包还是虞荼上课认真听讲的漫画截图。
虞荼:“……”
过分了啊!
他气呼呼地继续往后看,才发现从第三视角看他们在禁魔缓冲带里的行动,有种……
[除了埃里克,其他几个人一看就从没来过,好像身上都写着“我是肥羊,快来宰我”!]
[隔着黑斗篷蠢萌的气息都暴露了啊!收收你们的好奇心吧,嘤嘤和菟菟,尤其说你俩!]
[第一次看主角逛黑市担心主角被大宰特宰……]
[你们在黑市里记得把埃里克随身携带,我真的很担心你们被人骗的连裤衩都不剩!]
但明显,读者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他们根本都没能进的去黑市,就在禁魔缓冲区里和一队黑袍人迎面相撞。
在郝芝芝用药粉将对面那队明显不好惹的黑袍人放倒,并得意道“反派死于话多”时,漫画的读者们还在感慨着芝芝机智,有的读者后悔没开个辣条赌盘,下一秒,他们就被罗伯特的包裹上的魔法阵击昏。
在漫画里,禁魔缓冲区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风吹动着一群人的衣角,看着有种同归于尽的凄凉与搞笑。
[这可真是毫不意外呢!]
[哈哈哈哈哈这副场景好看、爱看!]
[开团了开团了!]
漫画里,终究是那队黑袍人更胜一筹,领头的人手指动了动,以一种卡顿的状态,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黑市探索小队出师未捷身先死,喜提一锅端。
领头的黑袍人先是将他们五花大绑,然后搜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危险品”,郝芝芝身上搜出来的最多,什么银针飞刀回旋镖,药粉药丸迎风倒,甚至还有一把迷你弩。
[好一个行走的武器架!]
[芝芝不愧是当年在军训里当大姐大的女人,一个字——绝!]
[我真的很难想象普普通通的衣服边边角角能塞下这么多东西,芝芝她不硌的慌吗!]
虞荼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如果没有被反击魔法阵放倒,就凭芝芝的武器储备,他们打起来也不见得会输。
之后,虞荼从上帝视角,见证了他们是怎么被丢进传送魔法阵里,传送到万米之下的地底,罗伯特是怎么被人强制用法阵变回原形,然后被栽种在云端花园里的。
被栽种的时候,这株容易变色的沙漠玫瑰醒了,然后栽种他的人被迫接受了一场花瓣雨,真花瓣夹着水滴,对着栽种的人劈头盖脸地砸———挨砸的人既不能躲(栽种的过程不能中断),又不能还手(脆皮的沙漠玫瑰容易嗝屁),只能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被熏得香喷喷。
[第一次感觉到反派也怪不容易的……]
[完了,我眼睛坏了,我竟然从一株沙漠玫瑰的身上,看出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具象化形容??]
[罗伯特不仅哭包还好娇哈哈哈哈哈!]
千米之上的云端花园叮叮当当种玫瑰,万米之下的尼格霍德诞生地,一群沉睡的茧开始咕涌了。
漫画里,虞荼看到自己在黑暗中幽怨的表情:“觉得眼不眼熟?像不像蛛巢的重现?”
而之前信誓旦旦不会有问题的顾鸿影,在黑暗中的表情茫然叠茫然:“这只是个谁都没预料到的意外……”
漫画用超大的篇幅配出了他的心理活动:
【呜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又是我们怎么出门就遇事明明人都已经放倒了怎么还有魔法阵你们心眼子这么多你们boss知道吗西方怎么险恶程度更胜一筹啊———】
[好好好熟悉的环节又来了!嘤嘤的心理活动我先晕为敬!]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是真的对你们自己的运气没点数啊!]
[不作死就不会死!【抓住嘤嘤拼命摇晃.JPG】]
[不愧是你们!非酋四人组!]
虞荼:“……”
按后面的发展,他已经能猜测到漫画读者们会怎么笑了。
果然,漫画没有放过他们。
后面先是芝芝的“正正正正得无限负”一句干沉默三个人,然后是嘤嘤选方向和毒奶,再然后是他们按着嘤嘤选的相反方向,一路挖到了“烂人”的房间,然后他受惊,顾鸿影被勒脖杀,接着他们挖新地道,硬是挖通了雾之国,挖上了云端花园,然后被红色雾气放倒,接着被云端花园的植物挖坑“埋葬”。
这些植物相当讲究礼仪,不仅把他们排成一排,还给他们一人立了一块碑。
评论区满屏都是哈哈哈哈哈,有种不顾他们死活的快乐。
与他们这边的苦逼形成对比的,是奥利维亚老师一路上的行动,信手拈来的瞬移法阵,禁魔缓冲区时间回溯的淡然,压着旧庭头头打的霸气……
[嘤嘤你支棱一点啊!看看你的老师,看看你的前辈,你们到底谁是主角啊!]
[真正的主角:长的好实力强、有只聪明的宠物、做事果断、压着反派boss暴揍、干废boss半个地盘。
虚假的主角:非酋到令人落泪、被炮灰绑票、在地下灰头土脸挖地道、救人不成反被拖去埋掉立碑。
就是说咱这主角是非当不可吗嘤嘤?!]
[哈哈哈哈别说了别说了!我心疼他哈哈哈哈!]
漫画读者们孜孜不倦一页接着一页地笑……这种幸灾乐祸的嘲笑在奥利维亚说出“想要旧庭坍塌,除非上下一起动手”为止。
虞荼:“!!!”
现在看漫画他才反应过来,保护着他们的防护罩掉到奥利维亚老师那里确实是个巧合,但奥利维亚老师之所以那么惨,他们得负百分百的责任。
[好好好,非气开始蔓延了,现在都开始坑师了!]
[惨!奥利维亚实惨!]
[《除非上下一起动手》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上面真的动手了!!]
[下面请大家欣赏特别节目:《乌鸦嘴虽迟但到》。]
这一话的前四分之三,都是他们四人的各种惨烈经历,至于最后四分之一,是属于不夜侯的主场。
天衍确实很会塑造不夜侯。
不夜侯时隔两个多月的登场,在漫画里看起来相当拉风。
漫画已经进行到他们迷失在万米之深的地底,泥土几乎尽数消失,化作寂静无垠的漆黑虚空,白色的防护罩在无边无际的虚空里,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肥皂泡。
漆黑之中,忽然流淌出了星河,星河劈开昏蒙,落下星星点点的光芒,光芒坠入防护罩中,星星点点聚集,由虚转实,勾勒出一道人影。
防护罩上的白色飞快消退,生机勃勃的浅绿取而代之。
浅绿覆上血迹,于是凝固的深色鲜血重新化作殷红的血珠,银蓝色的血液重回心脏,濒死的奥利维亚摆脱如影随形的死亡。
浅绿覆上昏迷过去四人,仿佛有温柔的手拍去身上的尘土,抚过细小的伤口,展开紧皱的眉头,于是尘土消失,伤口愈合,眉目舒展,似乎沉睡在最安全的居所。
不夜侯轻轻抬起了手,一道光从他的掌心蔓延,光好像是一颗种子,开始发芽、抽条、长成一颗宏伟的巨树,这棵巨树肆意舒展着枝叶,蔓延向无垠的虚空。
它的根在万米之下,牢固地吸附住仅剩的泥土,仿佛刚刚时间倒转的重现,泥土重回这方空间,填满了万米深的空洞。
它的树干穿过千疮百孔的地面,云端花园神明血肉滋养而成的花朵所需的“肥料”在雾之国里哀嚎着不得解脱,他们啃食攻击那突然出现的巨树,悲鸣声声。
它的树冠在被夷平的云端花园上绽开,星辉围绕着它的枝叶,阳光眷恋地停留在叶尖,而操纵这一切的人静静地落在其中一条树枝上,树下发生的惨案落入他的眼眸。
树冠上开始坠下一片又一片树叶,于是遗骸得以收敛,怨气得以平复,树叶切断他们与世间的牵连,让他们能真正地得以安宁,或者,去向往生。
不夜侯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墨绿色,银色的光辉浅浅覆了一层,使他看起来好像盘踞在高台之上的神明像。
他抬眼,正在进行中的小型跨域传送阵成了被凝固的时钟。
在绝对的力量前———
一切摧枯拉朽。
一切无可匹敌。
第185章
[啊啊啊啊我的老婆!我强大又绝美的老婆!]
[老婆一出来安全感爆棚, 阴谋诡计通通闪开!]
[老婆帅爆了呜呜呜呜!]
不夜侯———本话最佳Bking。
虞荼看着漫画里他炫酷有排面的出场,轻描淡写应对一切,内心流下宽面条泪。
他现在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台上一分钟, 台下十年功”, 不夜侯那看似逼格满满的举手投足, 背后全是他的尽力输出,那些被用来做“肥料”的人所形成的冤魂哪有那么好净化,怨气缠绕的灵魂攻击树身的时候他也有感觉, 简直痛死了呜呜呜———
如果不是他已经在这么多件事的锻炼下有了足够的成长,他可能会痛到当场掉眼泪。
虞荼将漫画向后翻,这话已经到了尾声,读者的下一个评论高潮点, 是千米之上的云端花园,或者确切一点,是云端废墟之上,谛长卿拽着旧庭的幕后主使逃跑, 漫画视角一切过来,就是他踹别人的屁股, 将人凶狠地踹进小型跨域传送阵。
“去他妈的尤克特拉希尔!”谛长卿冷笑一声, 踹人的动作干脆利落, “谁家的世界树会是棵茶树啊!”
[茶树怎么了你!茶树就不能是世界树了吗!]
[世界树就世界树, 干嘛还搞树种歧视!]
[沙漠玫瑰都能长成什么尤克特拉希尔, 凭什么我们帅气的茶树这么没排面!]
[懂了, 是分东西方树种对吧?
世界树·沙漠玫瑰
世界树·不夜侯 ]
[hhhhhh分树种那个好有道理,那我投茶树一票!]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谛长卿并不是歧视茶树, 而是他怕挨揍?不过一眼就认出不夜侯的本体,谛长卿你看看你(指指点点)]
[对哦, 荼荼在这里!哈哈哈哈哈叫你欺负荼崽,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狗头.JPG】]
[可恶!不许说我老婆老!不夜侯才不老!]
遮天蔽日的巨大茶树虚影静静矗立着,它的树枝已经慢慢伸向谛长卿的方向,谛长卿回头看了一眼,不着调的神色里带上了凝重,黑色的防护罩从他身侧升起,挡在了他眼前。
树枝的虚影轻轻敲了一下黑色的防护罩,防护罩上出现了裂痕;谛长卿的表情好像和防护罩一样有些裂,得到了漫画读者们无情的嘲笑声。
树枝虚影敲了第二下,裂痕如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树枝虚影敲了第三下,黑色防护罩应声而裂。
树枝虚影的第四下,给了谛长卿一个结结实实且响亮的脑瓜崩。
漫画将这一幕画成了Q版,Q版的谛长卿双手抱头,痛得独角、犬耳、狮尾全部冒了出来,他的眼里含着泪花,头上起了个大的能反光的包,一缕小小的、像是魂魄一样的东西从他微张的嘴里飘出来,看起来那一下揍得不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谛长卿你也有今天!]
[树枝虚影全场最佳MVP!]
[咋一看是个脑瓜崩,实际看是大逼兜哈哈哈哈———]
[谛长卿:我、我怎么看见我太奶了?]
[哈哈哈哈哈哈漫画连载追了这么久,第一次这么清晰直观地看到这个乐子人吃瘪!普天同庆,大快人心!]
对于谛长卿挨了不夜侯这一下狠的,漫画读者们的态度都是喜闻乐见,甚至还遗憾好不容易开揍,为什么没有再来几下。而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乐,在谛长卿求救后被带走时达到了巅峰。
[哈哈哈哈哈哈哈谛长卿你的靠山别直接笑死我,明明来都来了,硬是还要等你挨一下打才走!]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谛长卿在他的靠山那里转了二十一圈,踢坏了六块石壁、五张桌子、三把椅子,砸了七个茶杯、九个壶——估计靠山想收拾他已经想很久了【狗头.JPG】]
[救走谛长卿的是那条黑龙吧,大胆猜一个龙小时候是也挨过不夜侯的脑瓜崩(大比兜)哈哈哈哈哈———]
[所以这就是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撕伞吗?]
虞荼看着漫画上那个Q版谛长卿,表情微妙,看起来他用尽全力抽下去的那根树枝是把人打痛了的———遗憾的是要是当时能再多抽几下就好了!
在黑龙出手后,小型跨域阵法被重新激活,凝滞的时钟开始转动,谛长卿和另一个人的身影渐渐淡去,出现在了另一方空间。
被传送走的谛长卿还捂着自己的脑门,头上的奶白耳朵因为愤怒压成了飞机耳:“老东西你太过分了!明明已经到了为什么要等我挨打了才出手!”
黑龙还没回应他,谛长卿旁边的人先炸了毛:“谛长卿,你怎么和尼德霍格大人说话呢!”
“关你屁事!”谛长卿捂着自己发红的脑门,身上愤怒的都快冒出了小火苗,“你闭嘴!”
他面前的岩壁上,玄色鳞甲缓缓浮现:
【抱歉,没反应过来。】
谛长卿:“???”
谛长卿:“骗鬼呢!”
他气得看起来比旁边的达蒙更炸:“忽悠人也选个能过得去的理由吧!”
达蒙皱着眉,相当不满:“你又不是人!少在这里对尼德霍格大人指手画脚,尊卑不分。”
在谛长卿要和达蒙干起来之前,墙壁上飞出一道玄色的光泽,这道光泽先是摸了摸谛长卿的耳朵,然后又将他的尾巴从他脚旁边挪开,然后缓缓地消融在他的独角中。
【血脉补全时容易影响心智和情绪,最近……你出门去玩玩吧。】
还没等谛长卿开口,岩壁上又飞出两道光芒,一道落在谛长卿面前,缓缓化成一张精美至极的邀请函。
【东西方合力举办了一场大型拍卖会,里面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报销。】
另一道落在达蒙面前,幻化成一把带着鳞片、造型古朴的钥匙。
【旧庭既已毁灭,便不要再多想,人没事就好。】
达蒙被这简短的一句话感动得眼泪汪汪:“尼德霍格大人……”
光芒幻化成了钥匙缓缓落在达蒙掌心:
【这是控制耶梦加德的钥匙,达蒙,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
“必不负您所托!”手里握着那把冰凉刺骨的钥匙,达蒙却只觉热血沸腾,他恨不得直接立下军令状,“尼德霍格大人,我一定会为您带来您想要的东西!”
这一话的最后一幕,是谛长卿两指夹着那张精致的邀请函,不爽的哼气声。
[emm……达蒙,你要不转头看看你后面那个?]
[同样都是下属,一个当孩子养,一个当牛马养———达蒙你清醒一点啊!]
[达蒙:你这些普通人懂什么!大人给我安排任务是大人看重我,谛长卿都被打发去玩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才是大人最器重的下属!]
[好一股社畜味,上面评论的那位姐妹,你的老板一定很成功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老板今年刚在京市三环内提了两套房QAQ]
[有人在罗马,有人是牛马———关键在罗马的不高兴,当牛马的乐滋滋!可恶!这种有钱有闲脾气烂还随时随地能骂领导的下属,到底是谁在当啊!]
[好好好,今天做梦的素材有了,今天梦一个这样的怨种老板!]
[BOSS!BOSS!我是您失散多年的下属啊!您也让我带薪出门玩还能报销吧!]
漫画最后一页的评论,开始歪向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方向。
谁不想要一个脾气温和稳定、挨骂不还口、遇事救场、下属心情不好让散心还报销的领导呢!
如果《山海之语》不是全部记录的现实并且他和谛长卿这方阵营大概率没法和解的话,有一说一,谁会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冤种领导啊!
*
旧庭的“旅途”结束后,虞荼的生活终于难得地归于平静,他的本体在学校卷,争取每门成绩都拿到S,马甲则炼化吞噬旧庭所储存的能量,将它全部收归己用。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五月的月假,虞荼这次月假没有选择出门———每次出门都过于多灾多难,与其出门,不如多学点东西来的实在。
于是,他平安地度过了这次月假。
月假结束后,上课的第一天,虞荼发现———顾鸿影开始魂不守舍起来了。
这种异常比上次他在食堂向他们坦言他怀疑他妈妈遇到了危险时的异常更加明显,他们侧敲旁击地问了几次,顾鸿影总是支支吾吾。
最后,郝芝芝直接带着虞荼和埃里克,在下课后将顾鸿影堵在了实验室。
“说———”郝芝芝一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眼里带着“杀气”,“又怎么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凶:“有什么问题不能直接说吗!磨磨唧唧扭扭捏捏!”
———这幅场景看起来真的很像霸凌现场。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们说……”顾鸿影苦笑道,“我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脑子有问题了……”
都已经被小伙伴们堵着关心,顾鸿影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怀疑我妈不是我妈,但我没有证据!”
郝芝芝先是一惊,随后理智分析:“一个人想要假扮成另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哪怕得到被假扮人的所有记忆,在亲近的人面前也很容易露馅———你确定你的爸爸和你妈妈的战友们都不知道?”
虞荼也提出疑问:“有没有可能霍叔叔他们已经发现了,只是担心打草惊蛇?”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顾鸿影满脸疲惫,“没有人觉得她有问题,我已经明示和暗示过了———我爸、我爸妈的朋友都没有觉得她有问题!”
顾鸿影说:“我甚至使用过符咒、真言水,求助过占卜,但都没有任何异常。”
“我无论问什么,她的反应都能和我记忆对上。”顾鸿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甚至怀疑我得了卡普格拉妄想症……”
除了那隐隐不对劲的直觉外,他找不到任何证据,他求助过校长,也求助过奥利维亚老师,依旧没有找到一丝的破绽。
如果冒充者的能力已经强悍到可以骗过那么多的顶级大佬,又为什么要伪装成他的妈妈?
“这就是你前几天忽然向我借真言水的原因?”埃里克皱着眉开口,“如果你的妈妈真的被人顶替了,你说的这些,不可能什么都试不出来。”
里表世界中,不存在这么完美的伪装。
第186章
顾鸿影很是沮丧:“那我要怎么办?”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埃里克提议:“最近有一场大型拍卖会正在筹备阶段,是东西方合力举办的, 里面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记得有一样东西叫‘狐面’, 传说能看破一切伪装。”
顾鸿影:“这种拍品的信息不一般是保密的吗?”
“我们家族是赞助商之一。”埃里克说,“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我自然能拿到一部分拍品的详细资料。”
其他三人:“……”
可恶, 被凡尔赛到了!
顾鸿影已经试过了很多种方法,但都没有效,听说“狐面”之后,他瞬间心动:“贵吗?”
埃里克:“不算很贵。”
“里世界能看破一个人伪装的东西挺多, 符咒看不破,真言水和占卜都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罕见至极。”他补充道,“能看破一切伪装只是狐面身上的传说,传说你们也知道, 许多都是以讹传讹,扭曲事实, 很难保真, 所以与其说狐面是一样辨别法宝, 倒不如说它是个年代久远的物件, 它一共有过三任主人, 据说只有第一任主人透过它看见了真实。”
埃里克虽然平时老喜欢和顾鸿影别苗头, 但真正遇到困难,他看起来相当可靠:“你可以买狐面赌概率, 但你要知道概率就是运气……是个挺玄学的东西。”
顾鸿影虞荼郝芝芝埃里克:“……”
包括埃里克自己在内,说完后都有种被骂了的错觉。
虞荼想想这一年波澜壮阔的经历, 很难生出说服顾鸿影去买狐面的想法。
顾鸿影脸上的神色也很是纠结,最后他一咬牙:“买!”
他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不能放弃。
“拍卖会在下周三。”埃里克说,“特殊情况可以向老师提交申请,将六月的月假挪一挪。”
“每张拍卖会的邀请函可以带两个人。”埃里克说,“奥利维亚老师手里应该也有邀请函,如果奥利维亚老师也去,到时候可以请老师也带一个,我们四个就都能去了。”
他说着说着掏出腕表:“我们谁联系奥利维亚老师?”
另外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埃里克:“……什么事都让我一个人做吗?”
郝芝芝:“埃里克你知道的,有种服务叫一条龙。”
埃里克表情扭曲了一瞬:“我就多余问这句!”
联系奥利维亚的过程很顺利,不过奥利维亚说今年的拍卖会人多他懒得去,已经把邀请函转送给了罗伯特,让他们直接和罗伯特说一声就行。
上一次在旧庭和罗伯特同生共死,被救出来后又一起经历了“千米高空无绳蹦极”,之前“特伯罗事件”带来的那点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罗伯特眼泪汪汪地将他们视作了生死之交,逮着他们一个个加了通讯号。如果不是沙漠玫瑰的花有毒,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花一人揪一朵做成标本送他们。
反正已经联系了奥利维亚老师,埃里克干脆把联系罗伯特这件事一并解决了:“罗伯特那边没问题,他还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拍品。”
罗伯特——— 一朵容易花容失色但富有的傻白甜沙漠玫瑰。
事情就这样以一种奇怪又顺利的状态三言两语解决完了。
但谁都没发现,他们在实验室里发消息商量的时候,视线死角处停着一只黑色的乌鸦,黑色的乌鸦偏偏头,眼中银色光芒流转,它振翅飞起来,穿过半个校园,落到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内,办公室内的魔法物品正沿着有规律的轨道运行,黑乌鸦礼貌地停在窗台前:
“微微哇——微微哇——”
办公室内正在制作魔法物品的谢见微抬头看到了它。
谢见微:“贝拉?”
她抬手,窗台前的魔法物品让开位置,留出了供贝拉飞过来的道路。
贝拉从窗台边飞过来,谢见微从口袋里摸出色彩斑斓的糖塞给贝拉:“怎么了?”
“微微哇———”贝拉先蹭蹭谢见微的指尖撒了个娇,然后才鸦言鸦语地说明情况,“顾鸿影他们行动了哇——”
谢见微:“去哪儿?”
贝拉用爪子熟练地扯开糖纸:“拍卖会——那个超级大的拍卖会哇——”
“还真是能折腾……”谢见微叹了口气,“【谜】本来就不太平……”
“奥利维亚躲懒哇——奥利维亚不去——”谢见微给贝拉梳理羽毛,贝拉舒坦得整只鸦都瘫成了鸦饼,一不留神就将自己的主人给卖了,“谴责嘎——”
说露嘴的黑乌鸦尴尬地用翅膀挡了一下脸,在糖果下肚后决定忘记这件事———反正奥利维亚又不知道!
吃饱喝足还享受了梳毛的黑屋鸦蹬蹬腿拍拍翅膀,从谢见微的窗户那里飞走了,它飞回属于老师们的别墅区,熟练地用爪子拨开窗销,窝进了浮空的鸟窝里。
奥利维亚正在实验台上试验新的魔法阵,听到熟悉的动静后头都没抬:“又跑哪去玩了?”
贝拉将脑袋埋在翅膀底下:“做好人好事哇——”
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你还会做好人好事?”
“歧视鸦——”贝拉昂着脖子,“奥利维亚歧视鸦——伤心了鸦——”
在贝拉充斥了整个屋子的魔音里,奥利维亚熟练地在自己的实验台附近布下了一个全方位无死角防护隔音阵法。
而浮空鸟窝里的贝拉盯着奥利维亚的背影,用爪子将仅剩的一颗彩色糖果往肚皮下压了压,鸦生气,奥利维亚的糖果没有了!
*
六月份的月假调整申请已经通过,周三那天,四个人都早早地起床了,在离开米勒克尔后,他们顺利地与罗伯特汇合。
与这么多小伙伴一起行动还是第一次,罗伯特兴奋极了:
“好久不见啊各位!我们要做什么前期准备吗?比如一身拉风的装备?看起来就像一个团体的服装?你们觉得布满刺绣、兜帽可以遮住下巴的魔法袍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神秘冷酷?或者我们在魔法袍边缘绣一圈闪亮的红宝石,走奢华神秘的路线?”
他的奇思妙想一个接一个,听得四个人冷汗直流。
埃里克:“罗伯特你冷静,参加拍卖会【谜】越低调越好,你那样是想把‘人傻钱多速来’和‘看起来就是头大肥羊’的字印在脑门上吗?”
罗伯特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笑出一口大白牙:“我从小到大还没参加过拍卖会呢,你们呢?”
埃里克作为安东尼家族的继承人,从记事起就开始出入于各大场合,郝芝芝没被芝淮捡到前,每天要忙碌的就是吃饱和不受欺负,顾鸿影和虞荼倒是参与过拍卖会,但那次涉及到黑拍、僵尸、里世界通缉榜上的通缉犯、山体坍塌等一系列事件……不提也罢。
顾鸿影:“我参加过一次,挺……刻骨铭心。”
虞荼:“我参加的那场拍卖会,拍卖起了个头……拍卖场就塌了。”
“那你们俩真的好惨啊。”罗伯特说,“我记得拍卖会出事故的概率很低的。”
虞荼:“我们俩参加的同一场。”
埃里克小声但清晰地和郝芝芝嘀咕:“看吧,我就说运气差的不是我们俩。”
郝芝芝赞同地点头。
然后他们俩双双得到虞荼和顾鸿影的怒目而视。
感觉到小伙伴们之间的气氛突然莫名变得有点微妙,罗伯特掏出邀请函,试图缓和这种诡异的状态:“要不我们先去拍卖场?”
拍卖一般在天黑后开始,但真正要参加拍卖的客人,大都在白天就入场了,【谜】作为东西合办大型拍卖会,邀请函的发放都有一定的门槛限制,白天提前到场,也是一个积极拓宽人脉的好机会。
罗伯特将邀请函举起来后,嘴里念念有词到一半,忽然转过头来:“你们谁由我带进去?”
顾鸿影离他最近:“那就带我吧。”
罗伯特点点头,又重新开始神神叨叨,邀请函在他手中化作金色的流光,流光分作两股,略粗一些的落在罗伯特手背上,略细一些的落在顾鸿影手背上。
罗伯特:“这是【谜】的身份识别。”
埃里克同样如法炮制,邀请函化作金色流光印记,出现在他、虞荼、郝芝芝三人的手背上。
将灵力注入金色流光印记,金色流光印记便从手背上浮起,印记花纹变换,形成一个能容三人通过的小型跨域传送门。
小型跨域传送门造价不菲,给持有邀请函的客人人手构建一份,可以说是相当奢侈的大手笔了。
因为持有两张邀请函,所以出现的小型跨越传送门也是两道,埃里克的小型跨越传送门是火红色的,罗伯特的小型传送门是冰蓝色的。
埃里克:“先从跨域传送门里进去,到时候我们发消息在一个房间汇合。”
罗伯特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
五个人分成两组,依次没入到传送门中。火红与冰蓝的传送门在确认所有人都进入后缓缓缩小,最后消失于空中。
被传送到【谜】的地盘时,罗伯特还有点懵逼,他扭过头来询问顾鸿影:“拍卖会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顾鸿影:“别问我,我上次都没进入拍卖会现场。”
那场拍卖会的前夕,他们寻着蔺苏苏所说的“生魂的味道”追寻,结果几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地触动了阵法,被传送到了地上拍卖场和地下拍卖场之间的夹层,然后为了脱身,他们把夹层给挖穿了,然后差点被从天而降的镜子砸死……
谁参加个拍卖会有他们这么倒霉!
“消息发不出去了,【谜】里好像有特制的信号屏蔽。”罗伯特有点傻眼,“现在怎么办?”
他们被小型跨域传送阵所传送到的地方,奢华得宛如宫殿,宫殿最前方,有一整面单向的“落地窗”,从落地窗往外看,能俯视整片宏伟大气的拍卖台。
在两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宫殿最前方的黄金笼架上,黄金夜莺振翅飞下,落到他们身前,一道机械但不刺耳的声音传出:
“欢迎两位贵客莅临【谜】。”
“检测到罗伯特先生持有奥利维亚大魔法师自愿转赠的邀请函,请问罗伯特先生,是否需要悬王灯呢?”
罗伯特伸手指了指屋檐下那盏看起来犹如巨大的珍珠雕刻镂空而成的精美提灯:“你是说这个吗?”
黄金夜莺礼貌地回答他:“是的,罗伯特先生。”
罗伯特问:“我教父奥利维亚点过吗?”
黄金夜莺:“奥利维亚先生曾数次悬挂过王灯。”
罗伯特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和同样茫然的顾鸿影对视一眼,罗伯特不知道从对视里领悟到了什么意思,他迟疑地看向黄金夜莺:“那就麻烦你帮我们点一下?”
“已收到您的诉求。”黄金夜莺的红宝石眼睛里闪过一道流光,仿佛是某种阵法的反馈,“【海中宫殿】悬王灯———”
顾鸿影都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罗伯特和他对视一眼后就决定点灯:“罗伯特你都不问一下悬王灯是什么意思吗?”
罗伯特恍然大悟:“我是说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黄金夜莺还没有离开,罗伯特赶紧询问:“小夜莺你好,我想问一下悬王灯是什么意思?”
黄金夜莺:“罗伯特先生,悬王灯的意思是只要【海中宫殿】参与某样物品的叫价,无论其他人出价几何,【海中宫殿】都会以比其他人更高的价格进行角逐。”
第187章
顾鸿影:“……?”
这是什么冤大头的委婉说法吗?
罗伯特先是一惊, 然后又问:只是参与某样物品的叫价会比以其他人更高的价格进行角逐,而不是全场所有的拍品都要参与角逐?”
黄金夜莺:“是的,罗伯特先生。”
“那还好。”罗伯特长舒了一口气, 转过头对顾鸿影说, “只拍狐面, 我的小金库肯定是够的,放心。”
顾鸿影:“……?”
他大为震撼,小伙伴的富有似乎超过了他的想象。
黄金夜莺:“罗伯特先生, 您有一封来自【万物之音】的通讯,是否接通?”
罗伯特:“接通接通!”
黄金夜莺用喙轻轻叩击地面,地面上出现一个人的全息投影,埃里克脸阴沉得可以下雨:“你们两个大笨蛋!悬王灯前你们都不知道问一下是什么意思吗!”
三个人的小型跨域传送阵比两个人的要慢, 他们三个才刚到,埃里克就听到所有贵宾房的通知:
【海上宫殿】王灯已悬。
埃里克差点被他们俩气死。
悬王灯看起来像是大肥羊的行为,实则是拥有这间贵宾房的人向其他人发布的无声通知———我有一样势在必得的东西,我也有足够得到它的财力与资本。
其他人当然可以和悬王灯的贵宾房进行竞价, 甚至恶意哄抬,但恶意哄抬也要考虑自己能否经得住悬王灯的人的报复。
敢悬王灯, 不是实力强劲就是身后靠山厉害, 一般人不会有恶意哄抬的胆子, 但难免遇到几个愣头青———悬王灯是默认无论发生什么, 所看中的拍品只会属于王灯的主人。
一个“王”字, 尽致淋漓。
虽然狐面他们势在必得, 虽然【海上宫殿】属于奥利维亚,敢得罪他的人寥寥, 但为了一样平平无奇的拍品悬王灯,是个人都知道肯定有猫腻啊!就算抢不过【海上宫殿】, 价格至少得比正常竞价翻几番!
“你们俩听着———”埃里克深吸一口气,“等狐面出现了,你们俩别参与竞价,由我来拍,你们如果有其他想要的拍品,先联系我这边,别自己动手,等会儿[真言梦境]出现了,你们拍那个!”
悬王灯的房间,必须拍下至少一件拍品。
[真言梦境]是他们安东尼家族新出的魔法物品,就算被溢价拍走,也只不过是损失了点手续费后二度回收,总不会比他们拍狐面几轮竞价里的差价更高。
“我刚刚说的你们俩记好,为了保证我们能拿下狐面,你们千万别参与狐面的竞价!”即使全息投影不是埃里克本人,顾鸿影和罗伯特也好像听到了他磨牙声,“你们两个笨蛋记住了没?”
罗伯特:“记、记住了!”
唯唯诺诺.JPG
顾鸿影:“我也记住了……”
唯唯诺诺.JPG
全息投影就此断开。
埃里克在断掉投影后向后一仰,躺进了柔软的沙发里,他咬牙切齿:“就不该让他们俩用一份邀请函!”
“别气了。”郝芝芝从果盘里揪了一颗葡萄丢给他,“好歹还有挽救的机会。”
“也是。”埃里克把葡萄塞嘴里,恶狠狠地像在嚼某些人的肉,“还好没到锁拍品那一步。”
悬王灯之后还可以进行锁拍品服务,就是在被锁定的拍品出现后,自动进行高于上一次出价的10%来加价,直到将拍品彻底收入囊中。
他们要是锁了狐面,现在更麻烦———因为拍品一旦被锁定,就不可取消。
埃里克恶狠狠地嚼完葡萄,气也消了点,他看虞荼在翻虚拟的拍品手册,偏过头问:“荼荼,你有喜欢的吗?”
埃里克只喜欢和顾鸿影别苗头,和郝芝芝还有虞荼的相处堪称融洽。
“和你们认识了那么久,还没送过你们礼物呢。”埃里克说,“你们俩要是有喜欢的,直接拍就行了。”
身为安东尼家族的继承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虞荼看着虚拟拍品手册上除了前三页以外,后面其他拍品价格后那一大串的零,陷入了沉默。
他真的……好穷啊!!!
郝芝芝看虞荼那诡异的表情,也捞了一本虚拟拍品手册打开,过了一会儿,他们俩的表情成了同款。
郝芝芝:“好贵啊……”
前三页价格不低,但在后面的衬托下,前面三页竟然有种经济实惠(?)的感觉,郝芝芝第二次明确直观的感觉地到了钱就是个数字———第一次是看到她监护人芝淮银行卡里那一长串的零。
“【谜】是东西合办的大型拍卖会,好东西多,价格自然也贵。”埃里克看到他们俩奇异的表情后,自己也拿了一本慢悠悠地翻开,“最后四页的拍品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想要拍下最后四页上的东西,金钱可不够。”
虚拟拍品手册上每页有五样东西,最后四页每页只有一样东西,并且到了即将拍卖它的时候,虚拟页面才会解锁。
虞荼:“各种各样的资源置换?”
埃里克点点头:“对。”
他看着虞荼的表情,忍不住笑道:“你们真的没必要这么凝重,荼荼,你可能对草木族有多富裕还没有太大概念。”
他点了点手里的虚拟拍品手册:“这上面不管你想要什么,草木族都能负担。”
“还有芝芝。”埃里克继续道,“芝淮长老可是医修,还是一个在东方与西方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医修,治病救人所攒下的财富相当可观———除了最后四页,其他的你完全可以放开手拍。”
郝芝芝:“……?”
虽然已经见过监护人银行卡上那一长串的数字,她的监护人也和她说想要什么可以随时买,但想想监护人那软乎乎的性子,还有那随时随地都会迷路、以至于不得不在他身上所使用的物品里都加装定位设备的路痴属性,她真的很难将她的监护人和“在东方与西方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医修”联系在一起。
来无影去无踪———是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迷路迷到哪里去了吗!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三小时,埃里克离开【万物之音】去进行非常有必要的社交,虞荼、郝芝芝再加罗伯特和顾鸿影的全息投影,一起用飞行棋消磨时间———飞行棋是一种非常检验运气的游戏。
一轮飞行棋下来后,四个人都沉默了。
飞行棋要投掷到六点才能从基地到起飞点,就这简单的一步,四个人轮流投了八遍,才堪堪每人投到一个六,让一架飞机出发。
然后……大混乱就此开始。
不是罗伯特将顾鸿影好不容易起飞的飞机撞回去,就是虞荼一把带走了郝芝芝的迭子棋、不是顾鸿影的飞机好不容易离终点只差几步,却怎么都摇不出正好的点数,就是虞荼历经千辛万苦到达最后一段路却被一把送回老家……至于飞行棋里那些欧皇们才会有的跳子、飞棋、连投奖励———在这一场混战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触发。
概率简直低到一种不科学的程度,属实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一局飞行棋千辛万苦地结束后,两个人两个投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撇开视线。
顾鸿影:“飞行棋挺没意思的……”
罗伯特:“就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游戏没必要再开第二局。”
郝芝芝:“飞行棋也就那样吧,不是很好玩 。”
虞荼:“扔骰子挺无聊的。”
四个人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吱声。
埃里克就是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推门而入,他看到房间里两个人两个投影各占一方,气氛似乎相当凝重时,不由得纳闷:“发生什么事了?”
四个人齐刷刷看向他。
埃里克:“……?”
一分钟后———
埃里克手里捏着一枚四四方方的小骰子抛出,骰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后,朝上的一面有四个相同的小圆点。
顾鸿影:“四点、第五轮了。”
虞荼捡起滚远了点的骰子,重新塞到埃里克手中:“再试试?”
进来时还笑得如沐春风的埃里克此时的脸已经黑了,他将骰子在手里掂了掂后扔出去,骰子在地面打着转儿,在埃里克的注视下,转动停止,五点的那面朝上。
郝芝芝:“五点、第六轮。”
在他们还试图让埃里克抛第七轮的时候,埃里克黑着脸忍无可忍一把拍在桌上:“够了!谁要玩这么幼稚的抛骰子游戏!”
罗伯特:“埃里克你是恼羞成怒了吗?”
郝芝芝小声:“小玫瑰,看破不说破。”
埃里克的目光恐怖得能杀人。
两人两投影安静如鸡。
最后,还是顾鸿影打破了沉默,他指了指那个被无辜迁怒的骰子:“玩飞行棋吗?”
一种不可言说的运气检验小游戏。
离拍卖会开场还有将近一小时,埃里克黑着脸:“玩!”
离拍卖会开场还有三分钟,埃里克将骰子丢回盒子中:“飞行棋真幼稚,也不适合打发时间。”
其他人纷纷出声表示赞同。
埃里克挥手让【万物之音】里的翡翠蛇游走过来将飞行棋收走并将桌面恢复原样,另外几个人默契地揭过了这一茬。
拍卖会即将开始,顾鸿影和罗伯特断开了投影连接。
埃里克、虞荼、郝芝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从“落地窗”向外俯视,能看到宏伟的拍卖台从中心开始一圈圈向外点亮,好像遥远的星辰从夜空落到了凡世间,略带一点机械感的声音同时到达所有人的耳边———
“欢迎各位贵客莅临【谜】。”
“拍卖开始。”
第188章
第一件拍品是[天赋觉醒药剂], 能提高未觉醒天赋的人天赋觉醒的概率,但具体能提高多少是个很玄学的问题,俗称“看脸”。
能得到邀请函或者被邀请函带进来的人自身大多不需要这种药剂, 但他们的朋友或亲人中, 总有没有天赋觉醒的存在, 所以[天赋觉醒药剂]一出现,叫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二十万!”
“二十一万!”
“二十五万!”
“三十万!”
……
作为热场的存在,[天赋觉醒药剂]的起拍价下只有十万, 但后续价格迅速攀升,一直攀到五十万的高度,最后被人以五十四万的价格收入囊中。
罗伯特那边很听话地没有参与拍卖,埃里克却有点心动, 但在即将碰到竞拍的标志时,埃里克扫了一眼药剂旁的说明。
【[天赋觉醒药剂]
服用后一定概率提高被觉醒人天赋觉醒概率,不排除药剂无效情况。
注:多次服用无效。】
埃里克想想自己最近那诡异的运气,还有刚刚那场飞行棋……拍下[天赋觉醒药剂]并不贵, 但他并没有用钱打水漂的爱好。
【万物之音】里坐着另外两个人,脸上也不见什么波动———刚刚那场飞行棋, 让所有人几乎心如止水。
[天赋觉醒药剂]的拍卖结束后, 第二件拍品紧跟着登上了拍卖台, 这次拍卖的是一件防御法宝, 名叫[天使守护]。
【万物之音】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 浮现出[天使守护]的介绍:
【[天使守护]
在佩戴者遭受危机时, 形成一个时长十分钟超高防御保护罩,一定概率附加[天使慈悲]效果, 恢复伤势。
注:可使用十次,但有极小概率(低于0.1%)遭遇危机时不会触发。】
房间里的三个人瞄了一眼介绍上那极为刺眼的“极小概率(低于0.1%)”。
郝芝芝:“你们想拍吗?”
虞荼摇摇头, 埃里克则说:“我用不上。”
郝芝芝有些心动,她想拍下来给她的监护人,因为即使在芝淮的使用物品里加装了定位设备,芝淮该迷路照样迷路,只是迷路之后勉强能够知道他在哪里,有没有陷入到无法应付的危险之中。
至于自己用……郝芝芝想了想自己上大学后那诡异的运气,觉得那个0.1%,至少得翻个一百倍。
郝芝芝:“你们都不要,那我就拍了。”
她按下竞拍按钮,开始参与叫价,【万物之音】的标志亮起,代表着有贵宾房参与了这场竞价拍卖。
[天使守护]最后以八十八万这个吉利的数字落到了郝芝芝手中。
郝芝芝喝了口饮料,叹气道:“我总算知道埃里克你为什么不让顾鸿影他们参与狐面竞拍了。”
没悬王灯的贵宾房下场后,竞拍都变得更加激烈,如果悬王灯的房间下场……郝芝芝觉得那多出来的溢价部分大概属于王灯出场费。
[天使守护]从拍卖台上下来没一会儿,【万物之音】里,盘踞在角落的翡翠蛇支起身体,机械但不刺耳的声音传出:
“埃里克先生,【万物之音】拍品已送达。”
埃里克点点头:“送进来吧。”
不到一分钟,翡翠蛇的头顶顶着一个透明泡泡游走了过来,[天使守护]被不知名的力量凝滞在透明泡泡中央。
埃里克取下那个透明泡泡给郝芝芝,透明泡泡在郝芝芝手中消融,一片被银链固定着的羽毛落到她手中,在【万物之音】的光线里,羽毛表面反射出七色的柔光,低调且小巧。
“虽然和他画风有点不搭……”郝芝芝盯着[天使守护]看了一会儿,“但保命要紧。”
天知道上个月她的监护人定位在某处毒虫聚集地有多令人惊悚———如果他的本体不是一颗大灵芝,早不知道噶多少回了!
郝芝芝收好了项链,后面的拍品他们谁都没有再参与竞拍,因为之前在虚拟拍品手册上只有起拍价、名称介绍和3D投影的物品上了拍卖台后,大部分都带上了一定触发概率,所以即使介绍得再诱人,拍卖气氛再怎么火热,他们几个非酋也心如止水。
前三页的拍品以极快的速度一件件成交,一直到最后一件,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狐面。
“落地窗”上照例出现狐面的介绍:
【[狐面]
由不知名材质制作而成的面具,因绘有狐面纹得名,传说将狐面置于脸上,睁眼后能看破伪装。
注:迄今为止狐面有过三任主人,传说只有第一任主人透过狐面窥得真实。】
拍卖台上浮空的透明罩里,白底红纹的面具静静悬浮在空中,面具内眼角靠上的位置,一左一右镶嵌着一颗黯淡的、形似狐狸眼睛的宝石,红色的花纹沿着宝石的眼尾、顺着眼眶向上,越是靠近面具的边缘,红色便越是张扬,即使因为年代久远白底有些斑驳,但却并不影响红色的艳丽。
———整个面具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是古朴,然后便是妖异的不详。
拍卖台上,拍卖师在简短的介绍后高声宣布:“拍品[狐面],起拍价二十万!”
如果说前几页的拍品不被触发的概率较小,[狐面]几乎就是明晃晃地写着“别指望我能有用”,如果没有那好到极致的运气,买回去基本就是一个装饰品。
里世界里的拍品,一旦带上传说两个字,基本就代表着只是给拍品增加名气和噱头,传说能成为真实,比去古玩大师一件件细致鉴定过的古玩店里再捡大漏的几率更小。
所以狐面虽不至于流拍,但也并没有引起之前那样热烈的角逐,叫价也并不激烈。
埃里克并没有一开始就下场,他等最后的叫价接近尾声时才按下了竞拍按钮,力求给其他人营造一种心血来潮才想要顺手截胡的假象。
不仅是在【万物之音】里的埃里克三人紧张,【海上宫殿】里顾鸿影和罗伯特也很紧张。
顾鸿影双手合十轻声叨叨:“别出问题,别出问题,别出问题———”
他们透过“落地窗”紧盯着拍卖台,万幸的是,因为狐面的介绍,确实没什么人感兴趣,拍卖师手中的小锤轻巧落下———
“四十二万一次!”
“四十二万两次!”
“四十二万三次!”
“成交!”
没有发生马上就要成交但中途被横插一脚的事情,拍下狐面的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
顾鸿影长舒一口气,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但很快,他就捂着心口开始心痛起来———四十二万啊!
他从小到大的小金库没了快一半!!
顾鸿影眼含热泪:“我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这么穷过……”
狐面它最好有用!!!
顾鸿影沉浸在心痛中难以自拔,[狐面]已经送到了埃里克所在的【万物之音】。
埃里克从透明泡泡中取出狐面,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近距离观看这件拍品,才知道白底上的斑驳并非是因为岁月的朽蚀而脱落,反而像是之前是一张纯白的面具,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色脱落,露出了暗红的底色而已。
狐面到手,他们此行的目标就算完成,【万物之音】里的三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埃里克本来想将狐面放在宽敞的展示桌上,等拍卖会结束后再将它给顾鸿影,但不知为什么,他看着狐面的空洞洞的眼眶,有一瞬的失神,等他再回过神来时,脸上多了冰凉的触感———他举起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
虞荼和郝芝芝被吓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埃里克!”
虞荼距离埃里克最近,他冲过去一把薅下了埃里克脸上的面具,将它放到这间房间的最远处。
郝芝芝眼疾手快地捏住埃里克的腮帮子,药丸一塞下颌一合,埃里克就丝滑地将药丸吞了进去。
埃里克:“???”
等这一套丝滑的连招结束后,看着两个小伙伴如临大敌的表情,埃里克的眼神里难得出现了茫然:“我刚刚……吃的什么?”
“清心的药丸。”郝芝芝满面凝重,“你刚刚的样子,很不对劲。”
诚然,他们都好奇这件拍品,拿到手后观察也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明里暗里经历了那么多突发事情,他们绝对不会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就这样莽撞突然地自行试验。
虞荼已经放了面具走过来了:“埃里克,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或者看见什么?”
埃里克摇摇头:“除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戴上这张面具外,我什么都没看见。当然,不排除是我戴的时间太短。”
三个人聚集在“落地窗”前,回头凝视着角落展台上的面具,被虞荼随手搁下的面具歪斜在之前放鲜花的展台上,红色的纹路在灯光下似乎愈发妖艳,吸引着人的视线。
虞荼哆嗦了一下:“感觉好诡异。”
另外两个人和虞荼对视了一眼,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升起了同一个疑问:
这么邪门的东西,真的要给顾鸿影用吗?
……
而另一边,顾鸿影虽然心痛小金库资金的蒸发,但心头的重担也瞬间没了,前三页只不过是抛砖引玉,【谜】的拍卖会从[狐面]的竞拍结束后,才算进入到真正精彩的部分。
顾鸿影正兴致勃勃地旁观那些喊出天价的竞拍,忽然听到翅膀拍打的声音,黄金的夜莺振翅从笼架上飞下,用柔和的机械音宣布———
【万物之音】王灯已悬。
第189章
顾鸿影的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来:“谁挂王灯了?”
黄金夜莺的红宝石眼睛看向他, 重复道——
“【万物之音】王灯已悬。”
顾鸿影的眼睛不由睁大:“埃里克他们挂王灯干什么!”
几个小时前说过的话难道被他们自己吃到肚子里去了吗?
顾鸿影和罗伯特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了诡异,罗伯特对黄金夜莺说:“联系【万物之音】。”
黄金夜莺的红宝石眼睛闪过一道流光, 随后是柔和的机械音:
“【万物之音】拒绝了您的通讯请求。”
顾鸿影:“再打过去!”
“【万物之音】拒绝了您的通讯请求。”
罗伯特:“再试一次!”
“【万物之音】拒绝了您的通讯请求。”
一连三遍拒绝, 让事情显得更为诡异。
罗伯特头顶已经不知不觉地开花了:“怎么办啊!”
顾鸿影看向黄金夜莺:“你能带我们去【万物之音】吗?”
黄金夜莺:“十分抱歉, 拍卖正在进行,房间道路封锁。”
顾鸿影还想再问,却被罗伯特拉了一下:“埃里克他们是在争这个怪东西!”
每一个贵宾房间的“落地窗”上, 都会投影出正在拍卖的拍品资料,让【万物之音】悬王灯的拍品,现在已经进入到了激烈的竞价中———
【[古董碎片]
一块不知来历的青铜碎片,据推测应出自某样上古器物, 具体年代不可考。
注:碎片上可能带有诅咒,请三思。】
顾鸿影:“……?”
他匪夷所思:“可能带有诅咒的东西有什么好争的?”
“如果一块碎片上都能携带需要被特别注明的诅咒……”罗伯特头顶的花有点蔫哒哒的,“那这样东西的本体肯定很强大。”
他们透过“落地窗”看向拍卖台,这样拍品被透明的气泡裹着悬浮在半空中, 能看出是一块成年人巴掌大的、不规则的青铜碎块,上面有红色的花纹, 颜色有点像之前被埃里克他们拍走的[狐面]白底上的斑驳。
在他们和黄金夜莺交流的这一会儿, 这样拍品价格已经从两百万的底价飙到了一千六百万, 并且价格还在持续上升, 没有衰落的趋势。
顾鸿影拍了一下“落地窗”, 吐槽道:“钱真的越看越像个数字。”
“顾鸿影……”罗伯特惊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的手———”
他的手?他的手怎么了?
顾鸿影毫无准备地看过去,他的手正按在对拍品的介绍上, 光亮从他的手开始蔓延,渐渐覆盖整扇落地窗。
外面的拍卖台上同步响起提示:
“【海上宫殿】参与竞拍, 出价一千七百六十万。”
———王灯中途参与竞拍,第一次出价在目前最高价的基础上叠加10%。
顾鸿影:“!!!”
他吓得倒退几步,惨叫出声:“我就按了一下那扇玻璃窗怎么就参与竞拍了!!!”
一千七百六十万!
把他卖了也没这么多钱!
这甚至还不是成交价!
两间点亮王灯的贵宾房同时下场,在拍卖史上是极其罕有的情况,拍卖台上如火如荼的竞价已经停了,拍卖师在拍卖台的正中心鞠了一躬。
“既然两位贵宾都对这件拍品势在必得,又都悬了王灯,想必不会拱手相让。参与竞拍的各位贵客———”环绕着拍卖台的光芒反射在拍卖师眼中,让他看起来有种商人特有的狡黠与精明,“这样引得两王相争的拍品,放弃不显得太可惜了吗?”
遇到这种极其罕见的情况时,拍卖师会暂止拍卖,为下定决心要得到这件拍品的人单独加场,也算是大型拍卖的一种小彩蛋。
在拍卖师话音结束不久,无数“星辰”里,某一颗忽然大亮———又有一间房间悬王灯。
“看来[古董碎片]确实招人青睐……”拍卖师的眼睛眯了起来,“已经有三位了。”
他依照惯例等了三分钟,“星辰”之中又点亮了一颗新的,拍卖师脚下地面波动,他如影子一样散去,“星辰”之中最亮的四颗也在水波之中消失,好像暂时没入了另一个空间。
另一片空间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拍卖师藏在黑暗里,轻声问:“请问四位贵宾是选择争文魁,还是斗武星?”
“加场里只有我们这些人,没必要整这些虚的。”名为【飞光不度】的星辰里传出一句耳熟的声音,在【海上宫殿】里的顾鸿影不由得一哆嗦。
他真没想到这四盏要参与竞拍的王灯,竟然有一盏属于谛长卿。
顾鸿影小声和罗伯特咬耳朵,声音里没有感情,全是痛苦:“怎么哪哪都有他!”
罗伯特并不太明白这种痛苦,他小声回应:“这个人很烦人吗?”
顾鸿影:“烦人这个词,形容的过于宽容了!”
在他们俩咬耳朵的时候,【曜灵安藏】里同样传出一道顾鸿影耳熟的声音,是校长。
她说:“谛长卿,你又要横插一脚?”
“谢见微,别说的这么难听。”谛长卿懒洋洋地回应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拍这个东西,但你们都想要,那我也想要。”
“还有两位朋友,都不作声么?”
谛长卿的矛头忽然转向。
顾鸿影懂了———他是一不留神误入了他这个级别根本就不该参与的争锋。
【万物之音】里没动静,顾鸿影也摸不准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先硬着头皮打招呼:“校长好。”
他的声音一出,【曜灵安藏】里的谢见微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她眨了眨眼睛,很快恢复了平静。
“顾鸿影。”她问,“另一间房间里的是谁?”
顾鸿影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的问题:“埃里克、虞荼、郝芝芝。”
谢见微头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调动起自己的精神力,重复了一遍这三个人的名字。
【万物之音】里,放在角落的[狐面]上覆盖了一层由精神力形成的屏障,埃里克、虞荼、郝芝芝三人眼睛里的红色暂时退却,瞳孔颜色恢复正常。
郝芝芝不住地揉自己的太阳穴:“精神控制?”
埃里克抱着自己头疼欲裂的脑子:“悬王灯加场?”
虞荼呆呆地盯着角落里的面具,他脑海里好像多了些奇怪的画面,但那并不是属于他的记忆。
莫名其妙的控制被解除,虞荼忽然直直走向角落,拿起了[狐面],上一次从埃里克脸上将它抢下时太过慌乱,虞荼根本就没来得及细看,现在一入手,虞荼发现[狐面]在手中,有种又冷又热的感觉———你觉得它是冷的时候,它便是热的,你觉得它热的时候,它就是冷的。
说不出来具体的感受,只有错乱充斥着脑海。
虞荼现在的心情无比平静,平静到诡异。
他用平稳的语气念出一段谁也听不懂的话,和脑海中诡异的记忆重合,下一秒,虞荼的身影消失了,再出现时,他已经突破了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封锁,罗伯特被突然出现的虞荼吓了一跳:
“哇啊!荼荼你怎么过来的?!”
虞荼没有看他,他一步步走向顾鸿影的方向,顾鸿影被他这副反常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荼荼你要干嘛啊?我慎得慌———”
虞荼用干脆利落的手段将顾鸿影撂倒在地,然后将手中的面具覆盖在他脸上。
面具上红色的纹路忽然从面具的边缘溢出,在顾鸿影的皮肤上蜿蜒,顾鸿影拼命挣扎,但红色的纹路依旧很快地覆盖了他脸上的全部皮肤。
挣扎间,顾鸿影的身后,好像突然有了九条毛茸茸的、泛着黑气的狐狸尾巴。
第190章
罗伯特隔得最近, 也看得最清,他头顶的花和他本人一起失色:“顾鸿影你不是人了!”
一条泛着黑气的尾巴如鞭子似的横扫过来,将罗伯特一尾巴抽飞, 在半空中变回原型, 挂在了黄金夜莺的笼架上晃晃悠悠。
“荼荼!虞荼!你清醒一点———”长着九条泛黑气尾巴的顾鸿影还在他手下挣扎, “这面具有古怪———”
“我受够了。”虞荼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他一手控制着顾鸿影,一手死死地按着那张面具, “又是这一招。”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像谛长卿曾经用过的魇。
面具又冷又热的错乱感从掌心一直传到大脑,虞荼感觉脑袋发昏, 还有些想吐,他说:“戴上面具的根本就不是埃里克,而是我。”
从[狐面]送到【万物之音】后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郝芝芝给埃里克塞清心的药丸,是因为他了解郝芝芝的习惯, 他觉得[狐面]邪门,于是三个人都被[狐面]控制住, 他觉得【谜】的拍卖不会太平, 所以他们被控制着悬了王灯, 进入到了加场, 多出来的两盏王灯, 一盏属于保护他们的校长, 另一盏属于喜怒不定的谛长卿……一切的荒诞之中都透着合理,甚至每一个人的反应都符合他的记忆。
虞荼叹了一口气:“真是防不胜防啊……”
他脑海里多出来的奇怪画画, 那些并不属于他的记忆里,展现的是其他人的反应———在【谜】的拍卖场里, 其他房间里的反应。
正常情况下,他根本不应该看到那些。
而真正让他确定这一切都是假的的关键,是他穿过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封锁,将面具扣在“顾鸿影”脸上的时候。
顾鸿影怀疑自己的妈妈被掉了包,他近距离接触过危险人物,虞荼怎么可能不担心?他怀疑顾鸿影身上被动了手脚,于是将面具扣在顾鸿影脸上,顾鸿影身后便出现了九尾最显著的特征。
一切都顺着他猜测的方向严丝合缝地发展,没有半点纰漏———这就是最大的漏洞。
虞荼轻声说:“你可能高估了我的运气。”
九条泛着黑气的尾巴齐齐向虞荼袭来,虞荼没有动,九条尾巴好像穿过了一道看不见的虚影。
一切都变得寂静黑暗,模模糊糊的对话由远及近———
“这面具怎么像是焊在荼荼脸上似的!砸都砸不开!”
“脸都给他揪红了面具也下不来,怎么随便拍个东西也这么倒霉!埃里克!你去工具箱里给我找把钳子!”
为什么碰到面具会觉得有种又冷又热的错乱感,还有头昏脑胀……现在好像破案了。
虞荼发出一声微弱的抗议:“别拔了,我醒了……”
涣散的视线开始聚焦,虞荼看到两张汗流满面的脸,郝芝芝手里拿着一张有人脑袋大的巨型钳子,钳子的尖端小巧,泛着锋利的寒光,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
虞荼默默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将那把钳子推远了点。
“你再不醒我们只能强行将面具碎掉了。”郝芝芝吐出一口气,接着恨铁不成钢道,“你从埃里克脸上扒下那张面具往自己脸上戴的动作可真顺手啊!不认识的东西能随便戴吗!”
虞荼的动作过于丝滑流畅,以至于站在他旁边的郝芝芝和埃里克还没反应过来,面具就上了虞荼的脸,然后虞荼就两眼一闭,直接砸在了地上。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这张诡异的面具从他脸上弄下来,但采取了好几种手段都没有效果。
郝芝芝说话的时候,虞荼好像在听,又好像在走神。
虞荼:“这件拍品成交的价格是三百六十二万。”
虞荼失去意识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狐面]之后的下一件拍品仍在竞价,还没有决出花落谁家。
但五分钟后,最后一轮竞价结束,拍品的成交价正好是三百六十二万。
虞荼:“下一件拍品,成交的价格是两百六十七万。”
拍品的结果出来,一分不差。
郝芝芝倒吸一口凉气:“荼荼,你什么时候拥有预言能力了?”
“不是预言。”虞荼说,“是我戴着它‘看见’的。”
他本来以为那只是狐面为他捏造的一段虚假幻想,但清醒过来后听到熟悉的竞拍报价,却发现和他在虚假幻想里所听到的报价一模一样。
虞荼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到底是仍在假象中,还是已经从假象中出来了?
狐面早在他清醒的那一瞬就已被他从脸上摘下,绘有红纹、白底斑驳的面具空洞的眼眶和他对视着,面具内眼角靠上的位置,一左一右镶嵌着一颗暗淡的形似狐狸眼睛的宝石,现在这两颗暗淡的宝石被充填进了些许亮色,狐狸眼睛好像活了过来,对着他眨了眨。
宝石会眨眼,他应该幻想不出来这么诡异的画面。
虞荼先是舒了一口气,随后脊背发寒:“埃里克,狐面……是活的吗?”
“【谜】的拍卖里没有活物。”
埃里克见虞荼一直盯着面具看,目光转过去,面具上镶嵌的宝石对他翻了个白眼。
埃里克:“……?”
埃里克:“我好像眼花了,看见宝石对我翻白眼了?”
郝芝芝:“你没眼花,我也看见了。”
三个人像被针扎了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缩到这间房子的最角落,狐面从茶几上飞起来,慢悠悠地飞到他们身前,面具上的红纹更鲜艳了,然后……
“呀哈哈哈哈哈哈———”
狐狸那特有的尖细的笑声响彻了整间【万物之音】。
一刻钟后。
“呀哈哈哈哈哈哈———”
狐面的笑声更猖獗了,三个人难得的从一张面具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笑得快喘不过来气。
三个人死死地捂着耳朵,面具就飞在他们头顶,肆无忌惮地发出笑声。
虞荼苦着一张脸:“它还要笑多久才消停?”
郝芝芝已经应激成了原型,她将自己柔软的长耳朵团成团,绝望道:“这个面具的肺活量可真好。”
埃里克:“我脑子里有回音了。”
又过了一刻钟,面具的笑声戛然而止,它毫无预兆地从半空中砸下来,正好砸在虞荼的脑袋上,砸得他眼冒金星。
虞荼一边倒吸冷气一边将面具捡起来,面具上,狐狸眼睛形状的宝石里的亮色尽数消失。
三个人面面相觑,虽然面具已经不笑了,但面具那种魔性的笑声一直在脑海里回荡。
郝芝芝盯着那个面具,苦大仇深地问:“这个面具它正经吗?”
“正经哟~”一道尖细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毫无预兆地响起,“可正经了~”
这个面具不仅会笑,还会说话!
“现在的幼崽们真好玩。”面具上的红纹游动起来,在面具旁形成一只红色的小狐狸,红色的小狐狸伸了个懒腰,“情绪也好吃。”
小狐狸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理直气壮地吩咐:“等会有个碎片要拍卖,你们快点买给我。”
埃里克:“凭什么?”
小狐狸幽幽道:“小心我在你的脑袋顶上,笑到你寿终正寝。”
埃里克:“……”
好狠毒的威胁。
“不买碎片可救不了人。”小狐狸的鼻尖耸动着,“这里有一个小朋友,已经被我标记成猎物了呢~”
“他闻起来香喷喷的,和你一样香。”小狐狸突然看向虞荼,“要是不给我买碎片,是没办法阻止他被我吃掉的哦~”
它说话的时候,它身边已经失去红纹的面具飞起来,试图扣在虞荼脸上,虞荼将手挤在面具和脸颊中间,没让它得逞。
“你这个天赋激发的情绪最好吃了……”小狐狸下意识地吸溜了一下口水,“我这次少吃几口,行不行?”
虞荼艰难地和面具对抗:“什么叫这‘个天赋激发的情绪最好吃’?”
小狐狸发出一声宛如婴儿的窃笑:“我的能力施加在你身上,你可以看见一点没有被完全固定的未来。”
由“真实”衍生出的情绪,当然比虚幻更美味。
“落地窗”外,[古董碎片]已经飘上了拍卖台,小狐狸的眼瞳发着亮,埃里克忽然在它的操纵下,点亮了【万物之音】的王灯。
一切都仿佛“未来”的重演。
小狐狸眯起眼睛:“好期待呀~”
话还没说完,它忽然被两只手指揪住后颈皮,从桌上拎了起来。
小狐狸:“……?”
怎么会有人能碰得到祂?!
它疑惑地回过头,突然就炸了毛:“你你你———你怎么还没死啊!”
第191章
小狐狸本来以为这个房间里只有三个祂可以随意搓扁揉圆的幼崽, 被突然拎起来还纳闷着呢,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小狐狸先扭过头看看虞荼,又回过头看看拎着祂的人, 短暂的炸毛后是恼羞成怒, 它的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我不服!我不服!你钓鱼执法!嘉木英你不要脸!你欺负小孩子不要脸!”
“呜呜呜呜~”小狐狸发出似模似样的假哭, “嗷呜呜呜呜~”
一只小狐狸,愣是哭出了狗的架势。
但拎着小狐狸的人不为所动,他甚至晃了晃小狐狸的后颈皮:“装够了吗?”
小狐狸:“……?”
小狐狸的爪子都气开了花, 气开花的爪子直指虞荼的方向:“你有了自己贴心的幼崽,对别人家的幼崽就这么凶了是吧!”
【谜】的拍卖场外防护特别多,虞荼从小狐狸现身起就开始“摇人”,结合了小狐狸那不像骗人的话, 虞荼觉得摇不夜侯来最合适———主要是【谜】的拍卖场里,竟然还有谛长卿。
在大量的虚空坐标里定位拍卖场用了点时间,所以不夜侯才没有第一时间赶来,不过现在来的也不算迟, 好歹没让小狐狸操纵着面具第二次扣在他的脸上。
对于小狐狸说的“别人家的幼崽”……面具的年代久远成这样,就是幼崽都该长成老崽了!
面对这种看起来就麻烦的生物, 虞荼表现得相当冷漠, 他用两只手指拎着那只迷你的小红狐狸继续晃, 如果这一幕表现在漫画里, 小红狐狸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具象化的蚊香圈。
“嘉木英够了!你够了!”小狐狸尾巴上翘卷住他的手指, “要吐了要吐了!”
天旋地转的晃动停止。
晕晕乎乎的小狐狸视线终于恢复了正常, 它抬眼就看到之前还饱受祂“欺凌”的三个幼崽都站在嘉木英背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
小红狐狸这次是真的委屈了, 祂哇地一下就哭了:“你好过分……你真的好过分……你之前最喜欢大胖鸡,现在最喜欢自己同源的幼崽, 你就逮着我欺负,我告诉你,可多人喜欢我了呜呜呜———”
哪怕后颈皮还被不夜侯拎在手里,小狐狸难过得也快撅了过去:
“几千年过去了,你见面就欺负我……你没有良心,要不是闻到天赋同源的信息,我、我才不出来帮忙呢……”
小狐狸连哭带踹,和之前的表现判若两狐。
埃里克用手肘撞了撞虞荼的胳膊,小声道:“不夜侯前辈几千年前养过的幼崽找上门来发现监护人有了新幼崽?”
虞荼:“……别问我,我不知道。”
郝芝芝也凑过来:“荼荼,醋啦?”
虞荼:“没有!”
他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但埃里克和郝芝芝显然不知道,他们俩交换了一下视线,两人好像不约而同地懂了些什么———
幼崽的嘴,就是硬啊!
打又打不过,踹又踹不动,小狐狸的眼泪一收,一边抽噎一边磨牙,它尾巴摆了一下,扭头就想回到面具里。
然后……后颈皮被捏在手里,跑不掉。
小狐狸好像和不夜侯,或者说不夜侯的曾用身份“嘉木英”很熟,虞荼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并不妨碍他抓住这个机会。
他将小狐狸放到桌面上,在小狐狸将面具召回后,问:“不要碎片了?”
冲上前爪子已经按到面具上的小狐狸一个急刹车,它扭过头,凶巴巴道:“反正你都来了,那个被我标记的幼崽,你自己想办法救呗!”
它的说法很奇怪,明明是它种下的标记,却又好像不是它。
虞荼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说:“你是堕化的九尾。”
虞荼之前在似太山上遇到过一只堕落化诡的狌狌,堕化的狌狌知人之过去,便可食人之未来。
“堕化”这个词太过如雷贯耳,以至于埃里克和郝芝芝一瞬就反应过来了,面前这只小红狐狸的身份———诡兽。
《山海经》中的异兽细分可分为瑞兽、凶兽、灾兽等各个种类,但无论什么类型的异兽,堕化之后都会被统一称为“诡兽”。
九尾是瑞兽,象征王者兴,也是在上古时期被崇拜的图腾之一,瑞兽堕落化诡……他们俩瞬间警惕起来。
诡兽不可能保持堕化前的神智,这只小红狐狸……真的好奇怪。
在不夜侯说出“你是堕化的九尾”时,表情丰富灵动的小狐狸就像被定格了似的,房间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只有拍卖师的声音透过“落地窗”传来,内容和虞荼戴上面具后所看到的未来一样。
“时间真公平。”它喃喃自语,“你、我……没人赢得了时间。”
妖异的红芒从祂身上升腾而起,埃里克、虞荼、郝芝芝三个人忽然听不到小狐狸在说什么———小狐狸用结界将他们隔开了。
小狐狸说:“嘉木英,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这是除了已经消逝的谛听以外,另一个这样明确的说过认识不夜侯的存在,只是谛听称呼不夜侯为玉川先生,小狐狸称呼不夜侯为嘉木英。
虞荼看着小狐狸的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面对谛听也好,面对小狐狸也罢,对着这些似乎认识他的人,他什么印象也没有。
小狐狸好像有点伤心,但那伤心稍纵即逝,又好像只是一个错觉。
祂说:“他们称呼你为不夜侯,那你就是不夜侯吧。”
虞荼问:“你曾经对我……很熟悉吗?”
“不重要。”小狐狸说,“都已经过去了。”
“落地窗”外已经点亮了四盏王灯,按着加场的规则,四颗“星辰”暂时没入了另一个临时构筑的空间。
戴上面具在“未来”里看见的另一片空间,里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现在,黑暗里是流淌的星河,拍卖师藏身在星河里,问出了一模一样的句子:“请问四位贵宾是选择争文魁,还是斗武星?”
【飞光不度】里,谛长卿的声音传出:“加场里只有我们这些人,没必要整这些虚的。”
【曜灵安藏】里,谢见微开口:“谛长卿,你又要横插一脚?”
“谢见微,别说的这么难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拍这个东西,但你们都想要,那我也想要。”未来似乎一比一在此时复刻,谛长卿懒洋洋的声音将对话向前推进,“还有两位朋友,都不作声吗?”
“未来”已经落在了拐点,虞荼突然开口:“你想要我说什么?”
【飞光不度】里,本来懒洋洋抛着装饰品玩的谛长卿忽然鲤鱼打挺,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夜侯?!”
谛长卿只觉得自己的额头隐隐作痛,仿佛那个差点让他见到太奶的脑瓜崩并没有彻底消失。
不夜侯不是不爱出门吗?怎么这么巧又撞上了!这简直不合理!
不夜侯介入了即将发生的未来,于是未来偏离了最初的走向。
谢见微在谛长卿的震惊过后丝滑地做出了选择:“斗武星。”
【海上宫殿】里的顾鸿影和罗伯特当然不会和谢见微唱反调,于是斗武星两票。
知道自己势必没有选择的权利,谛长卿在【飞光不度】里直接弃权———还省的多挨一顿揍。
谛长卿主动退出,剩下三盏王灯,【海上宫殿】直接举了白旗,【曜灵安藏】里的谢见微犹豫了一会儿后,才问:
“不夜侯前辈,您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虞荼也想过他为什么要以不夜侯的身份开口,干扰小狐狸所说的“没有被完全固定的未来”,但这好像并不需要过多思索———
“寻找缺失的记忆。”
谢见微眼眸微动,没人知道她这一刻在想什么,她只是勾唇笑了一下,然后说:“我弃权。”
三盏王灯全部弃权,[古董碎片]归属于【万物之音】,临时构筑的空间解体,四间房间重回【谜】的拍卖场。
拍卖师在台上笑着介绍下一样拍品,仿佛对之前的暗流涌动一无所觉,被四盏王灯相争过的拍品,送到了【万物之音】。
透明的气泡破裂,一块成年人巴掌大的、不规则的青铜碎块落到了虞荼手中,之前远看碎块上红纹的颜色有点像面具白底上的斑驳,现在拿起来对比,才发现根出同源。
小狐狸的大半身体都重新融入了面具里,化成了面具上的红色花纹,或许是碎片和面具都处在同一空间的缘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面具上的斑驳就好似多了几分。
虞荼细细打量着碎块,这个碎块看起来很像他在记载里见过的镇塔,但镇塔早在一千三百年前就不知所踪。
碎块上花纹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诡异中透着熟悉,很像堕落化诡的狌狌,面具的气息也同源———面具同样在堕化。
可是……将能量聚集在双眼,能看出小狐狸并不真实存在,它只是一团能量,一团记忆。
记忆也会被堕化侵蚀吗?
第192章
虞荼拿着碎块在沉思, 小狐狸也没有说话,【万物之音】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
“落地窗”外的拍品如流水,一件件落到拍下的人手中, 一直到最后四页。
之前的拍卖师已经消失了, 换了一个新的拍卖师, 在不夜侯铺开的感知里,【谜】里流淌着的星辰黯淡了一大半,只剩寥寥———后四页的拍品, 似乎筛选了能参与的资格。
这种微妙而无声的变化,大部分贵宾房间里的人都有所感知,只有【海上宫殿】里的顾鸿影和罗伯特浑然不觉。
“不夜侯前辈什么时候去的【万物之音】?”顾鸿影好奇地抓心挠肝,“是发生了什么吗?”
罗伯特也很好奇, 但要他们俩给【万物之音】打通讯,他们又微妙地有点怂———之前旧庭发生的一切,他们还没忘呢。
顾鸿影小声的吐槽:“总不能前辈又是来给我们收拾烂摊子的吧……”
罗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可是拍卖会,所有的拍品都经过了严格的检验, 能有什么烂摊子要收拾?”
顾鸿影沉思了一会儿后表示赞同:“你说的对!”
“那四个拍品的第一样出来了!”罗伯特站在落地窗前招呼着顾鸿影,“居然是一把东方样式的剑!”
这次的拍品展示没有用透明的气泡, 拍品斜插在一块石头上, 看着有几分陈旧。
“落地窗”上贴出了它的介绍:
【[昆吾剑]
采昆吾山之铜铸造, 剑身浅青, 光色如赤火, 以蠪蚳血肉冶炼, 诛梦魇、却妖邪。
注:神剑无灵。】
罗伯特一字一句地念出它的名称:“昆吾剑?”
“竟然是用昆吾山之铜铸造的……”顾鸿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拍卖台那把斜插在石头上的剑,眼睛都仿佛放着光, “这会是八剑之一吗?”
历史传说里,祭祀过昆吾山的神灵, 再顺应天地八方之气,便能铸造出八柄宝剑,即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
顾鸿影立志做一名剑修,自然对神话传说、历史记载中的宝剑如数家珍。
在昆吾剑登上展示台时,顾鸿影眼睛都要挪不开了。
拍卖师的介绍在此时恰如其分,这把昆吾剑并不是八剑之一,而是在八剑铸造之后所留下来的一块未被发现的赤铜,在岁月的流逝中被天地之气冲刷,而后机缘巧合,昆吾山里的蠪蚳在剑胚所在处坠亡,完成了铸剑的最后一步。
顾鸿影看着那过于苛刻的起拍价,喃喃自语:“都是要卖剑的噱头……不能上当……不能上当……”
罗伯特伸手在顾鸿影眼前晃晃,小声道:“你说这个的时候,要不把视线先收回来?”
顾鸿影眨了眨眼,转过头向他悲鸣道:“你不懂这种神剑对剑修的吸引力!”
“我确实不懂。”罗伯特掰着手指头计算,“但我知道把我小金库里的金子都卖了,也不够参与竞拍。”
顾鸿影:“……啊?”
你说的小金库……是真的金库啊!
【海上宫殿】里,顾鸿影眼馋归眼馋,但悬王灯后,他们买了安东尼家族制作的[真言梦境],哪怕这已经是耗费最小的方式了,两人平摊花销后将近六位数的手续费还是让顾鸿影痛到肝颤。
悬王灯———真烧钱啊!
想到这一茬冷静下来的顾鸿影勉强将目光从昆吾剑上移开,昆吾剑的竞拍已经到了一种白热化的趋势,很多人报出来的参与竞价的东西顾鸿影听都没听说过。
顾鸿影:“……”
他真是一个好贫穷的人类。
悬了王灯的【海上宫殿】这一次基本就是打酱油,但谢见微所在的、名为【曜灵安藏】的房间里,却开了一个由邀请函所附带的小型跨域传送阵,传送阵的另一端,冰雪的气息呼啸,昆仑山主时序,踏着风雪而来。
她们并肩站在【曜灵安藏】的“落地窗”前,谢见微眼里倒映出那把昆吾剑:“阿序,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她说:“这把剑一旦拍下,就走不了回头路了。”
时序的脸上没有表情,或者说,没人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在想什么。她同样是一名剑修,但她看昆吾剑的表情不像顾鸿影那么纯然欢喜,她好像只是在看一件物品,没有喜欢,没有厌恶,只有一片如冰雪的茫茫:
“从不化骨选择小晚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拍吧。”她说。
谢见微叹了口气,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叹气,明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按下了参与竞拍的按钮,她想着之前那场临时的加场,那块有着堕化气息的碎片,有时候她也会疑惑,他们这样努力的挣扎,是否也是命运轨迹中的一环?
“那个孩子也在这里。”谢见微一开始就为昆吾剑而来,自然也做好了花大代价得到它的准备,“这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暑假后就他要去昆仑了。”
她更想问的是———
阿序,你做好见他的准备了吗?
但她最终没有问出口。
*
昆吾剑的竞拍结束,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落到了【曜灵安藏】,而后面的三样拍品,也各有各的奇怪。
一样是一把由梧桐木制成的古琴,但琴身无弦;一样是熊熊燃烧的火炬,但它却是一把剑,最后一样则是块大石头,看起来像是戈壁滩上随手就可以捡到的普通石头。
那把无弦的琴出来的时候,小狐狸忽然说:“那是大胖鸡做的废琴。”
虞荼猜测小狐狸嘴里的“大胖鸡”,应该就是指凤凰,但无论是古籍记载还是上学时老师讲述的资料,里面的凤凰都体态优美、羽毛华丽,和“大胖鸡”这个称呼很难对得上号。
反正有小狐狸的结界,在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什么都听不见,小狐狸又默认他处于失忆状态,虞荼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直接问:“你说的大胖鸡,是指凤凰吗?”
“看来你是真忘了。”小狐狸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之前你可不会允许我喊它大胖鸡,说我这样没礼貌。”
这话听起来怨气不小,隔了几千年的那股不爽劲儿都还在。
虞荼下意识地反问:“你难道就没做什么?”
“哼~”小狐狸将自己的爪子从面具的花纹里探出来,无所谓地开了朵花,只是花的前端能看到闪着寒光的爪尖,“我能对大胖鸡做什么?”
无非就是漫山遍野地逮羽毛漂亮的鸡,当着它的面吃罢了。
在他们俩交谈的这会儿,无弦的琴已经被拍出了高价,小狐狸盯着自己的爪尖看,仿佛自己的爪尖一瞬间迷得祂不要不要的:“你不参与竞拍吗?”
虞荼:“……”
茶馆里值钱的古董确实挺多的,有不少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但不夜侯本人……确实没什么钱。
小狐狸的耳朵摆来摆去,像是高兴又像是有点不爽:“大胖鸡值钱的东西肯定都留给你了,你瞧不上一把废琴也正常。”
小狐狸说着说着好像把自己气到了,小爪子一伸,在桌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接着白眼一翻,重新成为了面具上的花纹,面具上两颗形似狐狸眼睛的黯淡宝石发亮,看起来有种活灵活现的意味。
这就好像两个正常人聊天,有一方聊着聊着把自己给聊emo了,于是单方面自闭。
无弦的琴拍卖结束,那把像是燃烧火炬的剑也有了买主,最后剩下的只有那块平平无奇的大石头,大石头的介绍有种模糊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命运之石]
或许某一日有人踏足其上,它会发出轰鸣,这或许是认可,也或许不是。
注:命运的洪流中,它只是一块石头。】
一种从拍品到介绍都非常抽象的存在。
四样拍品并不依照着价值进行前后顺序的排列,等但这块[命运之石]确实是四样拍品中体积最大的。
它的外表抽象,介绍也抽象,虞荼甚至能感觉到留下来的那些“星辰”里有许多人的感知都在石头上短暂停留。
怎么说呢?
如果不是确认拍卖场不会拿一块真正的普通石头过来作最后的大轴,很多人大概真的以为这块石头是路边上随意捡的。
名称是有重量的,“命运”这个词,一块普通的石头可担当不起。
最后这四样神秘拍品的价格每一样起拍价都不低,前三样竞争激烈,[命运之石]这里倒是有点落了冷,竞拍虽不至于没有,但比不得前面几场,第一轮下来出价最高的,竟然是谛长卿所在的【飞光不度】。
谛长卿十分没有形象地窝在沙发里,一颗接一颗往自己嘴里丢葡萄,他也用感知扫过了,连扫了三遍也没看出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到底“奇”在哪儿,但这并不妨碍他要把这块石头拍下来的决心。
———反正老东西会报销,又不用他自己花钱,就是这个拍品……稍微贵了那么点儿。
不过无所谓。谛长卿想着。
实在看不出来就是老东西自己没有眼力劲,到时候留下来给他磨爪子或者晒鳞片呗,多大点事儿啊。
第二轮叫价开始,谛长卿果断加价,三轮拍卖下来,这块从各个方面都透着抽象,看起来有点像坑冤大头的[命运之石],就这样落到了谛长卿手中。
[命运之石]送到,谛长卿先是上手敲了敲,又伸腿踹了踹,然后就被自己隐藏起来的尾巴差点绊倒,他撇撇嘴,在这块石头上贴了好几张轻身的符咒,然后麻溜地将石头打包,给他嘴里的“老东西”送过去了。
一并送过去的,还有那份需要报销的、拍卖会的天价账单。
第193章
拍卖会结束, 顾鸿影付了一半的[真言梦境]手续费,还有[狐面]那四十二万的身价费。
看着手机上那两个大额账单,顾鸿影感觉自己要不会呼吸了, 拿到[狐面]的那一刻,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微笑的, 但看起来就有点扭曲。
他咬牙切齿道:“这四十二万的拍品最好有用……”
他没注意到的是,他旁边另一间房间里出来的小伙伴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他, 顾鸿影就看到他拿在手里的面具内眼角上镶嵌的两颗形似狐狸眼睛的宝石对他翻了个白眼,宝石后的红色花纹从平面变成了立体,立体的花纹对着他的大拇指就是狠狠一口,血珠从顾鸿影的手指上流出, 落到面具上,又被面具吸收到花纹里。
“哇啊!”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下,顾鸿影疼得差点把面具脱手而出,“什么东西!”
这一下子的疼痛感过去后, 顾鸿影才看清红色的花纹形成了一只迷你小狐狸,红色小狐狸只有耳尖上一撮毛是白的, 现在蹲坐在面具上, 小小的狐狸脸上写满了不屑。
“四十二万就买到我, 你就偷着乐吧。”小狐狸看起来很不爽, “居然还敢嫌弃?”
顾鸿影:“……?!”
他盯着小狐狸, 眼里写满了震惊:“面具是活的啊?”
他看了看自己还有点渗血的大拇指, 脑回路拐向了一个清奇的方向:“我被咬了要打狂犬疫苗吗?”
小狐狸:“……?”
虽然祂不知道狂犬疫苗是什么,但小狐狸本能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祂磨了磨牙,又想给他来一口了。
因为正在研究镇塔碎片, 本体和埃里克他们先出了拍卖场,不夜侯稍微落后几步,但他一出来就看到本体和其他几个小伙伴们都在看一个方向,虞荼将目光转过去,看到……小狐狸和顾鸿影“打”起来了。
准确一点说,是小狐狸单方面把顾鸿影的头发霍霍成了鸡窝。
顾鸿影伸手抓狐狸抓了好几次都没抓到,无能狂怒道:“我明天就去剃成板寸,看你怎么薅!”
小狐狸大声嚷嚷:“那我今天就给你薅到全部打结!”
祂一爪踹在顾鸿影的脑袋侧面,完美地来了个后空翻:“受死!”
虞荼:“……?”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将自己投注到镇塔上的注意力分出来一点,回忆了一下本体刚刚看见的,虞荼张了个张口,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好快步上前,一手制住顾鸿影,一手拎住小狐狸的后颈皮:“停。”
人狐大战暂且休止。
对着顾鸿影:“被记忆咬伤不用打狂犬疫苗。”
对着小狐狸:“为什么不告诉鸿影,咬他是为了虚空定位?”
顾鸿影和小狐狸同时“哼”了一声,脑袋向相反方向一扭。
虞荼:“……”
你们俩加起来有三岁吗?
旁观目睹了一切的埃里克嗤笑一声:“真出息。”
得到了顾鸿影不服气的眼神一枚。
埃里克:“[古董碎片]一百八十九万,再瞪我,现金还是刷卡?”
顾鸿影:“这又是什么啊?!”
“恭喜你,你被堕化的九尾标记了。”郝芝芝拍了拍他的肩膀,“[古董碎片]是不夜侯前辈用来对堕化九尾所在地的坐标定位的。”
小狐狸呸呸了几下顾鸿影的头发,这才施施然地回到面具上,变成了一半花纹一半狐狸的模样:“你都被我标记了,加你的血速度会更快一点。”
小狐狸咂吧咂吧嘴,忽然发出一声疑惑的“嗯?”,祂从面具里钻出来,对着顾鸿影还有点渗血的大拇指又是一口。
小狐狸的牙很尖,顾鸿影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忍住自己下意识想把小狐狸甩出去的动作:“刚刚的血不够定位吗?”
“够了啊。”小狐狸继续咂嘴,“就是我想咬。”
话说的属实欠揍,所以祂的后颈皮又被拎起来了。
虞荼:“虽然《山海经》里记载你‘能食人’,但我记得,你食用的是人的情绪。”
“这不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嘛……”小狐狸的张牙舞爪,“我还要咬一口呢,我不是很确定。”
大拇指腹上四个小血洞的顾鸿影:“还来啊?”
虞荼:“别试了,他是白泽。”
在不夜侯手里快扭成麻花的小狐狸动作静止,祂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会儿后,祂忽然用很小的声音说:“他就是大胖鸡说过的白泽啊……”
“他是白泽?!”静止了没多久的小狐狸发出更剧烈的挣扎,它用一种拔高到近乎怪异的声音质问,“这玩意儿是白泽?!”
祂的反应就像发现爱豆塌房后真面目的粉丝、遭遇杀猪盘后幡然醒悟的受骗者、将毕生积蓄都买成保健品后知道是个骗局的退休老人,带着一种绝望的难以置信。
小狐狸的爪子直直指向顾鸿影的方向:“这是白泽啊?!”
那个传说中引领人类扛过天灾、避过危险,指引着人类前行的智者白泽……就是这么个东西?!
虽然不知道小狐狸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顾鸿影抱臂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啊对对对,我就是白泽!”
“如丧考妣”这个词,第一次在一只狐狸脸上得到了活灵活现的表现。
“完犊子了,我就知道那大胖鸡涅槃过后脑子不好使……”小狐狸喃喃自语,“这玩意儿是白泽……这玩意儿居然是白泽……”
看着顾鸿影略带挑衅的眼神,小狐狸心如死灰:“算了,还是去找我吧……”
祂用爪子有气无力地扒拉着不夜侯的衣袖:“定位,快虚空定位……”
祂宁愿去面对堕化后的自己,也不想看眼前这个糟心东西。
扒拉完不夜侯袖子后,小狐狸扭身就回了面具,重新变成了面具上的红色花纹。
明明在这场短暂的吵嘴中赢了,但不知为什么,顾鸿影有种非常强烈的被鄙视了的感觉,他敲敲白底红纹的面具:“你别躲着呀,出来我们聊聊?”
红纹没有动静,形似狐狸眼睛的宝石也没有动静,顾鸿影将目光投向不夜侯,突然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他刚刚的表现……真的好幼稚啊!
顾鸿影用一种没有底气的语气为自己辩驳:“前辈,我平时不这样。”
这都是误会,他平时可靠谱了!
“嗯。”虞荼控制着不要让不夜侯的嘴角上翘,他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镇塔碎片,“该办正事了。”
镇塔本身的气息浩瀚古老,但镇塔碎块上所携带的气息大打折扣,再加之堕化后的九尾似乎与镇塔相依存了很长时间,九尾的诡气几乎压过了镇塔本身的气息,要用碎块进行虚空定位,着实是个精细活。
虞荼取下了脸上的单片眼镜,从顾鸿影手中拿起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白底红纹的面具吸附在皮肤上,带来一种诡异的冰凉感。
虞荼眨了眨眼睛,他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之前[狐面]为了吸食情绪,结合本体目前所持有的天赋,编造出了“未来”,但现在,以不夜侯的视角看过去,他看到了白天的星辰,这些遍布在视野里的星辰,每一粒都是一个坐标。
星辰没有规律,九成以上都是现在,只有很少的是许久之前的过去,还有更稀少的牵扯到未来。
虞荼现在感觉不到周边其他人的存在,但能感受到每个人身上似有若无的“时间河流”,奔涌着的、向前的时间河流———但他无法感知到自己的。
虞荼用能量粉碎了手里的镇塔碎块,借由掺杂顾鸿影鲜血的狐面为媒介,镇塔的粉末像被风吹动着的烟,丝丝缕缕地飘向星辰深处,它在寻找着同源气息的虚空坐标。
不夜侯所看见的,其他人看不见,在他们的视线里,是一贯神秘的前辈轻描淡写地捏碎了手里的青铜碎片,红纹缠绕着青色的烟,烟雾浮动着,在空中撕出一个能容人进入的巨大豁口。
顾鸿影:“好强啊……”
这一年的学也不是白上的,他们都知道这道豁口所象征的意义。
如果说小型跨域传送阵是两颗已经被确定的“星辰”之间的传送,这种直接打开的虚空之门就是自主寻找坐标强行定位,它操作起来的难度不比之前旧庭里那遮天蔽日的茶树难度低,并且由于涉及到了时间与空间,对操作的要求更为精细,通俗易懂地说,难度高且成功率低。
不夜侯看起来轻描淡写,实则虞荼找坐标的感知都快感瞎了———时间太过久远,即使有顾鸿影的血和记忆团小狐狸辅助,也相当难以辨认。
能量就像金钱,挣起来一丝一缕,用起来如大坝泄洪,即使在旧庭发了一笔“横财”,这种用法虞荼依旧心痛难言。
在能量如水似的泼出去后,虞荼终于找准了位置,青色夹红丝的烟雾撕开的豁口彻底稳定下来,形成一道如门一般的狭长裂缝。
裂缝稳定的这一刻,与面具同源的气息从裂缝中涌出,在探出裂缝后分为两股,一股涌向戴面具的不夜侯,一股涌向懵逼的顾鸿影。
涌向不夜侯的那股气息被随手打散,但涌向顾鸿影的那股……在白泽限时体验卡之后,顾鸿影再次喜提堕化九尾体验卡,他的尾椎骨之后十分不科学地多了九条泛着黑气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头顶上也多了一款小狐狸的同款耳朵,耳朵尖上有一簇白色的聪明毛。
这一点倒是与之前虞荼看见的“未来”又微妙地重合了。
还在状况外的顾鸿影扯了一下自己头顶到耳朵,真的;揪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也是真的。
顾鸿影:“……”
他有那么一瞬庆幸起他自己曾经体验过兽化白泽,至少知道要怎么在走路的时候控制着自己不踩到自己的尾———这有什么好庆幸的啊!
顾鸿影将目光转向不夜侯,希冀地呼唤:“不夜侯前辈……”
但被顾鸿影希冀着的不夜侯并没有看他,他戴着面具,目光落在虚空之门里,好像在透过那扇门看些什么。
顾鸿影有那么一瞬觉得戴着面具的不夜侯前辈很像小狐狸———靠谱成熟版本的小狐狸。
但很快,他就把这个略显惊悚的念头丢出了脑海,那只给他头发抓成鸡窝的小狐狸,再修炼个几千年也不能成熟得像不夜侯前辈那样靠谱!
“门开了。”正在胡思乱想时,顾鸿影听到不夜侯说,“可以进去了。”
顾鸿影身体比脑子还快,拖着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咻”地一下就钻进了狭长的裂隙里———和小狐狸打闹的时候,他其实隐隐惧怕过自己会面临什么,因为他爸妈的工作都相当危险,但不夜侯打开虚空之门时,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其妙的安心。
可能是因为小伙伴都在身边,出手的长辈又格外靠谱。
顾鸿影一马当先钻了进去,其他人也跟在他后面往裂缝里跑———不夜侯在后面压阵,所以没人担心自己先进去会不会出事。
等虞荼从消耗大量能量的心痛里自我调节过来时,只看到罗伯特颠颠颠的背影,当然,他的本体受了他思考的影响,落在了最后一个。
虞荼和本体对望一眼,他往前走了两步,将自己的本体往后拉了拉———虚空之门另一端的情况还不明呢,他说了可以进去,但他们为什么那么着急!就差这一小会儿吗!
将自己的本体放在不夜侯后面跟着走,虞荼一心二用着走入虚空之门里,他以为进入这种特殊的虚空之门会有别样的体验,比如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冲击啦,周围的景象豁然一变啦……但真实情况是,什么都没有。
他好像只是走上了一条格外平坦的路,不过这条路特别黑,又特别长,以至于他每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等一等,等着身后的本体跟上来,因为感知在这条路上不太好用,每次他都得操纵着本体碰一碰他的手背,证明本体到了,然后他再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走了好一阵子,虞荼忽然看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出现了一点光,是昏暗的蓝灰里夹杂着一些红。
他快步走过去,靠近那片昏暗的蓝灰时,他看到了许多散发着虚无气息的黑色龟裂,布满了这片和天空同色蓝灰地面。
蓝灰地面的最中心,是一座青红交接的塔,青色的部分已经很少了,几乎成了丝丝缕缕的细丝,红色的部分像是年代久远的锈,附着在几乎已经看不到原形的塔上。
先进去的顾鸿影他们正站在无数裂纹隔开的地面上,像跳格子一样,一块一块地向前跳,顾鸿影拖着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动作还不比其他人慢半分。
虞荼站在两条裂痕交接裂出来的一小块地面上,向塔的方向看了几眼,他等了大约半分钟,本体平安跟出来,感知重新聚合,他才开始向前走。
他出来的最晚,到达的却最早,在顾鸿影离塔都有还有六分之一的距离时,不夜侯已经站在了塔的最下方。
这座红色的塔没有门,虞荼伸手,只碰到了铜锈。
之前被他捏碎的镇塔碎片化作的烟也跟着他一同进来了,烟雾附着在红色的塔上,发出如同腐蚀一样的滋滋声。
虞荼将能量聚集在掌心,他将手重新放在塔上,以他的手为圆心,淡青色能量将塔壁迅速腐蚀,被腐蚀出的边缘如同流动的液体一样滴落在地上,发出极难闻的味道。
等淡青色的能量将塔壁腐蚀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后,跑得最快的顾鸿影也到了,或许是亲人之间真的存在感应,透过塔壁的缺口,顾鸿影一眼就锁定了镇塔内部不细看都会被忽略过去的衣角。
他大半个身体都探到了塔的内部:“妈!!!”
顾鸿影向着他所看到的方向冲,却被人牢牢地抓住了肩膀,他猛地回过头,他的眼睛乍一看是黑色的,细看却是如小狐狸一样的暗红。
在顾鸿影回头的时候,不夜侯戴在脸上的面具红纹开始蔓延,蜿蜒到了面具之外的肌肤上。
红纹高高扬起,然后干脆斩下———
有一滴血,溅到了顾鸿影眼中。
第194章
不夜侯一直表现得无比强大, 似乎无所不能,这是顾鸿影第一次看到他受伤。
高高扬起的红纹就像锋利的刀子,割破了不夜侯的手掌。
不夜侯几乎是用蛮力将面具上的红纹全部拽了下来, 他抓着顾鸿影肩膀的另一只手收回, 摘下了脸上那张只剩斑驳的白底面具, 没有永远垂坠着镜链的单片眼镜,顾鸿影能够毫无阻拦地看清他的神色,有细微的痛苦一闪而逝。
这种会出现在常人脸上的神色让不夜侯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似乎高居供台上的神明,突然有了属于人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那滴溅到顾鸿影眼中的血,顾鸿影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焦躁了,从拍卖会结束后心中一直隐隐催促他的声音仿佛也在这时停止催促, 安静地蛰伏下来。
红纹在不夜侯右手中挣扎,以至于他的右手鲜血淋漓,那红纹隐隐凝聚成一只凶狠撕咬的小狐狸,只是这一次小狐狸耳朵上白色的聪明毛也变成了红色。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并不腥臭,隐约有股草木的清香。
顾鸿影看着不夜侯的手, 震惊道:“前辈!”
不夜侯说小狐狸是一团记忆, 但顾鸿影知道记忆也会伤人———就像他大拇指上刚结痂的四个血洞。
顾鸿影看到不夜侯鲜血淋漓的手缓缓收紧, 在他手中凶狠撕咬的小狐狸发出一声悲鸣, 停止了继续伤害的动作。
顾鸿影听到了不夜侯从进入虚空之门后的第一句话———
“退到我身后。”
眼里的暗红暂时褪去, 顾鸿影出走的理智瞬间回笼, 他这时才发现他究竟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从入学开始,老师就反复强调, 他们未来要面临的情况五花八门,但都不乏危险, 情况未明,切忌莽撞。
从尾巴和耳朵出现后,兽性仿佛就占据了理智的上风,顾鸿影简直把这条忌讳犯了个从头到尾,无论是第一个冲入虚空之门,还是前辈将这座古怪的红塔融出一个能容人通过的洞后盲目往里跑。
顾鸿影迅速往后退,但他的脚步声变成了两道,一道来自于他,一道来自于他刚刚冲击的方向。
亲人之间可能确实有些感应,顾鸿影看到的那片衣角的确属于顾星竹,或者说,被附身的顾星竹。
顾星竹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作战服破破烂烂,尘土和血迹附着其上,能看得出经历了一场恶战。
人还是那个熟悉的人,只是神色却陌生。
这个神色陌生的顾星竹对着不夜侯身后的顾鸿影招了招手:“桐崽,过来。”
顾鸿影的眼神茫然了一瞬,他头顶的狐狸耳朵动了一下,抬起来的脚想往前迈,又被他自己硬生生止住。
顾鸿影眼圈都红了,被气的:“你是个什么怪东西?从我妈身上滚下来!”
“桐崽你这样和妈妈说话,妈妈会伤心的。”顾星竹脸上的神色一变,变回了顾鸿影所熟悉的模样,“为什么一定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她在这一瞬变得极有迷惑性,神色动作表情都与顾鸿影印象中的分毫不差,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急了,顾鸿影竟然看见有一团黑色的气附着在她背后,少部分融入了她的身体,剩余的化作一只狐狸的轮廓,狐狸脑袋的位置,有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他,阴森诡谲。
“你不是我妈!我都看见了!”躲在不夜侯的身后充满了安全感,顾鸿影探出头来大喊,“你是堕化的九尾!”
他没注意到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前方的不夜侯一愣,然后缓缓松开了手,他手里还在挣扎着的小狐狸三蹦两跳地跑向了对面,蹲坐在了顾星竹肩头。
顾星竹叹了一口气,她的身后,镇塔的内部,缓缓走出了四个人,顾鸿影看见他们身后都有一团黑气,每团黑气都延伸出一条黑色的线,连到了顾星竹背后的狐狸虚影里。
在这四个人走出来的时候,其他几个人也陆陆续续到达了镇塔的边缘,然后……大家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实在是眼前的这一幕过于惊悚,太过考验人心脏的承受能力。
罗伯特看看远方的“顾星竹”,又看看前面不夜侯的背影,缩了缩脖子,怂怂道:“我们要、要上去打吗?”
总感觉像是送人头啊!
看起来似乎六对五,实际上是一对五,他们五个……特别像拖后腿的。
罗伯特看到不夜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但因为动作太快,他没能看清不夜侯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后退。”
和这个词同时出现的,是蓝灰地面下突然钻出的绿色藤蔓,绿色藤蔓几乎瞬间覆盖了整个镇塔的地面,藤蔓像刀锋一样,灵活地斩断了那些连着的黑线,然后它们卷住那些无法被肉眼识别的黑气,将它们生生从五个人的背后“撕”了下来!
顾星竹背后那团狐狸形状的黑气最难对付,爪子一扬,围绕过来的藤蔓便断裂,但藤蔓的断裂面浅绿光芒流淌,滴在黑气之上,竟然发出腐蚀一般的滋滋声。
看起来很艰难,但实际从藤蔓出现到拔除五个人身上的黑气,不过五秒钟。
藤蔓卷着五个昏死过去的人,简单粗暴地给每个人怀里塞了一个,然后从融出的洞口迅速将他们都推了出去。
顾鸿影是最后一个被推出去的,混乱之间,他感觉不夜侯前辈好像摸了摸他的脑袋,于是头顶的耳朵,身后有点沉重的尾巴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听到不夜侯的声音,凝重无比:“跑出去,不要停留!”
五个人一人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人被藤蔓推出了洞口,浅绿的光芒封住洞口后颜色迅速变得浑浊,无法再透过光芒看清内部,外面蓝灰色的地面在不停震颤,之前他们来时黑色裂痕之间可供落脚的土地大的像片篮球场,小的也有好几平,现在的地面分裂,有的地面只有砖块大小———没人知道踩在那些地面旁边的黑色裂痕上会造成什么后果,但谁都不想以身尝试。
顾鸿影一把将自己老妈甩到了背后,那仍旧存在的微弱心跳让他有点想哭,他们五个人在被推出洞口后都改抱为背,拼命地向来时的路跑去,他们都很清楚,留在这里也只是拖不夜侯后腿,还不如带着伤员赶紧离开,免得影响前辈发挥。
地面在震颤中愈发缩小,每一次落脚都要小心谨慎,如果不是每天都有体能训练课,每个人的身体素质都翻了好几番,在这样险象环生的情况下还背着个人高速奔跑,简直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再要跑进那条漆黑的通道时,顾鸿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地面几乎已经成了粉末,再也看不到完整的碎块,最中心的那座像是锈蚀的红塔,黑气自下而上,青色全部消失了。
*
要问虞荼现在是什么感觉,那他只有一个词———后悔。
可能是发现了能量的实质、又顺利地吞噬掉旧庭,还从谛长卿那里找回了好几次场子,以至于他有点飘了。
明明知道要面对是活了好几千年后堕化的九尾,明明知道这趟肯定凶险,在打开虚空之门后,他还是选择将小伙伴们全都带了进来,手握充足的能量,他自信自己能够将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但这种自信只支撑到他融掉镇塔的墙壁。
那扑面而来的诡气实在太过浓郁,冲过去的顾鸿影身上的标记一瞬就被激活,虞荼只来得及调动能量去和标记抢控制权,没能防备突然诡化的狐面。
在狐面发起进攻的时候,他只能用手仓促地去挡,不夜侯虽然是能量构筑的躯壳,但和人也没有太大差别,会受伤,会流血,自然也会痛。
这种疼痛让虞荼迅速清醒了。
在顾鸿影和堕化九尾交谈的时候,虞荼控制着能量潜入了镇塔的地下,确认镇塔所在的空间里只有五个人后,就让能量一拥而上———没有任何技巧,简单粗暴。
在这种情况下拖的时间越长变故越多,节约谨慎?通通不存在!
在不加节制地输出,顺利抢到人后抹除所有标记将小伙伴们都送出去,虞荼那充沛的能量已经岌岌可危。
用能量封住镇塔的缺口,防止诡气追击,虞荼甚至不确定剩下的能量还够不够他在堕化的九尾手里逃走———至少他得撑到小伙伴们都走出虚空之门。
没有了依附的载体,那些被剥离下来的、看不见的黑气徐徐聚拢,现出了真身。
任何特效都无法比拟眼前这一幕,滚滚的黑红色气息丝丝缕缕聚集,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狐狸,狐狸有九条缭绕着黑气的尾巴,还有一双猩红的眼睛。
藤蔓从顾星竹身上剥离黑气的时候,顺便也将她肩膀上的小狐狸卷走了,现在黑气形成的巨狐缓缓低下头来,张嘴咬碎了藤蔓,同时也咬碎了那只和它一模一样的迷你小狐狸。
记忆形成的小狐狸重新化作记忆,和巨狐融为一体,巨狐的耳朵抖了抖,耳朵尖上的聪明毛,隐隐有了一丝白色。
它猩红的眼睛眨了眨,缓缓将脑袋转过来,虞荼在它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就像在照一面不详的镜子。
巨狐的鼻尖耸动,像是通过嗅闻在确定什么。
“大茶树。”虞荼听到自己脑海里多了一道声音,“几千年过去,你变弱了好多。”
第195章
虞荼:“……”
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现在看到的“变弱了好多的大茶树”,其实是加强版本的?比起不夜侯最初出现的脆皮状态,他现在已经强很多了!
“是吗?”虞荼压下心中不合时宜的吐槽, “为什么叫我大茶树?”
堕化九尾猩红而浑浊的眼睛眯了眯:“你竟然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啊, 嘉木英。”
“看不出来吗?”巨大的狐狸凝视着他, “我在撒娇。”
虞荼:“……”
虞荼:“???”
你在说什么东西?!
仿佛是他的震惊情绪过于明显,巨大的狐狸发出一声哼笑,它没有如同虞荼预料的那样发动攻击, 也不是特意拿话恶心他,它的身形慢慢缩小,周身翻涌着的黑红色气息也渐渐淡去,镇塔内部的模样, 真正出现在虞荼眼前。
镇塔共分上下两层,一层的地面已经被肆意生长的藤蔓破坏得差不多,但依稀能够看出一层就像一个普通的温馨房子,有分好的房间, 有客厅,还有沙发、地毯, 只是这些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在时光的流逝下, 显出一种极致的陈旧来。
身形缩小的狐狸在藤蔓形成的废墟上跳跃, 一直跳到通向二层的楼梯才停止, 它在楼梯的一层驻足回首:“嘉木英, 不跟着我来看看吗?”
如果不是镇塔的地面狼藉一片,墙壁是那令人压抑的锈蚀暗红, 布满灰尘的腐朽家具在废墟里东歪西倒缺胳膊少腿,发出邀请的主体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看起来就像是朋友之间最普通的邀请。
虞荼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 确认这么一点时间绝对不够顾鸿影他们跑出虚空之门后,他跟上了堕化后的九尾。
无论无论二层有什么,都不会比他现在和九尾直接打起来这种发展方向更糟糕。
九尾在楼梯上蹦蹦跳跳,时不时停下来等他一会儿,看起来相当活泼,一点都没有诡兽失去理智的疯狂。
一层通向二层的楼梯沿着暗红色的锈蚀的墙壁盘旋了大半圈,楼梯很窄,虞荼一步步往上走,肩膀不可避免地和墙壁磨蹭,近看这些锈蚀很奇怪,虞荼将能量聚集在指尖伸手捻了捻———那不是铜锈。
粉末捻开后,似乎有股极淡的血腥味。
在前方领路的九尾已经走到了楼梯的尽头,它回身蹲坐着,逆着光,虞荼只能看到一个狐形的轮廓。
“不用看了。”九尾短促地笑了一声,“那是我的血。”
如果它没有说假话,究竟要多少时间,多可怕的痛苦,才能在镇塔内部形成这样层层叠叠的暗红?
虞荼登上了镇塔的二层,镇塔的二层不像一层一样积了那么多尘土,但依旧有种灰蒙蒙的陈旧。
二层最右边有扇落地窗,落地窗前是张木头做成的圆桌,圆桌的右侧有把躺椅,躺椅上有条陈旧到已经辨不出颜色的毯子,圆桌的左侧是把摇椅,摇椅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缺胳膊少腿的玩具,正对着落地窗的,是个简陋的圆凳。
“对这里还有印象吗?”九尾抬起爪子指了指右边的躺椅,“几千年前,你最喜欢盖着条毯子躺在这里晒太阳。”
“对面的那把摇椅是我的,上面堆着的都是你给我做的玩具。”它蹦到那把堆着玩具的摇椅上,摇椅连玩具在它的动作下化为齑粉,落了它一身,它抖抖毛,声音里多了些许怅然,“就是现在再也不能碰,一碰就会化成粉末。”
“大胖鸡曾经也很眼馋我的玩具,不过这些都是我的。”它又用爪子拍了拍那个简陋的圆凳,简陋的圆凳同样化作齑粉,“所以它在我家,只有小凳子可以坐。”
“你看……”九尾浑浊猩红的眼睛盯着那些飘散的粉末,“时间里……一切都成灰了。”
九尾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不像一只失去理智的诡兽,它在讲着自己久远的记忆,好像希望跨越了几千年的时间,那个过去的嘉木英能想起来些什么。
按理来说,面对熟悉的人,面对熟悉的物,就算失去了记忆,也应该在这样的场景下依稀有几分熟悉———可虞荼没有这种感觉。
他只觉得陌生,好像在旁观别人的故事,心里没有半丝波澜。
如果不夜侯是嘉木英,他真的忘得这样干干净净了吗?
“大茶树,你可忘得真彻底。”九尾蹲坐在那些齑粉里,它耳朵上那撮白色的聪明毛已经渐渐在向它身上皮毛颜色同化,“我之前这样喊你的时候,你早把我抱起来梳毛了。”
“你的心比昆吾山的赤铜还要坚硬。”九尾从齑粉里站起来,它每向前迈一步,身形便大一分,“我把过去讲给你听,你却无动于衷。”
“真可惜……”它叹息道,“那我只能吃掉你了。”
过去的九尾食用人的情绪,接受人的供奉,成为庇护他们的图腾,是被人心心念念憧憬的祥瑞,现在的九尾堕化,食用多少情绪,就吃掉多少寿命,如果能引起一个人有关它的大幅度情绪波动,那么它就可以借助着动荡的情绪,直接得到新的躯体。
之前来到这里的人,领头的人特别香,它勾动她的情绪,占据她的身躯,本来都要成功了,可在它食用掉两个小零食,准备尝尝另外四个小零食滋味的时候,被它占据着的躯体发了疯———人类的魂魄在绝境之中,竟然也能爆发出暂时与它相抗衡的力量。
真的很有趣。
为了能顺利得到这具躯体,它只能暂时放弃吃掉那四个小零食,嘴边的食物,总归是跑不了的。
只是它看中的这具躯壳,魂魄爆发时竟然散发出另一股香味,那香味与血缘勾连着,闻起来像道大餐。
于是它操纵着躯壳,去和大餐见了一面,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它有一点不明白———明明已经读取了这具躯壳的记忆,为什么大餐看它的眼神那么奇怪?
九尾想要以假乱真,可从不会出错。
不过无所谓,标记已经种下,它可以慢慢享用。
再后来,它闻到了比大餐更诱人的香味,那香味比它所享用过的任何情绪都诱人,它在这道美味的身上,看到了一段它丢失的记忆,这段记忆并不长,不过十多年的时光,它吞下这段记忆才发现,这段记忆是它和美味相处的过去———原来它也曾有过浓烈纯粹的情绪。
它记起了一切,但这并不妨碍它吃掉这道美味,十多年的时光,再美好再真挚,在几千年的漫长里,也只不过是一小朵水花。
它本来想用这些记忆勾动这道美味的情绪,这具躯体比它见过的任何一具都要合心意,可惜,他似乎是忘得太彻底,记忆里的画面无法勾起大的情绪波动,没有媒介,它就无法占据身躯。
那就只能将他吃掉了,虽然有点可惜。
那十多年记忆里的自己相当幼稚,会做愚蠢的事,会问愚蠢的问题,喜欢打打闹闹,喜欢窝在这个叫嘉木英的人肩膀上晒太阳。
平时“嘉木英”“嘉木英”地叫着,真正委屈生气想撒娇的时候,就会喊“大茶树”,它还认识一只大胖鸡,偶尔也会叫大胖鸡“凤凰”。
那个幼稚的自己好像总是有很多歪理,会说自己取的外号独一无二,强词夺理后被反驳,还会气得拿九条尾巴把自己裹成个球,然后没多久又自己将自己哄好。
它老是喜欢挂在嘉木英原型的枝桠上,问同一个问题———
“大茶树啊,一个人最重要的组成,究竟是什么呢?”
大茶树不回答,于是那个幼稚的自己就倒挂在树枝上,远远看去像一个倒挂着的“鸡毛掸子”———鸡毛掸子这个词,也是大茶树教的。
挂不住了它就往地上掉,然后被大茶树的树根或者树枝熟练地接住,放到一旁的地面上,接着就是梳毛和晒尾巴,重复又无聊。
十多年的记忆在几千年的漫长里太轻飘,回归了对它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堕化的九尾一步步向前走着,又变成了那个巨大的、缭绕着黑气的狐狸。
镇塔早在漫长的时光里为它所用,眼前这道美味,是自己走入了牢笼。
堕落化诡延长了它的生命,无聊的时间里,吃吃人类混杂着寿命的情绪,确实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九尾张开了獠牙,咬向面前那道美味,它尝到了血的味道,好吃的感觉充斥了脑海。
从九尾慢慢变大开始,虞荼心里的警惕和防御就拉到了最高,整座镇塔都是虚空之中的囚笼,虞荼几乎将剩下的能量都耗在这里,才勉强夺取了镇塔某一小块墙壁的控制权———就是九尾之前介绍过的那个角落里的落地窗。
在不引起九尾警惕的情况下,虞荼慢慢挪向落地窗的方向,却不料它忽然张开獠牙,好像有种无形的吸引力,虞荼的眼神恍惚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九尾的獠牙已经咬穿了他的胳膊,剧痛带来了清醒。
虞荼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留手,好不容易平了的“账单”又开始堆积,堪比吞金兽的数个漩涡成型,在新添了几处伤势后,他靠近了那扇落地窗,落地窗前的东西已经在打斗的余波里化作了齑粉,什么都没剩下。
虞荼在心里冷静计算,决定放弃身前的防御,用能量全力冲击那扇落地窗,以最快的速度打破囚牢———九尾的力量在不断加强,时间越长情况只会越糟糕。
伴随着沉闷的破裂声,落地窗化为无形,九尾的爪子将他的肩头到胸口抓得血肉外翻,明明是这样的重伤,虞荼却微微怔了怔。
按九尾的攻击轨迹来看,这道伤口不该这么轻,他已经做好了肋骨粉碎、甚至被挖出内脏的可能。
虞荼以为九尾会跟着一起冲出镇塔,但它没有。
透过镇塔墙壁上巨大的破洞,虞荼看到九尾猩红而浑浊的眼睛,它的牙齿和爪子上还沾着虞荼的血,血红的皮毛外缭绕着黑气,只是耳朵上那撮红色的聪明毛,似乎隐隐有些泛白。
不知道是不是虞荼的错觉,他似乎听到脑海里有道很轻的很轻的声音,只是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呓语,他分辨不出在说什么。
他急速下坠着,风声呼啸在耳边,虞荼抬起手,欠债借得的最后一股能量被注入到他从进入镇塔就开始布置的阵法里,银白色的阵法从锈蚀的塔底开始蔓延,像藤蔓一样沿着暗红色的墙壁攀爬。
他开启虚空之门已经让九尾所在的坐标与现世产生了连接,堕化的九尾不能离开它所在的虚空,否则只会带来可怕的灾难。
虞荼将所有的能量都注入到阵法里,他落地时人晃了晃,差点跪倒在地,但他不能停下。
银白色的阵纹渐渐包裹住了整座镇塔,银色泛着些许浅绿,与红黑色厮杀,这片蓝灰的天空在能量与诡气的碰撞下,以镇塔为中心开始坍塌,虚空之门所延伸出的道路,同样开始寸寸碎裂。
这意味着这处虚空坐标,已经到了被湮灭的边缘。
黑色的虚无在他身后如影随形,一路狂追,在冲出虚空之门的那一刻,虞荼终于听清了那道很轻很轻的、仿若呓语的声音。
【我好像明白了。】
【一个人最重要的组成不是灵魂,大茶树……是记忆。】
第196章
那是……小狐狸的声音。
虞荼在这一刻骤然回首, 他身后那道狭长的裂缝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黑色的虚无。
“不夜侯前辈!!!”
虞荼听到顾鸿影在喊他,那片黑色的虚无隐约有追出来的架势, 他抬手, 取消了自己和虚空之门的联系, 狭长的裂缝合拢,在空气中消弭无形。
借由镇塔碎块和狐面所定位的虚空坐标,现在已经彻底感知不到了, 那个坐标,永远消失在了时间中。
这次不仅将储存的能量都耗空,还欠下了好几笔外债,虞荼现在连受伤的位置都没办法修复, 因为能量不够。
本体早在不夜侯从虚空之门里出来后就第一时间冲到了身边,能量消耗过剧导致感知无法延伸,意识强度转移只能靠近距离触碰。
用本体的视角去看不夜侯,不夜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连脸颊都被划了一道, 墨绿色的长衫上大片暗红, 有爪痕从右肩一直划到心口, 血肉模糊。
虞荼在触碰时将自己的大部分意识都转到了本体上, 因为意识在不夜侯身上留存的越多, 对伤口的痛觉感知便越清晰。
大部分意识都转移后, 痛觉减弱,但状态本来就不佳的不夜侯看起来更苍白了, 垂眸靠在本体身上,虚弱感越发浓重。
虞荼扶着浑身冷冰冰的马甲欲哭无泪, 恨不得直接两眼一闭,和马甲一起昏过去算了———但他现在没法昏。
五个昏迷不醒的伤员加他的战损马甲,五个人得照顾六个,要是他现在扛不住,就变成四个照顾七个了。
顾鸿影已经发了求救信号,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秋林市,秋林市附近接到他们求救信息的特异组成员会赶过来帮忙,毕竟是在堕化九尾手里走了一圈,谁都不知道他们身上有什么问题,必须得去异处局名下的医院里做检查才放心。
开虚空之门的位置相当偏僻,一时半会儿杳无人烟,他们在这里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才等到了一辆风尘仆仆的黑色武装车,这次来的是特异组九组,算是他们的老熟人了。
黑色武装车的车门一打开,头发两侧全是亮橙色的屠骄骄率先下了车,他身后的九组成员鱼贯而出,动作利落的帮着顾鸿影他们将伤员全部扛上了车。
等轮到不夜侯时,虞荼低声说:“我可以,不用帮忙。”
马甲上的伤口只有他知道位置在哪儿,交给别人搬,被别人碰两下戳两下……那不得更痛吗!
虞荼自己半搀着自己的马甲上了车,黑色武装车里看起来用拓展符暂时开辟了折叠空间,才足够容纳他们一行人。
将所有人都搬上车后,屠骄骄看着顾鸿影紧皱的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我说嘤嘤,你别这么紧张,他们的状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旁边的副组蓝徽羽给了他一胳膊肘,让他将没说完的话都憋了回去。
顾鸿影正忧心着呢,恍惚好像听到特异九组的组长喊他“影影”,顾鸿影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算他的爸妈同样是特异组成员,特异组其他人都算他的长辈,但喊叠字……他还是感觉怪怪的。
“屠组,您要不还是喊我顾鸿影吧?”
蓝徽羽悄悄横了一眼他们这不靠谱的组长,只觉得自己的羽毛都要被他气得没光泽了:“鸿影,我们组长和你开玩笑的,放心吧,顾副组他们肯定没事。”
屠骄骄也意识到他说错了话。
他们九组前段时间出了一个长任务,回来后八组的成员就向他们丢了厚厚一大叠资料,并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布满符咒和阵法的密闭空间内才允许他们观看,里面涉及到的东西让他这只自诩5G冲浪的玄凤也是大吃一惊———竟然有一本漫画在同步记载里表世界发生的事,并且漫画还有一个主角,主角就是特异一组霍组和顾副组的儿子顾鸿影,小名“桐崽”,读者人送外号“嘤嘤”。
屠骄骄:“……”
怪事经常有,这次最特别。
八组的组长肖胜安也在这个密闭空间里,看着屠骄骄震惊的表情,他敲了敲桌面:“老屠啊,这个资料除了江局,只有异归处的几个负责人,还有特异组前十组看过,从这里出去之后在外面尽量不要提,一旦踩到线,容易被强制遗忘。”
他们八组为主,六组为辅,花了极大的功夫才绕着弯子弄清楚了这本漫画更新的绝大部分内容,因为一些不好言说的原因以及要保护“主角”的安全,他们商讨后一致决定,暂时不让异处局所有人都知道漫画这件事。
屠骄骄看完资料后对之前打过几次交道的顾鸿影好奇得不得了,如果不是蓝徽羽拉着他,他就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开着车去见“主角”了。
蓝徽羽不让他去,屠骄骄十分遗憾且缺德地狂笑:“阿羽啊,我都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这个漫画在里表世界曝光,霍组家的小孩子是不是要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哈哈哈哈哈———”
坐在屠骄骄旁边的百灵无奈地用吃的堵住了他的嘴:“省省吧组长,多大的人了还爱看孩子的热闹。”
这件事没过多久,他们执行任务结束后收到了求救信号,加载求救内容时才发现,碰巧就是顾鸿影发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屠骄骄一激动,顺秃噜嘴就喊出了他在资料里看到的读者给顾鸿影起的外号。
顾鸿影被蓝徽羽的解释糊弄过去了,但虞荼没有,在调整着姿势让马甲靠在他肩膀上不牵扯到伤势的同时,虞荼心知肚明,漫画虽然有限制,但异处局也不是吃素的,钻规则的空子,可是人类最擅长的事。
九组的武装车载着他们到了秋明市里异处局的专属医院,他们已经提前联络好了,所以一下车就有医护人员冲过来,将伤员全部带走检查。
虞荼他们几个人也被带走了,他们除了跑的有点累以外,身上倒是没伤,把他们带走主要是去做记录,毕竟在特异一组都差点折进去的高危诡兽面前全身而退,可谓相当难得,于情于理他们都要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虞荼一心二用,一边应对着蓝副组的提问,一边感应着马甲那边的状态,诡兽造成的伤害无法用治愈类的术法或者符咒治好,最多只能暂缓遭受的痛苦,换成通俗易懂的话就是———伤得慢慢养。
虞荼:“……”
他决定回去之后就想办法接两个单,挣点能量先治伤,灵力无法治愈诡兽造成的伤口,但能量可以。
确定完马甲那边的情况,虞荼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自己这边,蓝副组问得相当细致,他必须认真应对,他可不希望自己回答的时候将马甲和本体遇到的情况混淆。
等做完记录,天都已经黑透了,虞荼再向医护人员问了路后拐到病房,不夜侯躺在病房的床上,神色怏怏的。
之前为了减轻疼痛感,虞荼抽掉了不夜侯躯壳里的大部分意识,以至于不夜侯的反应有点慢,还有点呆,反映在外,就是对病房里的高科技产品不太熟悉,也没有太大兴趣。
虞荼在心里抹了把汗,这下真成老古董了。
不夜侯的感知依旧受限,虞荼只能通过皮肤触碰进行意识转移,被处理过后的伤没有那么痛了,意识再重新转回去也能接受,虞荼转了一部分意识过去,又回到了之前那种一心二用的平衡状态。
特异九组已经以异处局的名义联系了米勒克尔,说明了他们的情况,被诡兽袭击过的人会有一个二十四小时的观察期,以免有什么残留的问题没有被看出来。
异处局名下的医院给他们安排的房间相当豪华,除了病床外,还有一张宽敞的陪护床,虞荼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往床上一倒,就陷入了沉眠。
他本来准备让马甲和本体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但可能是太累了,在本体陷入沉睡后不久,马甲眼睫颤动,没一会儿也陷入了沉眠。
顾鸿影在拿完他妈妈的检查报告后到不夜侯病房前敲门想表达感谢,敲了半天都无人回应,吓得他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差点破门而入。
等火急火燎地拿备用钥匙开了门,看到他们两人好端端地在床上睡觉时,顾鸿影心里的担忧全数转成了哭笑不得,他小声嘀咕:“差点被吓死……”
顺手给虞荼把被子掖好,顾鸿影看着两张床上有些神似的睡颜,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虞荼的沉默、他面对诡兽时的无力、不夜侯前辈的一身伤……顾鸿影不是没有心的人,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他的食指摩挲着大拇指指腹,那里的四个小血洞已经结痂,有些凹凸不平。
他还是太弱了。顾鸿影想。
如果他够强,强到自己就能独自解决诡兽,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还有今天白天,不夜侯前辈和小狐狸说他是“白泽”。
白泽……究竟代表了什么含义呢?
顾鸿影一边沉思着一边回到了他妈妈所在的病房,他在陪护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想,他要变强,强到能够解决一切问题,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再因为他而受伤。
他的思绪似乎影响了他的灵力,金属性的灵力在他的皮肤上外化,让他看起来像个闪闪发光的小金人,顾鸿影抬起手,他的掌心出现了有人手臂长的金属锥,长得有点像个凿子。这是他最熟悉的灵力外化形态———全靠砍冰锁链时积累的经验。
不过之前的金属锥只有两个手掌长,现在的长度翻了一倍,这证明他进步了!
顾鸿影高兴地拍了一下身下的陪护床,陪护床是金属的,被他的灵力一击,直接转变了形状。
顾鸿影:“!!!”
他手忙脚乱地输入自己的灵力,想要像揉橡皮泥一样将金属陪护床还原,但人越急越容易出错,陪护床的形状越来越扭曲,最后像两瓣金属蚌壳,“哐当”一声将顾鸿影扣在了里面。
和被子一起当了夹心饼干的顾鸿影:“……”
他不死心地继续输出灵力,“蚌壳”越扣越紧,导致最后一点灵力也消耗殆尽,顺便还变形堵住了他能爬出来的路。
顾鸿影:“……”
行吧。
他在狭小的空间里给自己调整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准备就这样先凑合着睡了。
人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今日事,明日毕。
第197章
二十四小时观察期过后, 虞荼领着自己的马甲回了茶馆,在将手按在雕花木门上时,他有些忐忑。
要是被小灰发现不夜侯一身伤地回来……
虞荼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的马甲———面色, 看起来失血过多;脸颊, 有道刚结痂的血痕, 神色,蔫不拉几;身上,纱布从胸口缠到脖颈……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没事人啊!
反正早晚都要面对, 虞荼和马甲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地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小灰沉着张脸蹲坐在原地,尾巴都没摇, 虞荼竟然能从一张毛茸茸的狗脸上,看出什么叫风雨欲来。
小灰:“汪。”
虞荼:“……”
他竟然不敢去开脑海中契约里的翻译功能。
小灰:“汪。”
虞荼和马甲对视一眼,本体的嘴比马甲快:“我们错了。”
而马甲则假装没有看见小灰,溜到柜台后的躺椅里躺下, 开始装不在。
虞荼清楚地看到小灰冷笑了一下,然后, 气壮山河的嗓门充斥了整间茶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听不懂, 但很凶。
盛怒中的小灰用爪子向空着的座位上指了指, 意思是“你先边上去, 过会儿找你算账”, 接着它走到不夜侯的身边, 用爪子拍了拍他的小腿。
装死是装不了死了,不夜侯只能慢慢地睁开眼睛:“受伤不是我的本意, 小灰。”
出乎虞荼意料的是,小灰没有继续发飙,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不夜侯,虞荼感觉脑海里同伴契约不断颤动着,像是小灰要传达什么。
虞荼心虚地联接,不是骂他的,是忧虑的、狗狗的心音———
【这么多伤口……是遇到坏人了吗?】
隔得近了,小灰能闻到面前这人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昨天它感觉到同伴契约的另一端情况危急,但它什么都不能做,除了着急,没有任何办法,它感觉好像回到了这个人无端陷入昏迷,怎么也叫不醒的那段时间。
它被保护着,吃饱穿暖,不会受伤,可和它签订了同伴契约的人,却总是在遭受伤害。
它到底要怎么做?
小灰想了一夜都没有睡着。
【这么多伤口,很痛的。】
虞荼听到小灰的心音,心疼的、带点哭腔,一股微弱但纯粹的灵力通过契约,传递到了不夜侯身上。
【灵力,治伤。】
灵力无法治愈伤口,转换成能量后也近乎于无,但虞荼没说。
他只是弯腰将情绪变得低落的小灰抱起来,避开伤口放在身上,笑道:“谢谢小灰。”
虞荼看到小灰仰头看着他,忽然大颗大颗地掉眼泪,眼眶周围蓝灰色的毛毛都湿了,但就是不作声。
“怎么哭了?”虞荼伸手给它擦眼泪,安慰道,“这些伤只是看起来吓人,要不了几天就好了。小灰传过来的灵气很有用,伤口不疼的。”
小灰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怎么也擦不完,它用爪子勾着不夜侯的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袖子上很快就沁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契约传来的心音都哽咽了,但小狗的嘴比鸭子还硬。
【才没、才没哭。】
【每次都、都是我在家里等你,这次让你等、等我呜呜、呜汪呜———】
虞荼感觉有点不对劲,他问:“什么叫‘让我等你’?”
眼泪掉得正凶的小灰整只修勾一僵,它哭昏头了,自己把自己暴露了。
懊恼全写在那张毛茸茸的狗脸上,小灰的眼泪还挂在眼眶里,神色有点躲躲闪闪。
心音变得小极了,不细听几乎听不清:
【柜子没锁……】
虞荼一怔。
柜子里没什么东西,除了放着些许书册外,只有一沓单向传音符,虞荼打开柜子看了看,传音符最底下少了两张。
这沓传音符里最后五张是特制的,每张都可以直接联系到江绛,虞荼之前用了一张,现在只剩下两张———失踪的两张被谁用了,简直不言而喻。
或许是他在镇塔里大幅度调动能量,自身状态短时间发生剧烈改变,小灰通过同伴契约也会有感应,虞荼只是没想到,小灰竟然会翻出特制的传音符去找江绛求助。
“是我不好。”虞荼给小灰擦了擦不知不觉又往外掉的眼泪,“让你担心了。”
小灰闭着眼睛蹭了蹭不夜侯的掌心,契约者的掌心很冷,就像雪糕一样。
它没有继续传递心音,也没有说话。
从来到家里后,它就一直被保护着,每天都过的很快乐。
可是契约者不快乐。
他会难过、会昏迷,会受伤,会被外面的坏人伤害。
修勾不懂复杂的人心,它的想法纯粹而简单———它要保护它的家人。
仅此而已。
……
好不容易将小灰的情绪哄到平稳,虞荼终于从小灰的心音里,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感应到同伴契约另一端朝向不好的方向剧烈变化还联系不上人后,小灰在茶馆里急得团团转,它最后翻出了传音符,联系了江绛,当时虞荼身处虚空之门里,虚空会隔绝对外界的感应,他自然没有发现同伴契约的变化。
因为小灰的求助,昨天崇明市驻守的宋图立刻赶来,小灰又点燃了一张联系江绛的传音符……言语不通本来就增加沟通难度,总之这一趟折腾下来,最后的结果是小灰确定离家出走,不是,拜师学艺去了。
小灰体内的两种异兽血脉,虞荼用能量进行了加固平衡,虽然不会危及到它的生命安全,但也压制了它的成长———两种异兽血脉越是强大,冲突便会越剧烈,必须有所取舍。
虞荼是打算给小灰一个快乐的童年,让它慢慢感受两种异兽血脉的差别,再选取自己喜欢的那个进行传承与修炼,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虞荼并没有责怪小灰的意思,孩子大了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两种异兽血脉在你的身体里,正式修炼后,无论剥离哪一种都会痛苦。”虞荼抱着哭得打嗝的修勾,“小灰,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打嗝打得身体都在抖的小狗眼睛又湿了,但它一直在点头:“汪!”
想清楚了!
虞荼叹了口气:“你们有约定时间吗?”
小灰抱着不夜侯的手,它已经暖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捂不热:“汪……”
你回来之后……
那不就是这两天吗?
*
“前辈好。”
第二天中午,宋图开着车来到了茶馆门口,一踏进大门,他就感觉情况有点不太对。
正对着他们的地面上,放着一个特别大的行李箱,庞大的行李箱衬托得行李箱下蹲着的小灰娇小玲珑。
宋图:“……?”
他大为震撼:“这是……小灰的行李?”
小灰疑惑地抬起头:“汪?”
虽然听不懂小灰的话,但已经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宋图也能连蒙带猜出它的意思,他蹲下身和小灰对视:“小灰啊,你要去的地方,不用准备这么多行李。”
宋图大概能猜到小灰带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自己爱吃的零嘴、平时玩的玩具,零碎碎收拾在一起,就有了一大箱。
他很认真很严肃地说:“你想要快速变强,要去的地方会很辛苦,几乎没有玩乐的时间,吃喝也有规定。”
他的言外之意是,如果受不了这样的严苛,那么一开始就不要下定这样的决心。
小灰似懂非懂,但它明白契约者给它塞的这一大箱子是不能带上了。
小灰有点失落。
它想,等它变得超级厉害,它就能回来了。
它伸爪将箱子往里推了推:“汪。”
那我都不带了。
小灰拍拍宋图的腿:“汪!”
我们走吧。
它说完后跃过门槛,直接跑到了宋图开来的车上。
修勾不敢回头看,怕看了会掉眼泪,看了就不想走,哪怕在宋图来之前,小灰已经告别了无数次,在心里下了无数个承诺。但分别真正来临的时候,依旧会伤心。
小灰跑得干脆利落,宋图却不能这样做,宋图看着从他进来后就格外沉默的不夜侯,有种自己是拐卖幼崽的坏人的错觉。
“前辈。”他说,“我们会照顾好小灰的。”
仿佛是为了让不夜侯宽心,他开玩笑道:“孩子要离家,家长难免会不舍,这都很正常。”
“是很舍不得。”宋图听到不夜侯轻叹,“但……幼崽总是要长大的。”
意识中的同伴契约里,小灰传来了心音:
【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换我来保护你,把所有坏人都打跑。】
【等着我,我很快就回家啦!】
虞荼通过意识里的同伴契约,回了它一个“好”。
“走吧。”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宋图本来就不擅长言辞,在这样有点伤感的离别氛围里,他转身挥了挥手:“前辈,那我们走了,您照顾好自己!”
他上车后启动车辆,黑色的武装车缓缓驶离这条街道,宋图看了一眼后视镜,后视镜里,不夜侯站在茶馆的大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他脸上浅浅的笑容已经没有了,阳光洒在他身上,黑色的影子在脚下,看起来有些孤独。
但随着距离的加远,不夜侯渐渐成了模糊的小点,再一转弯,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后座里,小灰已经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了。
宋图安慰道:“别哭啦小灰,总会有回去的那天的,对吧?”
第198章
车在街道的尽头转弯, 什么都看不见了。
虞荼回到茶馆内,那个他收拾的大行李箱还静静伫立在原地,小灰离开后, 整个茶馆骤然间显出空荡和冷寂来。
虞荼有种自己是空巢老人()的错觉。
他将那个巨大的行李箱收好, 忙碌的过程中, 他总觉得身边太安静了,有时会下意识地看一下脚边,担心自己踩到某只蓝灰的团子。
中午到了饭点, 虞荼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小灰”,然后等待茶馆的某个角落突然钻出一个毛茸茸的狗头,几秒后没有回应,他才反应过来小灰不在。
虞荼愣了一会儿, 他想,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这样慢慢腾腾地磨蹭到了下午,他才渐渐习惯小灰不在这个事实,没有脚边绕着他打圈的粘人修勾, 没有抱着玩具打滚蹬腿的蓝灰团子,没有像推土机一样大口干饭的快乐小狗, 也没有睡着后那小小的呼噜呼噜声。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初。
虞荼重新窝进躺椅里, 忽略自己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 掏出了手机, 准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按着天衍的更新时间和规律, 《山海之语》的更新进度该向后推了。
果然, 点开漫画网站X,《山海之语》的封面小图上, 多了一个更新的标志。
虞荼熟练地将目录拉到最底下点开,上一次更新的剧情在顾鸿影月假结束后回家见他的妈妈顾星竹, 但发现顾星竹不对劲,漫画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转过身来的顾鸿影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满面阴霾。
天衍将这一幕用极冷的色调勾勒,仿佛有什么惊天的阴谋正在成型,但这就像是电影到了最燃的部分突然放广告,纯爱片段卡在要表白的前夕,刑侦剧通过蛛丝马迹确定凶手身份即将宣布时忽然换台……主打一个在重要的节点戛然而止,让人抓心挠肝。
上一话的末尾,漫画读者们在论坛里将天衍骂出了几十栋话题楼。
这一次的更新没有接着上一话的末尾往后画,而是从一个极为金碧辉煌的大场景开始,视角是俯视的,能看出是一场拍卖会,环形的房间一圈圈向上,像是被固定住的星辰,每一颗“星辰”里都亮起不同颜色的光芒,旁边有方框进行注释———【小型跨域传送阵】。
[我好像看到了头发在燃烧……]
[这种大场景无论看几次,都会怀疑天衍是肝上长了个人的程度……]
[太拼了太拼了!希望我追的所有漫画作者都这样卷起来!【将画手关进小黑屋.GIF】]
大场景过后,是一些房间的特写,每个房间风格各异,但唯一不变的是,每一个房间的檐角下,都有一盏制作精美但未点燃的灯。
[按我纵横漫画界多年的经验,赌一包辣条,这些灯肯定有用!]
[追加一包!]
[追加两包!]
[跟三包!]
上一页漫画读者们还在打赌,下一页,一盏犹如巨大珍珠雕刻镂空而成的精美提灯便亮了起来,莹莹照亮一方天地。
一道通知响彻了整个拍卖场:
“【海中宫殿】悬王灯———”
这一幕震撼之中带着豪气,但下一秒,漫画的分镜一转,进入了一间房间内部,人未出声先闻:
“罗伯特你都不问一下悬王灯是什么意思吗!”
分镜里开始出现人物,是懵逼的顾鸿影和恍然大悟的罗伯特。
罗伯特头上顶着一个Q版的发光小电灯泡,左手成拳敲在右手掌心:“我是说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罗伯特的面前站着一只黄金夜莺,他蹲下身与夜莺的红宝石眼睛对视:“小夜莺你好,我想问一下悬王灯是什么意思?”
黄金夜莺抬头挺胸,尽职尽责地作出了关于悬王灯的解释。
然后……漫画里的顾鸿影和罗伯特双双变成了灰白色。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冤种行为!]
[虽然天衍并没有画悬王灯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按我对罗伯特的了解,这朵傻白甜玫瑰应该是被忽悠了。]
[你们两个倒霉蛋为什么敢聚在一起(怒)不知道要拉一个运气好的综合一下吗哈哈哈哈———]
[他们去哪拉运气好的,他们不是非酋主角团吗?]
[嘤嘤:有被冒犯到.JPG]
在读者们的嘻嘻哈哈中,罗伯特出乎意料地给出了一个暴击,在继续询问黄金夜莺后,这朵化形的沙漠玫瑰身上的灰白渐渐褪去,闪烁出金钱的光泽,他拍拍顾鸿影的肩膀:“只拍狐面,我的小金库肯定是够的,放心。”
但他的骄傲没有维持到三秒,就被名叫【万物之音】的房间打来的通讯批得支离破碎,通讯的另一端,是埃里克风雨欲来的脸。
[嘤嘤:唯唯诺诺.JPG
缺心眼儿玫瑰:唯唯诺诺.JPG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小倒霉蛋被埃里克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埃里克:谁懂啊?两个不省心的同伴一眼没看牢就去做冤大头了……]
[凶归凶骂归骂,问题最后还是埃里克解决,埃里克你不要太傲娇!现在傲娇已经没有前途了!]
[埃里克——口是心非全身上下嘴最硬的傲娇!]
悬王灯的风波过去后,离拍卖会开场还有三小时,顾鸿影他们决定两个房间联合玩飞行棋,明明是四个人在玩飞行棋,却玩出了一种兵荒马乱的架势,飞行棋棋盘上用“混乱”二字,都不足以比拟乱象。
第一局飞行棋他们愣是玩了两小时才结束,漫画里,两人两投影均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纷纷嘴硬飞行棋没意思,等埃里克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春风得意地回来后,他们开了第二局,这一局……给埃里克也干沉默了。
[飞行棋这种最简单的运气游戏,他们是怎么能非成这样的,我不理解!!]
[谁家好人一局飞行棋一小时起步,四个人没一个能触发跳子、飞棋、连投奖励啊!]
[嘤嘤你们五个人嘴硬挽尊的形象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埃里克进来的时候还笑容满面,现在脸已经黑掉耶~]
[我掐指一算,这五个人的运气是负负负负负得负,所以没有正的!【大喇叭播放.JPG】]
[就这种程度的运气,他们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欣慰)]
在这场运气游戏的小插曲后,拍卖会正式开始,天衍并没有画出所有的拍卖,只着重挑了两场,一场是【万物之音】拍到[狐面]后给它的特写,斑驳的白底,黯淡的宝石,诡异的红纹,虞荼戴上面具后陷入昏睡,再醒来后仿佛觉醒了“预知”能力。
斑驳的白底面具上宝石灵动地翻白眼,红纹流动,化成一只耳尖上带一撮白色聪明毛的迷你红狐狸。
另一场是另外三个房间悬王灯,四盏王灯开始争一样名叫[古董碎片]的拍品,【飞光不度】里的谛长卿一开始还懒洋洋地“犯贱”,后面突然鲤鱼打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仿佛遇到了什么绝对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不是,谛长卿这个乐子人看到谁了?怎么这个表情?]
[可恶!荼荼他们那边面具里爬出来的小红狐狸被人拎起来后就切画面了!]
[虽然只露出了两个手指头,但直觉告诉我那是我老婆!]
[不可能是不夜侯啦,你觉得按不夜侯的性格,会来参加这样吵吵闹闹的拍卖会吗?]
[我老婆肯定不爱参与拍卖会,但他的宝贝崽荼荼在这儿呢,还差点受伤~]
[嘶———这么一说,我忽然也觉得揪小狐狸后颈皮的是我老婆了!]
他们猜测纷纷,但漫画好像就是要留着这个悬念,不告诉看漫画的读者们究竟是谁,拍卖会有条不紊地向下推进,几个分镜后,就跳到了最后四样拍品。
最后四样拍品每一样都有特写,也有对应的人,最先出来的是一把斜插在石头里的剑,看着有几分岁月的陈旧,这把名为昆吾剑的拍品倒映在顾鸿影的眼里,隔着一扇“玻璃”,有种似有若无的、宿命般的契合。
顾鸿影所在的“落地窗”旁,贴出了有关昆吾剑的介绍:
【[昆吾剑]
采昆吾山之铜铸造,剑身浅青,光色如赤火,以蠪蚳血肉冶炼,诛梦魇、却妖邪。
注:神剑无灵。】
顾鸿影凝视昆吾剑的这幅场景,看起来像是单行本出版时会随书附赠的精美海报,宿命般的压迫感层层而至,因为他是主角。
虞荼看着这幅画面,明明只是隔着屏幕,他却不由得感到颤栗,有种……从内心深处泛起来的不安。
翻过这幅有些令人心悸的画面,再次出现在拍卖台上的,是一把由梧桐木制成的无弦琴,琴身的尾巴有些焦,从尾部开始有数道裂痕,像树枝一样细密地分布,蔓延向四面八方,漫画的视角拉到虞荼他们所在的【万物之音】,在落地窗后,虞荼看到了不夜侯的侧脸。
虞荼能够非常肯定,他当时看那把台上的无弦琴,小狐狸说“那是大胖鸡做的废琴”时,他的态度绝对是好奇与惊讶,但在漫画里,经过天衍的色调处理,不夜侯看起来竟然有种茫然的落寞。
虞荼:“……”
要不是他是本人,他差一点就信了。
不出虞荼所料,这幅有些诛心的场景一出,漫画的读者们就嗷嗷成了一片。
[呜呜呜我的老婆,我强大绝美又惨兮兮的老婆———]
[老婆是想起曾经的故人了吗?小狐狸说的大胖鸡该不会就是凤凰吧?!]
[目送着曾经的故人一个一个消失在这世间,无法阻止,无能为力,于是看到遗物便会触景生情……这刀的是我老婆吗?这分明刀的是我啊!!!]
[老婆没有出手拍下这样东西,是因为不想继续触景生情了,还是因为手里的故人遗物太多了?不行,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好刀QAQ]
[没有一种可能,老婆在这世间活了这么漫长的年岁,他本身就是一件“遗物”,承载了很多回忆的遗物……]
[前面的几个漫友你们是有什么杀人诛心的KPI要完成吗!不要再说了!!
(尖叫)(发疯)(阴暗爬行)(无能怒吼)(流下兰州拉面款眼泪)]
[我的老婆,我的亲亲老婆你怎么这么惨呜呜呜———]
虞荼的脚趾在鞋子里动了动,虽然已经习惯了漫画读者们喊不夜侯为“老婆”,但他偶尔还是会有脚趾扣出一座大别墅的冲动。
他之所以没有拍下那个梧桐木制成的无弦琴,除了他不是很感兴趣这个原因外,更多的是因为他没钱!
他!没!钱!
茶树流下了穷苦的眼泪.JPG
虞荼看着漫画里无弦琴的拍卖结束,被从台上撤下后叹出一口穷气,将漫画翻过一页,第三样拍品已经上了拍卖台,它是一把长得像熊熊燃烧的火炬的剑,如果说之前的昆吾剑是典型的东方样式,这把剑就是西方剑。
熊熊燃烧的火炬有人的半截手臂那么长,整体像一个雕刻精美、造型流畅的黄金柱,它的最前端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在漫画里,火焰竟然呈现一种金属般的锋利质感。
[这把剑叫“光之剑”,听起来有种西方特有的炫酷,是拿着火炬甩一甩,金色火焰就变剑锋吗?]
[介绍最后的提示总让我感觉这把剑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玩意儿还能这么激烈地竞价?【地铁爷爷看手机JPG】]
[一般越厉害的东西副作用就越大,这把剑可能也是这样?]
虞荼看着漫画读者们的猜测纷纷,将目光转回了对于这把剑的介绍上:
【[光之剑]
火炬如光明永不熄灭,黑暗在其下无所遁形,出鞘必胜,无人能敌。
注:持剑者不败,但终将亡于剑下,此为命运,不可更改。】
这把剑在漫画里竞价的激烈程度不亚于前两样拍品,最后被一间名叫【兀儿德之泉】的房间拍下,这把光之剑被从拍卖台上取下,送到了这间房间里,漫画给了【兀儿德之泉】房间主人一个特写———他伸出手握住了火炬的最下端,金色的火焰陡然大盛,将他红色的短发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辉。
[这个人也是红发绿眼……不会和缺心眼儿玫瑰有什么关系吧?]
[《山海之语》最大的特点是里面没有重复的人,哪怕只是一个背景板———而且红发绿眼目前我有印象的就只有罗伯特!]
[越看越觉得他眉眼和罗伯特有点相似!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嘶……他的这个房间名总感觉好像取自某个神话传说,我觉得天衍的房间名好像都不是乱取的,校长的【曜灵安藏】,谛长卿的【飞光不度】,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疑似和小玫瑰有血缘关系的【兀儿德之泉】!
PS:除了嘤嘤所在的那间,我想不出来:)]
第三样拍品所衍生出的关于房间名的疑惑还没太捋清楚,漫画里所呈现的第四样拍品就更让人伤脑筋,因为第四样拍品名为[命运之石]。
和前三样介绍得清清楚楚,只是注释有点玄乎的拍品不同,这样拍品整体主打一个云里雾里,注释也似乎别有深意———
【命运的洪流中,它只是一块石头。】
[笑死,虽然介绍很高大上,还是最后的大轴,但这样拍品的竞争明显没有前面三样激烈呢~]
[这云里雾里看起来好像什么用都没有的介绍,也不知道哪个冤大头会买……]
[我觉得最后这四样拍品,每一样都仿佛另类的开盲盒赌博。【宇宙猫猫头升华.JPG】]
[我刚刚去后面看了,我们说的那个冤种是谛长卿……
我:???]
[有种微妙的看到了乐子人乐子的感觉,又有种微妙的他赚了的感觉———很难评,真的。]
随着命运之石的拍出,拍卖会也进入了结束的尾声,关于拍卖会的最后一幅场景,是拍到了最后四样拍品的房间的并列亮相。
谢见微拍下了昆吾剑。
黑袍子盖到下巴的人拍下了无弦琴。
红发绿眼的神秘人拍下了光之剑。
谛长卿拍下了命运之石。
四样压轴的拍品,各自有了归宿。
第199章
[之前还不觉得, 现在这四幅场景并列,总有种这四样东西不会只出现一次的笃定感……]
[每一个拍品的介绍看起来都有点不详(真诚)]
[天衍应该不会花费笔墨去塑造无关紧要的东西吧?就像那把昆吾剑,最后肯定是嘤嘤的,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
最后四幅并排的画面, 是四种不同的、令人胆战心惊的色调, 虞荼本来以为天衍还会往后交代,或者暗示些什么,但漫画只在模糊的分镜一转, 便转到了僻静的荒郊。
荒郊所出现的第一个画面,覆盖着一个尖刺横生的语言框———
“哇啊!什么东西!!!”
分镜转到说话的人身上,是Q版的顾鸿影在疯狂摆手,几乎摆出了残影, 他眼里飙着夸张的泪花,脸上的表情惨兮兮的,等顾鸿影的无影臂停下来后,他的大拇指指腹上咬着那只之前在拍卖场上出现过的小狐狸, 小狐狸半边身体有了形状,另外半边身体和他右手中面具上的红色花纹融为了一体。
等顾鸿影的大拇指冒出血珠后, 小狐狸偏过头“呸呸呸”了几声, 看起来嫌弃的很, 扬起来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屑:“四十二万就买到我, 你就偷着乐吧, 居然还敢嫌弃?”
“面具是活的啊?”顾鸿影的额头上戳着一个【震惊】的巨大标志, “我被咬了要打狂犬疫苗吗?”
[狂犬疫苗真的够了!嘤嘤你的脑回路能不能不要这么清奇!当心小狐狸恼羞成怒揍你啊!【狗头.JPG】]
[在这么不科学的场景下,我们就不用讲科学了吧?【欲言又止.JPG】]
[虽然四十二万买到小狐狸应该是赚了的, 但本打工人一听这个价格只觉得呼吸骤停,平时看漫画几百万几千万几个亿都没什么感觉, 但几十万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真的很有代入感呜呜——]
有个漫画读者一语成谶,小狐狸先是疑惑了一下“狂犬疫苗”是什么,在顾鸿影认真解释过后,迷你的小红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接着前爪在顾鸿影手背上一撑,显出了全部的身形,它后爪一个用力蹦到了顾鸿影的脑袋上,单方面将他的头发霍霍成了鸡窝。
[他们俩打起来,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旁边的荼荼他们拉架都好像无从下手哈哈哈哈———]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能镇压全场的人了!出现吧!我亲爱的老婆!]
漫画不负众望,有人插入了“战场”,一手轻描淡写地制住顾鸿影,一手拎住小狐狸的后颈皮:“停。”
镜头再拉远,不夜侯脸上带着点无奈,出现在了他们中间,他的左手抓着顾鸿影交叉在一起的胳膊,右手拎着被揪住后颈皮还张牙舞爪的小狐狸。
[老婆:现在的幼崽可真难带(下意识看一眼菟菟),还是我家崽省心。]
[哈哈哈哈哈嘤嘤和小狐狸加在一起到底有没有三岁啊,我老婆制住人了还得两边解释【指指点点.JPG】]
[这么生动的小狐狸居然是一团记忆?!里世界真的好神奇!]
在这场“闹剧”过后,漫画欢快明朗的色调一变,渐渐趋向暗色,这几页的漫画已经不再聚焦顾鸿影,而是换成了不夜侯。
漫画里,不夜侯取下了脸上的单片眼镜,露出了他的整张脸,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双形状姣好的凤眼像是天衍的炫技产物,勾勒描绘,用心至极,像是山川河流的灵秀,都聚集在了这双眼中。
[美!颜!暴!击!
啊啊啊啊啊不愧是我的老婆!!]
[截图了截图了!这就是我从今天起的手机壁纸!]
[歪个楼,菟菟长大后也会这么好看吗?那我日后岂不是能看到双倍的老婆?!【小鲨鱼陷入了沉思.JPG】]
[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会是一个多阳光开朗的小女孩!]
[想一想感觉自己上班上出来的尸斑都淡了呢……]
虞荼:“……?”
他同样被不夜侯这个特写画面晃了一下眼睛,自己手动截了个图,摘单片眼镜的动作别说真的挺帅,他保存了再好好琢磨琢磨,争取下次更帅(划掉)。
特写画面过后,是不夜侯将白底红纹的面具扣在了脸上,之前的清隽一变,严肃柔和之中带着些许妖异,又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虞荼对天衍到底给不夜侯加了多大滤镜这件事,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知。
漫画里,不夜侯扣在面具上的手轻轻放下,另一只手抬起,那个被四盏王灯争抢的[古董碎片]毫无预兆地化作空中的丝丝缕缕的烟,红纹缠绕着青色的烟雾浮动着在眼前撕出一道豁口,豁口里好像是黑色的,又好像有着流动的星辰,这道不规则的豁口最后形成了一道如门一般的狭长裂缝,犹如一只竖在地面上的眼睛。
诡异的黑红色气息从“眼睛”里流淌而出,一股涌向戴面具的不夜侯,一股涌向不夜侯旁边的顾鸿影,不夜侯随手打散了诡异的气息,但顾鸿影被扑个正着,多了九条毛茸茸的尾巴,还泛着黑气。
[好好好,继白泽体验卡后又是九尾狐体验卡,嘤嘤这一天天的,过得真多姿多彩:)]
[嘤嘤怎么这次中招的又是你?!虽然大家都是非酋团出身,但你是非中之王?]
[之前看嘤嘤的白泽十日体验记录,嘤嘤走路踩尾巴,弯角扎门框,现在都已经学会带着九条尾巴跑裂缝,还跑的比谁都快……我竟然有种诡异的欣慰感?]
[哈哈哈哈哈离谱着离谱着已经习惯了是吧?]
漫画里顾鸿影拖着九条毛茸茸大尾巴第一个窜进了裂缝中,其他人也跟着他进了裂缝,最后裂缝外只剩下了不夜侯和虞荼。
[老婆和崽对视那一眼,我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心照不宣!]
[不愧是能在老婆出门时说出“我全权代表店主”的菟菟!看看这默契!]
[准备进虚空之门了老婆竟然会将在崽往后拉,将人放身后诶,好宠!]
[哈哈哈哈哈自家的崽能不宠吗!别忘了老婆的真身——]
等马甲和本体一起走上虚空之门里的道路时,漫画读者们就更活跃了。
[门后路黑担心失联我能理解,但干嘛要走一段路碰一下手背?直接牵!老婆那是自家的崽啊!直接牵,怕什么?]
[都能让荼荼苗在你出门的时候给你养小灰开茶馆了,现在孩子怕黑宠一下不行吗【恨铁不成钢.JPG】]
[当长辈的要学会表达爱,看看我们菟菟苗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多可怜!老婆你快带着菟菟过来找我,我教你怎么健康养崽!]
[喂喂,前面那位,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读者们的活跃一直持续到虚空之门后黑暗的尽头,然后……陷入了短暂的消失。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极有冲击力的画面,哪怕只是画笔绘出来的作品,也有种无言的震撼。
蓝灰的天空无日无月,同色地面上布满黑色的龟裂,大地厚重的生命走向枯竭死亡,只留满目灰败。
在蓝灰色的天地中心,矗立着一座似乎被锈蚀了的塔,少许青色如丝缕依附其上,这座塔的旁边,漫画注明了它的身份———【镇塔】。
不夜侯站在塔下,之前随着他一同进来的烟雾飘荡到红色的塔壁上,发出如同腐蚀般的滋滋声,不夜侯将手放在被腐蚀的地方,淡青色的光泽从他掌心溢出,加快了进度,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他好像有些走神,只是面具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
[老婆是在想什么吗?]
[感觉老婆现在有点不高兴,明明在虚空之门外时还能看出是很开心的……]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镇塔里关着的东西老婆认识吧?!]
[嘶——不排除这个可能!]
后面漫画的发展,似乎验证了读者们不详的猜测,在顾鸿影喊着“妈”越过不夜侯冲出去时,不夜侯抓他肩膀的动作仿佛是条件反射,然后……一滴血溅到了顾鸿影的眼睛里,他眼里近乎于黑的暗红迅速消退,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情,漫画的镜头拉入他的眼中,呈现出了完整的画面———
不夜侯戴着的白底红纹面具上,红纹像锋利的刀子一样高高扬起,割破了不夜侯的控制着它的手,不夜侯的手掌一瞬鲜血淋漓,殷红的血如同珠子一样接连不断地滴落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血色的花。
[啊啊啊啊啊我老婆受伤了QAQ!老婆怎么会被这样的怪东西伤到!]
[呜呜呜呜手上全是血,这该有多疼啊!]
[我觉得我简直是魔怔了,我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我老婆也会受伤?!]
[不瞒你说,我也……]
[好奇怪啊,我之前追漫画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某一个角色永远不会受伤……]
[可能是不夜侯一出场就很神秘强大,而且只要他在问题就能轻松解决,特别安心靠谱,所以———]
[他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不会受伤!心疼死我了www]
虞荼看着这些评论,忽然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了能量,虽然不算特别纯粹,但数量巨大,丝丝缕缕地汇入了躯壳中,后续似乎还有。
心疼、担心、在乎……也是能量的一种吗?
不夜侯会受伤,会流血,建立在他之前所表现的“无所不能”的基础上,只会让他的形象更加有血有肉?
虞荼突然悟了什么。
他将漫画迅速往后翻,果然,在镇塔里的那一场对峙后,他用能量封住了腐蚀出来的洞口,顾鸿影背着他的妈妈和本体他们一起往外冲后,漫画竟然用了穿插的表达。
一组分镜是顾鸿影他们在蔓延的黑色裂缝中艰难寻找着往外冲的路径,另一组则是他和堕化九尾的对峙。
滚滚黑红色气息里,巨大的狐狸俯下头来,记忆团形成的小狐狸已经被它咬碎吞下,巨狐的鼻尖耸动,它的眼睛浑浊而腥红:
“大茶树,几千年过去,你变弱了好多。”
[把前面的预言家给我拖出来刀了!老婆竟然真的认识这只大狐狸!]
[几千年过去———我就说吧!老婆果然活了很久!!]
[如果老婆这个强度还是削弱版的,那全盛版的该有多强啊……不敢想象!]
[不是,喊我老婆大茶树?礼貌吗你?]
[我劝楼上的漫友最好自己删掉评论,我看后面回来现在哭的和狗一样……]
虞荼从躺椅里坐起来,他记得之前在似太山上接触到与凤凰有关的信息时,他本来以为漫画会顺势画出不夜侯的过去,结果没有,天衍只是似是而非地用暗示来表明不夜侯与凤凰关系匪浅,关于不夜侯的过去未曾有任何提及。
从那之后的更新里,一旦涉及到不夜侯的过去,不是用似是而非的诱导,就是用其他情节巧妙避开,谁的过去在漫画里都没有避讳,除了不夜侯。
虞荼有时甚至会怀疑,不夜侯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如果存在,为什么他没有过去?如果不存在,为什么又有许多人知晓他,认识他?
一切都充满了诡异的矛盾。
堕化九尾明显是认识不夜侯的,所以这一次的更新里,会有曾经的过去吗?
虞荼跳着翻了几页后心下一沉,漫画里让读者呜呜呜的,并不是不夜侯和堕化九尾之间的回忆,而是又像之前一样的,似是而非的诱导加其他情节的规避。
在不夜侯问九尾为什么要叫他“大茶树”时,九尾眯了眯眼睛,说:“你竟然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啊,嘉木英。”
虞荼记得九尾说这话的时候,形态狰狞而恐怖,诡兽特有的恶意扑面而来,但在漫画里,已经成为诡兽的九尾竟然在巧妙的处理下,有了些许如同“人”的神色。
[之前就感觉有些不对,所以我的老婆果然是实锤失忆了吧!]
[救命!不好的预感成真QAQ!我就说老婆活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老婆还记得多少啊?之前、之前的藏生,老婆好像还有记忆的!]
[救……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呜呜呜别提藏生!]
漫画在这时恰巧插入了一些回忆,不是九尾的,而是之前在拍卖会上不夜侯拎着小红狐狸的画面。
由记忆形成的小狐狸的反应,佐证了它确实认识不夜侯———另一个身份的不夜侯。
[嘉木英是老婆用过的其他身份吗?]
[明明都是一团记忆,竟然还会吃醋,醋老婆有了新的幼崽……]
[看到注释了没有?堕化的诡兽是不会有人类的情感的,小狐狸明显是被分出去细心保存的记忆……想想感觉好刀TAT]
[省省眼泪吧各位漫友,后面更刀,我哭的都要水漫金山了!]
漫画里,不夜侯并没有和堕化后的九尾打起来,恐怖的诡兽凝视着不夜侯,说它在撒娇。
然后,九尾身形变小,它开口邀请不夜侯跟着它,漫画一转压抑的色调,整体变得像多年前的老照片,模糊而泛黄,还有些失真。
九尾在这失真的色调里,目光掠过狼藉一片的一层,它在楼梯上走着,变小后那种狰狞感也随之消失,二层的最右边,落地窗前有木头圆桌,右侧有躺椅,左侧有摇椅,正对着落地窗的,还有个简陋的圆凳———这是整个二层被保存的最好的角落。
九尾轻言细语地介绍着这里,只是在跳上堆着玩具的摇椅时,一切都化作了齑粉,回忆就像这些朽烂的木头,脆弱得不堪一击。
它浑浊猩红的眼睛盯着那些飘散的粉末,漫画的失真感越发严重了,九尾的叹息倒是清晰:“你看,时间里……一切都成灰。”
“大茶树,你可忘的真彻底。”九尾的尾巴没有活力地垂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它的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又好像只是错觉,“我之前这样喊你的时候,你早把我抱起来梳毛了。”
[呜呜呜呜干嘛呀!这是干嘛呀!我越看越难过———]
[啊啊啊呜呜呜它都这么说了,明示的不能再明示了!老婆你倒是把小狐狸抱起来梳毛啊!]
[沧海桑田时光变换,什么都留不下来,只有回忆还存在……是要刀死我吗朋友!]
[呜呜呜呜这是什么?是刀子!是刀子啊!!(尖叫)(被长刀贯穿)(走到尽头)(还是刀子)(阴暗发疯)(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九尾慢慢地起身,随着它体型变大的同时,那种失真的色调也在一格格的分镜里消失,回忆脆弱不堪,最终要重回现实。
九尾张开獠牙,咬向他面前的人,它从过去的回忆里走出来了,但它面前的人没有,于是獠牙咬穿了不夜侯的胳膊,带出淋漓的鲜血。
不夜侯终于有所动作,他们打斗的余波将精心呵护的角落化作齑粉,什么也没有留存。
[老婆你不要消极抵抗,它已经不是过去的小狐狸了!你反击!你快反击!]
[不要沉溺在过去了,它是诡兽不是九尾!老婆你清醒一点!]
[它没有留手,再不反抗你会死的!动手啊!对它动手啊!]
读者们的焦急无法传递到漫画里,他们只能看着不夜侯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最后一击,不夜侯从落地窗的位置跌落出去,谁都以为九尾会追出去,可它没有,漫画里,隔着二层巨大的破洞,九尾和不夜侯对上了视线,九尾的眼睛浑浊而猩红,牙齿和爪子上都沾着血迹,不夜侯的眼圈却有些微红。
[老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银白色阵法从锈蚀的塔底像藤蔓一样沿着暗红的墙壁攀爬,在银白光芒要覆盖那个巨大的破洞时,二层的九尾耳朵动了动,它最后向外看了一眼,转身走回了塔中。
之前他们打斗时,斑驳的白底面具掉在了二层的角落,九尾将面具从废墟中翻出来,叼起来走到窗边,窗边全是银白,什么也看不见。
九尾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将面具扔到了银白色的光芒中,阵法将斑驳的面具绞得粉碎,变成一股红色的烟雾。
它在地上趴下来,不再动弹,而同一时刻,即将离开虚空之门的不夜侯骤然回首,他眼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银色光芒愈发盛大,镇塔变做了反向的囚笼,虚空从一层开始湮灭,一直到二层的角落,黑色的虚无爬上九尾了的尾巴,将它永远留在了这片黑暗里。
离开虚空之门的不夜侯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血往外涌着,仿佛要流尽,有爪痕从右肩划到心口,血肉模糊。
漫画将画面挪到不夜侯的手上,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虞荼的胳膊,仿佛一松手,人就会从眼前消失。
天衍再一次刻画了不夜侯的双眸,这一次不再像之前一样,似乎山川河流的灵秀都聚集在眼中。
这一次的眼睛,黯淡、涣散、茫然。
不夜侯紧紧地抓着旁边的虞荼,目光里倒映出他的模样,好像这是他最后的锚点,牵系着他留在这人世间。
[最后一页简直给我看傻了!天衍老贼出来受死!为什么要捅我刀子!你说啊为什么要捅我刀子!!]
[难怪前面着重刻画我老婆的眼睛呢,就是为了最后给我一下???]
[我好像一个插满了刀的刀架……]
[天衍你是准备把我老婆的故人一个个都杀光?让他一遍又一遍地难过是吗?!【彻底癫狂.JPG】]
[天衍你这么折磨我老婆你的良心呢!喂小灰了?!]
[天衍你睡了吗?我睡不着(微笑)]
第200章
漫画读者们差点被最新更新刀得满地乱爬, 恨不得四处创人,虞荼倒是还好———毕竟他就是不夜侯本尊,漫画里隐约的暗示和误导, 不过是天衍手动叠加的滤镜罢了。
虞荼心平气和地退出漫画, 点进了好久没关注的论坛, 论坛一点进去,就被画风统一的帖子扑了一脸:
【天衍你睡了吗?没睡起来我们唠两句呗】hot.1
【这刀是单我一人吃的,还是所有人都吃】hot.2
【看完更新, 哭到方圆八百里都要带助听器】hot.3
【被杀了,本尸体缓缓躺下……】hot.4
【老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老婆】hot.5
……
看来看完更新后,有挺多读者睡不着。
虞荼在这一堆感情丰沛的帖子里, 艰难地找到了几个理智尚存的分析贴,每一个帖子都有实时的热度,只是比不过前面的落泪大军。
【细节分析:不夜侯与堕化九尾之间究竟存在什么样的过去】hot.15
【盘点不夜侯对菟菟苗的偏爱瞬间】hot.17
【嘉木英名字的来历与推测】hot.22
【不夜侯存活时间细节梳理】hot.26
【拍卖场每个房间代表意义解析】hot.34
虞荼先点进去了热度排名第十五的帖子,虽然已经明白一旦涉及到不夜侯的过去, 天衍就会使用似是而非的暗示和巧妙的移花接木来糊弄过去,虞荼依旧很好奇画读者们对这种隐瞒究竟怎么看待。
【细节分析:不夜侯与堕化九尾之间究竟存在什么样的过去】hot.15
1L 楼主
今天的更新真是刀得我满地乱爬, 大晚上的睡不着干脆就开个分析贴吧。
首先我们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 堕化前的九尾绝对是认识不夜侯的, 或者说他认识的是不夜侯曾经用过的身份嘉木英, 甚至九尾撒娇的时候会喊“大茶树”。
【九尾对话框截图.JPG】
几千年前, 九尾和不夜侯的关系肯定很好, 我甚至怀疑嘤嘤他们拍到的[狐面]材质就是九尾身上的狐狸毛。
【九尾毛发局部截图.JPG】
【白底面具细节截图.JPG】
还记得在埃里克他们拍下[狐面]前关于它的注释吗?
(迄今为止狐面有过三任主人,传说只有第一任主人透过狐面窥得真实)
为什么只有第一任主人能够透过狐面窥得真实, 因为好的东西会认主啊!我怀疑[狐面]大概率是九尾送给不夜侯的礼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遗失了, 所以辗转几任主人,都没人能使用它,因为这些主人,都不是它正确的拥有者。
2L:救命!我本来以为那张面具就是个道具,现在你告诉我那其实也是一把刀???
3L:别刀了别刀了,再刀人都要刀傻了!之前吃的刀子还不够多吗?现在还上着赶着继续吞刀,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刀架吗?
4L:本来晚上emo到睡不着,过来论坛和同好一起抱着哭,谢谢,现在更emo了……
5L: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呜呜呜呜———
……
39L(楼主)
别急着哭啊各位,这才哪到哪儿,我的分析都还没说完呢【恶魔微笑.JPG】
刚刚我们说到[狐面]了是吧?那我们现在来说说镇塔。
【镇塔碎片截图.JPG】
【锈红色镇塔全景.JPG】
从这块碎片可以看出,镇塔的本体应该是青色的,但漫画里的镇塔几乎已经全部变成了暗红,只剩下些许青色的纹路。
众所周知,漫画里一般反派出场或者不好的事物出场时基本背景都是黑的,堕化九尾身上的气是黑红的,如果黑色代表坏的一面,那红色是什么呢?
我合理怀疑那些红色是九尾的血。
漫画里在走通向二层的楼梯时,不夜侯用指尖碰过墙壁,当时漫画给了一个特写,他的指尖上是红色的粉末,而楼梯上缩小的九尾转身,说那是它的血。
我之前以为九尾是在恐吓不夜侯,那么大面积的镇塔,如果真的是九尾的血,把它整只狐狸放干了都不够。
但后来我转念一想,九尾在镇塔内部活了几千年。所以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这些血并不是一次染上去的,而是在漫长的时间里,一次次叠加的呢?
40L:嘶……细思极恐!感觉天上下刀子雨了……
41L:建立在楼主所推测的都是真的前提下,我做一个更恐怖的假设———瑞兽堕落化诡,这个过程应该非常痛苦吧?所以青色镇塔之所以变成红色,是因为九尾的血不断在墙壁上浸润,渐渐侵蚀了整座镇塔?!
42L:九尾的血浸透了镇塔,镇塔也就失去了作用,它自然可以在镇塔里控制嘤嘤的妈妈和她的队友?
逻辑闭环了!
43L:天衍老贼他是会用隐藏细节刀人的啊啊啊啊!
【变成阴暗生物满地乱爬.JPG】
……
67L(楼主)
好,说完了前面两个点,我们再说能直观从漫画中看到的第三个点,我先上个截图。
【不夜侯从落地窗跌落.JPG】
不夜侯从落地窗跌落的时候,他布置的阵法还没有生效,九尾明显能追出去,但它没有。
我看有些漫友觉得这是一个巧合,或者说不夜侯用了什么手段阻止了九尾追出来,我把这一页认真看了好几遍,我确定不夜侯当时什么都没做。
漫画在很久之前提到过,堕化后的诡兽没有情感,我一直以为这个设定不会被推翻,但现在,我怀疑出现了特例。
【堕化九尾耳尖聪明毛对比.JPG】
我重新回顾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九尾耳尖的聪明毛一直在变颜色,一开始它出场时耳尖是红色的,吞掉小狐狸后隐隐有了一丝白,在介绍被保存的角落不夜侯无动于衷时重新变红,不夜侯从落地窗掉下去时又开始泛白———那一点很淡的白,我怀疑就是小狐狸记忆团所留存的感情。
时间对谁都公平,谁都抵不过时间,所以九尾将自己最珍贵的回忆分出去细心保存,但由于回忆与它同为一体,即使隔得很远,依旧不可避免地受到侵蚀,面具上的斑驳就是证明。
68L:天呐!楼主你是拿放大镜在追漫画吗!新时代的福尔摩斯出现了!
69L:楼主求求你别再分析了,你快住手吧!!!
之前看本来还没觉得没有这么刀,但你把所有的细节都扒出来,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呜呜呜呜!
70L:忽然想到漫画的倒数第二页,九尾将面具从废墟里翻出来丢掉……它到底是不想要这份礼物,连同那段记忆也不想要了,还是说它觉得将面具扔到不夜侯布置的阵法里,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送给他?
71L:这个帖子里的漫友都是魔鬼吗!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会自刀?!
72L:这是什么?咬一口,刀子!那是什么?咬一口,还是刀子!
73L:我要是今天哭死在这个帖子里,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谁都跑不掉!
……
123L:一路看下来我哭得眼泪模糊,不过楼主呢?楼主不会是鸽了吧?你明显还没分析完呢!
124L:对啊,楼主去哪了?总不能是要敲的字太多了,现在还没敲完吧?
125L:呼唤楼主,不要咕咕!快出来继续分析,我们还在楼里蹲着呢!
126L:快出来啊楼主!再不出来要把你炖汤了!
【磨刀霍霍向鸽子.JPG】
……
190L(楼主)
别催了别催了,这不是来了吗(微笑)
还记得我们上个月单人小传的投票吗,刚刚出结果了,挺好的,第一果然是我老婆呢。
191L: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楼主之前的分析还一本正经地喊不夜侯,现在就暴露了BT属性~果然没有人不会爱我的老婆!
192L:什么!单人小传的投票结果出来了?!怎么更新悄无声息的?楼主大好人!我看了再回来继续追你的分析贴!
192L:天眼老贼太过分了,每个月单人小传放出来的可供选择名单里都不会出现我老婆的名字,上个月总算做了点好事。
193L:毕竟老婆如果在下月单人小传候选名单里,就没有其他人的事了,最后《山海之语》会变成嘤嘤传和不夜侯传。
不过现在好像也差不多……
【宇宙猫猫头升华.JPG】
194L:更新的是老婆的单人小传耶,大家都不急着去看吗?
195L:虽然很想看,但我还是决定先蹲蹲其他人的反馈,这样可以提前做一下心理准备……
196L:说的好有道理啊!
呼唤楼主!楼主刚刚消失那么长时间,肯定是看更新去了!
……
232L(楼主)
大家是想问我老婆(既然被发现了,那我也不装了)这一期的单人小传观后感是吧?
我只能和大家说——温馨,真的特别特别温馨~
我放几个截图大家看看。
【菟菟苗搀扶不夜侯.JPG】
【菟菟苗给不夜侯呼呼伤口.JPG】
【蚌壳里的嘤嘤珠.JPG】
【小灰和不夜侯贴贴.JPG】
【不夜侯给小灰擦眼泪.JPG】
怎么样?没骗人吧(微笑)
233L:卧槽!这些截图看的我瞬间心动!谢谢楼主,我冲了!
234L:啊啊啊啊啊好甜!天衍老贼也知道放完刀子要用糖来填补伤口啊!算他识相!
235L:是大小茶树的温馨互动,还有可爱的小灰团子!温馨好耶!
236L:冲冲冲!被刀的太惨了急需糖回血!!!
……
367L:我看完回来了,真温馨啊,真的好温馨啊(微笑)
368L:我也看完了呢,真是谢谢楼主的推荐,温馨得我想要阳光开朗地在地上爬行……
369L:是啊,楼主你真是个大好人。好到我想要和你做朋友,我们私下里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怎么样?
370L:我也被楼主折服了,楼上的朋友带我一个,我也想和楼主做朋友!
371L:楼上的漫友们,楼主不就是分析强了点,安利的时候真诚了点吗?怎么感觉你们这么阴阳怪气的?【不解.JPG】
372L:楼上的朋友,你去看一看楼主推荐的温馨单人小传就知道了(微笑)
……
421lL:我是之前的371L,楼主你还在吗?我们也交个朋友吧。
422L: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423L:“你们在打什么哑迷呢?从300楼后就看不懂了……
424L:楼上的朋友,你去看一看天衍老贼更新的温馨单人小传就知道了。
425L:强烈推荐,温馨程度100分!
……
560L:你们楼上的人良心就不痛吗?你们的良心喂小灰,小灰都不吃!!!最先说温馨的楼主你今天晚上睡得着吗?!
是挺温馨的哈,前面大小茶树互动确实很温馨,后面呢,后面小灰出门拜师学艺,留我老婆一个人在家当孤寡老人是几个意思?!
561L:看,破防了。
562L:都这个时间点了,能骗的已经骗的差不多了哈哈哈哈哈我今天晚上直接通宵,谁情绪这么激动睡得着呢?
【神色逐渐癫狂.JPG】
562L:别的就不说了,宋图我劝你把最后那句话给我收回去!看起来真像一个不祥的flag!
563L:呜呜呜呜杀我不许用修勾刀!
564L:我感觉我老婆身上插满了旗子,他永远都在目送其他人离开,没有办法阻止,也无力阻止……天衍你家在哪儿呢?
565L:好好好,难怪上个月单人小传候选名单里出现了我老婆,合着就是在这儿等我是吧?
566L:我是一具尸体,尸体是不会讲话的。
567L:天衍老贼,你完了!
惹到我,你算是惹到棉花了呜呜呜呜———
虞荼从这个充满了悲伤的帖子里退出去,论坛的整体风向已经变了,痛哭大军已经占据了前面几页的位置,论坛里的泪水堆积在一起,可以生造一个太平洋。
今日深夜,无人生还。